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丹琪天下
接着树林安静了。
过百位金斧寨贼人,一瞬间就被轰成了焦炭,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在大自然面前,人实在太脆弱了。
山洞里,徐川吃着韩罗儿剥的鸟蛋,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要下雨了。”
“公子,下雨好,下了雨那些山贼就不会进这深林里了。”韩罗儿欢喜道。
徐川笑着点头。
……
太原府,夏家。
夏二少爷被金斧寨贼人绑票了,这是近来轰动了小半个太原府的一件大事,夏家老爷,二夫人周氏急得团团转。
可夏大少爷却刚从「红曲馆」回来,他带着一身酒气,回到自己院落,进了房间,已经有冰镇的酸梅汤放在那里,外面一片酷热,这房间中却清凉的很,因为有一位穿着绮罗秀衫的夫人正为他摇扇纳凉,这夫人一身窄袖春衫,把那隆胸细腰的美妙曲线衬托得凹凸有致,可谓姿容上乘,不过家里的花再美,也比不上外面的野花香。
夏大少爷这出了名的风流浪子更是如此。
“夫君,听说太原守备关大人携关小姐来府上了。”那夫人柔声道:“是为小叔叔的事来的。”
“哦。”夏大少爷一笑。
“急吧,急也没用。我可听说,金斧寨那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待我消消酒气,过会儿我再去拜会。”
夏锦不在了,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代表夏家未来。
二弟?你还想回来?他冷笑着。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夏大少爷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第三章 乐土
夏家二少爷活着回来了,这消息比夏家二少爷被山贼劫走了更加具备震撼性,迅速席卷了半个太原府。
夏大少爷夏岗本来是绝不相信的,金斧寨那么多刀口舔血的浑人,怎么会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逃出来,可是当他来到正院,看到客厅中正被簇拥着的那道身影,夏岗心中最好的幻想也破灭了。
“我的儿,我的儿,可苦了你了。”二夫人周氏拉着徐川的手掌,就像如果不攥紧点,下一秒这个儿子就会飞掉一般。
徐川记得他刚进门时这位周夫人一见他便激动的泪水都止不住的模样,心中也一疼,这是他前世的娘亲,也是他的娘亲。
“娘,儿这不是回来了,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历这一番是好事。”徐川笑着,他的手掌轻拍周氏,周氏本来生染顽疾,都已经卧床不起了,这次也是担心他出事着急才提着一口气,见他平安回来,心中心事放下,怕是少不了又得倒在床上。
可是徐川轻拍一下,周氏身上的风寒便褪去了。身体也凭空轻快许多,她只觉儿子说的对,心情也是大好,这病情都去了大半了。
“二公子,你说那金斧寨贼人将你擒了去,他们大本营就在骆驼山上?”客厅里一位皮肤黝黑,穿着常服的中年人则问道。
徐川看过来,他知道这位便是山西承宣布政司衙下掌管太原府兵备的关将军,这位关守备是个功利心极重的人物,本是洪武二十年秀才出身,可三年没中举,做了平阳府一县令师爷,之后因为善于打点攀附,一路做到太原守备,平寇剿匪本就是他分内的事,这次夏锦出事,关守备正急得团团转呢,毕竟夏家能攀上燕王这条线,权势属实不小,然后夏锦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关守备心中大呼阿弥陀佛的时候,下一刻就想到了剿匪立功的事宜。
徐川扫了一眼怯生生站在他一旁的韩罗儿,点头微笑道:“是在骆驼山后,这次如果不是罗儿机敏,我这条小命怕也就丢在骆驼山上了。”
“这,这是奴婢该做的。”韩罗儿垂着头轻声道。
关守备怒拍桌面而起:“这群鸟山贼,仗着山中林深树密,朝廷几次都找不到他们的老窝,这次本官看他们往哪儿逃。”
“这些贼人目无王法,早该除之,便有劳关大人了。”坐在主位上的夏家家主夏承宗起身,拱手道,夏承宗身板并不高,可胜在雄壮,他双眸如电,两个太阳穴高高鼓起,谁看了都觉得像是一头猛虎般。
倒是比关守备更具行伍之气,只是年岁大了,眉毛已经花白。
