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年轻儒生沉默下来,默默清洗伤口。
那日在太清逍遥府的竹林,陶渊然的课堂上,临走之前,老者问他。
面对大盗,他该如何‘有为’?圣人又该如何为之……
亭内的独孤蝉衣也没催促,安静的看着那个儒生蹲地的背影。
二人之间一直沉默。
各自都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戎抬首,轻笑了声:
“没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却是可以放言的。大盗虽然猖獗,但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远处,那位大离太后皱眉,“什么意思?”
赵戎看着她,真诚道:“娘娘,这理解起来很简单,这样吧,咱们做个假设,假设你就是一个大盗,你玩弄了这‘礼’。”
“什么叫玩弄,你这是用的什么不正经的词?”
“嗯,好吧,那就是盗取,假设你是坏人,盗取了‘礼’,摄取了强大的权利,干了些坏事,但是你可曾想过,这‘礼’有一天也会被他人盗去,被其他大盗利用,反过来伤到了你呢?”
他一叹,兴致阑珊道:
“好好的一个‘礼’,被一群大盗争来争去,都变了味了,没甚意思。所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出来当了大盗,总得还的。”
亭内的绝美未亡人螓首轻点。
她“哦”了一声后,不再说话。
赵戎也低头,继续洗起了伤口。
二人无言。
场上的空气安静了片刻。
女子突然轻呵了一声,“原来是这意思,赵先生的比喻,倒挺有趣的。”
赵戎摇摇头。
“只是闲的无聊,偶尔想想。有些事……让圣人操心去吧,我个小小儒生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他没再提了。
随后,二人之间又安静下来。
不多时,赵戎松手,吐了口气。
终于清理完了伤口。
他转头左右瞧了瞧,目光一顿,落在了旁边一只很大的竹篮里。
只见里面颇为整齐的码放着很多洁白毛巾。
上面用金丝刺绣,十分奢华。
赵戎好奇伸手,摸了下,篮子内有些毛巾略湿漉,有些则是挺干爽的,叠放在一起……
“咦,这些干净毛巾都是娘娘的?挺多的,咳娘娘,借再下用一条。”
“不行。”某太后立马道。
她杏目微瞪,下意识前迈一步,只是二人隔得远,却也赶不及阻止某儒生动作了。
他此时已经顺手抽出了一条曾擦试过她娇躯的毛巾。
赵戎一叹:“娘娘,用你条毛巾而已,别这么小气,这不还有很多条吗,你又不缺。”
独孤蝉衣:“……”
这九十九条华贵毛巾,‘各司其职’,分别对应娇躯的不同位置,某些易湿漉部位还会被分到好几条毛巾擦拭,所以干湿不一。
女子急羞道:“不行!你放下,你……”
话还没说完便卡住了,因为不远处的年轻儒生已经随手拿起,轻轻嗅了一口,嘀咕了句“额,还挺香的,娘娘用的东西就是讲究……”
独孤蝉衣:“!!!”
“……不过香里怎么感觉带了点异味……”
“???”
赵戎并不知道,他随机抽了一条对应奇怪部位的毛巾,将其撕成几根布条,包扎起了伤口。
亭内的绝美未亡人暗暗羞嗔蹬脚,却无奈不敢再道明真相……
很快,赵戎又换了件干净的儒衫。
用宽大的袖子将包扎后的伤口遮住。
他松了口气。
随后转头,与独孤蝉衣对视了片刻。
后者不知为何,脸颊有点晕红,特别是在她身上雪白裘衣的映衬下。
她没有去看赵戎,杏目瞪着旁边的地面,似是与这地板置气。
二人默然无言了会儿。
赵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浴池林园。
没有出声告别。
独孤蝉衣静立亭内美人榻旁,某刻,目光一移,目送着他背影离开。
眸光有些难言。
约莫一炷香后。
赵戎抄着袖子,悠哉离开了广寒宫。
他手里,抓着一条悄然带出来的彩带……
第四百八十五章 这乐趣没法与孤寡之人解释
赵戎面色如常的迈出广寒宫大门。
门外拱卫的弦乐离女们自觉让出了一条道路。
不过却并没有人偏开目光看他。
赵戎抄着袖子,往前走了几步,就在某些离女悄然的瞥来了些视线之时,他突然脚步一停。
只见这个年轻儒生突然转头,脸上带着些歉意道:
“那个……可不可以帮个忙?”
