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这样的人,怕是战斗力也强不到哪里去……
其余几人,宁夏萧如熏,乃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榆林尤世威、候世禄等将,也都是骁勇善战,用好了,都能以一当十。
朱燮元不看履历,他只关注每个人经受的战役和斩级。
就比如那位将帅之首,榆林总兵姜让姜大帅,朱燮元没找到他参加过什么太大的战役。
最大的一次,不过是抵抗蒙古插汉部的寇边,斩级二百,其余更多时间,他只是受祖上荫福,一路官运亨通而已。
集结的这些兵力中,真正的精锐不少,敢打仗能打仗的良将也不少,但是同样的,只会吃饭的废物更多。
出关以前他要做的,就是筛选出有能力的和没能力的,不让那些啥也不是的拖累全军,这就够了。
当然,他还要拎出一个有威望却啥也不是的典型将领就地正法,以正军心,提高自己在三军的威望。
朱燮元明白,要想真正做到统帅三军,战时自己的军令发下去能收到成效,这光靠皇帝的支持显然是不够的……
抵达京郊大营的第二天,朱燮元开始视察各营的军械、装备,并且用试炮的名义,在大营举行了一次演练。
将士们听说朱燮元文人出身,全都有些好奇。
朱燮元文人出身不假,但明末的文人不同于宋时,除了那帮只会在京师党争的文官以外,很多文武全才都是文人出身。
孙传庭、卢象升是文人出身,孙传庭在榆林组建了天雄军,把姜让在内的将门世家治得服服帖帖,没真本事做得到吗?
卢象升奉朱由校的圣旨,从翰林院调到南直隶,很快就把当地叛军与卫所军队收编重组,建立了一支名为天雄军的新军。
当然,天雄军现在还没有什么战绩,组成人员也是地方卫所战力低下的官军和上次叛乱的乱军,没有人看好他们。
可事情往往是,一个真正有能耐的人,无论周围情况怎么变,他永远都能在历史上发出属于自己的光亮。
孙传庭就是最好的例子,朱由校没给他历史上那样慢慢发育的机会。
初到榆林,除了朱由校的一纸任命以外,他什么都没有,一年多不到两年的功夫,不也训练出了一支战力较强的秦军。
秦军一到苏州,就迅速平息了当地的兵变,这才开始被人重视。
朱燮元也是一样,他虽然文官出身,但是在四川待久了,常年和候良柱那些武将打交道,他的脸上自然而然就散发着一股常年出入军营才有的硬朗气质。
有些人就算被冠以督师之名,也是沐猴而冠,被人背后嚼舌根,朱燮元只是穿上铠甲在营中巡视,就能给人一种儒将的感觉。
他给人的感觉和姜让那些武将不同,这种气质是装不出来的。
朱燮元一边走,一边也在四处观察。
每个营盘将校的精气神,军械装备,还有将领的每句命令,小兵是如何反应,他都一一记在脑海中。
这些细节,都是判断一支军队战斗力的因素。
这个判断,影响着朱燮元对每名将领的战略部署是否恰当,进而微操了全盘战局。
有时候,一个战略部署的失误,就可能影响整体。
好比萨尔浒之战,北路军的统帅马林多坚持了半日,正在进军的福余部宰赛率领骑兵赶到,就有可能在北路击溃女真骑兵。
又或许,马林和宰赛都不能击溃女真骑兵,但两方配合却坚持了更长时间,给李如柏和刘綎的军队充足时间赶来策应。
那么,萨尔浒之战的结局就将改写。
再或许,杨镐将马林、李如柏和刘綎三路的位置调换,其余两人的能力都比马林要强,情况又会不一样。
正是因为这次战争的重要性,朱燮元才会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对升帐时的七帅三十六将及其下属军队进行了解。
时间不多,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这次召集来的,要么是常年居于边疆苦寒之地的精锐边军,要么就是去年参加过西南大战的京军。
朱燮元看了一圈,总的来说,每个营的将士都是激情昂扬,活力四射,很意外,他没有在军营中发现畏战的情绪。
无论怎么样,在他看来,朝廷每年几百万两军费的付出,确确实实是看见了回报。
大营内的操练设施,披挂着蒙古、女真人盔甲的草人、木人,还有用来给鸟铳手练习射击的假靶,倒放着的弓弩、铳炮、刀枪都是随处可见。
他昨日刚到,还没来得及下令操练。
今日巡视,就发现许多将领在自发的维持训练进度,就连之前他印象不怎么样的榆林总兵姜让,都在亲自督领军队操练。
大营之中,喊杀声不止,军队的战斗热情之高,是朱燮元在四川从未见到的。
来之前,朱燮元绝想不到会是这样。
说实话,他在四川接到圣旨时挺悲观的,倒不是本人悲观,只是他觉得军队战斗力和热情都不会很高。
这样的军队拉出去,只会再惨败一次。
可来了以后他却逐渐发现,这一仗真的可以打!
