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剑仙娘子 第28章

作者:阳小戎

“生而金石,一遍清虚,一遍振衣,一遍扶摇。”

“怎么可能会要四年,四刻钟才差不多,你定是记错了。”

赵戎皱眉,细想了一番,摇了摇头。“不,我没记错,她十岁开始修行,在这之前,她和我一直在赵府私塾读书,十岁后,我继续念书,她和芊儿则在我娘亲和另外几位供奉的教导下,踏上修行之路。”

“我之前对修行并不了解,之所以知道她是十四岁扶摇,是芊儿说的,除非芊儿骗我,不然,她的确是十四岁扶摇。”赵戎停顿了会,补充道:“芊儿那丫头不可能骗我,一是不会,二是没必要。”

赵戎清楚的记得,十四岁那年,母亲离世,当时她们要离开公爵府,去往紫气阁修行,芊儿在离开前跑来找他,哭着对他说,她和小姐要离开好久,因为小姐现在已经扶摇境了,她们需要宗门的资源才能继续修行,不能再待在府上了。

芊儿双手扯着他的袖子,噙着泪求他不要再和小姐赌气了,一定要在府上等她们回来,因为柳姨已经走了,世上只剩下他们三人是最亲的人了。

那一日,依稀记得,青君就默默站立在远处。

而他当时,好像是一脸的不耐烦,只觉得一个好哭鬼、一个讨厌鬼甚是烦人,赶紧让开,要走就赶快走,别耽误我读书……

“那就奇了怪了,按道理说登天境几乎不会卡人的,真正留人的境界是扶摇境,特别是扶摇境到浩然境的瓶颈,多少所谓的天才卡在这一步,无法引灵气入体,沦为庸才,你若说你那娘子是在扶摇境待了四年,我还勉强相信,怎么可能登天境呢?”

“难不成是练了什么奇怪功法?但本座也没听过有这种功法。”归十分疑惑。“对了,她扶摇境用了多久?”

“不清楚,不过听芊儿说,她一进太清四府就直接入了逍遥府。”

“太清四府的招收府生的标准是十六岁且扶摇境圆满,而能直接提前进入逍遥府,那就是十六岁已经浩然境了,并且养出了品阶不低的本命飞剑。”

“被府内判定为潜力不俗的剑修,所以说她扶摇境只花了两年不到,这速度才差不多,至于四年登天境……”

“该不会是你小子小时候天天带她逃课摸鱼,或早早的牵她情丝,让她一点心思都不在修行上吧?”归怀疑道。

“……”

赵戎满头黑线。你这种坏男孩带坏好女孩、废材带坏天才的语气是什么鬼?

“你凭什么这样污人清白?我小时候读书可认真了。”

赵戎摸了摸鼻子,突然有点心虚。“咳,至少在十二岁和她订婚后,我就很少和她说话了,所以,与我无关。”

“呵,那十二岁之前呢,八成就是你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敢做不敢承认?”

“我没做我承认个啥?”

“唉,她怎么这么倒霉早早的遇到了你这种负心的读书人,还是最懵懂无知的时候。”

“不是,我没,你为什么,等等,我懂了,呵呵,你全赖我身上,就是想掩盖你也不知道她为何四年登天境的事实,对也不对?”

“……”

“竟然还有您不知道的事情啊,赵某又涨见识了,原来,陨落的至高大能,不过如此。”

二人很快便把重要的事情抛在脑后,你来我往的拌起嘴来。

不一会儿,赵戎神色满足的走回借宿的那处农家院子,院子临近一条小溪,此时,正有一个娇小的身影蹲在溪边。

赵戎走近一看,是苏小小,她正在洗着自己的衣物,背对着赵戎,小脑袋上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赵戎瞥了一眼便准备离开,但刚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回头再看了眼那蹲在地上的娇小身影。

他忽然记起一件儿时的事来了,很久远了,但刚刚不经意间却在脑海中闪过。

那时候他与青君还未订婚,她才刚修行不久。

那日黄昏时下课,他收拾了会东西后,就走出了赵府的私塾学堂,一出门,就看见了蹲在不远处墙角的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

纤细的肩膀,此时一抽一抽的,低垂的小脑袋上系着高高的马尾,也随之跳动起来。

他悄悄走去,恶作剧般的抓住了那束青丝,将她的马尾轻轻一提。

“看我抓到了什么。”

女孩蓦然回首,是一张梨花带雨的鹅蛋脸,眉眼如画,此时却蹙颦抽泣,左眼下有一颗淡褐色的泪痣,无辜的浸没在泪水中。

“戎儿哥!”

