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崛起的石头
朱由校摇头,道:
“就连朕在宫里住久了,都想象不到现在民间百姓的日子,忘却民间疾苦,燃儿打小在宫里长大,怎么会体验得到普通百姓生活的艰辛?”
“早些出去独立,这对他是好事。”
张嫣懵懵懂懂,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这番话中的意思,不过也还是没继续说下去,向皇帝的怀里凑了凑,像只小猫一样。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臣妾都听陛下的。”
朱由校点头,怀抱张嫣睡去。
第二天一早,张嫣被进来的皇长子奶娘徐氏唤醒,摸了下身旁,被褥尚有余温,伊人却已不见踪影。
一阵短暂的失落后,张嫣一边起身一边问道:“皇爷呢?”
“打早儿就走了,内阁的诸位阁老们也都进宫来了,许是有什么大事。”徐氏端来铜盆,盛着清水。
张嫣弯起头发,坐在八仙桌旁,笑道:“你现在已经是皇长子的奶娘,这种事怎么还来做呢?”
徐氏讪笑,“皇子聪明伶俐,学一样精一样,古灵精怪得很,哪里需要奴婢跟着。”
“说是奶娘,还不是皇爷给的恩典,让奴婢能留在宫里继续伺候娘娘。”
“就你机灵。”张嫣夸了一句,随后起身,走向铜盆,道,“我呀,还是习惯你来伺候我,别人儿我都使唤不惯,都没你舒坦。”
徐氏心中一阵暖意,紧着上前。
另外一边,朱由校坐在皇极殿上,于平台召见当朝的六名内阁大学士,开门见山说道:
“朕今日召你们前来,是要册封皇太子。”
“册封太子?”
“这这这……”
六人闻言,纷纷对视,各自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惊。
但无一例外,六人全都是欣喜的震惊,而非惊恐。
内阁首辅魏广微立即起身,说道:“太子年已有六,聪敏好学,自当册立东宫,以定朝纲。”
身为太子少师之一的文华殿大学士许为京也是说道:“阁老所说正恰其实,是该册立太子。”
其余几人也都没什么好反对的,纷纷同声附和。
“陛下圣明!”
朱由校笑了笑,“近些年来,大明的祸难不少,是该冲冲喜了,传旨吧,责礼部定一吉日举行册封大典。”
说完,站起身直接走人。
册立太子,在有些时候,是极为困难的事。
万历国本之争,神宗皇帝偏爱郑贵妃,爱屋及乌想册封皇三子朱常洵为皇太子。
然文臣们意见与之相悖,以祖制立长为由,要求册立朱常洛,也就是朱由校的便宜老爹为太子。
朱常洛为神宗皇帝长子,却是妾室所生,万历皇帝也只是一时兴起,对这母子并无任何感情。
还不仅仅是遭到了文臣的群起反对,就连慈圣皇太后也亲自下场,表示反对,这样一来,万历不得不退让,册立朱常洛为太子。
在这天启一朝,就不会有这样的动乱。
朱慈燃既是嫡子又是长子,血统纯正,别人没有半点相争的资本,就连朱由校不想立,都是很难。
这次册立太子,只能说是应天下之所愿,水到渠成之举。
内阁回去以后,即告谕礼部这一天大的喜讯。
礼部得知本朝太子将立,一个个更是高兴得如同逢年过节,连日的研究黄历,因九月将过,时日紧张,故择十月初八为黄道吉日,举行册封大典。
在九月底至十月初八以前,各宫各局都是金锣密闭的忙活,宫里一下子比以往欢闹了多倍,整日都能见到来来回回走动的宫娥和小阉。
这天,本是皇子们出阁就读的日子。
朱慈燃、朱慈炯都在懋勤殿学书,外头时常有人总动,来来回回,热闹不已,小哥俩的心思早不在上头卖力讲学的文华殿大学士许为京身上了。
朱慈炯年岁稍小,生性好动,不如他的哥哥朱慈燃一般安稳踏实,一回头都要瞅很久,才是恋恋不舍的转过头来。
这会儿正盯着上头,若有所思。
朱慈燃心思亦在其中,但只是拿眼微瞟,并不见回头。
过了一会儿,也是心下好奇难耐,忽而回头望了一眼朱慈炯,试探地问道:“外头在干什么?”
这一问,把朱慈炯的好奇心又勾起来,转头望去,喃喃道:“不知道,好几天了,问也没人告诉。”
见他转头,朱慈燃立即转身,大劲儿翻书,笑而不语。
听见翻书的声音,许为京转过身来,恰好看见朱慈炯探着脖颈向外瞅,“哎哎哎,往哪儿看,往哪儿看哪?”
朱慈炯这才转过身来,显得委屈不已。
“取戒尺来!”许为京冲一旁喊道,随而便有伴读书童上前递上戒尺。
朱慈燃正在憋笑,闻言心道不好,眼珠一转,心下一狠,将书桌的一角掀起,大声叫道:
“先生快看,有蛐蛐!”
“什么?”许为京一愣,果然见到有几个蛐蛐正在遍地跑,赶紧指挥书童们抓蛐蛐。
这一下子,懋勤殿里便搞成一团乱。
朱慈燃拉着茫然不知所措的朱慈炯,抬脚跑了出去。
来到殿外,朱慈燃直接抓住一个小阉,质问:“我问你,你们这些日都在忙活什么?”
小阉满脸为难,但见到朱慈燃眼睛一瞪,心下一慌,连忙说道:“陛下要册封您做皇太子!”