看起来皇帝在九边和畿辅的亲自整顿,至今为止颇具成效,起码边军和京军将士都已改头换面。
正想着,却听见远处轰隆一声撼响。
声音是试炮场传来的,朱燮元走进去,发现这里的士兵都在练习发射一种新型火炮。
试炮场的主事官员见了,忙跑来介绍道:
“督师,这些是军器司新发来的镇虏炮。”
“去年朝廷在澎湖俘获了不少红毛番战船,镇虏炮就是仿制从他们的战船上拆解下来的火炮制作而成。”
“红毛番长得虽然丑,但他们的火炮的确威力强劲!普通一门火炮的射程都在十里以上,我们军中现在只有红夷炮才能追的上!”
朱燮元惊了,走到镇虏炮边上,抚着温热的炮身,不可置信地道:“随便一门炮,射程就在十里以上?”
“红毛番的船上,还有什么宝贝?”
那主事官员笑了笑说道:“督师久在西南,对这些事还不甚知晓,澎湖一战福建水师官兵伤亡不小,可算是没白打,那群红毛番的宝贝多着呢!”
“将士们都说,有了这些,我们出去野战,再无惧于建奴!”
第三百一十章 试射镇虏炮
射程可达五里的镇虏炮,的确可以在野战当中压制后金骑兵了。
想到什么,朱燮元走进试炮场,问道:
“镇虏炮射程与红夷炮相当,威力如何?”
“镇虏炮能不能随军机动?”
“此回是出边到草原上作战,敌军大部皆是骑兵,若此炮沉重不便携带,反而会拖累全军。”
文官很理解朱燮元会有这种担忧,毕竟后者是督师,总领战局,自然要考虑到全部情况。
“请容下官为督师细细禀明。”
朱燮元笑了笑,走在前面,那试炮场的随军文官跟在后面,说道:
“我军此回火炮种类可谓不少,除军器司仿夷炮制成,可射五里的镇虏炮与旧有红夷炮外,还有一些曾被弃用的火炮,被军器司改进,重新装配军中。”
“下官先与督师说说镇虏炮。”
“镇虏炮射程可达五里,霰弹、实心弹丸皆可发射,但威力不如红夷炮,不可用于攻城。”
“军器司的毕大人说,野战当中,镇虏炮对蒙古骑兵的杀伤力,要强于以往的十二磅佛朗机炮,亦可弥补红夷炮沉重不利携带的弊端。”
“看来,朝廷没有白往军器司扔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啊!”朱燮元越听,心中对此战信心越足,问道:
“毕大人具体是如何改进的?”
文官随朱燮元来到试炮场的北部观赏台上,陪伴坐在一旁,指着正轰鸣作响的广阔场地,说道:
“红夷炮自制造之初,就是为守城、攻城而设计,而镇虏炮在设计时,就是车载炮。”
这时,一名把总带着两名兵士,推来一门尚未发射过的镇虏炮。
文官起身走下阶台,指着底座说道:
“督师请看——!”
“镇虏炮下安两轮,上置车箱,炮身嵌安其中,加铁箍六道,车厢两侧还各有铁锚两个。”
“如同船锚,野战用炮时,兵士将铁锚置地,用土压实,以减后坐力。用炮之后,兵士拽起铁锚,用骡马拖曳,即可随军机动。”
朱燮元抚掌赞叹,即道:
“就用此炮发射出来,让本督亲眼验证汝所言是否作假!”
