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一只脚刚刚踏出门槛,却听身后的南居益喊出一声。
荷兰外交官回头,见南居益换了一副恭恭敬敬的面容,微笑说道:
“还请恕罪,方才是皇上的旨意下来了。”
“怎么说?”对方赶紧发问,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这些红毛夷的样子,被南居益尽收眼底,心中也更加自信,便笑道:
“还请外交官阁下复述,我家陛下,准许大明与荷兰通商互市,共为友邦。”
听得此言,那外交官当即眼前一亮,看样子是满意不少,大笑离开。
待荷兰代表团一行人离去,南居益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道:
“澎湖为漳泉之门户,而北港即澎湖之唇齿,失北港则唇亡而齿寒,不特澎湖可虑,漳泉亦可忧也。”
“如今中左所被红毛的船队封锁,俞帅,可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俞咨皋心中早有成计,他将京师文书放在一旁,上前数步,但却仍位于南居益之后,正色道:
“皇上明旨,我大明、寸土必争!”
“寸土必争!”王梦熊喊道。
话音落地,俞咨皋继续道:
“我的意见是,抚台与我立即发出通告,集结福建的水陆两军,将首批来犯的红毛夷,彻底歼灭在澎湖!”
“这次,打的是一个气势,不论动员多少兵力,耗费多少军资,这批红毛夷都要全歼!”
“告诉西方人,大明不是好惹的,下次来,掂量掂量!”
“对!”
诸将闻言,纷纷请战,振奋不已。
南居益微微点头,随即意识到什么,补充道:“不可,到时候,还是要放走几个,不然谁会去传信?”
“哈哈哈——”
诸将哄然大笑。
……
翌日。
福建巡抚南居益与福建总兵俞咨皋定计执行,前者大摆宴席,请荷兰代表团前来赴宴。
宴中,歌舞喧天时,早埋伏两侧的明军锐士一齐冲出,将惶然大惊的荷兰外交官等人纷纷制服。
与此同时,福建行都司、延平府、福州府、泉州府等地明军闻风而动。
梅花御海千户所、大金御海千户所、平海卫,福建水师各船队也接到福建总兵俞咨皋的军令,点齐舰船,扬帆出海。
一时之间,福建沿海,明军各部兵马逐一调动,大有开战之势。
……
当夜,福建外海,一轮残月悬挂明空。
汪洋海上,寂静如斯,偶有几缕海风吹拂桅杆。
残月之下,俞咨皋正亲自率领八十余艘舰船数量的小型船队,悄无声息的接近封锁中左所的荷兰舰船。
俞咨皋站在苍山船上,紧紧握着舵杆,把握着航船的方向,目光坚毅,但不知怎的,心中一直紧张不安。
不远处,几艘长约二十丈的大型帆船,映入眼帘。
俞咨皋用千里镜观看,神色逐渐凝重,封锁中左所的荷兰船队一共八艘,这样的舰船,他们有三艘。
“这是什么船?”
他能清楚的看到,这三艘约二十丈的战船两侧都装备着火炮,不论轻型、重型,光数量就是自己一艘水师苍山战船的几十倍。
“轰隆隆——”
伴随着不安,明荷之间的第一场海战,还是在福建外海突然爆发了。
这次,早有准备的福建水师,集结了短期内所能调集的最多,足足八十六艘大小型战船。
趁着夜色,袭击八艘封港的荷兰舰船。
论船员数量,八十余艘福建水师战船,装载着近两千名水兵,而对方的战船不过八艘,海员也只有一百余人。
怎么看,这都是一场应该一边倒的战争。
可事实却是反着来的。
俞咨皋虽然海战经验丰富,但是并没有与荷兰人交过手,不知道对方舰队的作战方式,这让他处于被动。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三艘不知名的战船,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
第二百零四章 “郑芝龙”的野望
荷兰人船虽然不多,但火力的密集程度,是此前俞咨皋完全没有料到的。
伴随着隆隆炮声,月光下的海面上掀起了滔天海浪,顷刻间就将一艘征调来的小型民用渔船吞没。
三十几名福建水师官兵,被卷入海浪中,他们的惨叫声,只是荷兰人疯狂炮火报复的伴奏。
俞咨皋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这种小型渔船,就根本不应该征调进入水师,还拉到海面上来作战,因为它们几乎已经起不到任何效果,只能是沦为鱼肉,任荷兰人的战舰宰割!
单凭舰船数量还有海员规模来判断两支船队的战斗力,这是身为一名海战将领所能犯下最低级的错误。
亏他还是名将之子,这种事情说出去,简直要被其余将领笑掉了大牙。
俞咨皋满心都是懊恼,悔恨,可是荷兰人的反击不会结束,面对几十倍的福建水师,它们却和看见猎物一样,没有丝毫溃退的意思。
“彭!”