众离女面面相觑。
年轻儒生挠挠头,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回头要是太后娘娘回宫了,能不能帮我禀告一声,赵某前来求见过。”
“啊,哦哦。”
众人微愣,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就和小鸡啄米似的。
“那就有劳了。”
年轻儒生春风一笑,直接转首离开了,走前,嘴里似乎还嘀咕了一句。
“唉,今日白跑了一趟……人影都没个……”
众离女:“……”
……
“这是……他的原话?”
“是的,娘娘。”
广寒宫内,某座雾气弥漫的天然浴池旁的亭子中,有披雪裘的绝美女子端坐在美人榻上,昂着下巴,看着外面的景物。
她侧瞥了一眼亭外跪地禀告的弦乐离女。
后者不敢抬首。
独孤蝉衣忽笑,“嗯,哀家知道了。下一次,若这位赵先生还来,你们可别再疏忽,怠慢了先生,得替他带路,可别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是,娘娘!”
亭外地上的弦乐离女用力叩首。
“另外,替哀家去把豆蔻唤回来,和她说,不用再罚阙儿跪了,赶紧回宫。”
“奴婢遵旨。”
弦乐离女恭敬的在胸前画了个弦月礼,唤了声“二分明月离去归兮”,领命离去了。
她自从进来禀告起,便全程不敢抬头乱看,亭内的一些奇怪痕迹……
比如娘娘正坐着的美人榻下方,为何满是木屑,似乎床下凌乱。
又比如娘娘沐浴后擦拭凤躯的毛巾为何散乱一旁,地上还遗落着一根根被人撕碎的毛巾细条。
再比如……石凳、美人榻、地板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又是何人留下……
这些让她心惊胆颤的画面,这位弦月离女离开后,很快便全部‘忘记’了……
亭内,再次独身一人的独孤蝉衣,微微皱眉。
四围空荡无人,只有不远处传来的哗啦啦的泉水滚动声。
女子转首,看了眼某个儒生离去的方向。
“赵戎……赵子瑜……”
独孤蝉衣嘴里轻念了几句,意味难明。
某一刻,她突然起身,俏脸红晕,秀眉紧锁。
感到一阵没由来的烦杂与躁意。
绝美女子绳带一解,褪去雪白大裘,重新朝浴池走去了。
往日端庄轻盈的莲步,此刻略急乱……
今日,某个男子做了太多冒犯了她的事情,而且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之前从未有男子对她做过的,今日算是第一次经历到了……
某一刻。
在浴池内用力搓洗玉肤的洁癖女子,银牙咬碎。
“……赵子瑜……无耻儒生……”
……
离开皇宫的某条路上。
一个年轻儒生步伐悠哉,此时正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白玉牌,低头,仔细系在腰间。
这枚白玉牌,是他以其温养过的,是与青君的定情之物,原本和墨玉牌一起,被青君贴身带着。
不过昨日在夏虫斋,赵戎与青君分开之前,青君又给他系上了,说是保他平安。
赵戎摸了摸玉牌,不禁有一点儿心虚。
还好娘子蕙质兰心,在走之前把玉牌系在他身上了,还有小小她的香囊也是,不然当时在独孤氏那儿,他没控制住自己,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咦,玉牌怎么有点热了。”
赵戎系好后,摸了摸玉牌,手掌感觉到了上面正源源不断散发出的热量。
不过语气疑惑了会儿后,他很快便明白了。
应该是千里之外,在独幽城的娘子此刻正在抚摸另一块墨玉。
“傻娘子……是不是又在想我了。”
赵戎轻笑的嘀咕了句,也抓紧了腰间的白玉牌,大手揉搓了起来。
这对墨白玉牌,是对通灵宝玉,有时候相互之间会感应。
一旦有一枚被揉搓玉身,或剧烈颠簸之类的,那么另一块玉牌也会感应发热。
“应该是刚刚掉到了地上,让娘子藏‘怀间’的那块墨玉感应到了,放出了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