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南南丶
不过黄汉升似乎并不怎么在乎士族子弟和寒门子弟之间形同水火,甚至暂停了今日的骑射课程,改为同窗演武,各自组队。寒门子弟和士族子弟自然不可能跟融洽相处,迅速地分为了两派。
小千看着秦轲走回来的身影,眼神里满是兴奋与激动,看着士族子弟那边吹了声口哨,道:“哟!看看刚才到底是谁在一个劲地吹牛的?看把你们能的,怎么现在不说话了?看把你们能的,废物草包!”
面对寒门子弟的嘲讽,士族子弟们脸色铁青,有人反唇相讥道:“不就是赢了这场,就得意成这样,别忘了,八场我们还是赢了三场的。”
小千嘿嘿笑道:“你怎么不换个说法,输了五场呢?原来心理安慰着安慰着就忘记了自己仍然是个输家了?”
士族子弟顿时愤怒起来,中间甚至有不少人脱下鞋子相互投掷,一幅剑拔弩张的样子。
“有本事自己来打啊?躲在后面算什么?”
“光是嘴上功夫厉害有什么用?就没见你这个死胖子上场!怕了就直说!”
小千没有修行资质,而且在射御两门课上,他可以说是一直艰难地处在过于不过之间,鸡贼的他自然不可能在这么几句激将下就真的以为自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所以他只是嘿嘿笑着,却让士族子弟们满腹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恨恨地跺脚用眼神在这死胖子身上割上千万刀。
“别吵闹。”黄汉升大手一挥,“既然是演武不是辩难,自然胜负说了算。”
两旁的声音弱了下去,但仍然还有几人倔强地在争吵着,只是激烈程度已经不如之前。
“打得不错。”
“还行。”秦轲走回到寒门子弟们的群体里,伸手接过阿布递过来的汗巾,在头上胡乱地抹着,听着小千等人和对面士族子弟的针锋相对,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其实他对于士族子弟们倒是没有太多成见,大多数士族子弟也并非都如孙青那般冷漠无情高高在上,只不过他们家世好了一些,自然身上会带上些许傲气。
而寒门子弟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点傲气。自然跟士族子弟们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
秦轲看了看,突然奇怪地问道:“怎么今天好像又少了几个人?平日里吵得最凶的张明琦也没来。”其实他不问,自己也已经回答了自己的蠢问题,又少了几个人,还能是什么事儿?
大楼站在他的身边,拉伸着筋骨,下一个轮到他上场,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把状态调整到最佳才行:“张明琦还有那几个,以后估计都来不了咯。”
“他们家也出事了?”秦轲记得张明琦家里虽然谈不上位高权重,但他的父亲是荆吴内数个商会的领头人,这建邺城内的生意场上更可谓是说一不二。
虽然说张家比起真正的士族少了不少沉淀,在士族之中地位不高,资历尚浅,可终究也是这城中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宫里发出的旨意,彻查毁堤淹田一案,张明琦他爹与那些个官员串谋,赈灾粮食过他的手,换成金银细软,而他家的十八条船都快出了荆吴了,不过一条都没跑掉,全被拦了下来。上面的粮食,足够灾民吃上半月了。加上是从张家产业里查抄出来的粮食,证据已经确凿,今天廷尉府就派了兵,把他家查没了个干干净净。父亲这会儿已经下了大狱,至于到时候是生是死,难说……”阿布摇摇头,平铺直叙地对秦轲说道。
秦轲若有所思,心想诸葛宛陵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可荆吴这紧张压抑的气氛还得持续多久才是个头呢?
阿布轻声道:“这些事我们也管不了,还是先管好自己,尽自己的本分吧。”
大楼上了场,两方顿时叫嚷起来,大多数都是“别输给他!”或者是“打他!”之类的话。
而当黄汉升一声“开始”之后,场上两人顿时在草地上角力起来。
“这些孩子怎么样?”
黄汉升没有转头,仅仅从声音他就听出来者必是高长恭。
那张平日里总是无比严肃的脸逐渐放松了下来,他轻笑道:“怎么,军中无事可忙了?今日竟有空来我这里闲晃?”
第一百零八章 老人眼中的旧事
高长恭向前走了几步,正好跟黄汉升并肩,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懒散的样子说道:“才来就嫌弃我,难不成我来看看也不成了?军中的事情总不至于我非得整日盯着才行……”
“你身上有涎香的味道。”黄汉升看了他一眼,道,“你进宫了?”
