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抄公
……
嘟嘟嘟！
运河之上，一艘小火轮冒着黑烟，载着一船游客逆流而上，直奔金石。
“这蒸汽小火轮，以蒸汽机为动力，运转水火，无风自动，妙不可言呐。”
甲板上一人，穿着短袖衬衫，凭栏而望，不由感慨。
这人五官端正，嘴唇较厚，不说话时紧紧抿起，很容易给人一种坚韧不拔之感。
在相书上，这样的人往往意志坚定，日后不论从商从政都有大成就。
此人名为杨飞，是一位学生，这次前往金石城赶赴公考。
“杨兄是第一次坐小火轮？”
旁边一个胖胖的商贾就笑道：“这的确是稀罕物，三年前才被太上道院研究出来……之后投入商用，也就一些矿井需要，不过人总有奇思妙想，将它放在船上，便能相当于十数壮劳力划船，还是日夜不休的那种……据说还要在地上使用，只是要铺设铁轨，耗资巨大，朝廷诸公还在讨论……”
“甄兄不愧行商，眼界开阔！学生受教了。”
杨飞诚恳道谢。
“诶诶……不用这么客气。”商贾甄宝相貌憨厚，一看就似乎不会骗人，这样的相貌，最适合经商。
此时双手乱摇：“小哥你能去金石考公，放在以往，那就是天子门生嘞！我怎么好受你一礼啊。”
“什么天子门生，不过一小吏罢了……我也是家离金石近，被划分到了这一大区考试！”
杨飞说着，也有些感慨。
虽然考公明令规定，考中者一律从吏员开始，但各地还是有所不同。
比如，在州府中入六房做事，哪怕只是端茶倒水，也比县中要好。
至于能在金石考试，直接补充进入朝廷各部的就更不用说了，提拔飞快。
这也导致金石考公比其它大区困难了好几倍。
即使如此，仍旧有大量考生宁愿花费巨资在金石买房子，改易户籍，也要在金石考试，由此导致的腐败大案出了好几件。
可以说，虽然梁朝进入了盛世，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有许多。
‘我师从君山先生，必要辅佐明主，为天下百姓做一番大事！’
杨飞握着栏杆，不由新潮澎湃。
他的老师君山先生，据说在松朝之时也是有名的大儒，奈何朝廷不用四书五经取士，儒生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不少直接剃度出家，或者心灰意冷，当了道士的，乃至披发入深山，号称‘不食梁粟’！
结果哪怕和尚道士也一样要交税，入了深山的没多久就受不了灰溜溜地跑回来，或者直接死于虎狼之口。
剩下的要么疯了，要么变了。
君山先生属于较为变通的那种，自学了科学之道，在乡间教书育人，倒也能混个温饱。
只是在教顽童识字之余，总忍不住说些之乎者也的怪话，讥讽时针。
导致杨飞小小年纪，也有了一些愤世嫉俗的心思，一心想着要遇明主，掌大政，然后就是改革！
他这番心思隐瞒得很好，此时只跟甄宝闲聊：“甄兄最近行商，盈利几何？”
“倒也还过得去，勉强糊口罢了……朝廷税法颇为仔细，层层报税，要脱了一层皮……好在不用受关卡、路卡、地痞、豪强盘剥……倒也还有些利润，只是做不大。”
甄宝似乎叹了口气：“那些生意跨州连府的豪商，总是只能风光一时，不知不觉就败落下来……真正暴利的生意，都由朝廷官营呢！嘿嘿……前朝书生说什么不与民争利，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杨飞正要说什么，就见甲板上跑来几个小孩，争夺着一本小人书。
这种也叫‘连环画’的东西，杨飞小时候同样很爱看。
而时下最流行的本子，莫过于描述之前乱世的《松梁英雄传》了。
“快给我，我要看汤大将军大破金兵！”
“不，我要看文臣谋略天下，武夫有什么好？还是要做大官，比如范大学士、张大学士那样……一策而令天下变，这才是顶级谋士的风采……”
一个小女孩却怯生生道：“不是说梁王还有仙人相助么？我要看虎力大仙的故事……”
另外几个小孩纷纷鄙夷：“什么道士仙人，都是骗人的！你没看过太上道院的科学解密么？符纸能够自燃，只是加了磷而已，什么油锅取钱，只是加了硼砂跟醋！”
“我爹都说了，最近皇帝设立功臣阁，就没什么虎力大仙的事儿……”
……
童言无忌，杨飞则是悚然一惊！
他虽然不相信什么虚灵子有交梨火枣，懂得飞剑术，可撒豆成兵，令死人复活的说法，但也知道虚灵子之前为梁王丞相，克金石、斩吴王、金王、着实立下了赫赫功劳。
但到了现在，竟然似乎被朝廷渐渐边缘化了！
第865章 退隐
太上道院。
太冲一身纯紫长袍，飘然而入，所遇见者都知道遇见了贵人，纷纷避让行礼。
大梁有制，一品大员官服用纯紫、三品官员用纯青、五品官员用明黄、七品用大红、九品用白红。
看他不过中年模样，就已经做到了一品大员，绝对是官运亨通，并且简在帝心。
轰隆！
一处广场，忽然有雷霆之声传来，吓人一跳。
但太冲却不以为意。
他径自走入一处房间，见到了一个矮胖的中年人，看模样，依稀有当年太和的影子，不由笑道：“师弟，你又胖了！只是怎么也不注意官体？”
“唉……如今天气炎热，也顾不得那许多……倒是我道院中搞出了一个水空调，改天装上之后，就不怕了……”
