天道方程式 第68章

作者:二目

当然可以。

人能翻山越岭吗?

不在话下。

那么正如夏凡所说的那样——把机关兽做成盔甲似的形状,将操纵者囊括其中,又有何不可?

一个全新的思路豁然呈现在她面前。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惩治

京畿上元,皇宫太和殿外。

一天的早朝刚刚结束,群臣熙熙攘攘的走出大殿,闲谈着返回各自的岗位。

太子宁威远便是其中之一。

考虑了下今日的行程,他打算先去吏部转转——既然早晚要从父亲手中接过皇位,那么提前熟悉、甄选一下优秀官员总不会错。今后能为自己所用最好,如若不能,也可以事先留个心眼。

还没走出大门两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玉纹白袍、雪色长靴,此人总把自己打扮成一尘不染的模样,好像如此下去就能得道成仙一般。

宁威远对这幅伴白衣胜雪的打扮嗤之以鼻,但表面上却不会显露出来,他甚至露出惋惜与责怪之意,朝对方皱眉道,“二弟,你又没有去上朝。”

没错,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二皇子宁千世。

“我又没有官职在身,何苦去听那些老家伙唠唠叨叨。”对方放下手中把玩的软玉,不以为意的拱手行礼道。

“那些人可都是我大启的股肱之臣,说的也都是大启之国事,你今后莫非一点都不想帮我治理朝政?”

“我若真的和他们接近了,你会放心让我接手政务吗?”宁千世耸耸肩,“这种给自己找麻烦的事,还是省省得了。有那上朝的功夫,还不如多画两幅画讨父亲开心。”

二皇子善于笔墨字画,这在皇宫里算是人人皆知。

“这两者并不冲突。”

“但我不想授人以借口。”宁千世吹了声口哨,“这世上从来不乏想要一步登天之徒,我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会为那一丝可能而蠢蠢欲动。毕竟还有什么功劳比得上从龙之功呢?”

“你倒是真敢说。”宁威远忍不住笑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从小到大,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他跟着微微一笑,“那些人巴不得你我来一场兄弟阋墙,可我偏偏不想当一枚棋子。”

太子背过双手,继续向前迈步道,“你有事找我?”

如果没有正事,二弟绝不会在这种地方等他。正如对方说的那样,他一直都远离朝政——至少在自己面前是这样。

“我听到了一些消息,从金霞城传来的。”宁千世转身跟上。

“金霞……”宁威远沉吟道,“我猜跟那位皇妹有关?”

“没错,来自枢密府的内部消息。”宁千世回道,“她采取了一次行动,打击的目标是当地江湖帮派,而官府对此毫不知情。据盯梢者称,三妹派出来的人进退有度,不似寻常家丁,并且当地枢密府也参与其中。我猜要不了多久,六部那边也会收到官府的申诉与抗议。”

“哦?”太子停下脚步,斜眼扫向二弟。

这短短的消息里,蕴藏了大量信息。

不借助官府之手,意味着皇妹拥有独立解决问题的手段。

能拉拢枢密府,应该是借之前的遇袭事件趁机在府内埋下了代行人。

进退有度的家丁……按三妹的经历,则十有八九跟军队有关。

换做别人或许还要猜测一番,但他们关注宁婉君已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我们的这位妹妹,看起来并不打算安分下去啊。”宁千世笑道。

“官府的抗议估计起不到什么作用。”宁威远瞬间就判断清了局势,“她这么做确实是过界,但对象挑得不错。江湖帮派……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铲除掉了还能说是为民除害,父皇绝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去惩治她。”

“太子殿下,若我们想惩治她,还需要通过六部么?”宁千世不以为然道,“这件事不在于结果,而在于她的心迹。很明显,宁婉君并不想做一个单纯的分封公主啊。”

这也是宁威远暗自奇怪的一点。

三妹不打算就此作罢他并不感到意外,如果她是皇子而非皇女,那他的威胁远比宁千世要大,这一点宁威远确信无疑。

可疑惑之处在于,她到金霞城才半个月不到,应该好好经营自己的势力才是,为何这么快就在大街上干起了官府才干的事情。打击一个帮派而已,能有多少好处?值得她亲自下场么?