“我可没有黄老你这么悠闲,还能看看学生们瞎闹。”高长恭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有否认。
涎香并非产自荆吴,而是从偏远的墨家采购而来,世间罕有,而太医说,这种香有安神效果,小国主顾惜诸葛宛陵的病体,自然会在他所在的大殿上时常点上一些,不过高长恭的白眼主要是对黄汉升那如猎犬一般灵敏的嗅觉,仅仅鼻子抽动两下,就能判断出他曾入宫的这件事情。
高长恭叹了一声道,“那个家伙……虽然聪明,但有些时候,越聪明的人越容易把路走窄,我其实挺担心他的。”
“换做我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心。”黄汉升笑着道,“还记不得,你我当初同在帮里的时候?”
高长恭嘴角带笑,点头道:“当然记得……只是那个时候怎会想到能有今日?那时我只是个不喜欢在家里闲呆着的人,要不是黄老您来邀我入帮,我也见不到……宛陵,或者说……是以前的宛陵。”
对于这个名字,高长恭适应了很久,他不大记得诸葛宛陵最初的样子了,有时候想要去回忆一二,却发现更多的记忆已经属于现在的这个诸葛宛陵。
“唉……恍若隔世。”高长恭叹息道。
“可你要相信,当初我们都选择了他,宛陵……也选择了他。”黄汉升意味深长地笑了,观察着高长恭的神情,说道:“其实你一直相信他能做得好,不是么?”
高长恭看了看黄汉升,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吧。不过我还真没有黄老你那般从容。”
“人老了,有些事情也就看得开一些。说到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极限,你也不必庸人自扰。身为荆吴大将军,背着战神的名号,天底下已没有几人能与你在武修上坐而论道,可荆吴的政事,你又能参与多少?”黄汉升拍了拍年轻的高长恭,像是一个宽慰晚辈的长者。
高长恭摇头道:“半点忙也帮不上……我知道我自己不是那块料,治军尚且可以,治国……”他露出苦笑,“还是饶了我吧。”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烦恼?他做事情,总比你稳妥些。”
说完这些话,黄汉升的目光又转向了场上争斗的少年们,不再出声了。
出乎意料的胜负结果,大楼竟在几个回合之后,不小心暴露出了一个破绽,被那名士族子弟扼住了要害,一下子压倒在地,再也无力挣扎。
“第九场,吕靖胜!”
随着充当裁判的那位学子高声一呼,士族子弟们顿时精神振奋,与寒门子弟之间的叫骂也响亮了几分。
黄汉升走过去点了两个人,安排好了下一场的人员,然后继续回到高长恭的身边,想了想还是问道:“直说吧,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我可不认为你这次过来是因为思念我这个半截入了土的糟老头子。”
高长恭无奈地摊手,坦言道:“我是想来找两个人。”
“他们俩?”黄汉升用下巴指了指秦轲和阿布,毕竟他们先前还有过一次殿前演武的殊荣。
“嗯。”高长恭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很难猜,也就不再卖关子了。
“那你……准备亲自教?”
“只是暂时。”高长恭抿了抿嘴,把剩下的话也一并说了出来,“我就要离开建邺城了,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俩小子带出去走走,就当我闲来无聊,收两个临时弟子玩玩吧。”
他想到王宫内的对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什么?让我带兵离开建邺城?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想杀你的人可以从这王宫一直排到建邺城城门口!而且还是东南西北四个主城门口!你现在可是在触碰士族的底线啊……真惹得他们急眼了,说不定今夜就能派一队私军直接踏平这宫墙的大门,把你脑袋砍下来挂在旗杆上,你……”
“是你不明白。”诸葛宛陵打断了高长恭过于激愤的言辞,平静地说道:“如果士族真的这么做,这荆吴一国便也名存实亡了,就算有铜墙铁壁护着我活了下来,又有什么用?”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着急?你立太学堂,是为将来的朝堂不会被士族垄断,你让我掌控军队,也是为了建立不必受任何势力控制的力量,许多事情其实你看得比我远了不知道多少……可你这回是在玩火,你,你也不怕烧了自己?”
“我不会死,荆吴,也不会乱。”诸葛宛陵继续着他平淡如水的说话声,道:“相反,你领着青州鬼骑在这建邺城内虎视眈眈,才是士族最大的眼中钉。”
“你是……想把自己置于他们的刀剑之下,借此来告诉他们,你的分寸?”高长恭瞪大了眼,终于明白过来,但是转而他就觉得愤怒,如果不是知道诸葛宛陵身体一向虚弱,他真想一巴掌打过去。
“你真是个疯子!不光是个疯子,你还是个赌徒!就算你告诉他们你做事有分寸,可你现在已经把刀都架到那些人的脖子上了,你凭什么肯定他们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对你有所放松?”
