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行
谢燕来想过她各种反应,但最后还是被这句话打败了,又气又好笑,更多的是恼火。
“楚昭。”他咬牙,“你别跟我装疯卖傻。”
楚昭沉脸:“我从未装疯卖傻,我对你这么好,就是图你回报。”
谢燕来冷笑:“这还不是装疯卖傻?谢燕芳你可以不信,不让他给你送信,钟长荣呢?你总不会连他都不信,他都要回去了。”
楚昭道:“我和我父亲的身份也不同先前,这个皇后之位,是我跟陛下要来的,多少人猝不及防,也心有不甘,钟叔自然可靠,但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他,有些事我跟他讲不清,也不能说明,这里的事,我父亲完全不知道,我必须亲自写信一点一点的说明,而且有些事,事关——”
她抬眼看谢燕来。
“事关我母亲是生是死。”
谢燕来看她一眼,母亲是生是死?虽然他不在意这女孩儿,但没办法,这女孩儿在京城闹出这么多事,人人都在说她议论她,她的事就那么自然而然传进他耳内。
这女孩儿也没有母亲。
出生的时候,母亲就死了。
那现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一个秘密,我母亲没有死,她还活着。”楚昭轻声说,身前的手攥住,一双大眼幽幽,“我要问问我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父亲就要死了,我怕我见不到他,我也怕,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谢燕来转开视线,说:“又要我接管龙威军,又要我送信,我也不是神仙。”
楚昭道:“你可以安排别人。”她想了想,“张军爷他们就很好,你熟悉,我也熟悉,而且毫不起眼,不会有人注意。”
谢燕来看她一眼,嗤笑:“你这熟悉,相信,还挺随意。”
有什么好熟悉的,不过是路途上隐瞒身份萍水相逢而已。
“虽然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楚昭道,“但有些人可靠不可靠,可托不可托,一眼便知。”
说完看着谢燕来,微微一笑。
看什么看,笑什么笑!谢燕来冷笑:“你知道什么叫最厉害的骗子吗?十句假话里一句话真的。”
说罢伸手从她手里抓过信,转身就走。
“哎。”楚昭唤道。
谢燕来停下脚回头,不耐烦问:“还要怎样?”
楚昭走过来,围着他转了转,只可惜谢燕来个子太高了,不能贴着他耳朵说。
“你问过我了,我还没问你呢。”她只能靠近他胸口,低声说,“你,为什么要跟谢燕芳,自相残杀?”
她仰起头看他。
“我对你好,你竟然能想到这个,你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啊?是不是这辈子没有人对你好过?”
谢燕来看着凑过来摆出一本正经模样的女孩儿,伸出两根手指戳着她的头把她推开。
“楚昭,少来跟我玩这套。”他凤眼挑起,低声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不是三岁小孩。”
说罢大步向前。
楚昭在后又喊了声:“阿九。”
谢燕来有些恼火的看了眼四周,再回头看那女孩儿,眼神狠狠警告,这是皇宫大殿,不是荒野,也不是大街上。
楚昭一笑:“我是要我认识的阿九帮我做事,不是其他人。”
谢燕来扯了嘴角,嗤笑一声,转身大步而去。
他会为这种话感动吗?不是谢家子的阿九又能做什么?
不是谢家子的阿九,这辈子也不会跟楚小姐相遇。
看着少年大步离开,楚昭松口气,神情有些复杂,阿九真是个聪明敏感的孩子——。
谢燕芳。
楚昭垂目,她当然不会全心全意的信他,她知道他是一个多么聪明又野心勃勃的人。
她可以与他合作,可以与他共进退,但她不可以信任他。
至于阿九,楚昭抬起眼,看向昏暗夜色里走远的少年身影。
他质疑她对他好?
他怎么不想想,是他对她好在先,他明知她是谁,却对家人绝口不提,他明知能够败坏她名声,他也绝口不提。
她对他好是回报。
当然,私心也有。
但,跟谢燕芳自相残杀——
楚昭抿了抿嘴,现在说这个话还太早了,她和他哪有资格跟谢燕芳自相残杀。
……
……
楚昭走回侧殿,看到熟悉的身影也要迈进去,她忙唤了声“三公子。”
谢燕芳站在台阶上回头,一眼看到她,微微一笑,再低头施礼。
楚昭走过来,问:“饿了吧?”
