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斗昆仑
‘号’乃别称,通俗点就是‘天师敕号’。作为捉鬼师,一旦达到一流,最看重的就是‘敕号’,这是行走生死道最正统的名号。自古以来,华夏生死道的号,只能去茅山请,茅山作为生死道祖庭,给的号相当于灵官敕封。
酆都观‘画皮仙’、鱼龙山‘鱼龙太岁’、判家‘玄儒’、甚至‘云尊’杨慎,这些号都是茅山所赐。低一级的如‘占天相士’楚道、‘五术妖师’余月弦、‘铁衣虎’景三生,也都是去茅山请的号。
葛战摇摇头:“咱们斗宗的龙,得请谶……”
谶?请谶问卦吗?
那不应该去烛宗楚老仙那里吗?
葛战看到景三生疑惑,微微一笑:“一些事情……你没修到那种境界……我不能跟你讲。我的谶号是杨慎给的,你觉得,他给的谶号有错吗?”
葛战号称‘大威天龙’,是当年杨慎给的,杨慎的实力确实也到了茅山所要求的‘天师封号’的境界。其实不光茅山能请号,一些超一流捉鬼师也能赐号。
这四个字就是当年杨慎赐给他的,已经有了禅韵,可当时并不符合葛战道门的身份,但是后来,葛战在白龙寺镇魔十年,完全是‘大威天龙’的真实写照。
景三生有些明悟,既然师叔说请谶,那就没茅山什么事了。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找秦昆?”
“哼,不用了。鱼龙山那个老不死的,已经赐号了。他乃天师,赐的号断了聂雨玄未来的可能,以后如果不想和鱼龙山翻脸,只能号‘应世龙’了。”
葛战也很惆怅,虽然鱼龙太岁的赐的号可以帮忙助长聂雨玄的名声,但他并不希望别人插手赐号的事,这不是添乱么?
‘应世龙王逆鳞开,行云布雨下凡来’
那个老不死的,还偏偏以礼相赠,是觉得斗宗两龙都和陪天狗走的太近,下绊子啊。
“除了茅山,其他天师只能赐号一人,老不死的把号给了雨玄,我们还得谢谢他。唉,就是不知道秦昆将来的谶号,会赐给谁呢……”
……
远在临省的秦昆,此刻下榻到了招待所里。
忙了几天,大老远赶来,还没见到正主,心里总是不踏实的。心里不踏实的结果就是大晚上睡不着觉,而且满屋子的鬼将,阴气太重,人就更睡不好了。
一间房子,也就20平米不到,鬼压床之类的事,秦昆也不是第一次体会了。床左边是牛猛,右边是剥皮,脚下是水和尚,天花板还有吊死鬼,窗帘旁是无头鬼,被窝里还钻着嫁衣鬼,常公公有些眼色,自发站到门口,为秦昆守门。
茶仙鬼的法器茶仙坪被剥皮忽悠出来,用来打牌,茶仙鬼欲哭无泪,秦昆睡不着,瞪大眼睛,看到一群死状惨不忍睹地家伙趴在自己身上打扑克,失眠加深。
“主子~想什么呢?”
嫁衣鬼钻在秦昆怀里,朝着秦昆嘴巴啄了一口。
这种总是找借口说自己冷然后钻人被窝而且时不时以美色骗阳气吸的家伙,秦昆深恶痛绝,但也无可奈何,凭自己本事骗来的阳气,还能不让她吸了?
见秦昆黑着脸,嫁衣鬼吐了吐舌头,懒洋洋地去打盹了。
凌晨5点,一帮鬼差玩的不亦乐乎,转头一看,秦昆眼圈发黑,周围又凑了一群死相凄惨的鬼差,感觉死不瞑目似的,颇为可怜。
“咳,昆哥……还没睡呢?”
“我特么能睡得着?!”
被窝里有个嫁衣也就不说了,左边牛猛右边剥皮床尾是水和尚,将他全方位包围不说,一抬头天花板还吊着一只吊死鬼,朝自己微笑。这特么能静心吗?
而且关键还是冷!
这招待所,没地暖没空调啊!!!什么破地方!
一群鬼差也有些尴尬,不过突然间,房间的门开了……
支——
摩擦声在寂静的环境下格外明显,一个脸颊青紫的老头,露出焦黄的牙齿,飘一样飞了进来。
“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老头的声音很空灵,慢慢飘到秦昆床边,狞笑着看着秦昆。
“你是谁?来我房间干什么?”秦昆疑惑。
“我?这家招待所,是我开的……你说我是谁……至于为什么来你房间,当然是因为,你房间……阴气足了!!!”
