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51章

作者:江南南丶

“嘭”地一声,拳头打在了高长恭的小腹上,高长恭原本宽松的衣袍顿时出现一处凹痕。

然而秦轲的脸色却是一变,他明明是打在了高长恭的小腹,可偏偏他却感觉自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明明全身的力量都已经凝聚到右拳,可在那股力量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了踪迹。

高长恭笑了笑,道:“打够了?”

“够了。”秦轲气哼哼地蹲下来,肌肉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他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怒意仍然没有散去,“我不要跟你们这群疯子呆在一起,我要回家。”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准备

尽管秦轲说得像是气话,但阿布却能感觉到他的坚决。也或许为了证明他的这种坚决,秦轲双手用力一撑,在全身肌肉酸痛如针扎的情况下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

当然,下房顶的动作自然是不如一开始上房顶那般一气呵成了,刚刚打高长恭的时候,他已经把身上仅存的力气都打了出去,现在他的双腿发软,颤颤巍巍,自然不可能一跃而下。

他先是把自己的两条腿缓缓地从房顶放下去,然后用双臂撑着房顶木材,艰难向下攀爬的同时,他的双腿碰不到地,手上又是发软脱力,一下子摔了下去。

阿布紧张地爬起来,钻出头去看着,秦轲揉着疼痛的肩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向着寨子外走去。

“阿……”阿布长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有些焦急地看向高长恭,“长恭哥,阿轲他真的要走。”

高长恭眯着眼睛,轻笑道:“又要逃么?”

秦轲心里一颤,转过头来,强自道:“我逃什么?我只是不想再陪你们玩儿了。”

高长恭摇了摇头,“我听说你来荆吴是想找你师父的下落。可你来荆吴也一个月多了,至今没有开口问宛陵有关于你师父的事情,你在怕什么?”

是他没有主动说。秦轲心虚地想,可胸口空空得令他发慌,他挺了挺胸膛,想尽力让自己气足一些:“我不怕。我只是没机会说,每一次进宫,我都遇上一堆事。”没错,不是不敢问,他对自己道。

他回忆起之前的日子,有些委屈地道,“我第一次进建邺城,九爷就在我背后死了,死之前他说让我快走,我救不了他,然后他被那白衣人给杀了。我按照他给的地址逃到油铺,结果里面也全是尸体,掌柜死了,伙计也死了。我还差点被一个瞎子干掉。我躲在客栈里好几天,门都不敢出,那些人要对付的明明是你们,关我一个路人什么事?等我好不容易从鱼龙帮的手里逃到了太学堂,还没几天,又被你安排进了宫去做那什么破演武,又摊上了诸葛宛陵被刺杀的事……”

秦轲感觉自己肚子里升腾出一股火焰,一直烧灼到胸口,肺部里就像是灌满了熔岩:“我根本不想杀人,我根本……我能找谁说理去?从我进建邺城之后就没遇上过好事!为什么非得是我?我得罪谁了?你要找人去大殿演武,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太学堂的学子,我只是暂住在那里。你要跟这个男人婆赌斗,干嘛要拉着我和阿布,你们自己关上门来打一架不行吗?”

远远的,木兰眉头一挑。

“我只是个小老百姓……”秦轲眼睛红了起来,“我也不想搀和你们,和你们荆吴的那些事情,不行吗?”

他猛然捂着胸口低头干呕起来,一晚上杀人的恶心感终于顺着胸口涌上了喉咙,可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感觉自己的心肝肺几乎都被无形的手攥紧了。

阿布望着秦轲,神情黯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确实,秦轲其实根本不是荆吴人,若说他与自己,与高长恭,与诸葛宛陵有多深交集,也谈不上。却被牵扯进了这样波谲云诡的局势当中。这一晚上又扔到这样的修罗场,只怕他早就处在爆发边缘了吧?

秦轲干呕了一阵,只呕出一些酸辛的酸水,鼻涕眼泪糊在一起,令人莫名地有些心疼。

然而高长恭看着他这幅样子却根本没有什么怜惜之情,反而冷声道:“你不愿杀人?可别人如果要杀你,就像是今天一般,你要怎么做?先哭个鼻子在地上打个滚,然后别人会放过你么。你来荆吴想知道你师父的消息,然后呢?你知道了你师父的消息,你又要怎么做?如何做?”

