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者说 第75章

作者:江南南丶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神启

秦轲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师父怎么就得了失心疯?

那在流民大潮中伸手拉起自己的那个人是谁?

那跟自己朝夕相处,冷静睿智中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师父又是谁?

忽听见诸葛宛陵这么突兀的一句,他傻傻地道:“我清楚?啊?我清楚什么东西?”

诸葛宛陵深深地凝望着他:“你是不是……有做过几次梦?”

“梦?”秦轲挠了挠头,“我经常做梦,有时候是梦见吃烧鸡,有时候是梦见吃包子……”

诸葛宛陵失笑道:“当然不是这些,还有,你最好还是节制一些,否则真成了赵谦那副样子,别说上阵,只怕用剑都不太方便了。”

“赵谦?”秦轲想起来这好像是小千的大名,至于“小千”——纯粹只是学子们戏称他有千斤重,才故意给他起了这么个别号。

“就是一些,你觉得很奇怪,但很真实的梦。里面可能会有海,也可能会有星星,还有人脸……”

“啊!”秦轲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道:“是有这么几次。”他皱着眉头,努力回忆梦里的画面,但怎么也没法回想起来全部,只能用零碎的记忆拼凑着,“似乎是有星星,四周都空荡荡的,有听到军队对阵厮杀的马蹄声,有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诸葛宛陵眼睛微亮,只不过很快,他眼睛里的精芒又收敛了起来:“是不是,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有的。”秦轲点了点头,这点他还略微记得,“好像有人在对我喊,不知道是男人还是女人,反正声音一会儿像是男人,一会儿像是女人,那个声音是说:来。”

“这就是了。”诸葛宛陵半闭起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似乎是什么事情得到了证实,一下子躺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是什么?”秦轲望着诸葛宛陵突然松弛下来的身子,越发地疑惑道。

诸葛宛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如果我告诉你,你梦境里的东西,并不是虚幻,而是真的有个声音在呼唤你呢?”

秦轲皱着眉头,诸葛宛陵的这个问题无疑让他有些错愕,呼唤?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又不像是包子铺里的肉包子,还可以品尝到软糯的白面和香浓的汤汁,他要怎么相信?

“当然,你或许一时不能接受。”诸葛宛陵道:“但我想,神龙阁下对你说过的‘启示’你应该还记得,你有想过,神龙阁下到底是从何而来吗?”

秦轲回忆起在叶王陵墓中的景象,那庞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身躯,仿佛经历万年沧桑,疲倦之中却仍然带着睿智的眼睛。

神龙。

它的身上带着一种宛如天地初生般的威严,尽管被囚禁多年,仍然令人畏惧与臣服。

这样的存在,是从而来?

而当他死去,那像是升入天际的光芒,到底是去了哪里?

天界吗?

可这世上真的存在天界吗?

“没关系,你现在还不明白,将来会明白的。相比较我这个老东西,你还很年轻,时间会让你成长。”

“等到你能够承受启示的时候,你会见到山川、河流、海洋、天空。”

“他们会引导你,且拉斯……不二卡……麻木拉斯……”

在死之前,苍老的神龙对他说出了这段话,而他也确实在之后的一些梦境之中见到了山川、河流、海洋、天空……

此刻他突然很希望自己能理解神龙的语言,或许这样他就能对眼下的状况有所把握了。

“我相信你说的。”秦轲目光坚定,“但是启示……到底是什么?”

诸葛宛陵知道秦轲此刻的心神正承受多大的冲击,要把一个人脑中既定的概念全部推翻,再重塑一个与原来完全不同的概念,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换做当初的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启示……就是你梦境里的东西。卧龙把他称作神启。”诸葛宛陵轻声回答道:“他说这是神灵对他的呼唤,但实际如何,我也无法判断。但我查阅案卷,确实有一些人,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跟卧龙很相似。他们都认为自己得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启示,似乎是有一个存在,想要透过梦境对他们说话。”

“所以……像是我和我师父这样的,并不是独有的,那这些得了神……启的人,他们在哪里?”秦轲问。

“都已经死了。”诸葛宛陵看着秦轲略微有些惊恐的眼神,笑了笑道:“但别误会,他们不是死在神启上,这些人是在这几千年里存在过的人,就算再怎么长命,也早已经化作尘泥了。”

秦轲捂着胸口,长出一口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莫名其妙被神灵呼唤了,结果半点好处都没有,反而还得死。这还叫神么,这是阎罗王吧?”