关守备也不敢小觑这个夏家主,拱手道:“这是本官分内之事,稚儿,你在这里多陪陪文宁,为父这就回去部署。”
“爹爹慢走。”关守备手旁坐着的一俏丽少女起身,其双腕如藕、眉如远山、眸如点漆,阳光透过窗纸滤入,映在她的身上,身姿婀娜,肌肤如玉,的确是一难得一见的美人,尤其是她那落落大方,温婉顺从的神情,更是叫人油然生起呵护之念。
关守备是文人出身,陪养女儿也是颇有一套。
众人起身相送,刚刚送走关守备。
“二弟!二弟!”客厅外突然传来一阵喊声,喊声中充满着激动喜悦。
却是夏大少爷夏岗快步奔来,一看到徐川,便大步走到面前,上下一番打量,旋即一把将徐川抱住。
“二弟,大哥可担心死你了。”夏岗语气都有些哽咽。
“让大哥担心了。”徐川也拍着夏岗的肩背,嘴上则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兄弟俩这幅模样,外人看了还道兄弟情深呢,却没发现夏岗隐隐挤出两滴泪水的眼底,那懊恼的神色。
夏岗也的确心疼,他心疼的是,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二哥。”远处又是一道声音响起,只见夏家三小姐夏玉禾蛮腰款摆,长腿错落,一双鹿皮靴儿踏得青砖地面铿铿作响快步走来,阳光下,这位大姑娘一袭狐裘,长身玉立,头上一顶白狐胡帽,衬着那眉目如画,婉媚中带着些许北国女子特有的英气。
“小妹。”徐川也看向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妹。
在前世记忆中,论关系,他和这个小妹更亲近。
“二哥,你没事就好。”夏玉禾扑在徐川怀里泣声道。
……
当天中午,夏家大摆宴席,夏府一大家子人热闹非凡,各院的丫鬟下人们都得到赏赐,上下一片欣然。
主桌上,韩罗儿有些懵懂的坐在二少爷身边,她已经回去梳洗过了,换了一身新衣,最让她错愕的是她脸上的朱砂胎记竟然消失了,俗话说深山育俊鸟,柴屋出佳丽,韩罗儿的确不丑。
二少爷没有骗她,那颗蛋真的是美丽鸟的蛋!
当然,下人圈子里有人惊呼韩罗儿的变化,可是对于整个夏府而言,整体围绕的中心还是夏家人,比如夏二少爷,至于一个丫鬟是变丑变好看了,没人多上心,不过能够以夏二少爷救命恩人的身份坐上主桌,也是格外殊荣了,夏玉禾,关稚儿,夏岗,乃至二夫人周氏,都对她感激的很,热情之意是溢于言表。
吃过午饭,夏承宗回书房整理夏家产业,周夫人歇息去了,大公子夏岗约了三五好友外出,徐川则很是悠闲的陪伴着关小姐在自家后院赏花。
韩罗儿则在徐川一旁静静陪着,经此一事,她已经成为夏二少爷的救命恩人,怎么能做普通杂役,夏老爷也询问了她的意思,可赠她银两,放她自由身归家,可韩罗儿很坚定的要留在夏二少爷身边。
没人觉得韩罗儿的决定奇怪,这才是理所当然,不知道多少丫鬟羡慕韩罗儿。
至于此刻关稚儿和徐川游览着花园,关守备和夏承宗的用意很明确。
夏二少爷配关家小姐,那是门当户对。
不过徐川从前世的记忆中却找不到关于这个关小姐的记忆,也就是说,两人从没接触过。
这是第一次,是前世的一次“相亲”?
徐川的脑海中,夏锦是没有明确喜欢的人的,那未来的姻缘就是这位关小姐吗?他该热情还是冷淡?
或者一个念头让对方死心塌地爱上他?多简单。
不过是不是太下作了。
徐川不再多想,他仔细看着面前的天地,以他的神识,可以说面前的天地构造都在他眼中浮现。
“这里不是三界十万八千天地之一,应该是一片乐土。”徐川现在也确定,乐土,神秘莫测,有大机缘!
两人并肩走在后花园的小道中,徐川想着旁的,关小姐也有些局促紧张,不过最终她还是鼓足勇气,指着一株垂柳后的花丛轻声道:“夏公子,你看那花,开的多好,偏又一朵朵的藏于树后…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夏公子,你说像不像?”
大家闺秀,开口就是诗词,这是诗经中的《静女》,讲得是男女情爱,且这句诗里说的是女子主动约男子去了城墙一角,却又故意躲藏让男子寻找。
这说起来是形容花,其实已经近乎于表白心迹了,意思是告诉徐川,她虽然有些紧张,可却是中意你的,你大胆主动点。
一句话罢,关稚儿便目光灼灼的看着徐川,两朵红晕已经不知何时攀上了她的耳垂。不过她还在竭力做出落落大方知书达理的模样。
虽然只是第一面,可是在关稚儿心中,显然对夏锦很满意,不管是家境还是别的,都是堪称完美,她还要求什么呢?
徐川一笑:“关小姐喜欢读诗经吗?”
“嗯…夏公子不喜欢?”
“为什么这么问?”