高长恭站在屋顶上,宛如于万丈高山之上冷漠俯视下方的众生,然而秦轲也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眼睛,只觉得里面的光芒太凌厉。

“你想找你师父。但你猜到了你师父肯定是遇上了不小的麻烦,你担心你即使知道了你师父的下落却根本没有能力去帮他,是不是?所以你就这么拖着,安慰自己已经踏出了一步,或许这一步并不大,但至少证明你并没有忘记师父对你的养育之恩和教诲。”

“幼稚!”高长恭厉声大喝之下,秦轲猛然一颤,“这世上的事情都得靠自己的双手去做,没人能替你去做。就好像你的这一生,只能是自己去过,没人能替你去活。就算假话可以安慰自己一时,终究安慰不了自己一世。你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否则你又何必独身一人不远万里来荆吴?你要找你师父,就该有与之匹配的决心。宛陵的事情也好,荆吴的事情也罢,你连这样的事情都面对不了,还谈什么救你的师父?”

“救?”秦轲抬头注视着高长恭的眼睛,“你知道我师父的下落?”

高长恭哼了一声,冷笑道:“那是你应该问宛陵的事情,现在的问题是,你做好准备了么。”

秦轲的神色黯然,低下头去:“我……”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只是当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撞击在他的胸膛,他顿时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荆吴地处南方,不仅是雨露充沛,更有两条大河宛如两条蜿蜒而过,若是从地图上看,宛如两条万里之长的巨龙,从西方尽头的险恶雪山咆哮而来,又向着东方充满未知的穹隆之海而去。

当初稷朝立国之时,洪武皇帝乘大船顺势而下,尽览这片美丽天赐之土,感慨这两条大河龙气兴旺,得之,可得天下。

尽管这种说法有些虚无缥缈,就算当年那专门为皇室观天象辨吉凶的钦天监从未发话证实洪武皇帝一时兴起的发言,但毕竟洪武皇帝当年声威之盛空前绝后,自然他这样的话也就不胫而走。

唐国数次征讨吴国都以失败落幕,或许也有这句话的作用。

不过是不是真的有龙气,谁也不知道,可荆吴之地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土,征伐天下需要大量的粮食、铁器、食盐、金银,如果能占据荆吴,将其作为后方稳定的后勤基地,只怕横扫天下绝非难事。

一艘大船在大河之上如一条大鱼跃动着,风帆鼓胀如怀胎十月的妇人小腹,巨大的力量加上水流的推动,整艘船航行的速度可谓如风如电。

高长恭在船头迎风而立,一身灰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发丝飘荡如波浪。尽管仍然是一身朴素装饰,可身上那股洒脱就如那掠过他耳边的大风,无所顾忌。

他的手上是一封帛书,是从建邺城加急送到他手上的,因为大船一路顺大河而下,速度太快,着实让信使废了不少功夫。

把帛书上的每个字都细细看了,高长恭眉头挑了挑,嘴角露出几分笑意来:“想不到还真被他赌成了。孙钟这个老狐狸,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让步,真叫人意想不到。如此一来,朝局只需要花一些时日便可以稳定,等到大河下游的灾情完全控制,这件事情也算是翻过去了。”

他想了想,又微笑摇头道:“不对,应该说是翻开了新的一页。士族官员腾出来的空缺总是需要有人去坐的,等到把这些位置一个个地填满,就算荆吴仍然不可能脱离士族的掣肘,可经此一役,士族势力大损,再也不可能轻易左右朝堂,更不可能轻易左右国运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令尊名讳?

“将军。”高长恭的身后走来一位全身牛皮甲胄,恶魔面具仍未卸下的青州鬼骑,冲着他刚硬地一个拱手,“饭做好了。”

高长恭挥袖转身,心情大好的他大笑起来,抬手之间,任由帛书随着大风飘向远方,就在那名青州鬼骑的眼神刚刚从那瞬间消失的帛书转移回来,他已经是掠过了他的肩头:“好!吃饭!如今之荆吴,当浮一大白!”