“我会去见一次孙钟。”
高长恭气得忽然笑了起来:“是啊,你要去见孙伯伯,士族领袖嘛,一呼百应的老狐狸了,呵……如果他家里藏着刺客,你也正好就把脖子恭恭敬敬地凑上去,他正好摘下你这颗过于睿智的脑袋,再去祭奠那些死在刑台上的士族官员们……是么?”
“孙钟没有那么愚蠢,我清楚,你也清楚。只要他肯放我进门,自然我就是安全的,除非……”
“除非你没法说服他。”高长恭接了下半句话。
诸葛宛陵点头,露出会心的笑。
高长恭看着他,有点咬牙切齿:“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你的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你真以为事事都逃不开你的把控?你真把自己当作无所不知的神了?”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灵,必然不会是我,或者说,神已不会再选中我了……”诸葛宛陵最后说出的几个字,声音低到只有他自己能听得清,他回想起自年少时就整日盘旋于脑海中的那些声音,苦笑着摇了摇头。
从那时候起,他的人生旅途就变成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天路,他停不下来,哪怕只是片刻小憩的时间都没有,他也不想停下来,因为他相信这条路总有尽头,而尽头,便是他的归宿。
“你说选中什么?”以高长恭的修为,哪怕再低的自言自语,也很难逃过他的耳力。
“没什么……”诸葛宛陵抬起头,依旧维持着他一贯的云淡风轻。
“大将军?大将军?”
黄汉升苍老的声音把高长恭拉回到了现实。
“嗯?黄老刚刚说什么了?”他面露尴尬之色,为自己的走神行了个作揖礼。
“呵呵呵,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只是说,你此番一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帮宛陵向士族表现一个态度。”
“我知道。”高长恭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但是太冒险了……”
“那是自然。可你想想,我们从一个鱼龙混杂的江湖帮派,走到今天这个样子,有那一次成事不是火中取栗?小高……当初你提枪走上战场的时候,会先想想是不是有命能回来当这个荆吴战神吗?”
怔怔地看着场中两人互不相让,拼着全身的力量想要压倒对方,高长恭嗤笑了一声,或许这世上的人与事皆是如此,都得这般拼尽全力,方才不负一生。
良久,高长恭振奋了一下精神,对黄汉升说道:“黄老,我走之后,宛陵和这太学堂就都交托于你了。”
黄汉升神情和蔼,回应道:“放心,虽然我这条老狗已经没剩几颗牙了,但总不至于真上不了马,提不动枪。你也该相信宛陵,他能活下来……本就是一场赌博。”
但是既然活下来了,证明命运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黄汉升相信,他不可能会输。
“噤声……”高长恭面色一变,少有看到他露出这般慌乱的神色,他压低了声音道:“当初的事情只有我们几人知晓,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沧海的刘德也好像是个知情者的样子……”
“我明白。”黄汉升警觉地四下环视了一圈,“黑蟠再次出现,宛陵的事情要更加保密才行,一旦泄露出去,他又将暴露在那股力量之下了……”
第一百零九章 再见已如隔年
“我们去哪儿?”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高长恭身穿一身闲散的衣服,腰间未佩戴半块玉佩,只负着一双手在身后,整个身子边走边晃荡,就像是个无所事事的浪荡子。
只不过相较平时,他的头上多了一顶斗笠,那宽阔的边缘正好遮挡住了他显得过分俊俏的脸庞,远远看去,倒是有那么几分江湖人士潇洒不羁的风采。
然而秦轲跟在他的身后,却越发地感觉奇怪,本来从演武场出来之后,他和阿布跟着他已经走了好一会儿,虽然他不是什么建邺城的“地头蛇”,相比较阿布他们也并没有那么熟门熟路,但他毕竟在荆吴也呆了一个月,加上跟着阿布、小千、大楼四处走,至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高长恭的将军府和王宫的路线,绝对不是这个方向。
“怎么,无聊了?”高长恭一边走一边微笑地揶揄道。
秦轲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被一口气噎住了,这个人说话怎么总感觉会跑偏呢?自己明明只是问了一句“去哪儿”,怎么就变成了无聊?