一颗自盖伦战船上打出来的炮弹,毫无征兆地落在了俞咨皋所在的旗舰头部。
那里正装填铅弹的几名水兵,一下子变成了尸体。
其余的水师官兵忙上前去,将这些尸体从支离破碎的船头拖出来,看见这些尸体的样子,人人都是沉默。
这些死去的官兵,皆是衣衫碎裂、蓬头垢面,已经看不清楚面容,而且身上都不同程度的缺少了一些血肉。
俞咨皋摆了摆手,示意官兵将这些尸体从船上扔到海里。
荷兰人的反击还在继续,俞咨皋站在旗舰上,看着海面上地狱一般的场景,捏紧了拳头。
面对荷兰人的盖伦船,福建水师毫无办法,甚至连最重的佛朗机炮,射程都远远不足。
一艘荷兰盖伦船,有恃无恐地冲入福建水师的船队之中。
只听站在船头的那名荷兰指挥官发出一声怒吼,左侧炮射击,轻易击沉了一艘与之交火的苍山战船。
这时,一艘小型火龙突击船猛烈冲来,上面聚满了八十余名正打算接舷抢船的水师官兵。
这些官兵个个不惧生死,要用八十余条性命,与荷兰殖民者做最后的斗争!
俞咨皋眼前一亮,紧紧盯着这艘火龙船,喘息声也变得愈发粗重,他发出低吼:
“登船、登船!”
忽然,荷兰盖伦战船调转方向,用右侧炮对准了火龙船,很快又是一轮射击。
硝烟味逐渐散去,海平面归为平静,火龙船还有上面的八十余名福建水师官兵,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大明的旗帜,被轰击的破碎不堪,飘荡在海面上,被一名盖伦船上的荷兰人捡到。
这荷兰人将旗子挂在枪尖,用手指着,发出讥讽地大笑。
见状,俞咨皋肝胆俱裂,再也没有心思继续打下去,这不是作战,这是送死!
尽管心中不服,但他还是尽快下达了最正确的决定:
“退、快退——”
在他看来,早退,尚能少损失一些。
经了这一战,整个福建的水师将校都不会再对荷兰人,还有那些西方殖民者有任何的轻视。
八艘战船,其中只有三艘真正意义上的盖伦战船,却没有一丁点伤亡,就击溃了趁夜袭击的八十余艘福建水师战船。
在航海技术,还有舰载火炮上,这是什么样的差距?
消息传回中左所,整个福建为之震动,一时间,请求朝廷援助的风声顿起。
这些红毛番,不是福建一地所能抗衡的,还是把消息传回京师,请陛下发兵相助吧!
这样的声音,居然是大部分官员的呼声。
福建巡抚南居益听见消息后沉默不言,并没有训斥指挥此次作战的俞咨皋。
他冷笑不止,对那些说着请求朝廷支援的人道:
“就这么几个红毛番,福建上下的文官武将,竟然毫无办法?”
“要是再不求上进,我们只怕就和辽东的蛮夷一样,坐井观天,不断落后!”
“不必请求陛下,我南居益,就算是集合全省之力,也要俘获了红毛番的战船、火器,看看到底厉害在哪儿!”
“若是不能赶走这些红毛番,我南居益自请解职,再不入仕途!”
“几个红毛番,就都吓成这样??”
话音落地,众人面面相觑,再不敢说出一句话。
有些人是真被南居益一席话羞愧的面红耳赤,打算发愤图强,有些人则是暗自讥讽。
既然你南居益都这样说了,那我们自然没什么话说,反正一切罪责都有你承担。
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担责的是你南居益,与我们众位,又有什么相干?
……
自从见识过荷兰人战船的厉害后,福建总兵俞咨皋,就在潜心钻研,苦苦思索破敌之策。
他找到一些经常出海的商人,打听荷兰人的船队情况。
终于,在一名叫做沈从实的福建商人口中,他得知了这支荷兰船队的基本信息。
沈从实说,这支荷兰船队,之前在香料群岛集结,共计十五条舰船,其中荷兰皇家海军的盖伦战船,就有七艘。
这支船队的总司令,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派出的雷也山,其下还有一个叫做高文律的皇家海军提督。
后者虽然是雷也山的下属,但却不属于东印度公司。
之前擅自做主,在执行雷也山封锁中左所港命令时,袭击了悬挂郑氏令旗船队的指挥官,就是这个荷兰语音译成高文律的荷兰海军提督。
在这之后,沈从实又牵线搭桥,为俞咨皋引见了一个同样与荷兰人有刻骨仇恨的人——郑一官。
俞咨皋与郑一官都有对付荷兰人的意思。
皇帝明旨下达,朝廷为不辱国威,势必要将这批荷兰侵略者击退或歼灭。
但是以目前福建水师的能耐,根本不足以与荷兰人正面作战,既然不能正面打赢,势必就要使出些小计谋。
至于郑一官,则是要报那偷袭之仇,亲手将高文律砍了,以祭奠郑家兄弟。
郑家如今发展还没有很大,但是因为背靠着李旦这面大旗,在东南一带的能量已经不小。
两人利益一致,目的也一样,见面后不出三句,即达成合作。
郑一官,即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海盗首领郑芝龙,他今年十八岁,还没有改叫做郑芝龙。
前不久,郑一官受荷兰东印度公司总座科恩的招揽,与之交好,成为理事。
但是因高文律擅自袭击郑家船队,让郑一官蒙受了诸多损失,对此,他一直铭记在心。
听闻福建水师出击败北,郑一官恨铁不成钢之时,却也心生一计,打算与福建水师,共同对抗荷兰人。
不过他的野心很大,报仇之余,也要利用朝廷,对自己的发展起到推波助澜的效果。
所以,郑一官想为自己的郑家,索要在东南海域正式行商的名义,脱去海盗这身皮,冠冕堂皇的成为大明海商。
听到这个要求,俞咨皋陷入深深的思虑当中。
第二百零五章 学习,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