诸葛宛陵笑了笑:“或许是也说不定。”

秦轲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看着诸葛宛陵:“什么意思,不会真的有阎罗王吧?”

“我不清楚。”诸葛宛陵回答道:“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所以我就说你们这些人,说话一点都不干脆利落,非得绕一大个弯子。”秦轲把头撇向一边,咕哝着道。

“所以,你认为的神是什么?”诸葛宛陵问道。

秦轲想了想,道:“说不好,比如菩萨?道家三清?阎罗王?嗯……好像还有个光着脚不穿鞋喜欢到处乱跑的家伙,也不怕路上踩着狗屎。”

诸葛宛陵难得地笑出了声音。

“还是说回到卧龙的事情吧,有关于神灵这种虚无缥缈的话题,以后再谈。”他顺手端起在桌案上的茶壶,在自己常用的素净白瓷杯中倒了些许,感受到秦轲的目光,他轻声道:“这茶,你应该喝不惯。”

秦轲点了点头,尽管诸葛宛陵口中所谓的“茶”在烛火下十分清淡,但他仍然能闻到那股区别于茶叶的味道。

他并不觉得口渴,只是静静地看着诸葛宛陵喝完,听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突然问道:“你得的是什么病?”

诸葛宛陵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这样的转变速度,就连坐在他对面的秦轲都没能察觉,略显苍白憔悴的脸上笑了笑,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好奇。师父的身体也有隐疾,他时常会煎些药材,但没有你这么严重。”秦轲回答道。

诸葛宛陵看着自己手中的洁白素净的杯子,缓缓地把它放在了桌上,道:“没什么,只是一些老毛病了,某种程度上说,我和卧龙真算是一对难兄难弟。”

他略过这个问题,转而说道:“卧龙离家五年,回来的时候二十二岁。但在父亲眼里,那个聪明伶俐的儿子终究是没能回来。好在卧龙只是偶尔有些‘疯癫’,但学识在这些年不但没有退步,反而更加精进。不幸中能有此大幸,让父亲喜出望外,虽然因为这疯疯癫癫的毛病,怕是做不得官了,可总还能再为家里开枝散叶,延续香火,说不定,卧龙被喜事一冲,身上厉鬼离去,他就恢复正常了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玉盒

“其实我也可以理解父亲的想法,他也真的是死马当活马医,附近的道观、寺庙里的真人大师他都请了不少,空耗钱财不说,也没看见卧龙有半点好转。冲喜虽是下下策,可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正好这时候隆中有位柳员外家的闺女,出嫁当天,丈夫醉酒纵马上山葬身与狼吻,算是新婚守了寡……虽然旁人都劝他说这女子命硬,克夫。我父亲则是冷眼一个个看过去,说卧龙都已经这样了,克夫?他只求女子不会被被卧龙身体里的厉鬼给吓死才好。”

“对于这桩婚事,卧龙没表示赞成,也没表示反对,只是说一切听父亲安排,又听话地去柳员外家登门拜访了一次。平日里的卧龙除了时不时地在嘴里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之外,倒是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有人评论他身形高大,英姿卓绝,一举一动有英武之气。”

“柳员外更是与他相谈甚欢,尤其欣赏他无所不包的学识,甚至说他有王佐之才,自然对这桩婚事没了异议。”

“婚事安排在三月之后的吉日,两家人来往频繁,尽显亲近。只不过卧龙通常都在书房里翻阅典籍,谁也不知道他要查什么。后来家里的书不够了,他就天天去书局呆着,晚上只睡两个时辰,醒来随便吃点粥、饼便算解决。”

“柳员外看自己这位女婿这般好学,干脆就破了规矩,开放自家书楼给卧龙,让他在里面潜心修学。说怪也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卧龙发疯的次数越来越少,两个月后,几乎与正常人无异。父亲这才放下心来,也乐得卧龙呆在亲家翁家里。”

“一切事情似乎都在变好,父亲甚至又喝醉了酒,只是这一次,不是怨愤,而是欣喜了。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会越来越顺利的时候……”

诸葛宛陵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似乎谈到这里,让他的心绪有些不好,“卧龙又失踪了。”

“又失踪了?”秦轲看着诸葛宛陵,奇怪地道:“上一次失踪都还不知道是去了哪儿,怎么现在又失踪了?”