“我,我觉得女子喜欢这种诗词歌赋多一些。”
关稚儿心思玲珑的很,她听说过夏二公子博学多才,可常年在关守备的影响下,男子事业为重,这些诗词小作可不能定国安邦。
所以徐川一问她喜欢,关稚儿心中就敏锐的问对方不喜欢?如果徐川不喜欢,怕是她再喜欢都不会再碰一下诗经了。
徐川也明白关稚儿这心理,小心翼翼,心思细腻,绝不会让人升起厌恶之意。
像很多电视剧里说大家闺秀刁蛮无理,可是在明初时候,真正的大家闺秀是绝不会刁蛮的,甚至让她们说一句脏话都不会,从小到大学的礼法让她们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只有顺从,三从四德、夫是天、妻是地,显然…关稚儿下意识已经将徐川当成她的“男人”了。
这相亲剧目,和几百年后完全是两码事。
徐川只能笑道:
“一般女孩子喜欢的,男孩子也会喜欢,因为男孩子得懂怎么讨女孩子喜欢啊。”
噗嗤。
关稚儿突然笑了。
一笑,她才像反应过来什么,连忙别过头去,红晕都从她的耳朵根子红到脖颈里了。
笑不露齿,这是基本礼仪。
这不是做作,不管是谁,在看到自己心仪的对象时,总会竭力表现出自己最美好的样子。
徐川则继续向前,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囧样。
关稚儿见徐川没嫌弃她,脸色稍缓,然后跟了上去,看着面前这个男子的背影,她原本心中还稍稍有些害怕,害怕未来的夫君无趣呆板,想不到对方这么有趣,如果说关稚儿先前是满意,那此刻就真是喜欢了:“这就是心动吗…嫁给了他,他便是天,便是相伴一生的夫妻,最亲近的那个人。”
这种感觉,真好。
她开心带着身旁的丫鬟跟上去。
徐川走着,他对关稚儿也生不起恶感,只是他的心还在钻研天地上。
不过随在徐川一旁的韩罗儿没留神脚边的一块石子,不小心绊了一下,她一个踉跄朝前就要跌去,旁边一只手突然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扶起。
“谢少爷。”韩罗儿站定身子道。
“小心些。”徐川笑道。
他们主仆这一插曲,两人没多想,却没注意身后的关稚儿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看向韩罗儿的眼中多了一丝敌意。
就像是一只猫看到了别的猫对它餐盘里的蛋糕虎视眈眈时露出的戒备一般。
徐川的确没在意她,他的神识正笼罩着另一处。
……
太原府城一家酒楼中。
夏岗匆匆进了包间,包间中早有一位俊俏后生在等候。
“怎么回事?老二怎么会活着回来?就那个小丫头就把他救回来了?金斧寨不是说有二百多个好手吗?”夏岗气冲冲的质问道。
“还不是你要那夏文宁多受些皮肉之苦?不然一刀杀了,哪来这么多事,这事蹊跷的很,金斧寨是一时疏忽让那小丫头片子钻了空子,把夏文宁救走了不假,可是他们两哪里能逃的出眼线处处的骆驼山,各个山口都有人守着,别说他们,就是连只鸟都飞不出去。”俊俏后生冷哼。
“那怎么?”
“实话和你说了,也不知道那夏文宁走了什么运,昨儿个骆驼山天降大雨,大雷落下来,正好把在山里搜寻的刘金斧等人劈了个正着儿,一个都没活下来。”
“啥?”
夏岗瞪眼。
被雷劈了?
“下雨莫在山里走,这山里的猎狐们都知道,就怕落雷,天意如此,没办法的事,不用多说了,死了干净,倒也不用担心他们把咱们堂口抖搂出来,不过夏文宁还是得死,他不死,你永远掌控不了夏家的产业。”
“那怎么办?”
“这次你下手。”俊俏后生目光森寒。
“我?”夏岗退了一步:“我怎么下手?”
“用毒,你请夏文宁到此饮酒,我们把毒下到酒里,一了百了。”俊俏后生道。
“那,我,我呢…”
“你?他被人暗算,关你屁事?难不成你和他一起死才好?你是他大哥,谁会怀疑你。”
“可…”夏岗脸色煞白,支使别人干活他不怕,他亲自露面?
“怎么?你要不遵教令?还是说,一辈子在夏家抬不起头来,将来被那夏文宁扫地出门?你不狠,狠的就是别人!”俊俏后生目光盯着夏岗。
夏岗神情一震,旋即咬牙点头:
“好,我做!”
“这才对。”俊俏后生满意一笑,接着和夏岗商议好了事宜。
夏岗转身离去了,
待得夏岗离去,俊俏后生突然起身,拉开一边的小门,门中走出了一道高挑身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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