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此时赵戎眨眨眼,像是没听懂她话,自顾自的点点头,了然道:“行,我这就去再带一个娘子回家,拜堂成亲。”
说着他也呵的一声笑了。
一半认真,一半玩笑。
某只小狐妖正因为年轻儒生与秋眸女子的打情骂俏,低头瘪嘴干饭,此时听闻赵戎试探言语,她狐狸眼微亮,随后偷瞄某个秋眸女子。
赵灵妃嗔视这耍人的坏夫君一眼,素手给他“整理”袖子,其实扭了扭他手臂上软些的肉,硬些的肉她舍不得……
赵灵妃微微歪头,秋眸看着他,“你敢!试试。”声音娇柔脆悦。
她素手抬起,两指竖起做剑,像是要唬唬他。
试试就逝世?
赵戎瞧了眼嘴角蕴笑的娘子,又瞧了眼她右手并指的剑,身子后仰了仰,眨眼咽咽口水,似乎在避开娘子的绝世神剑。
赵灵妃琼鼻轻轻的“哼哼”两声,赵戎笑了笑,没再接话斗嘴。
赵希夫这时摇头道:“你小子放屁,逗我呢?赵大丫头的剑,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说的是‘青梅’还是那柄倒霉的‘竹马’?它们瞧着也不像速度方面的本命神通,哪里是最快的!”
他瞪眼赵戎,“分明就在胡说八道。”
赵戎关注点却有些偏,他皱眉道:“你见过?”
这时,赵灵妃在一旁轻声解释道:“第一次入斋,让赵前辈看了下‘青梅’,第二次入斋……也就是这次这顿饭,赵前辈说像瞧一眼‘竹马’。夫君,赵前辈虽言行无忌,却也并无恶意,他……也算是我的前辈师兄的,你莫担心。”
赵戎眉头松了松。
赵希夫双手抱胸,啧啧称奇的插嘴道:
“甲等剑老子不是没见过,但赵大丫头这跌品跌的堪称惨烈的甲等剑,啧啧,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这可与被敌人碎去甲等剑不一样,剑胚犹存,灵性仍在,却是‘完好无损’的一跌再跌,直到跌无可跌……属实罕见,那光景真是玄之又玄……”
随后,他嘴里说着些赵戎等人听不懂的话,似乎与某种涉及甲等剑的大道玄理有关。
桌旁众人面面相觑,听的一愣一愣。
赵戎顿时了然,听范玉树说进这夏虫斋吃饭,有不少规矩,而这顿饭,赵希夫允许青君入斋亲自下厨,原来是提出了观剑的条件……他微叹。
赵希夫话音落下后,赵灵妃表情平静,斜了斜身子,轻轻依偎身旁夫君的肩膀,浅笑轻唤:“赵前辈。”她摇摇头。
掌柜汉子看了眼这位泰然以若的太清逍遥府天之骄女,止住了话头,只是嘴里仍旧嘟囔“真的值吗”“呵为这小子值个屁”……
赵戎抿抿唇,忽点头道:“嗯,娘子的这柄竹马就是现在全天下最快的剑。没有……比它更快的了。”
赵希夫嗤笑,“放屁。都成那副光景了,速度估计也就比乌龟快些,也不知这丫头还悉心温养着干嘛,好好去养‘青梅’岂不是更好,浪费精力不说……”
“小赵!你还说。”汉子实在忍不住毒舌,被冰娘瞪眼打断,他缩缩头。
赵戎摇头,“乌龟爬吗,已经够了,它就是全天下最快的剑了,其他天才剑修们的剑全都追不上我家的竹马。”
他笑了笑,身旁的赵灵妃一愣,转头看了眼夫君笑的有些开心的侧颜。
赵希夫觉得赵戎在试图侮辱他的智商,不耐烦的摆手,“在你梦里对吧?行了,差不多得了,你就是仗着这些剑没法当面比试,不承认,给爷耍赖皮,不过你也给我说的可信点,这竹马,估计还没我家冰娘跑得快呢。”
其实有一柄好像在的……赵戎心道。
赵戎笑问:“那赵掌柜觉得当世最快的剑是哪一柄,咱们比比?”
赵希夫抱胸,眼睛斜着赵戎:
“呵,就拿最近的那柄说吧,太阿剑阁南宗那个丫头的一栗……”
赵戎插嘴,纠正道:“最近的是我家竹马。”认真的模样十分欠揍。
赵希夫怒了,摆手,“算了,他奶奶的,比个屁啊,简直胡说八道,让你家的‘竹马’多跑十步,百步,千步万步,都旦夕间被一栗超越……不和你胡闹了,你给老子把酒还回来。”
赵戎想了想,摇头,“不会的,一栗绝对追不上竹马。所以竹马就是最快的剑。”
“放屁!”