老头说着,突然眼球凸爆,嘴巴变成血盆大口,几乎有半个身子大,一股腥风臭气扑面而来,老头的脑袋膨胀到扭曲的程度,似乎要一口把秦昆吃了。
秦昆眼角抽动,这味道,太难闻了!
没理会对方吓人的模样,秦昆淡淡问道:“那你知道,我房间为什么阴气足吗?”
老头本来在吓唬完秦昆后,已经准备好看秦昆的糗态,但是发现对方根本无动于衷,这人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听道对方一本正经的问话,老头恢复正常模样,同时一头雾水:“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
八只鬼将,先后显形,幽幽质问。
秦昆的阳气被层层包围,才显得这里阴气弥漫,秦昆又不让他们显形吓到别人,所以在老头眼里,秦昆的屋子阴气浓郁阳气不足,但是现在,老头每听到一声,心脏便猛跳一下,八个声音先后响起,整个人已经晕眩。
鬼鬼鬼鬼鬼……鬼窝啊……
阴气太过浓郁,老头嘎地一声抽了过去。
常公公扶住了晕倒的老头,嘿嘿一笑:“主子,怎么处理?”
秦昆看到那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老头,真是懒得收拾他。
“煽醒,让他去给我拿几个暖水袋去。”
“得嘞。”
……
翌日一早,秦昆退房时,发现老板讪笑着来到秦昆面前。
“这位兄弟,说来奇怪,昨晚梦到我去世三年的父亲,他托梦给我,让我免了你的房钱。既然是缘分,那我就不收您钱了。”
仓一道长几人意外看着秦昆,这事倒是挺有意思的,难不成是秦昆耍的手段?这点钱,恐怕不至于吧。
秦昆冷哼一声,顶着黑眼圈,撇撇嘴走了。
那老板笑容一僵,眉头一皱,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不收你钱还摆脸色,我得罪你了?
看到秦昆远去,老板直呼倒霉,要不是父亲托梦,他非得将房钱要回来不可。
第0726章 古寺迎客
白天,木桥镇最有特色的饭店紫巫斋,秦昆一行人吃了顿紫竹蒸饭。
笼屉透着竹香,一次性的碗乃竹叶压制而成,旁边摆着腊肉和咸鸭蛋,腊肉肥不腻口,鸭蛋油多味佳,喂入嘴里,口感醇香,再配上冰凉的井水里捞出的腌笋,味道绝了。
一碗紫菜汤喝完,秦昆算是活了过来。
雾州市的湿气比临江市还重,但菜汤辛辣,浑身被辣味激发,汗水涌出,驱寒暖身,通体舒畅。
白天能看到,这个位于雾州市郊区的小镇,别有一番风味,靠山,多竹,有水,多桥,溪水纵贯小镇,渠多如壑,草木植被茂盛,有原始风味。
而且镇子上,能看到一些少数民族扮相的巫婆、神汉。
“这样的镇子雾州市不少,这里自古多苗巫,也有不少术法传下,木桥镇是雾州附近最大的部落。听说宋末有和尚智空拿着度牒来此建庙,传播佛法,与当地不容,小庙一直不愠不火。恰逢元蒙南下,这里遭了兵灾,逃难来的汉人先后被杀,收留汉人的苗巫们也惨遭迫害。不过蒙人尚佛,除了那个小庙外,十里八乡的老弱妇孺大多被屠杀殆尽,智空和尚收敛了尸体,安葬在庙周围,但是整日梦见百鬼索命,从此疯了。”
“之后,有生死道高人来到此地,见这里阴气冲天,做法三十三天才平了鬼事,又将这里的小庙改名为乱禅寺。那个高人传下一部秘术,让智空和尚修习,再往后,智空收容了不少劫后余生的孩子,那便是乱禅寺最初的模样。”
其实当地信仰最忌讳与外来信仰冲突,本地的巫婆神汉之所以能容留乱禅寺存在,就是报当年收留之恩。蒙人不杀和尚,智空便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剃度,收入门下,这才让十里八乡的人烟未曾断绝。
走过一座木桥,旁边是个卖葫芦的神汉,抹着花脸,嘴唇呈紫色,招呼道:“几位,来问谶还是求神?葫芦卦,只一家,一瓢浊水算天涯。来试试吗?”
神汉在桥上拦住了几人,但却是对秦昆说的。
秦昆礼貌回道:“不了,听说这里有个乱禅寺,今儿来转转。”
神汉哑然一笑:“那是,在咱们镇上,乱禅寺可是鼎鼎大名了。十里八镇以木桥镇为总坛祈天请神,就是因为乱禅寺罩着。”
秦昆听到对方逻辑不对,笑问:“佛家还能罩你们原始神?”
