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凌九霄
听到季然的问题,没等薛深回答,邻桌几个正在吃饭的客人已经纷纷开口苦了,一个个都觉得季然眼瞎,已经人赃并获了,不是盗窃又是什么呢?七八十万块钱的兰花,而且是在花盆里栽培得很精致,也不像垃圾。就算是那个清洁工想要找借口,说是误把兰花当成了垃圾才给塞进垃圾袋带走,这个理由也立不稳脚跟啊。
“先看看叶俏怎么说。”季然旁边的薛深,不疾不徐地缓缓开口。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薛深的视线,落在人群之中正在了解状况的叶俏身上。
叶俏把清洁工洪凤从地面上搀了起来,又递给她两张纸巾让她擦了擦脸上的脏污和泪水。刚刚两个保安把洪凤按倒在地上的时候,似乎还有人踢打了洪凤好几脚,甚至是扇了几巴掌,洪凤的脸都已经有了细小的擦伤。
“洪阿姨,您擦擦脸,慢慢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
就在叶俏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人群的另一边,一个穿着体面、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头上还打了发蜡,“已经人赃并获了,这个扫地的手脚不干净,把我这盆八十万的兰花给偷走了。怎么,你们餐厅不但不开除她,还找来个帮手,给她撑腰是吗?”
“您是植物学专业的范统范教授吧……”说话间,叶俏看向了梳着大背头的范统,“我并没有包庇谁或者替谁撑腰的意思,今天就是警察来了,也得问清楚事情的黑白经过,才能拿人或者是拘留吧。”
“警察?黑白经过?”如果说,叶俏认出来了范统的身份,还让植物学教授范统觉得沾沾自喜,那后半句话可就让他有些恼怒了,“哪来的理中客?你知不知道,这盆兰花有多重要?我有几个国家级的植物学研究项目,还有我带的好几个博士生的毕业论文,都和这盆兰花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这盆花要是少了一片花瓣,就会有至少五个植物学专业的博士生,毕不了业,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啊?”
一句话。
引起了太多人的共鸣。
以前就出过这样的事情,参观的游客把实验田里的油菜苗给拔掉了好几棵,直接导致很多农业专业,以某一棵油菜的生长为素材写的论文,因为花没了而没有办法完成论文,从而毕不了业。
叶俏被怼得愣了下神,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办。
季然想帮忙。
刚一起身,就被薛深摁住,“再等等。”
薛深看向那个植物学的教授,范统。
他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扫了一下范统头顶的【人生二维码】。
【姓名:范统(外号饭桶)】
【28岁――农业大学八年本硕博连读,毕业后取得博士学位。】
【29岁――留校任教,农业大学植物学专业讲师。】
【35岁――农业大学植物学专业副教授。】
【39岁――农业大学植物学专业教授。】
【41岁――因实验田里的一棵转基因向日葵被农大附近家属院里居民养的狗给咬坏了,和家属院的居民打官司,获赔五万余元。】
【43岁――因楼上邻居家的洗手间管道漏水,导致他的青苔培养皿被水泡了,和楼上的邻居打官司,经调解结案,获赔八万余元。】
后面,还有密密麻麻的一长串植物受损后的索赔情况,系统给薛深列得很详细,甚至把案号和裁判文书网上公布出来的裁判文书链接,都给薛深附在后面了。就像系统对薛深说的,薛深的能力越强,系统的等级和属性越高,薛深能在系统控制面板上面看到的东西就越多。这一切一切,简直让薛深大跌眼镜,直呼卧槽和好家伙。
这个饭桶的人生履历……
简直就是找到了发财致富的道路啊。
“薛哥,你刚刚说什么道路?”季然没听清。
“没什么。”说完以后,薛深又把目光落在了人群中。
人群中。
洪凤穿着蓝灰色的清洁工工作服,眼眶都红了,“我就是看包厢里的几位客人出来了,结了账要走人了。包厢里就剩下这么一盆兰花,我想着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儿子从小到大就喜欢侍弄花草,他是个做花匠开花店的,我也见过不少品种的兰花,但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兰花,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就想着带回去给我儿子看看。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花这么贵啊。”
“不管你知不知道这花价值不菲,难道我落在包厢里忘记拿了的东西,你就可以随随便便地拿走吗?”范统横眉竖目,他发怒时身子一抖,微挺的将军肚都跟着大摇大摆起来,看起来竟有几分滑稽。
旁边,餐厅的大堂经理也到了,满脸歉意地给范统鞠躬,范统可是他们餐厅的金卡vip客户,“范先生,真是对不起,给您造成了不愉快的用餐体验。”大堂经理看向洪凤,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被开除了!拿着你这个月的工资,滚吧!!”