太和道人青色的官服敞开着，露出大半个胸膛，没有什么仪态：“我这种天天与雷法为伍之人，太需要这个了……”
自从五年前亚伦连太上道院院长的位置都辞了之后，太和道人便接任了这位置。
“雷法……”
太和道人目光幽幽：“你们太上道院最新发明的神火铳、神火炮……陛下看了，龙心大悦啊……我大梁镇压三教，少不得此种利器之助……上次绞杀不服王法的五通真人，只上了一队神火军，排枪之下，就被打成了蜂窝！”
“这都是老师功劳，我不过拾人牙慧罢了。”
说到老师，太和的表情不由变得复杂：“走吧……我们去见见老师。”
他整理好衣服，随着太和一起走出道院，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之中，赫然有着一位美丽女冠等候，岁月都无法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仍旧宛若少女一般，只是一双会说话的眸子，带着少女所没有的成熟风韵，赫然是太阴女冠！
“师妹！”
太冲打了声招呼，太和亲自驾车，出了金石城，来到紫青山。
在紫青山角落，有一座小小的道观，并不对外接受香火，只在道观外种了一片梅花，显得十分清幽。
三人在梅花林边下了马车，沿着青石板小路拾级而上，就来到道观之前。
只见烫金匾额之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养心观’三个大字。
看此字，虽然稍显稚嫩，却也带着堂皇大气，旁边有着一方私印，是为‘江山斋主’。
这是皇帝陛下的印玺！
没有几个人知晓，这道观是当年丞相虚灵子所隐居，而匾额乃是御赐，为当今梁皇亲手所书！
太阴上前敲门。
良久，才有一人开门，是一位看起来与太阴差不多大的女子。
但太阴知晓，这位是当今大长公主，皇帝陛下的亲姑姑，后来舍身入道，道号‘弄梅’！
“原来是你们。”
萧紫神情淡淡，将道观大门打开：“进来吧！”
太冲与太和行了一礼，走在前方，穿过厅堂，来到一处厢房之外。
“咳咳！”
还未靠近，就听得一阵咳嗽声传来。
“拜见老师！”
太冲三人连忙在门外行礼。
“进来吧！”
门中，亚伦的声音传出，带着一丝虚弱。
太冲太和推门而入，太阴眼尖，见到亚伦手上拿着的绣金白帕之上，赫然带着一抹血迹。
望着这一幕，她的瞳孔微缩，想到了当初。
阵斩金王之后，老师的身体就不大好了。
而百官之中，保皇派却认为这是江山社稷之福，毕竟当年若丞相携带滔天大功而归，说不定下一步就是逼迫皇帝禅让了。
亚伦脸色有些苍白，模样倒是还年轻，与之前一般。
他笑了笑，让萧紫搬来枕头，自己靠在枕头上，看着三个学生：“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将你们都一起聚来了。”
三人当中，哪怕官职最低的太阴，也有诸事缠身，最近渐渐少来了。
“启禀老师！”
太冲先行了一礼：“最近朝政上的确出了大事，张居石成功入阁，卢晓义不仅冲击内阁失败，还在文坛之上彻底败北，但众所周知，卢晓义一向亲近老师，算是我等的小师弟。朝廷如此做法，着实令人寒心……”
太和道：“老师……还有一直跟着你，最为忠心耿耿的展大，在征讨西南夷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战死了……”
之前北方一战，六甲神兵就损失惨重。
近些年来，六甲神兵一系出身的将领也大多凋零。
虽然看起来都是意外，但集合起来看，隐隐就有一种不妙的味道。
再加上最近皇帝诏令议论功臣阁排名，竟然没有虚灵子，这已经是很危险的信号了！
不得不说，名分与大义之威力，当真不可思议。
萧梁再是傀儡，也当了将近二十年的傀儡，早已今非昔比！
可以说，成了气候！
萧紫在一旁，表情不变，静静听着。
“咳咳……”
亚伦虚弱地摆摆手，又开始咳嗽：“展大也死了？唉……故人半凋零啊……如今军中，是谁主事？”
“是汤汛、司允明、郑方！”
太冲回答道：“汤汛也就罢了，那司允明、郑方不过是伪松降将，得了丞相提拔才起家，如今都抖起来了，特别是在水师之中广植党羽，培养心腹，如今连陛下插手都觉得艰难……此二人与汤汛合称‘三老’，最是嚣张跋扈！”
对于这种人事变化，亚伦也很清楚。
作为一军主将，想要安插自己人太简单了。
而大梁得国甚快，只要加入得早，或者比较早，都能得到不少好处。
比如那张居石，居然都入阁，成为阁老了。
“咳咳……汤汛当年就不年轻，如今已经五六十了吧？外界大概要叫他汤阁老？哈哈……”
亚伦哈哈一笑，并未对此发表什么看法，反而挥挥手，让三个弟子退出：“好了……你们今日见也见了，为师这把老骨头还没死，该走了吧？”
太冲心中一凛，与师弟师妹行礼：“老师万福，我等告退……”
当离开养心观之后，他回望着寂寥的道观一眼，蓦然叹了口气。
如今位高权重，很多资料都可以看了。
当年老师虽然神通惊人，助皇帝得了天下，却也似乎遭了天谴，还剩多少道法，当真不好说的……否则的话，一些宵小，如何敢来试探？
第866章 地坛
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