或许得等自己的眼线传回消息,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不过有一点宁千世说得没错,三皇妹应该是不想平静度过自己的余生了。

“我们?”只是宁威远嘴上却不愿意接上二弟的话,“我可没打算去找她的麻烦。”

“然后等她的麻烦找上门来?”宁千世叹了口气,“皇兄你哪点都好,就是有些仁善。是,那件事确实不是我们做的,但你觉得她会把我们单独撇出去?她生母的死,可跟每位娘娘都脱不开关系啊……”

宁威远陷入了沉默。

没错,每一位。

他也是后来才知晓这份内情。

“老实说,我也不赞同对三妹本人下手,大家都是兄妹,何必闹到那个份上?传出去亦不大好听。”宁千世接着说道,“但她那份不安分的念想,还是彻底压灭了的好。”

“你有想法了?”宁威远问。

“小打小闹没什么意义,皇兄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点。”宁千世笑而不答,“斩断她的希望,让她心灰意冷乃至绝望,大概这辈子便会认命了。”

宁威远当然知道。

三妹最大的倚仗,无疑就是她待过的那支边军了。

三人都去军中历练过,偏偏只有她一人造出了那么些声势。

话说回来,这支队伍确实也存在一定的隐患——至少在他的计划里,上位后肯定是要首个处理的。

他不得不承认,宁千世这个想法还真挺对他的胃口。

“我记得……领军将领的名字叫霸刑天是吧?”宁威远盘算道,“不过此事泄露出去的话……”

“有泄露风险的地方,都交给我来做行了吧?”二弟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顾虑,“要不是我对军队毫无影响力,收到消息的那一刻我就自己安排了。”

这么一来,他或许还能趁机拿到二弟的把柄?

一石二鸟已是难得,一石三鸟的机会就不用说了。

宁威远不再接话,摆摆手朝前走去。而宁千世也没有跟上来,这是他们二人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

三天之后,一封密信被送往了大启西境。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苦涩之酒

“今天你想去哪?”宁楚南坐在梳妆台前,让侍女扎着发髻,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镜中的洛轻轻身上。

“这不是属下应该考虑的问题。”洛轻轻平静的回答道,“殿下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属下只是术法内卫,无权干涉您的想法。”

此人就是洛玉翡所生的孩子,也是当今皇帝的第四名子嗣。今年刚满十六岁,本应该是送往军中历练的年纪,却因为小时候发过一场高烧,体质远比不上几位兄姐,因此历练之事便一直拖了下来。

宁楚南的外貌很大一部分继承自他的母亲,眉如新月,眼袋如蝉,加上体虚的缘故,看上去比他实际的年纪还要小上几分。

但洛轻轻绝不会把他当成孩子来看待。

再怎么说,他也是出生于皇宫,拥有天子血脉的四皇子。

“去听戏还是去赏花?”宁楚南却像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一般,“对了,你是方士,喜好可能跟寻常女子不太一样……要不我们去喝酒吧。”

“侍卫是不能喝酒的。”

“偶尔喝一杯也没什么关系吧。”

“殿下——”洛轻轻正准备一口回绝时,宁楚南忽然发出了一声痛呼。

“啊……疼死我了!”他猛地站起,单手将侍女掀翻在地,“你这蠢婢,到底做了什么?”

后者脸都吓白了,她握着发簪,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殿、殿下,婢子不知道……”

“不知道?你扎到了我的头!”

“对、对不起!”侍女连忙跪下道,“请殿下饶恕!”

“起来。”宁楚南冷声道,“我也要扎你一下才行。”

他拿起台上的另一根发簪,在手中打了个转,“但我的头和你的不同,所以……就拿你的眼睛来代替好了。”

侍女顿时哆嗦起来,她颤抖着想往后躲,但身体却不受控制般僵在原地。

“殿下。”洛轻轻不得不开口道,“何须如此。”

“怎么,她做错了事,我不能罚她吗?”宁楚南皱眉道。

“但惩罚应有度。”

“伤及皇室,按律法判只会更重。”他不依不饶的将发簪对准侍女。“我不过是在规则之内行事,你是侍卫,应该无权干涉我的想法吧?”