大船是荆吴水军退役换下来的战船,长八丈,宽近一丈半,高则有近两丈。经过改装之后,上面已经卸掉了一切兵器,可那股雄壮气势犹存,足以令人从上看出荆吴水军的威力。

荆吴这些年时局稳定,百姓安居,国库也逐渐丰盈。在这样的底气之下,荆吴的军力可以说是在无声之中不断地蜕变,到现在,不光是高长恭训练的青州鬼骑已成规模,就连步军和水军也已经完成了一次裁汰。

而这种战船被裁汰并非因为不堪下水,即使是现如今,这样的战船仍然不弱于一般的船只。船匠在经过改装之后,荆吴朝廷将这些战船作为货船出售给那些南方大商,本是希望借此收回一定的银两,谁知道这种大船受欢迎程度远远超乎朝廷的想象。

因为当初材料选择严苛,做工精细,远超市面上的一切货船,富商们对此十分感兴趣。直到今日,市面上这样一条大船的价格也居高不下。

高长恭倒并不是假公济私,他身后的高家,本就是士族之中传承数百年的老牌世家,要买这样一艘船只并不难,尤其是当他们愿意出更多的银子之后。

不过即使是这般大的船,也不可能容纳百名青州鬼骑和他们的战马,所以高长恭只是挑选了几名作为亲兵,他们的战马则安排在下层甲板上喂着,剩下的九十几名青州鬼骑则是从官道一路紧跟。

荆吴的青州鬼骑,向来是一人配备双马,以便于长途奔袭,虽然马匹的速度仍然不及船顺流而去,但也不至于晚得太多。

“怎么了?这才三天,就连饭都吃不了了?”高长恭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轲,伸手从桌上夹了一片鱼生,这是秦轲亲手从鲤鱼上一片片切下来的,每一片的薄脆都恰到好处,沾上苦酒姜汁海盐,不需烹煮,原味反而更能显出其本色。

然而秦轲要切这一盘鲤鱼却吃尽了苦头。

阿布转头看去,此刻的秦轲面容疲倦,双臂肿胀,一双手更是通红,大概是因为酸痛,他甚至要都不愿意弯曲手臂,只是直直地伸着手臂,举于胸前,看起来就好像是《灵异考》写到过的“跳尸”。

他忍不住笑了笑,道:“我小时候跟爹一起割稻子的时候,也常常割到双臂肿胀,可如你这般切鱼生切到肿的,少见。”

废话,见过用菜刀切鱼的,也见过用匕首切鱼的,可谁见过用长剑切鱼的?而且还要切出这样薄如蝉翼般的一片片,实在不是人干的事儿。秦轲瞪了阿布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了那平静着正在品尝鱼生的木兰。

也正是上船这几天开始,木兰开始教他东西。可高长恭教阿布还有苏定方是实打实地教他们枪术和刀法,木兰教自己的却是做鱼生!想到这几天时间里,他从原本笨拙地用长剑把鱼“碎尸万段”的日子,实在是苦恼不少。

现如今,他已经可以用剑把鱼肉切得如他当初切牛肉一样好,不光是归功于木兰对于他力量使用的指点,那些惨遭毒手的并且肉被切得一塌糊涂最终只能用来炖汤的鱼也得居于首功。

只不过他至今还没有发现切鱼肉到底能有什么用处,难不成自己以后得去开一间客栈,专门表演剑舞切鱼生?

他苦着脸看着手上的筷子,他的手指同样也粗了不少,握起筷子竟然是笨拙得就好像是蹄子。

好在这会儿,正倒腾碗筷的张芙从内间出来,看着秦轲的窘迫样子,抿嘴笑了笑,快步地走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筷子,缓缓跪坐在了他的身旁,道:“我帮你吧。”

说着,她动作轻柔地握着筷子,从盘子里夹出一片鱼生,蘸足了酱料,又用一只手护着,缓缓地递到了秦轲的嘴边。

秦轲肚子早已经饿得咕咕叫,也顾不得这样的动作过分暧昧,直接就一口咬住,仅仅只嚼了几口,就吞了下去。

高长恭玩味地看着秦轲,笑道:“美人在侧,还亲手喂给你鱼吃,结果你就跟牛嚼牡丹一样直接吞了下去,实在有些煞风景。”

张芙脸上一红,低下头去,轻声道:“大将军就不要取笑我了,秦公子也是不方便,我才帮他的。”

“是吗?”高长恭意味深长地笑着,“张姑娘,若真有心,现如今可是最好的机会,花开堪折直须折。毕竟这个榆木疙瘩只怕是不开窍……”

“喂,干嘛又说我。”秦轲瞪着他,“你才榆木疙瘩,你全家都是榆木疙瘩。”

高长恭无奈地摊手道:“我说的榆木疙瘩,你懂什么意思吗?”

秦轲愣了愣,道:“不就是笨蛋?”