青君蹙眉舒展,雨过天晴,在泪水中绽放出一个如花笑靥。

宛若阳光驱散了所有不开心的事情。

“痛。”

但随即便轻呼一声。

青丝被人牵住,再也逃不掉了,她咬着嘴唇,仰着头,娇憨的看着他。

他松开手掌,任由柔滑的黑发从指尖跌落。

她开心的起身,小手整了整绣花的齐胸襦裙,站在他面前,微微抬头,目光盈盈,只是下意识的抽了抽琼鼻。

他瞧了瞧她脸上的泪迹,伸手帮她抹去挂在小脸上的泪珠,拇指抚过她的眉目,宛若滑过一片羊脂白玉,又揉了揉那粒泪痣。

动作随意,无任何违避。

“怎么哭鼻子了?”

说完,捏了捏她哭红的鼻尖。

她脸颊还贴在他的手上,眼睛怜怜的看着他,委屈的说着一些最近藏在心里的烦心事,不时的偏着头用小脸蛋去蹭那只暖和的手掌,有时候说到一半,她会停一会,见他点头,知道他没有听的烦,她便会雀跃的继续讲下去,其实她的话很多,平时只是藏在心里,只有此时才会倾诉出来。

她说她是偷偷跑出来的,本来这段时间是不能出来玩的,见他还在上课,就在外面等了会。

她说自己好没用,一直拔不出那把剑。

她说她握那把剑时好痛,那纯白的月光,从剑鞘中溢出,趟入她的身体,像刀子一样,割的她剧痛。

她说修行好难,每次聚集起来的气,只要被那月光一碰,就会散去,之后便要重新登山。

她说柳姨他们虽然叫她慢慢来,并不责怪她,但她觉得自己让他们失望了。

她说,她不想修行了,她想简简单单的刺绣女红……

他当时静静的听着,因为听不懂,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赵戎眉头挑起,这些事如今想来,并没有自己以前想的这么简单。

他沉默了会,没有去告诉归。

而是眼眸深邃,重新审视起很多事情来。

不久。

清晨的初阳缓缓升起。

赵戎三人收拾一番,重新上路,终南国的洛京离这已经不远,今日便可抵达。

第四十二章 即见君子

一睁开眼,赵戎听到了夏日的虫鸣。

午后的凉风扑面而来……不对,好像是苏小小在扇风。

赵戎偏头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苏小小,此时正一边歪着头听亭内其它游客闲聊,一边双手抓着纨扇的扇柄给他送风。

两不耽误。

赵戎三人上午就赶到了洛京,见时间充裕,三人便不做逗留,直接上路,这儿是洛京数里外的一处亭名醉翁的凉亭,三人见正午夏日炎炎,便决定在此处稍作歇息,赵戎也就小憩了一会。

赵戎坐在亭内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慵懒的靠在柱子上,目光随意的扫视了下亭内。

刚来时醉翁亭内无人,此时却已经多了一些游客。

西北角有两个男子,应该是同伴,正在侃侃而谈。

其中一男子瞧着挺年轻,身着华贵锦衣,面如冠玉,手持一柄桃花黑色纸扇,上面画有一丛俊竹。

另一男子年纪较大,脸颊消瘦,眼眶微陷,但目光奕奕,褒衣博带,长发随意披散而下,手执麈尾,一幅终南名士打扮。

东北角则坐着一个体胖富态的中年道士,蓝衣拂尘,正在闭目养神。

最后是赵戎三人身旁不远,有一修长男子,身前搁置了一把七弦琴,在低头调试。

赵戎懒懒的收回目光,投向亭外,一手轻拍栏杆。

醉翁亭耸立山顶,在此远眺,极目千里,一片终南美景。

“那林文若真不是个好东西。”苏小小小声道。

“啊?什么。”赵戎回过头来,刚刚睡醒,有点懵。

“就是那个大婚当天,和新娘子退婚,把她嫁妆全丢在门外的林文若啊。”苏小小气鼓鼓。“怎么会有这么负心的男子,亏他还是个饱读诗书的书院读书人,呸!”