诸葛宛陵看着那逐渐干涸的墨,上面倒映着他有些苍白的脸,他轻声回答道:“或许,只有他本人知道。”

当然,还有一些人同样也知道,比如刘德……虽然他也只是知道一小部分罢了。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连父亲都以为,卧龙这些年在外面受了不知道多少苦楚,不可能再莫名其妙地往外跑,当然也不会想到要安排人专门守着他。明明就剩半月时光即要成亲,他就这么突然消失,父亲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我给他拆开卧龙的信件,他在信上说,多亏了柳员外家里的藏书,他现在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只是需要一次证实。他没法再等半个月成亲,只能是向父兄谢罪一声,等到他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他自会回来。”

“父亲却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卧龙一跑,与柳员外家的婚事也就此告吹,不过柳员外倒是没有怨愤我们家,那位老人家说……隐约也感觉到卧龙心中装着一件天大的事情,这样的人,就算成了亲,也不可能被家室牢牢地拴住,既然如此,不如由着这匹野马去跑,或许将来他真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呢?”

诸葛宛陵苦笑着道:“或许在当时,柳员外是唯一一个能理解卧龙的人,两人虽没真正结成翁婿,年龄也相差数十岁,可每每相谈甚欢,算得上是难得的忘年交了。”

“可这一次失踪,我便再没见过他。”诸葛宛陵长长地叹息道:“算算时间,十六年了。这十六年里,我厌倦了纷乱的官场,退隐至江湖,机缘巧合之下建立起一个帮派,很快发展壮大,成了当时吴国境内炙手可热的一派势力,再后来……荆吴建立,父亲……则是在一场重病中去世,没能看见如今的荆吴。”

“所以……师父直到父亲亡故之前都没有赶回去看一眼吗?”秦轲眼神有几分黯然,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结局。

故事的结尾,老人望着空落落的床顶,或许两眼已经昏花,或许思绪已然糊涂,却仍希望临死之前能再见一次心爱的小儿,但直到双眼聚焦到无尽的黑暗,直到死亡的气息弥漫整个干瘦佝偻的身躯,他依旧没有等到。

那般绝情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师父吗?

“或许他也有后悔过吧……”诸葛宛陵望着烛火出神,似乎有几点水光迷蒙了他清冷的眸子,“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有些魔症了。竹杖芒鞋轻胜马……纵然潇洒,可错过了那些时光,父兄从此不复再见,也是一件痛事。”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握住椅子的扶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微微发白。

良久,他放开了扶手,神情已回复如常,平静地咳嗽了一声,抬手把杯中剩下的药茶喝完,那一瞬仿佛像是有了一股喝下烈酒般的豪迈,他继续道:“我也是在收到嘉鱼居掌柜的那封书信之后才知道,他这十六年来,一直都在苦苦寻求神器的下落。”

“神器?那又是什么东西。”秦轲感觉自己出生至今都未曾如此迷惑,先是那玄之又玄的“神启”,现在又出现了神器,下一个出现的会是什么?神灵本尊?还是一只传说能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金毛猴子?