“皇、皇太子?”朱慈燃也呆住了。
追出来的许为京擦着满头的虚汗,靠在朱红木柱一边,嘴角却是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
“这小兔崽子……”
“也罢,收拾收拾,今天的日讲就算了。”
第八百九十四章 马上天子
经过十余天紧锣密鼓的准备,册封太子的日子转眼就要到了,前一天的晚上,皇宫里彻夜的灯火通明。
这样的态势下,就连京师的街上也亦如白日,人来人往,顺天府的衙役,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丁即便在深夜还是随处可见。
尽管王朝辅才是名义上此时的大内总管太监,但实际上,全部的宦官还是由司礼监掌印魏忠贤管带。
魏忠贤这天也是非常奇怪,少见的在皇宫待了一整天。
他正指挥小阉、老阉们在承天门前的紫禁城楼下陈设御座香案,并在正中安放好宫中特制的诏书案、册案、宝案。
丹陛东边,也有宫人来来往往,设立册宝亭一座。
一应参与册立太子典礼的赞礼官员、百官和所有有关人员都要在册立的前一天排演册立礼仪,这会儿才刚刚离去不久。
负担宫廷禁卫职责的勇卫营在十天前便控制了承天门广场的进出,在此期间,严禁无关人等接近,戒备森严。
魏忠贤看着场中乱糟糟一片,不时指着那边,又看向那边。
“哎哎哎,那不挂歪了吗?长那副眼睛干什么用的?”
“说他没说你啊,看着点儿!”
“那小子,手里捧着的东西都洒啦!”
“你们这帮不中用的狗东西,本督……大明白养你们了,瞧瞧这一个个手忙脚乱的样子!”
魏忠贤边说边走,脚步未停,今天的脚程仿佛比他这一年都要多,颐指气使般的道:
“本督可告诉你们,册立太子,这是本朝的大事!”
“当今天子,圣明英武,太子爷必也是一代圣君!”
“都仔细着点儿,要是大典上出了什么茬子,本督可不饶他!”
他来到一边,脚下缓缓踱步,“都好好儿干活,谁干的本督心里都清楚,大典上出了事,祖宗十八代都别想好过!”
魏忠贤来往巡视,极为认真,也搞得太监们紧张不已,恨不得一万倍的仔细,正说着,一个小阉脚下一滑,从踩着的凳子上落下来。
那小阉起身后连忙请罪,不断的求饶。
“厂公饶命,厂公饶命!”
魏忠贤斜睨一眼,满脸的恶心,但却没说什么,由着身后跟着的王体乾将这小阉搀扶起来,背手走开。
王体乾说道:“还不快谢谢厂公。”
那小太监本来以为死定了,却没想到魏忠贤并非是传闻那般的嗜杀,不无欣喜地道:
“谢谢厂公!”
忙来忙去,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天启七年十月初八,是礼部选定的黄道吉日。
清晨时分,禁卫宫廷的宫廷卫队金吾卫开出承天门,威风凛凛地排列在广场上甬道的东西两侧。
紫禁城楼,旌旗猎猎,仪仗森严。
拱卫司甲士现在也不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随后走出,在丹陛、丹墀东西两侧陈列仪仗。
文楼、武楼,也早有小阉和宫娥们安放好礼仪车略。
向外一周,是成群结队的围观百姓。
册封太子这种大事,仅次于当年天启登基,乃是固立国本,安定四方黎庶之举。
天启皇帝选择在这个时候册立太子,很显然是在给全天下大明的臣民,以及周边虎视眈眈的宵小之国一个讯号。
卫所改制引起的动乱,并未让大明伤筋动骨!
丹墀南摆好奏乐的乐队,由和声郎指挥,鼓乐、仪仗伺候迎送册宝至东宫,迎候太子。
队列经过人群,各处无不投来惊羡的目光。
很快,在东宫外停驻。
教坊司和声郎左等右等不见皇长子出来,急的满头大汗,左思右想,还是闯了进去。
进去一瞧,这哥俩正跟蛐蛐玩儿的不亦乐乎。
“我的小祖宗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换冠服呢?”和声郎看向一侧站着不知所措的宫娥和太监们,怒斥:
“都干什么哪,怎么还没给太子爷更衣?”
那女官连忙行礼告罪,满脸为难,“太子不许我们靠近,大家都不敢上前,也都心急着呢!”
“心急管个什么用,要是心急能当饭吃,天下也不会有这么多饿死鬼了。”话音传进东宫正殿,却是内阁大学士、太子少师许为京走了进来。
一见他进来,宫娥、小阉们全都有了主心骨,和声郎也不再说话。
朱慈燃和朱慈炯立即放下手里的蛐蛐罐子,站起身恭恭敬敬行礼,道:“见过老师。”
许为京走来,面容肃穆:“太子可知现在是要去做什么吗?”
“知道,册立太子,参加大典。”朱慈燃目光炯炯说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去?”
“不想去。”
许为京闻言一愣,看着小孩子的童言无忌,忽然叹了口气,道:“等做了太子,行事便不可再如此任性了。”
“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影响成千上万的人,要切记。”
朱慈燃点头,说道:“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许为京从宫娥手上接来冠服,却是不复以往日讲时的一贯严厉,颤手披了上去:
“快些更衣吧。”
……
同一时间,朱由校也在张嫣的服侍下穿戴最威严、隆重场合才会使用的礼服衮冕。
这种礼服,除了日常祭祖、祭天以往,朱由校便只有在八年前登基为帝时穿过。
规格之高,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