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斗昆仑
“可能有。”
于文平点点头,看来那只狐仙的控场能力并不强。
“秦先生,那只狐仙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入主淮泽鬼城的,说点你能说的。”
秦昆略一思忖,才开口回道:“可能是因为……巴黎上空那座城。”
本来是平平无奇的汇报和记录,忽然因为这句话,空气变得安静下来。
旁边喝茶的陆修眼睛眯起。调查员于文平眉头紧皱。
巴黎上空那座城……
他们是总局的得力干将,怎么会不知道那座城的意义?
欧罗巴的幽灵议会,因为那座城的出现,开会无数次,议长杜修焦头烂额,隔三岔五给冯羌打电话,前往巴黎的魂堡实验人员已经停工,并且研究项目被审查了,这是可是幽灵议会的A+级事件!属于重大研究事故。
上次海姆冥界和无妄国合镜的时候,严重程度才被评为A级。
“秦先生,我不理解,狐仙入主淮泽鬼城,跟巴黎上空那座城怎么联系上了?”
秦昆没有直接回答,婉转道:“所以巴黎如果有什么消息,快点通知我。”
“秦先生,我还能继续问吗?”
于文平不依不饶。
秦昆想了想:“你先问,再往后,一些不便回答的事,我就保持沉默。”
“那位狐仙……是巴黎上空那座城出来的?”
这个问题很取巧,没有问到不能说的点,秦昆只能点点头。
“是。”
“她……难道想放别的人出来?”
于文平的眼神变得锐利。
秦昆心呼老江湖,只是凭一些举动,就能猜到真相,总局果然藏龙卧虎。
秦昆沉默。
于文平打了个寒颤,记录了下来:“秦先生觉得,如果那座城的人被放出来,会在巴黎造成多大的灾难,1-5级,最高5级。”
秦昆伸出五指。
于文平在记录时,陆修忽然提醒:“老于,变了。”
于文平再看去,秦昆手指比了个六,然后变成七,犹豫了一下又变成八,最后在八和九之间考虑,迟迟不能下决定。
于文平此刻后背一凉。
他不是没跟这些非正常人类打过交道,秦昆的意思很明显,那城里的人可怕程度,比他们考虑到的最可怕的程度,还要高上三、四级?!
没开玩笑吧???
“咳,秦、秦先生……”
“这件事别问了,我答不上来。但可以保证,当今的超一流,在那地方勉强能排上号。那座城里的颠顶老怪物们会的本事……比秘门的道术还诡异!”
该答的,答完了。
能说的,也都说了。
于文平沉默后又是沉默,秦昆说的再明显不过了。
那座城,秦先生也去过!!!
这……
这已经超出了于文平的认知。
巴黎上空那座城,只是虚影,没有实质化,好像跟合镜时的海市蜃楼一样,并不存在这个世界。
秦先生又是怎么进去的?
于文平冥思苦想,他还待问什么时,忽然间,大厅等待的窦林闯了进来!
“秦哥!不好了!小齐出事了!”
秦昆一愣:“怎么回事?”
“刚刚小齐给我打电话,说最后一张照片洗出来了。然后……他忽然大哭起来,告诉我他身边有好多人,好害怕,然后电话就断了。我再打过去,不在服务区……”
窦林满头大汗。
如果不是事情太仓促,而且有点诡异,他也不会失礼闯了进来。
我靠。好多人?
这是什么情况?洗个照片把人洗没了?被谁带走了吗?
“走!”
秦昆当机立断,带着窦林迅速出门,陆修、于文平一愣,也跟了上去。
两辆车,先后停在影楼楼下。
窦林匆匆进门:“小齐呢?”
前台一看来者,恭敬道:“窦老师,齐老板还在暗房。”
窦林迅速上楼,在暗房门口,他准备开门时,秦昆忽然摁住了他的肩膀。
房间里不对劲!
身后,陆修和于文平也跟了过来,忽然发现暗房门缝,许多黑气渗出。
“老于,好浓的鬼气啊……”
陆修冷着脸,从身上摸出一根甩棍,用力甩开。
是的,好浓的鬼气!
这房间里不对劲……不,连带着楼道都有些不对劲了。
现在正是广陵热的时候,楼道连空调都没有,冷的有些过头了。
陆修伸开五指,贴在门上,似乎在感受什么。
旁边,窦林感觉眼睛一花,刚刚陆修用出甩棍时,好像有相机强光从甩棍上闪过一样,强光似乎是错觉,散去后窦林发现,那甩棍上,密密麻麻刻着蝌蚪大小的文字。竟然一个都不认得!
“秦先生,帮我压阵。我先来!”陆修低声说着,然后后退几步,活动着肩膀和脚腕。
看到陆修准备踹门,一个声音惊叫道:“我的照片!”
窦林猛然间想起自己那些照片,急忙把楼道灯关了,下一刻,陆修破门而入,眼前忽然黑掉。
我草……
谁特么把灯关了!
刚刚进屋,陆修面前一下黑掉,感觉脑袋被一个铁锅拍了一下,疼的陆修大骂:“谁啊!关个毛的灯啊!”
正说话间,又是一把朴刀带起冷风,直袭面门!
这次,陆修反应很快,借着暗房的灯光看清了一个黑影袭来,手中甩棍上挑,打开那朴刀,同时朝着黑影闷头打下。
一声惨叫出现,好像伴随着骨裂声,黑影脑瓤爆掉,血液溅了陆修一脸。
陆修抹了一把脸,那血液化作阴风散去,他看见灯光映衬下,一屋子黑影杵在原地,中间围了个昏迷不醒的阳人。
“不长眼的邪祟,想死吗?”