“是不是放屁,咱们来比过就知道,这样吧,照掌柜的说的,就让一栗先让竹马一百步,两剑比试速度,出发赛跑,可好?”
赵希夫无趣的点点头。赵戎顿了顿,继续笑道:
“显而易见,一栗旦夕间绝对无法超过竹马,不止旦夕无法超过,一日两日三日,往后无数日,一栗都无法追上竹马,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竹马屁股后面吃灰。”
语气笃定。
众人大奇,连文静的李雪幼也忍不住抬头,好奇不解的看着那个言之凿凿的年轻儒生。
这害羞姑娘一只手放在袖子里,按住了姐姐送的小荷包。
这个刺绣荷包在她纤手下一鼓一鼓的,似乎随时就要被撑开。
某柄跨越一洲送来这处天涯海角的剑,恨不得立即挣脱小主人的慌张按压,跳出来把某个挑衅看不起‘剑’的年轻儒生一剑宰了……再绕着他脑袋画一百个圈圈。
赵戎没有察觉到他正在玩火,就算知道了也是一笑而过。
眼下,他神色似是不解,耸肩看了看面色不服的赵希夫与好奇疑惑的众人:“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如何追的上?你们都不知道吗?”
赵戎直接道:
“一栗让竹马先行一百步,然后它再出发去追赶竹马。在一栗飞到一百步距离的时刻,竹马在一栗跑的这段时间里,肯定已经又往前飞了一段路程,比如这段路程说是十步。这个时刻,一栗在距离出发点一百步的地方,而竹马在距离出发点一百一十步的地方。
“接下来,为追上竹马,一栗还要继续前进,再跑过了十步的距离。而这段时间中,竹马肯定又往前跑了一段路程,比如说一步,依然领先于一栗。
“为了追上竹马,一栗继续前飞,飞过了一步的距离。而竹马在这段时间继续前进,又推进了半步。一栗继续追了半步,而竹马在这段时间里又前进了一段路……”
赵戎话语顿住,因为大厅内已经无声了,他朝凝目的赵希夫和睁眼的众人笑语:
“一栗只能一直追赶我家竹马,如何能超越它?二者孰快孰慢,还需再我多言吗?”
“……”赵希夫。
“……”其他人。
扬名南逍遥洲能‘可朝游北海旦暮苍梧’的剑,让了一百步后,却怎么也追不上一柄跌品到底的剑,这怎么可能!?
只不过哪怕不敢相信得出的这个结论,但是这逻辑确实几乎无懈可击的,他们忍不住睁眼。
难不成是在这过程中,竹马偷偷加速了!所以一直保持在前面,一栗如何都追不上它?
所以……竹马还真的是最快的剑?
场上不少人暗暗吃惊。
“唔,这么说……有一说一,确实是赵姐姐的剑最快。”低头把十根小手指扳来扳去的苏小小,抬起小脑袋,点头肯定,说了句十分公道的话。
朱幽容和鱼怀瑾师徒二女对视一眼,总感觉不对劲,却又挑不出毛病,“这……”
赵玲妃秋眸圆睁,拉着赵戎手,“有……有这么厉害吗。”
咦,她的竹马剑竟然这么厉害,她怎么不知道。
赵戎朝傻娘子笑着点头,“我家青君当然最厉害。”
赵灵妃俏脸红了红,原本白皙入雪的肌肤,像是浮出一层天然胭脂,十分美丽诱人。
李雪幼愣愣看着轻描淡写的赵戎,她袖子里的荷包也已经停止了鼓动,莫名其妙被比下去的灵性四溢的一栗,似乎也给某人整不会了,陷入了‘剑’生的思考。
众人反应各异,而赵希夫的表情更是十分精彩……
不多时,他用力抹了把脸,紧接着,赵希夫面无表情的看着赵戎:
“为什么。”一字一句。
这个拐气玩世不恭的掌柜汉子此时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专注认真,是赵戎、赵灵妃等从未见过的模样。
抛出了个‘追不上乌龟悖论’的赵戎垂目不说话,他又悠哉的倒了杯冰娘酒,按照座位逆时针的顺序,递到了同样凝目注视着他的朱幽容身前。
在全场目光下,动作慢条斯理。
朱幽容没有去看酒,而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赵戎,似乎也在等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旁边的鱼怀瑾,放下了碗筷,笔直腰杆的坐在桌前,用手指蘸了些清水,正面色专注,一笔一划的画着什么东西……
“竹马不可能比一栗快。”
胡子拉渣的赵希夫语气无比严肃,顿了顿,他又缓缓摇头:
“若是这么比,我的剑也永远追不上竹马,不止我的剑,太阿剑阁的那柄太阿,玄黄人族历史上以剑证道的两位大帝的剑,乃至于太古万族共存的时代诞生过的古之剑帝的剑都追不上它!”