诸葛宛陵没有说话,而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踱步到那同样摆放着各种书简的柜子面前。

随着他宽大袖子下素净的手伸出,他轻轻地在柜子上的一处毫不起眼的装饰按了一下。

“嗤”一声轻响,柜子角落的一处突然洞开,露出里面由翡翠玉石雕刻而成的盒子来。

盒子并非拼接,而是完全由一整块玉石制成,看上去浑然一体,在夜色之中泛着幽幽的光。

诸葛宛陵小心翼翼取出那个盒子,端着他走到秦轲的面前。

不知道里面是放着什么东西,但必然十分珍贵,否则如此昂贵且稀有的翡翠,谁会用它只单纯做个盒子?这么大块的玉石,可不是什么腌菜缸里的烂石头。

秦轲感觉到里面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就好像是昨日初见一般。

呼吸之间,秦轲感觉它逐渐苏醒过来了,就好像一个真实存在的活物……

那里头同样有一颗心脏在跳动着,跟着他呼吸的节奏,那么有力,那么强壮,又……那么贪婪。

秦轲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了,但他还是强自按捺着心神问:“什么东西?”

诸葛宛陵缓缓地打开玉盒,火光下,里面两只鳞片上的暗红色翻腾如血。

它就这么活了过来,就好像一头厉鬼从阴间再度回到了阳间,长久的饥饿早已经让它濒临疯狂,上面涌动起无数的黑色雾气,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几乎铺满了整座大殿。

朱然握着刀柄站在门前,尽管他已经预先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但感知到那股疯狂的杀意,还是忍不住把长刀出鞘半截,眉头一挑之间,他望着那隔绝了他视线的房门,好像下一刻就要冲进去。

秦轲距离鳞片最近,那股滔天的怨气与杀意似乎像是狂风一般刮在他的脸上,他身上不知道起了多少鸡皮疙瘩,整根脊椎都在这样的压力之下绷紧而无法动弹。

但黑暗之中,总会有光明亮起。

而在玉盒之中,就在鳞片上雾气已经凝聚犹如实质之时,有一道光芒从中绽放,几乎是在顷刻间,就把这股黑色雾气给炸得粉碎。

原本已经快要触摸到秦轲身体的雾气失去了支撑,四散而去,敛入暗影之中,无影无踪。

那是一道带着神圣和肃穆的光芒,高傲就好像一位君王,虽然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仪,却也带着温暖的慈爱。

秦轲松了口气,感觉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已经被这道光芒一扫而空,背后的冷汗这才不断地冒出来,打湿了他的后心。

第一百八十七章 神器

“这两片龙鳞,你应该都见过。”诸葛宛陵双眼凝视着玉盒之内,说道:“它们本是同源,但却截然相反。神龙逆鳞之所以会褪下,是因为神龙阁下又长出了一片嗜血逆鳞,因此神龙逆鳞会本能地畏惧嗜血逆鳞,但两者却又互为压制,在神龙逆鳞面前,嗜血逆鳞的血性也会有所收敛。《天元》有记,上古圣王统一天下,焚兵甲以铸农具,散财物以养万民。儒家最早提出的:施之以德,四海宾服,说的便是上古圣王。当时天下水患频繁,河海之中妖兽兴风作浪,圣王领着人兴修水利,引大河之水入田亩,驯凶蛮野狼为犬宠,斩杀妖兽安民心,他的德行引来鸾凤,口衔神龙之逆鳞赠予圣王,一段旷世长久的千年王朝也就此展开……”

“不对吧。”秦轲有些半信半疑,打断了诸葛宛陵的叙述,“怎么又扯到上古圣王了?神器跟上古圣王有什么关系?”

“这……”诸葛宛陵合上玉盒,那股中正平和的光芒逐渐收敛,最后归于虚无,他笑道:“当初上古圣王拿到神龙逆鳞之后,为了治理水患,其实是借助逆鳞的力量将其灌注到一柄名为‘破军’的神器里,他用破军打断了当时的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大山倾倒下来,就成为了天然的堤坝,把大水引回了穹窿之海。”

秦轲可没听说过这段传说,吃惊地看着那存放着逆鳞的玉盒:“能,能打断大山?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不知道。书上的事情,未必没有夸大成分,青鸾口衔逆鳞相赠圣王这事……也显得太过玄乎。但事实真相如何,恐怕只有天知道了。按照记载,逆鳞纵然强大,可光凭逆鳞或是破军都做不到这样的事情,只有两者结合才能产生惊天伟力,可从那之后,逆鳞碎成了粉末,破军也崩断成两截。”诸葛宛陵道:“不过圣王传语后世,这两样东西总有一天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重见天日……”

“而卧龙停留在稻香村的那些年,养育你的那些年,其实就是在算叶王陵墓开启的时机。”

“陵墓……会自行开启?”现在的秦轲似乎深深地被诸葛宛陵所说的内容吸引,而不是只将重点放在自己的师父身上了。

“叶王陵墓历经百年风霜,即使百余年来陵墓中的大阵都在不断地汲取神龙身上的力量,但以神龙那样强大的存在,如果不是为了压制嗜血逆鳞,又怎可能会被区区一个大阵所束缚?”