高长恭反倒是被他问住了,片刻,他扶着额头,忍不住大笑起来:“是笨蛋。确实是笨蛋,只不过这笨得还有些可爱。”

秦轲实在没明白高长恭的意思,转过去,看向张芙,却发现她的两颊升腾起如霞般的绯红,她穿的是一件淡色的直裾女服,脸上的妆容已经洗去,显得素净不少,但柔美的轮廓仍然难以掩盖,无论是她精致的面容还是她白得胜雪的肌肤,若是走在街上,都会引起不少男人侧目。

秦轲打量了一会儿,有些奇怪问:“你怎么了?热?”

高长恭跟木兰对视一眼,高长恭一副“看,就是这样”的表情。

木兰倒是没什么表情,静静地咀嚼着食物,长城城内的土地并不算太肥沃,否则她也就不必要向四国借粮,对于长城军来说,珍惜食物不做浪费之举是一种刻在骨髓里的习惯。

张芙低着头,摇了摇头,再度用筷子夹着菜肴递了过去,秦轲腹中正饥饿着,有吃食到了嘴边,也就顾不得问那些有的没的了。

用完饭食,木兰站了起来,对着秦轲轻声道:“跟我出去。”

秦轲看了一眼高长恭,后者点了点头,他有些急忙地把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然后站起身来对着张芙、阿布、苏定方微微一点头,就从船舱门口跑了出去。

高长恭看着这个毛毛躁躁的小子,笑了起来,一坛酒他喝了一大半,然而他并没有什么醉意,在他的体内,雄浑的气血不断地运转着,对于他这样的人,很难喝醉,除非他刻意把自己体内的气血封锁住,否则体内的酒液都会顺着皮肤蒸发出去。

他看着张芙,眼神深邃,似笑非笑:“张姑娘,敢问令尊名讳?”

张芙本是在收拾起桌上的碗筷,从她被秦轲从山寨中救出来之后,她一路就跟着秦轲同行,或许是感恩,她这些天就好像是忠实的侍女一般照顾着众人的一切。

她说她顺路来找亲人,但也没有说她亲人到底姓甚名谁。

张芙避开高长恭深邃的眼神,小声道:“哪里敢让大将军这般问,我父亲……不是什么达官贵人。”

“那就有些奇怪了。”高长恭笑道,“若非生在贵人之家,哪里有这样得体的礼仪?”

第一百二十九章 那只手

张芙颦着眉头,微微低着的头与他那清晰的锁骨显出几分柔弱感来,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就算瞒得了秦轲、阿布,但却根本瞒不住木兰、苏定方,还有高长恭等人。

心中转过好几个念头,她在短短的时间内构建了好几个借口,可最终都被她自己推翻。

她知道这些借口的蹩脚,而在高长恭面前,再继续说谎无疑是在激怒对方,狮子或许平时会慵懒卧着,偶尔还会像是小猫一般打几个滚,可当它真的张开尖牙,狂怒地扑向猎物,哪怕是强健的牛犊也难免鲜血淋漓地死去,何况是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

她抬起了头,看向苏定方和阿布,面有难色。

高长恭挥了挥手:“去船舱上面练枪吧,我等会儿就来。”

苏定方还没有吃完,但手上却是十分直截了当地放下了碗筷,站起身来就向外走去。阿布则是要反应慢一些,不过当他看出高长恭的意思,手脚极其轻快地从桌上拿了个面馍,也跟着走了出去。

餐桌上,只剩下了高长恭和张芙两人。

张芙看着高长恭,有些感激地道:“谢大将军。”

“我不姓谢。”高长恭调侃道,“张姑娘,现在可以把你肚子里的那点话说说了吧?我能看出来,你并非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们,我们能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饭,更多的是一种巧合。不过我这个人喜欢巧合,却也不希望这巧合太突兀。”

张芙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嘴唇轻薄而粉嫩,她缓缓开口,道:“小女子并非荆吴人,大将军应该看得出来。”

高长恭点头微笑道:“虽然你的口音与荆吴人相差不远,或许一些普通人听不出来,可我当初却是记忆深刻。张姑娘,你是唐国人吧?”