洪凤被那一巴掌扇倒在地上,却连反抗都不敢反抗,抱着经理的大腿,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经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别开除我,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得养家糊口,还得给我儿子看病啊。”
经理气得扬手又是一巴掌过去。
也是这个时候,叶俏抬手挡住了经理的巴掌,“等一下。”
经理皱眉,“小姑娘,不该你管的,别多管闲事。”
“我并不是要道德绑架有钱人,一味地偏帮弱者,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叶俏松开攥着经理手腕的手,不疾不徐地开口,那一瞬间颇有薛深的气场。
她老神在在的,开口道:“趁着警察来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当着大家的面说说。我说完了就走,你们想把这位洪阿姨送到派出所也好,起诉到法院也好,我都不会再干预。”
有理有据且逻辑清晰,并不多纠缠。
而且,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并不是无理取闹之辈。
“你想说什么?”
“小姑娘你说说看。”
“最好不是来道德绑架的。”
“就是,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八十万的花也不能说扔就扔,跟做慈善似的。”
“是啊是啊,我不缺钱,我甚至可以一个月拿出八十万块钱去做慈善,但是我不能容忍我每个月被小偷偷走八十万块钱,一码归一码,这是两码事。”
“对!我可以砸钱做慈善,甚至可以拿钱去打水漂玩,但你不能道德绑架我。你要是道德绑架我,我就反手把你给绑了再撕票。”
薛深饶有兴致地看着叶俏。
他也不完全是在看叶俏,而是透过叶俏,看他和叶俏之间师徒关系面板上的属性栏。薛深对叶俏的姓名、性别、年龄、身高体重还有血型之类的信息不感兴趣,他看的重点,在于叶俏身为一名律师助理,甚至是未来做律师,在法律专业领域各方面的能力。
薛深心念一动,用意念滑动系统属性栏的滚轮,视线飞快下移。
他想要看到的信息,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417章 盗窃和盗窃罪,民事违法和刑事犯罪的区别(3000+)
沟通:★★★☆
判断:★★☆☆
法律:★★★☆
辩论:★★☆
证据:★☆
天赋:共情力强
特长:暂无
拥有道具:美貌
……
做他们这一行的,像职业病一样,阅读速度很快。所以,重要的东西,薛深习惯是看两遍。第一遍较为粗略,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第二遍再仔仔细细地阅读。等薛深看到叶俏的天赋是共情力强大时,先是一愣,然后若有所思地瞥了下叶俏的侧脸,眼底浮现出一抹欣赏。
共情能力强的人,最适合与当事人沟通,甚至是与对方当事人沟通。
“薛哥,要不要赌一把?”季然拿出一张面值一百块的粉红色票子放在桌上,推到薛深面前,笑着问了一句。
“赌什么?”薛深似笑非笑,往身后的椅子背上又靠了靠。
“就赌――那个清洁工是否构成盗窃罪。”
“你押什么?”薛深很大方地朝季然一摊手,示意季然先选择。毕竟,他能扫描每个人的人生二维码,看到每个人头顶的内容,如果还是他自己先做出选择的话,对季然太不公平了。
季然说:“清洁工,构成盗窃罪。”
“为什么这么肯定?”薛深的视线扫了清洁工两眼。
季然:“首先,清洁工自己说了,她儿子是开花店的,那么即使是没有见过的品种,她对价格也应该有一个基本的估量,即使她猜不到那盆花那么贵,只看花盆的材质,就应该知道这不是花鸟市场上三五块钱几十块钱就能买回来的东西。所以,她对于花的价值昂贵是有一定认识要素在的。”
季然:“其次,清洁工是在植物学教授等人离开包厢后,进包厢打扫时拿走的兰花。可是清洁工说,包厢的客人正在前台付款,那么她如果追上去是可以问问客人,包厢里的兰花是不是不要了,但是她没有,所以从这一点上,也能排除清洁工是刚好捡到那盆花的可能性,她有犯罪的意志要素。”
季然:“最后,从客观要件上看,那盆花价值八十万,客观上,植物学教授对花的占有也确实被侵夺,兰花的占有转移到了清洁工的手里。”
“所以,”季然论证得头头是道,逻辑清晰,“我认为,清洁工,是构成盗窃罪的。”
脑子里有了大致方向和分析思路的季然,整个人在面对学生,举手投足之间都镇定了许多。然后,他笑瞥薛深,“薛哥,您觉得呢?”