陆修发现这群黑影提着刀,在那个阳人脑袋旁边比划,他大怒起来,却有些投鼠忌器,没有动弹。
“桀桀桀桀……来的好,我等也不逼迫你们,尔等今日若是配合剃发易服,免你不死!”
剃发易服四个字,彻底激怒了陆修。
当年南明势弱,满清南下之际,当地人因为此事而抵抗,遭到屠城,十不存一。
一些苦难随着时间流逝,被抹平了,但血液中那份传下的仇恨,根本无法平息。
回顾历史,无论秦汉魏晋,唐宋元明清,无论汉人和少数民族,但凡谁做出这种事,都会被唾骂千年。
白起自古被奉未战神,就因为坑杀降卒,被骂千年。
曹孟德一世枭雄,骂名多半来自屠杀大族,与从未屠城屠族的刘备相比,任凭曹操文韬武略惊人,名声也不及刘备一半。
往前追溯如此,往后的历史也如此,广陵城破当年,十日不封刀,这不是战争的惨烈,而是仇恨的宣泄。
陆修作为广陵后裔,看着面前阴气弥漫的黑影,理智褪去,眼神通红。
“老子……宰了你们!”
秦昆按住了陆修。
他知道这里的惨剧,不过因果消散,事情哪怕没过去,都不要激起新的仇恨,他没法抹平历史的创伤,只能杀掉这些挑衅的厉鬼。
事情有始有终,既然他们不讲规矩,敢犯忌骚扰阳间,那就该做一了结。
剃头刀祭出,秦昆浑身阴气弥漫,夺业刀被业火包裹,凶威赫赫。
秦昆笑道:“各位,死都死了,不好好享受阴间太平,何至于此?”
对方的刀在小齐脑袋旁边比划着,秦昆一点也不忌惮,他有把握在对方出手前解决掉对方。
只是下一刻,一个脑子不好使的黑影挽住秦昆胳膊,把他拽了过去。
“剃头的?你怎么站那边去了,快过来!”
秦昆正准备装个逼,然后大开杀戒,被莫名其妙拉到了对面,几个厉鬼还把秦昆保护了起来,对着陆修大喝:“那边的阳人,我告诉你们,同是汉家子,剃发易服是大势所趋,莫要自误!否则旗人进城,血流成河,我们是为你们好!”
秦昆怔住:“你们……是汉人?”
那厉鬼瞪了秦昆一眼:“剃头的,你别打断我!我正劝说他们呢。”
秦昆嘴角一抽,闭上了嘴巴。
陆修大怒:“你既然是汉人,为何当年投靠清军!”
那汉人笑中含泪:“那你告诉我,大明有救吗?!”
另一个剃头的汉人也在咆哮:“大明但凡有救,我们何至于做叛徒!”
“你说啊!!!我等粗人,不通国事,但也能知晓大明要完了,我不想殉国,我家中还有老少妻儿,那些贪官污吏享受一生,死也就死了,我娘亲今年七十有二,连口白面馍馍都没吃过,我想让她过上好日子,但大明没这个本事!”
一句质问,陆修怒气消除大半。
叛国这么大的事,又怎么能责怪这些大头兵呢……他们只是一颗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棋子。
明末积重难返,贪腐、党争成为顽疾毒瘤,魏忠贤死后,平衡被破,随后各地战乱四起,民不聊生。
陆修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艰涩道:“投靠清军就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吗?你可知广陵城破,十日不封刀,城中如炼狱,这日子你们体会过吗?”
“怎么没有!”
另一个汉人大哭起来:“我爹娘早死在兵灾中了!我舅舅当年吃了自己的孩子活下来,最后疯了,再惨的事我也见过!都怪那些狗官和狗皇帝!!!”
秦昆听见两拨人在大声争辩,杵在厉鬼中的他,原本可以出手,把这群邪丧都干掉,但不知为何,手中剃头刀松了又松。
另一个满人低声道:“我辈乃武人,听令而行,阁下觉得我等有错,是阁下觉得,改朝换代,总有流血的时候。阁下不服,可以动手杀我。但凡处在太平盛世,谁愿意过刀口舔血的生活。你以为我等就喜欢杀人吗?”
于文平看见陆修心神动摇,站了出来:“过去各有立场,暂且不论,尔等今日滋扰阳间,难道不是挑衅?”
“滋扰阳间?放屁,我们还没死呢!”
“就是,听我一句劝,剃发易服,否则会大难临头的……”
“剃头的,你别傻站着了,给那个昏了的把头发剃了,我们是为他好……”
耳畔叽叽喳喳一片,秦昆总算听明白了。
这群邪丧,没意识到他们已经死了。
他们留存的残念告诉他们,若不是剃发易服,即将面临城破屠杀的危险。
陆修沉默,于文平沉默,窦林撞着胆子走了进去,发现昏迷的小齐手上拿着一张照片,那是旅行社的众人吃完饭后,在一处巷子口合的影。
黑白照片上,原本只是秦昆、武森然、霍奇、涂萱萱、米太子、元兴瀚几人,但洗出来后,身后跟着一群死相凄惨的邪祟。
巷子口还挂着牌子——螺丝结顶。当年大屠杀的尸体,在这座巷子里‘垒尸及顶’,因此得名。
照片递给了秦昆,窦林一路上见多了鬼魅,对他们也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