掌柜汉子说到后面,声音渐小,呢喃四望:“全天下,古往今来所有的剑,竟永远都追不上赵丫头的竹马,只能靠近……”他看着门外漆黑的夜色,“永远……”
赵戎轻轻点头,玩笑道:“嗯,确实追不上。刚刚说过了,天下最快的剑就是青君的竹马。”
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思绪却是如浪涛翻腾不息,快速思考着赵希夫刚刚的某句话。
人族登顶玄黄界已然快九万年,诞生过八位大帝,赵戎这是知道的,只是这八位大帝之中,除了闻名后世的二代大帝姜太清外,竟然还有第二位剑帝吗?
他或者说她是谁?怎从未听某个喜欢囔囔剑道的毒舌剑灵提起过……
第四百四十一章 快了,但没完全快
赵戎当下好奇,欲要问问归这第二位剑帝之事。
只不过转念一想,便作了罢了,自从那天夜里他破镜扶摇,它在大离醒来后,话就变少了些。
赵戎今天在书院忙碌一天,它除了在上午时调笑了赵戎一句外,便也没怎么出声,夜里他进了夏虫斋后,归更是没有了声响。
想着夜里回大离后再问它,赵戎暂时按耐了下来。
“为什么。”
赵希夫今夜第二次朝赵戎开口。
语气认真。
赵戎看了眼他,继续摇头,耸肩随意说道:“我也不知道。嗯,是某年某日在某本你现在问我我一定不记得的杂书上看见过类似的说法,甚觉有趣。”
他虽是如此说着,语气诚恳,然而脸上却藏不住笑。
忍俊不禁,似是某种恶趣味。
“……”众人一怔,不禁打量他的表情,很显然,此时连赵戎嘴里最笨的苏小小都能看得出来他在骗人,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不说,哪里是不知道?
十分欠揍。
赵希夫瞧着这个今夜他刚认识的臭小子,刚开始他是觉得赵大丫头不仅长得俊极,各方面都很不错。
只是眼神有些不太好,比如,竟然会看上这种小子,还为他祭了一柄天下剑修梦寐以求的甲等剑,是嫌老天爷给的本命剑太多了吗……
直到现在,掌柜汉子突然发现他错了……赵大丫头分明就是眼瞎。
赵希夫忽然觉得有点手痒痒。
他看了会儿赵戎,故意说:“嗯,你说最快,我看倒不见得。”
赵戎玩笑道:“不是最快的,那你们这些‘朝游北海旦暮苍梧’的剑,为何只让了百步,便再也追不上竹马?”
赵希夫撇嘴,笃定,“追不上也可能是两把剑速度一样,谁说一栗一定慢于竹马?”
赵戎出奇的点头,赞扬道,“确实如此,没错,还是掌柜的见识的多,就知道以掌赵柜的智慧,一定瞒不过你……”
这一阵马屁拍的让赵希夫嘴角一抽,越听越不对劲。
果然,下一秒赵戎话风略转:
“嗯,试想若两件剑速度一样,那当然是怎么也追不上的,而且呢,这情况下,两剑之间的距离当然都是保持不变的对不对……咳咳。”
赵希夫眉峰忍不住再次紧聚。
因为又在某人的温馨提示下,不得不再次直面那个让他心神不安的问题:
对啊,如果一栗与竹马的速度一样,那当然是一直保持一个距离,但实际却是——一栗将距离拉的越来越近。
所以是一栗快些?
然而一栗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最后那一点距离,因为它只要前进了‘这一点距离’,便需要一点时间,而竹马也会在这一点时间里,又前进一点点距离。
一栗只能无限地接近跑在前面的竹马,而无法追上它。
换句话说,只要一栗与竹马之前最初存在的距离能够被无限地分割下去,而每一段被分割出来的距离都需要一些时间来进行追赶,那么可以被无限分割的距离就需要用无限的时间去追赶。
奇了怪了,明明距离拉近,速度快的却追不上前面的。
所以一栗这是……
快了,但没完全快?
还是说在追赶的过程之中,每一回被接近后,竹马都会暗暗加速,因此它真的是最快的剑,所以才能将一栗一直甩在后面?
心神不安来自于脱离掌控的未知。
这种感觉,赵希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对于他而言,早已对山上大多数事情波澜不惊,哪怕是六千年前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入井蛙巷夏虫斋之时就已经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