华夏许多巫教都信封万物有灵,皆能成神,相当于神话开端时期的截教,所以蛇蝎、石竹、山水都能成神。但佛和原始神在信仰中从未被承认过谁高谁低,对方竟然说自己被乱禅寺罩着,当然是说不通的。
神汉老实答道:“咱虽请神有术,但一些乱七八糟的阴神也会被请来,法术不精的还得求乱禅寺的老和尚驱邪,这不就是罩着么。”
秦昆茅塞顿开,笑了笑作别神汉。
神汉看着秦昆的背影,啄了口水烟,朝旁边的人示意:“嘿,这群同道是哪来的,看样子有些本事?”
旁边的神汉摇摇头,一个卖竹篾的巫婆插嘴道:“里面那个老太婆我见过,是草头寨的黑三姑,草头寨是她拿事的。”
“黑三姑都来了?那他们来找乱禅寺的麻烦?”
最开始的神汉摇摇头,葫芦瓢舀着溪水道:“不像。乱禅寺本来就是个麻烦,还用谁去找么?可能是请老和尚驱邪的吧。算了,不管他们,希望他们平安无事的好。”
“呦,葫芦汉也有怜悯别人的时候?”旁边的神汉意外道。
神汉啄了口水烟,眯着眼回道:“嘿,你别说,刚刚领头的年轻人来时,我舀了一瓢水,水清色亮,难得一见的福源,那个年轻人活着,福泽百里不是问题的。”
……
秦昆一行人进山,这地方风景原始,也有不少游客,但未曾划为景区,来这里的游客,大多都雇着巫婆、神汉,将他们领入山中游玩。
大冷天,简陋的石阶还有些打滑,这里比外面阴冷多了,一些住在山里的山民,更是动了脑子,办起了农家乐。
什么‘冰泉煮茶’、‘野竹烹饭’、‘石锅熏鱼’的噱头一打出来,引得不少自诩雅士的人光顾。
过了有人烟的地方,道路就难走了。
“山的那边二十里深处,是盲牙山巫寨,比婆婆的草头寨还有名,乱禅寺在另一个方向,再往前只有小路,秦当家的,小心些。”黑婆如实提醒道。
岔道口,一方青石竖在那里,青苔遍布,青石上刻的文字几乎被岁月磨平,但摩挲青石,依稀能辨别上面的字眼。
“美酒佳肴穿肠过,杀人放火乱家佛”
落款——杜行云。
搬山金刚杜行云?
秦昆一怔,这可是元代的陪天狗啊!
当初在白龙寺的六道谜间里有过会面,那是个虬髯汉,吕梁杜的搬山道人,更是杜清寒的父亲。他竟然来过这?难不成,当时给智空和尚传法的人,就是他?
“怎么,秦当家的,不认识乱禅寺的切口了?”
赵无眠道长问道,秦昆摇摇头,这个时间跨度,仿佛在冥冥中将所有人都联系到了一起,仿若捉鬼术自茅山起开枝散叶了一样,扶余山是老树新芽,再往上长,就是九地以及其他各派了。
小路幽静,走了没一会便无路可走,但是路旁却有不少香客留下的贡品。
寺庙在雾中若隐若现,香烛、纸钱、火盆,没有点燃摆在路旁,好像那些香客不敢进庙拜祭,放下就跑了。
树上缠了不知多少还愿红布,有些已经被雨水冲白,缟素一样随风摇摆,天气雾蒙蒙的,总让人觉得这些红白参差的布看起来不舒服。
“到了。”
几人站定,破破烂烂的寺庙门口,牌匾被砸烂,只留一个‘乱’字,禅已不知去向何方。
两个石狮子静静地矗立在庙门口,雄狮嘴巴里叼着一颗人头。
血淋淋的人头,死不瞑目地挂在狮子口中,颈部皮肉被挂着,那是个外国人的脑袋,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旁边的雌狮子,爪下则踩着半截身子,死状仰天,手臂无力地从石座倒垂下来。
仓一道长几人微微一怔,这幅惨状让他们的心脏抽动。
死人了?
光天化日之下,这就死人了?
咣——咣——咣——
匪夷所思的景象让众人一怔,随后听见,寺内铜钟十八响,沿途道边的香烛开始自燃起来。
烟雾缭绕,佛音禅唱,木门打开,古寺开始迎客。
第0727章 庙灵
走进寺内,赵无眠道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里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