大明火炮种类繁多,但只有辽阳城及京师城头安置的重型红夷炮,最远射程可达五里以上。
在澎湖海战时,福建水师也只有安置在小型福船上的轻型红夷炮可与荷兰舰队一战。
但就算这样,红夷炮巨大的后坐力也不是一般船体所能承受,福建水师的战船主力依旧是小型的苍山船。
小福船没有几艘,小福船上的轻型红夷炮,也远远达不到荷兰战舰上的舰载加农炮,动辄五里以上的射程。
工匠们从船锚上汲取经验,发挥自己的才智,从俘获的荷兰战舰上仿制、改装出了目前最适合大明军队携带的陆地炮——镇虏炮!
镇虏炮将荷兰舰载加农炮对福建水师射程上的碾压性优点,几乎完全复制到自身。
而作为野战专用炮,其威力比重型佛朗机更强劲,机动性也完全不是以往那些重型火炮可比。
镇虏炮的问世,几乎解决了大明军队在野战当中无炮可用的尴尬境地。
目前唯一的缺点就是,镇虏炮从设计之初,就是完全为军队野战而设计,不是用于战船上的舰载炮。
但朱燮元并不会怀疑军器司的能力。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朝廷为何每岁都雷打不动的向军器司投入大把银钱,那位天启皇帝具有的远见卓识,究竟有多么犀利!
督师发话,试炮场赶紧停下了日常对火炮的日常试炮及维护,距此最近的一名千总应声赶来。
他是京军通州三卫的老兵,去年随朱由校参加过西南之役,但当时用的还是射程不远,威力也不是很强劲的虎墩炮。
现在鸟枪换炮,他也是精神抖擞,浑身充满着必胜的信念。
“卑职徐远,参见督师!”
从这名千总身上,朱燮元看见了通州三卫将士的战斗力,还有他们心中对此战的振奋与期待。
“徐远,给督师试射一轮镇虏炮!”试炮场的文官命令道。
徐远看了文官一眼,转身下令。
他一声令下,远处站在场边的标兵即刻挥舞手中令旗。
令旗飘飘,在场中瞩目异常,数百名将士转瞬间动作起来,有的直奔大炮,有的奔向后方,扛起装着弹药的箱子就走。
不消一小会儿,十几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着红色布面甲,腰间挎着短刀,小跑着站在大炮之前。
他们,就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发炮手。
每名发炮手身后,还站着七八名兵士,有的专门负责给炮管降温,有的就是看护弹药,有的手中紧紧握着铁锚,随时准备压下或拉出。
朱燮元远远看去,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肃穆感。
徐远走在众人之前,踱了几步,忽然跑向一侧,抽出将官标配的锃亮雁翅刀,指向空中,喝道:
“放锚——”
手中拉着铁锚的兵士,连忙单膝跪地,将铁锚狠狠插进土里,然后用砂土盖得严严实实。
“放——!!!”
话音落地,从近及远,一阵齐射转瞬而至。
先是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的,就是浓重的火药味,这些气味侵入耳鼻,让朱燮元的眼睛有些酸疼。
文官也早早捂住耳朵,期待的望着这一幕。
远方,那些披着蒙古、八旗铠甲的木人,应声炸开,灰尘漫天,碎屑如雪,断木如雨,在白雾中倾落下来。
朱燮元只觉得刚才发射的一瞬间,就好像发生了一次简短的地震,整个试炮场都在跟着战栗不安!
这还没完,兵士们飞快地进行维护。
有的在给滚烫的炮管降温,有的则取出另外一颗炮弹推入母炮,很快,下一轮射击到了。
震耳欲聋的撼响过后,是场地中的烟尘弥漫,木屑狂舞!
朱燮元在留意那些士兵的变化,他发现,发射时,兵士们没有一个因为巨大的撼响而失误。
他们的步骤有条不紊,每个人都非常勇敢,各自做着分内之事,这才有了眼前的连续两轮齐射。
这时,千总徐远将雁翅刀收回鞘内,小跑过来,单膝跪地道:
“禀督师,两轮射击已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