赵戎恍然,原来又是在说这人。

上午经过洛京城,街头巷尾,茶馆酒楼皆热议此事,赵戎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但议论的人太多了,一句句零碎话语入耳,差不多就拼凑出事情大概了。

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同情心泛滥的小狐妖,一听到还有这种负心事,便竖起耳朵打听,知道大概后,心疼那新娘子的遭遇,一路走来,嘀咕这种读书人真坏,要是小小遇到,小小要锤死他。

赵戎总感觉这话有点不对劲。

不行,得找个借口赏她几个板栗。

洛京的百姓大多都在骂这个叫林文若的读书人,据说是什么兰溪林氏的长子,好像是大婚当天退了人家女方的婚,翻脸不认人,毁了女子清白,又不知忠义,在国君面前弹劾国师,简直大逆不道,都骂他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骂的,赵戎都有点同情那位兄台了,不过,自己为什么会有点心虚呢,咳咳,我才和他不一样,我这不是正在送玉吗……

赵戎闻言没什么表示,不予置评。

但是醉翁亭内却有人听到了苏小小的话。

“这位小兄弟所言极是。”

亭内西北角,一直在朗声交谈的二人中,那个锦衣公子笑着对赵戎这边朗声道。

这二人皆向赵戎这边看来,特别是那个执麈尾的老者,终于有机会正大光明的看这边了,此时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苏小小,上下打量,会心一笑。

其实他一进醉翁亭就关注到了这三人,准确的说,是关注到了其中那个面若凝脂,眼如点漆的俊美书生,另外二人,一个普通儒生,一个面目颇为吓人的汉子,在他看来皆是俗人,他清溪先生一向以终南名士自诩,才不会去理会。

打量的越久,他越是惊喜。

锦衣公子瞥了眼身旁清溪先生的眼神,面色古怪,不过他又瞧了瞧对面。

那俊美书生在给那普通儒生贴心扇风,并且刚刚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了一些小女儿家的嗔态。

锦衣公子心中了然。

看来清溪先生是遇到了同伴。

赵戎并不知道他和女扮男装的苏小小已经被人误解。

他瞟了眼自己身前正垂着小脑袋,装聋作哑的小狐妖,她此时正背身对着刚刚出声的那二人,像个鸵鸟把小脑袋埋进土里。

“喂,他们在和你说话呢。”

“唔,明明是和你。”

“你怎么胆子这么小啊?”

“小小才不小哩,只是祖奶奶说不要理会主动搭话的男子,都不是好东西。”

“嗯,你祖奶奶说的对。”这次赵戎点了点头,非常认同。“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除了我。”

苏小小:“……”

锦衣公子见赵戎和苏小小交头接耳,没有理他,有些尴尬,不过收到了身旁清溪先生递来的眼神,他轻咳了一声,继续朗声道:

“亏那林文若还是思齐书院的读书人,书院现在就教出这种无情无义、无君无国、无父无家、无知无识之人吗?”

话音在醉翁亭内响彻。

赵戎和苏小小停止了耳语。

静坐一旁的胖道士点了点头。

“铮!”一直调试古琴的琴师也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奏起琴来。

锦衣公子见众人都响应他并将注意力投来,颇为满意。

“蓝仙姑乃国师之女,金枝玉叶,垂青于他,委身下嫁,早早为他持家,苦等归来,他却大婚之日撕约弃婚,毁女子一生清誉,让仙姑往后如何自处?此乃无情。”

“国师视他如子,耳提面命,竭力提携,他却在国君春日祭祀之时,当着洛京十万国人之面,上书参劾国师‘十罪五奸’,杜撰毋须有之罪名,此乃无义。”

“国君对其寄予厚望,推食解衣,放权赋任,他却颁布祸国殃民之法,以春苗法剥削农民,为兰溪林氏牟利;以退观法毁终南国教,蒙蔽民智;以将兵法穷兵黩武,滋边挑衅;诸法坏我终南国祚,不胜枚举。此乃无君无国。”

“婚姻大事,父母之言,他却无故擅自毁约,不孝也,此乃无父无家。”

“至于无知无识……他林文若竟敢胁迫国君,定下儒道二家之辩,辩出终南国教?呵,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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