后者大概是意识到洛轻轻是自己唯一获救的可能,转头大声向她哀求起来,“大人,求您饶我一命!”

“殿下。”洛轻轻用重音重复了一次,“去听戏吧。”

宁楚南的手停了下来,“先听戏,后喝酒,一天时间刚刚好,你觉得呢?”

“……您想去哪都行。”

“但你要喝一杯。”

“侍卫不能——”

她说到一半便被四皇子打断了,“按规矩,这婢子也得接受惩罚。”

洛轻轻沉默许久,才缓缓点头道,“就一杯。”

“其实等你跟我的时间久了,自然会明白喝酒的乐趣。”宁楚南随手将侍女拉起来,随后擦了擦她的脸,“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要扎你的眼睛吧,下次注意点,下去吧。”

“谢殿下宽恕,谢殿下宽恕!”侍女连连躬身,倒退着快步走出了房间。

“所以说,以后我当问你问题时,别再用你无权干涉这种借口来搪塞我了。”宁楚南若无其事的将发簪插入头发中,“我知道,像你这样的感气之人,心底上是看不起一般人的吧?你们拥有特殊的力量,个个身强体健,几乎不会生病,甚至可以说是另一种人了。”

“您并不是一般人,而且属下从未这么认为过——”

“身份只是身外之物而已,我在二哥面前就能感觉到他发自心底的蔑视。”宁楚南凝视着镜中人道,“你若不是如此,又为何对我送的东西一昧回拒?”

“……属下认为两者并不是一码事。”

“行吧,我也不是那么爱计较的人。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分得清敷衍与糊弄。当我真心待你时,也希望你能真心回应我——不管那回应是什么。”宁楚南露出一个阴柔的笑容,“毕竟这宫中除了母亲大人,我也没几个人能说上话了。”

说罢他转向门口,“那我们出发吧?”

洛轻轻忽然感到一种情绪涌上心头,她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只觉得有些茫然无力。

这是术法内卫应该承担的职责吗?

最重要的是,她竟不知道是谁错了。

四皇子是圣上的子嗣,自然可以按喜好惩处侍女,这是宫中条律赋予他的权力。

那她出声制止算做错了么?

这个问题远比思考方术要困难。

不过她是枢密府的方士,任何时候都应该以职责为重。只要再忍耐两年,等到升任试锋后,她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洛轻轻强压下心中的杂念与不适,跟着四皇子走出了院门。

……

看戏和听曲都是宁楚南中意的娱乐活动,他不光一个人听,还会拉上一帮志趣相投的高官子弟一起同乐。

待到晚上,便是花舟酒会,有时还会找人来吟诗作对,再让琴女当场弹唱出来。

就爱好而言,这些人倒也算不上出格,做得最多的事不过是一掷千金,令自己成为全场目光的焦点。

只是在洛轻轻眼里,这一切都不过是在浪费时光,消磨意志而已。

她本应该与邪祟作战,而不是立在此处当一个装饰物。

那杯酒终究没有避过。

喝酒本身并不是什么问题,她也挺欣赏史书中那些饮酒作诗的豪放诗人事迹,但她不希望是在众目睽睽与喧闹起哄声中,喝下一杯不得不喝的酒。

花舟上提供的酒水都是上乘佳酿,价格高昂,洛轻轻却没有品尝出一丝味道,只觉得它苦涩刺喉。

而四皇子还想借机递上第二杯。

最终她用冰冷的目光才令对方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到那群人闹腾起来后,洛轻轻索性走出房间,守在了船舷过道边。

她宁愿吹着有些寒冷的晚风,也不愿意再回到屋内。

此时正值运河上最热闹的时刻,灯火通明的花舟少说也有十来条,各种载着客人的小船在大船之间穿梭不息,无不彰显着上元城的繁华。

忽然间,洛轻轻在人流中看到了一个颇有些眼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