“卧龙他是在算,什么时候神龙会到最虚弱的时候,也正是这个时候,叶王陵墓中的大阵也会转而衰弱,我们进叶王陵墓,如果不是正巧在卧龙计算的时间点上,那石阵之内的罡风之强,就算是长恭也无法抵挡……而如果时间太晚,神龙或许已经突破大阵以另外的姿态重归人间了。”

想到那个苍老疲倦的却又显得像是个慈祥长者的神龙,他有些不忍:“既然他能重回人间,我们何必要趁他之危?有一片神龙逆鳞在叶王棺椁里,有没有这片嗜血逆鳞,不重要吧?”

诸葛宛陵似乎是有些累了,闭上眼睛养神,轻声回答:“如果神龙阁下能驱除心魔,离开大阵固然好。可他如果败给了嗜血逆鳞,突破石阵以另外一种姿态而出,你以为这世上有谁还能挡住他?只怕又是一场浩劫……”

“冥冥之中自有命数,上古圣王或许只是随口一言,也或许早已预见了会有这样一天,神龙逆鳞在当年耗尽了力量崩解散去,现如今我们却机缘巧合得到了两片逆鳞。只不过……卧龙算清了时间,却似乎因为什么事情等不及先行离去了。但既然这是他多年的夙愿,我总该替他做了才行,所以才有了墨家一行,才会见到你。”

秦轲越发地感觉师父身上笼罩着一层看不清的黑纱,这个所谓的“疯子”,真的是那个随和又不失幽默的师父吗?或许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和师父之间都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让人无法理解的想法吧。

秦轲不说话了。

诸葛宛陵感觉很久没有像今晚一样畅所欲言了,看到秦轲若有所思的样子,温和了语气道:“不过,其实我们这些人找神龙阁下的目的确实谈不上高尚,所以也没必要自我标榜。嗜血逆鳞,我们得来胜之不武,不过神龙阁下却没有因此杀死我们,而是以德报怨,把他存于这世间的最后一点神迹当作礼物送给了我们,他的德行,足可称圣了。”

秦轲点点头,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想到神龙先前放在他胸口的那点光亮,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颗兀自跳动不安的心脏之处。

“卧龙说……找到所有神器,就可以找到那个他梦里的世界。他消失在人世间这么多年,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已经找到了那个世界,又或者,他没能找到那个世界,仍然还在人间的某一处行走。”诸葛宛陵沉重地道:“除了逆鳞,荆吴太庙之内,还供奉有半截‘破军’。剩下的几件神器,典籍上语焉不详,说法不一,或许只有亲自去验证,才能清楚。”

秦轲沉默许久,或许是一晚上令他吃惊的事情太多,导致现在诸葛宛陵一番话毕,他竟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了。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玉盒,又想到现如今踪影全无的师父,或许他该去试上一试?试试去追寻师父踏遍万水千山的每一处脚步?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深深地注视着诸葛宛陵,道:“如果说,我想去找这些神器,应该从哪里着手?”

夜深人静之时,有秋蝉在宫殿外的书上轻声鸣叫,只不过这早已经不是夏日群蝉鸣叫之时,仅仅几只秋蝉相互鸣叫,反而显得十分孤单。

诸葛宛陵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殿内空无一人,朱然已经送着秦轲向宫门外去了,而老宦官也“恰”在这时推门而入,端着温茶,他轻声道:“丞相,夜里凉,喝些温茶暖暖身子吧。”

“放下吧。”诸葛宛陵眼神没有焦距,似乎在望向远方,“这本该是给那孩子准备的茶,只不过他满腹愁思,想来也喝不下这口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