谢燕芳低声说:“不饿,就是坐累了,找个地方歇息。”
楚昭被都逗笑了,低声说:“我就不一样,我是饿了。”
谢燕芳伸手做请,示意她先行。
楚昭走在前边,又回头道:“我刚才见过燕来了。”
谢燕芳哦了声:“有什么事吩咐他就好,虽然他说话不好听,但让他做事绝对没问题。”
楚昭低声说:“钟叔要回一趟边郡,所以,我让他暂时替代钟叔之职。”
谢燕芳没有丝毫惊讶,点头:“他最合适。”又看着楚昭,“我选个大夫跟钟副将一起过去吧。”
父亲的病情对谢燕来来说不是什么秘密,楚昭点点头:“好,就请三公子你安排了。”
谢燕芳轻叹一口气:“如果不是阿羽情绪不稳,离不开你,你应该回去看看。”
楚昭摇头:“这不怪阿羽,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谢燕芳也摇头:“不,这不是你的选择,这是天道无情,这是你无可奈何。”
总之,这不是她的错,她不要因此而自责。
谢三公子要想对人好,那是真的好啊。
希望他能一直对她这么好,楚昭对谢燕芳一笑,与他一起迈过门槛。
第十六章 任务
天蒙蒙亮的时候,疾驰的人马在京营里穿梭。
京营里一直都人马在疾驰,嘈杂忙乱从那晚动荡开始就没有停下。
相比于京城的动荡,京营动荡的更早,夜里突然人马调动,突然的厮杀起来——
想起那天的事,张谷还是冒出一层层寒意,原本熟悉的同袍互相残杀,然后又被外边来的人马杀,再后来又有奇怪的朝廷的兵马来围住京营,又有不少人被杀——
张谷站在营外,看着天边的青光,其他营的人不知道,他所在的驿兵营如今少了一半熟悉的面孔。
上司在动乱当晚就被人一刀砍了,上司是太子的人,上司死了,驿兵营于是被划为三皇子余党。
他们侥幸没有立刻被砍头,如今关押待审,将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当这个兵。
“张头儿。”
有声音在后轻轻唤。
张谷回头,看到是一个驿兵挪过来。
还好,他这个小队里的人都还活着。
“给。”同伴塞给他一壶热茶汤。
张谷接过喝了一大口,驱散了身上的寒意,道:“不用担心,我看已经安定下来,该处置的都处置了,我们应该没事,只要活着,哪怕不当兵,也算是幸运。”
他是要安慰兄弟,但同伴神情没有惊慌忐忑,反而眼神兴奋:“头儿,头儿,你知道吗,那个现在,管事的,朝廷的,皇帝的人——是谁吗?”
京营里杀来杀去的,如今掌管京营的据说是皇帝的亲卫,也有说是暗卫军,首领自然是皇帝的人,不过他们这些小人物没资格见。
张谷也不在意,管他是谁呢,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头儿,是我们认识的。”同伴激动地说。
认识?张谷有些不解,他们这些小驿兵能认识皇帝的人?
“不是皇帝的人,是楚将军的人。”同伴低声说,“那个,钟副将。”
张谷一时没懂他说的是谁。
同伴在脸上比划一下:“刀疤脸,楚小姐,阿福,我们在路途终于到的,阿福那时候——”
阿福,刀疤脸,楚将军,张谷一瞬间醍醐灌顶,曾经的记忆涌现——其实这件事也并没有过去太久。
“他?”他有些惊讶,“竟然是他?”
不过也不奇怪,楚岺曾经是皇帝最信重的人,说不定这次的事皇帝早有戒备,让楚将军派了人回来——
张谷胡思乱想,耳边听同伴又低声说了句话。
“我还听说,楚将军的女儿,现在是皇后。”
楚将军的女儿,那不就是阿福?张谷再次一个激灵回过神,阿福做了皇后?那——
突然呼喝声,打断了凑在一起的两人。
“张谷!”来人厉声喝,“出来。”
张谷和同伴被喊得微微一颤,难道轮到他——
张谷抬起头,看到蒙蒙青光里有几个兵将站在不远处,他的视线不自主的落在其中一人身上,小将穿着铁甲,背负箭,腰悬刀,身高瘦长——
似曾相识,又耀目不可直视。
他呆立着没有动。
还是那小将先开口了。
“张头儿。”他说,“许久不见。”
……
……
驿兵营的新丁坐在地上偷偷擦泪,世事真是无常,原本以为离开乡下进了京营,以后就能出人头地建功立业,结果呢,这才没多久,别说出人头地了,他的头就要掉了。
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了皇子兵变?
更倒霉的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新丁默默悲伤,但很快被打断了,先是一个同伴跑过来,抓着其他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其他人立刻如同水开了一般,咕嘟咕嘟沸腾。
“真是阿九?”
“阿九当官了?”
“他还记得咱们!”
“记得,把张头儿叫去了,不知道说什么,只有他们两人。”
看着这几人眉飞色舞的样子,新丁也哭不下去了,忍不住问:“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那几人回头看他:“你小子,算是运气好。”
新丁惊愕,什么好运气?被关着等待杀头吗?
张谷此时走回来了,看到他,大家都围上去,激动地问“头儿,阿九来做什么?”
张谷看着诸人:“收拾一下,我们出任务了。”
任务!诸人惊讶,连新丁都跳起来,出任务就意味着他们没事了,恢复如常了。
“真的?”大家问,又激动,“是阿九放了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