高长恭这么说,当然不是凭空猜测,地理位置上来说,唐国与荆吴更多偏南,所以民风都有些相似,而口音也有许多相近的地方。

张芙咬了咬嘴唇,回答道:“是,也不是。家父姓甄,确实在唐国朝堂为官,但许多年前就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唐国忠臣,入狱后又因为身体不好,没能等到那一张特赦文书,就病死在狱中。家母本是群芳国人,父亲死后,便不愿在唐国待下去,我八岁随家母回国定居,一直至今。至于我为什么隐瞒身份,想来大将军也清楚。”

高长恭眯着眼睛笑道:“这我就明白了。唐国早几年与荆吴一场大战,添了不少孤寡,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大多仇视唐国。而群芳国一直是唐国的附属国,在荆吴百姓眼里,与唐国也并无分别。姑娘来自唐国弱是大张旗鼓地把自己的身份摆出来,只怕得遇上不少麻烦。”

张芙双手交叠,明眸闪过一道异光:“大将军,不因为我是唐国子民而仇视?”

高长恭低头夹了一片鱼生,细细地咀嚼着:“战场上我荆吴确实损失了数万男儿,可那是在战场上,我是军旅之人,若我要怪那些同样战死在阵前的军人,岂不是有失偏颇?他们尽职尽责,马革裹尸,有何过错?该指责的,该是唐国朝堂之上那些野心勃勃的人,而不是唐国的百姓。”

张芙低着头,眼神露出几分哀伤:“只可惜并不是多数人都能如大将军一般。”

高长恭笑了笑,道:“那么,张姑娘……哦,不对,应该是甄姑娘,不知道你不远千里来荆吴,所为何事?”

少顷,张芙打开门,船舱外的凉风吹动她的发梢,她轻轻地把几根顽皮的发丝撩到耳后,秦轲正站在船头,双腿微微屈膝成马步状,而双臂则向前平伸,手上握着一柄十分宽大的战刀。

这是木兰的战刀,这几天,张芙也已经见过许多次,虽然木兰从未把自己的战刀出鞘,可她那天在擦桌子挪动她战刀之时,就已经体会过了这柄战刀的沉重。

而秦轲以肿胀的双臂举着这柄战刀,同样是咬着牙尖,嘴唇微微颤抖。

“这是怎么了?”张芙走了上去,轻声问道。

秦轲看着她,龇牙咧嘴地道:“木兰将军说我两只手都肿了,没法再做切鱼这种细致活,所以让我每天举刀举到吃饭为止。”

张芙看着那沉重的战刀,震惊地道:“举到吃饭?这才刚用过午饭,岂不是还要好几个时辰你才能休息?”

“估计是……”秦轲喘了口气,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臂几乎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如果说,现在谁拿着一根牛皮鞭子冲着他的手臂狠狠地抽下去,只怕他也只会轻轻地呻吟一声,皮外的疼痛现在对他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肌肉与经脉那一阵一阵的抽动才是真正让他一晚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源头。

如果换做是一个普通人,这么几天下来,双臂早已经留下不可逆转的伤势,严重一些甚至会因此而残废。但他毕竟是个气血修行者,能腾挪气血来修复双臂,所以还是勉力支撑了下来。

而且这些天,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迈过经脉的那道门槛,他的修为渐渐深入骨骼。

“真辛苦。”张芙看着秦轲,做了一个评价,看着秦轲那努力的样子,她眼底显出几分同情与怜惜来,“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啦。”秦轲微笑着道,但一牵扯到经脉,他的嘴角就是一抽,那股酸痛深入骨髓,他感觉自己都快握不住战刀了。真不知道木兰一个女流如何握着战刀而轻若无物的,这么说来,岂不是说她的修为也很强,甚至不弱于高长恭?

不过他想到高长恭那杆就连墨家丁墨都只能拖着的精钢长枪。他在叶王陵里是见过的,高长恭能靠手指的力量把玩那般沉重的长枪,真不知道他的修为到底达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私下说话的时候,阿布也曾经问过高长恭,但是高长恭的回答则是:他自己也不清楚。

秦轲总觉得高长恭是在吹牛皮,可也不得不承认,人家有吹牛皮的资格。

“你看起来好像很放松。跟之前不一样。”秦轲看着张芙,笑着道。

张芙微微一愣,下意识审视了一下子自己的全身,没感觉到有什么区别,但仔细体会了一下,也是发现了自己的不一样。前些天,她几乎天天都在一种紧张的情绪之中,而现在她把一切都跟高长恭摊了牌,而高长恭也默认了她在众人中的位置,这让她十分高兴。

只不过……每当她想到高长恭在最后说的那句“甄姑娘是想留在荆吴,留在那小子身边么?”,脸上就忍不住泛起绯红,她握着裙摆的手悄然一紧,低头问着自己,难道自己真的不想离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