看着秦轲那吃瘪的样子,高长恭脸上的笑容更盛,如果说有哪家的小娘子在这时候看见那张斗笠下英俊的脸,只怕会立即一阵目眩,甚至一下子晕死过去也是极有可能的。
但秦轲已经习惯了高长恭那张漂亮得不像是凡人的脸,看着他的笑容反而觉得好像无时无刻不是带了几分恶意。
他有些恼怒起来,嘟囔着道:“你把我和阿布从太学堂带出来,又不告诉我们去做什么,光带着我们在大街上闲逛,这都走了大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得喝。”
“口渴啊。等会儿到了就有了。”高长恭笑道:“带你专程去常常北地的烧酒,那味道醇厚的……”顿了顿,他看向两人,忽然摇头道:“倒是忘记了你们年纪还小,喝点黄酒倒是行,烧酒……怕你们承受不住。”
他似乎是有些失望两人不能陪着他一起畅饮,但一想到马上便能尝到北地烧酒又满心欢喜起来,脚下步子越发轻快。
“北地烧酒?”秦轲皱眉道,“你要去找沧海使团?”
“很接近了。”高长恭微笑道,“北地可不止沧海一家。”
“那就是长城使团了。”秦轲反应很快,“今天又要带我们去打架?上一次打架出了个刺客,这一次,你就不怕再出点什么事儿?”
秦轲好像从来没当面前这个家伙是荆吴战神,说话常常都是你来你去,也不用任何敬语。
高长恭倒是不太在意,抿嘴笑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让你回去的。不过你倒是可以放心,我倒是没打算让你们跟谁打架,至于人家要跟你打或者是你们要跟人家打,那不关我的事儿。”
阿布在旁边一直沉默,他在高长恭和诸葛宛陵身边呆得多,自然知道的事情要比秦轲多一些,而高长恭带着这么快意的心情去往长城使团的样子,也证明了他的一些猜测:“长恭大哥,您这是……想要去见木兰将军吧?”
高长恭没有回答,但脸上更加灿若华彩的笑容却等同于是默认了。
秦轲一愣,转脸就低声地问起阿布道:“难不成城中的传言是真的?那个木兰将军跟那家伙真有什么私情?”
阿布面色一变,小心翼翼地看着前方似乎毫无察觉的高长恭,挡着嘴巴小声道:“别胡说……是长恭大哥少年时离家游历四方,曾在长城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木老将军尚且在世,他还帮着指挥过一场对抗凶兽的防御战呢……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和木兰将军熟识了,只不过长城使团这次来荆吴,长恭大哥跟木兰将军看起来很是生疏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我看挺般配的啊……”秦轲瞧了一眼高长恭的背影,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阿布你看啊,那个木兰将军一看就是个悍妻,正好能管住他。就好像我们村上的季叔和庆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高长恭在前方一下子停下了脚步,他眯起眼睛,轻声笑道:“你小子……说什么呢?是不是屁股又发痒了?”
秦轲立即闭嘴,心下暗自骂自己怎么忘性那么大,以高长恭的武修,耳力已经敏锐至极,只要他想,哪怕方圆十丈内有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何况是他自以为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
不过高长恭到底还是没有计较秦轲对他背地里的编排和腹诽,笑着继续向前走得更快了。
建邺大都承袭自当年富庶的吴国主城,建城之时,就已经考量到日后发展壮大的可能性,自然占地之大令人难以想象。
即使秦轲在建邺城已经呆了一月有余,可也只不过是对太学堂周边的一小块区域略微熟悉几分,而这城北之地,他还从未踏足过。
建邺城城北,正对荆吴王宫振国门,此处的建筑可谓气派非凡,是达官贵人的常驻之地,更是建邺城最为富庶之所。
而这一次长城和沧海两国使团来访,荆吴为了表示诚意,直接腾出了两处足可以容纳百余人的大宅院,站在大门看去,飞檐如狂龙欲腾空而起,紧闭的大门上,两只足有人头颅大小的铜环被两头威严的青铜狮子衔在口中,狮子的大眼带着怒气瞪圆,神鬼辟易。
昨天刚下过一场雨,所以台阶上仍然残留着几分水渍。
高长恭看着这紧闭的宅门,沉思片刻,上前伸手握住铜环。
“大将军!”
秦轲和阿布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面孔仅有两天没见,但此刻再见,秦轲和阿布都以为间隔了数年。
那人发髻蓬乱,满头的发丝四散而下,有几处沾了些许泥浆,他的脸颊灰扑扑的,嘴唇上面还结了一层白色皮屑。
但他仍然穿着一身锦缎衣袍,只不过,那身衣服如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金贵模样,更是经历了一夜的风雨之后,皱巴巴地贴服在他身上,他满脸憔悴黯然,看上去竟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年人。
“张明琦……”阿布惊讶地喊出声来。
秦轲也上下打量着那个人,怎么都看不出这是当初那个趾高气昂的富家子弟,而他的双腿膝盖处此刻更是沾染了不少泥泞,想来是不是昨夜在哪里跪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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