“盗窃罪啊……”薛深喃喃地出了声,默默地念叨了一遍这三个字,然后拍了拍季然的肩膀,“不,我不赞成你的观点。”
薛深反驳了季然的话。
“薛哥,你该不会是为了打赌而打赌,刻意反着说的吧?”被反驳了的季然也不恼,脸上倒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眼底,似乎有着一种争强好胜的味道在里面。
看着季然争强好胜的样子,薛深不禁笑了起来,没承认,而是摇了摇头:“我从不会在法律问题上刻意说谎话。”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他和季然再怎么分析得头头是道,也没什么用处,直接参与到案子里的人是叶俏,最后还要看叶俏怎么做出判断,还要看警察怎么给这个案件定性,薛深想了想,肯定地说道:“洪凤,不够成刑事犯罪,只是简单的民事违法行为。”
平时对薛深一向深信不疑的季然,这一次,却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薛深。
但是,季然没有多问,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叶俏身上。
人群中。
叶俏缓缓地开口,说道:“范统先生等人离开包厢后,遗落在包厢里的天价兰花,属于遗失物。在民法上,暂时归中餐厅保管,但范统先生并未丧失对兰花的占有及所有权。所以,洪凤女士擅自拿走天价兰花的行为,已经侵犯了范统先生的所有权和占有,确实属于盗窃行为,构成民事违法,应当承担一定的民事责任。”
一句话说完。
范统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得意地笑了。
洪凤脸色苍白,本就因为营养不良而呈现出不健康的蜡黄色的脸上,更是雪上加霜。洪凤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她因为常年干活而无比粗糙的手指头颤抖着,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薛哥,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啊。”季然把自己的那一百块钱拿走了,眉飞色舞地看向薛深。
薛深看了一眼叶俏,又看了一眼人群,缓缓地从自己钱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块钱。
只是。
季然伸手过来接的时候,薛深却没松手,“不妨再等等看。”
也是在这个时候。
叶俏又开口了,不疾不徐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从法律层面上讲,洪凤女士的行为确实是盗窃,也属于民事违法,应当承担民事责任。但是,洪凤女士的行为并不构成刑事犯罪,不属于盗窃罪,也就自然不应该承担刑事责任。”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我就说她不是好东西。”
“满口法律法规仁义道德的,那你道德绑架、包庇纵容,犯不犯罪啊?”
“有时间审判别人,不如审判审判你自己道德绑架的那一套吧。”
“跟我们在这抠字眼呢?都已经构成盗窃了,还不构成盗窃罪??”
“呵呵,圣母婊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天我算是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小姑娘,谢谢你给我上了一课啊。”
“……”
说什么的都有。
被一群人围着骂这种事情,叶俏以前当然是没有经历过,但是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叶俏想着,她以前见薛深在网上被全网黑,被人网络暴力的次数多了,也曾问过薛深,会不会觉得失望,觉得委屈。因为,他拼尽一身本领也想要保护的人,维护的正义,却是畸形的。
当时,薛深是怎么对她说的呢?薛哥说他维护的是正义本身,而不是正义的人。所以,哪怕今天正义的人明天不正义了,那也无妨,更谈不上是看错了人,维护错了人。因为身为一名法律人,维护的原本就是正义,而不是正义的事件,不是正义的人。
所以,无妨。
周围的人在吵闹,叶俏也不说话。等着周围的人都吵累了、闹够了、安静下来了,叶俏把拳头抵在唇畔,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说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盗窃和盗窃罪的本身,一是在于客观上的犯罪金额,二是在于当事人在主观上,是否对犯罪金额有着明确的认知。三是在于当事人在主观上,是否有实施达到犯罪金额的盗窃犯罪的故意,而不是盗窃一张几毛钱的纸、一支几块钱的笔的故意。”
把整个法律关系剖析清楚以后,叶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边整理脑子里的思绪,一边继续陈述自己的观点。只是这个时候,在场的人基本都安静了下来,把目光都集中在叶俏身上,已经基本信服了她的理智、客观和严谨。
叶俏继续道:“刚刚范统先生说了,这一棵兰花价值不菲,如果磕坏了碰坏了甚至是掉落了一片花瓣,兰花的价值就要大打折扣,甚至是变成和花鸟鱼虫市场上的兰花一般无二的价值,范统先生,我说的对吗?”
“对啊,那又怎么样?”范统理所当然,双手抱臂,淡淡地反问道。
叶俏笑笑:“所以说,如果洪凤女士深知这盆兰花的价值,是为了金钱来盗取这盆兰花,她又怎么可能不小心到随随便便地把兰花和这一堆垃圾一起杂揉地扔在黑色垃圾袋里,而不是单独找一个容器,宝贝似的把兰花给供起来呢?”
“……”
话落,众人哑口无言。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连刚刚接到报警电话,匆匆赶来的几个穿着制服的民警,都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叶俏把这一整个法律关系剖析完毕。
“啪――啪――啪――”一个民警主动从外围走进了人群,拍响了巴掌,看着叶俏,满脸赞赏地拍手,说道:“小姑娘,说的好,说的好,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学法律的吗?”
“政法大学毕业的,学法律的。”叶俏朝民警微微颔首,脸上并没有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所该有的骄傲,而写满了谦逊与温和,“谢谢警察同志的夸奖和认可。”
也有人不服气,在人群里插了一句嘴:“可是这兰花确实是被清洁工放在垃圾袋里,弄坏了啊,花瓣都掉了一大半了,也不能用了,这个责任又该由谁来承担?难不成人家植物学家教授是冤大头,兰花被弄坏了,还要自己掏钱,自掏腰包再买一盆吗?”
“当然不是。”叶俏侧着身子,转头看向那个人,缓缓地说道:“我刚刚说洪凤女士的行为不构成盗窃罪,所以不用承担盗窃罪的刑事责任。但是洪凤女士的行为构成盗窃,属于对范统先生民事权益的侵犯,应当对花被毁损这件事承担民事责任。”
几句话。
一个法律关系。
民事违法还是刑事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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