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隐于深秋86
没想到,身后声音复起:“等下……老夫到底是有多可怕,吓得你双腿都打摆子?给老夫站直了!”
“我,我……”侍卫顿时欲哭无泪,腿颤得还更厉害了:“太,太尉,卑下还是怕。”
“怕什么怕,是不是个爷们儿,给老夫拿出点胆量来!”
不知为啥,看到部下这么怕自己,他没由来有些生气,喝令道:“要是还敢再怕,老夫下令剁了你信不信?”
侍卫当即快要哭了,脑子也一片浆糊,鬼使神差地强撑着一挺胸道:“我,我……老子不信!”
话音落下,整个人立马呆了:自己这是活腻了啊!
没想到,太尉蓦然一愣后,竟露出满意的笑容,拍着自己的肩膀道:“不错,还算有个爷们样儿……下去吧。”
走出大门的侍卫看看明晃晃的天,再回头看看大厅里通向内堂的过廊,这才忍不住后怕,感慨地喃喃自语道:“太尉如今,是越发喜怒不定了啊……”
第3章 俺也一样!
翌日一早,醒来的董卓随便用完早饭,便向前厅走去。心心念念着民心值的他,还不忘向贴身的侍卫问道:“部将们都来了么?”
“回太尉,各将军校尉司马,已在大厅静候。”
“嗯。”
昨天过后,他已差不多弄清了情况:如今是永汉元年十月,也就是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汉末动乱最重要的一年。
这一年八月末,京城大乱,外戚和宦官同归于尽,朝廷出现了权力真空。
九月初董卓奉大将军何进之令,趁乱闯入东汉首都洛阳,先是威逼利诱把持了军权,又通过废立皇帝在朝堂上扬名立万,彻底成为大汉王朝的权臣。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严格来说,崇德殿上的那名皇帝,不过是他操纵的一个傀儡。
但权势滔天的同时,下面也暗潮汹涌,正是他奋笔改写命运的时刻。
可刚来到前厅,满心期盼的脸色不由黑了下来:只见前厅两侧那些将领,一个个虎背熊腰、膘肥体壮,形貌粗野。
打眼望去,就知个个是杀人放火的好手儿。
注意,董卓这里用的是‘杀人放火’,而不是‘行军打仗’——两者,可是有天渊之别的。
‘不可以貌取人……这样很主观也不理性,万一他们跟自己一样,虽然长得很丑,却很睿智温柔呢?’
刚安慰完自己,其中一人已抱拳高声道:“太尉召集我等,可是为了奖赏部下一事?是否今日便可杀入城中,让儿郎们快活一番?”
此话一出,别的将领也都跃跃欲试,就等自己一声令下便会抽出刀子,身先士卒地去祸祸百姓。
尼玛!
召集你们过来,就是为了不让你们乱来,结果都这么一副德行?
当下,他先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控场,不置可否地回了句:“今日召诸位前来,的确是为了商议洗掠洛阳一事。”
“还有什么好商议的?”
又一名将领开口,跟老光棍儿急着要入洞房般道:“太尉早就许诺了奖赏我等,儿郎们看了这繁花似锦的洛阳,也早已急不可耐。只要太尉一句话,我等便……”
“你就如何?”董卓愈加沉不住气,截断这人问道。
董越这才察觉出老板今天的语气不太对,心中开始狐疑:“太,太尉该不会是想……食言而肥吧?”
“混账!”未待董卓开口,堂下一人已怒发冲冠,上去就是一脚呵斥:“某兄长何许人也,岂轮得到你这狗贼置喙!”
董卓放眼一看,不由有些错愕:力挺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差点要剁了的弟弟董旻。
这家伙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不得不说,对自己……嗯,应该说是对他的兄长,还是挺愚忠的。
古代‘长兄如父’的理念驯化,看来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于是,忍不住向董旻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
可惜,也不知是自己形貌太凶,还是昨天给弟弟留下的心理阴影较大。看到自己善意的微笑,董旻竟吓得哆嗦了一下。
随后正准备说些什么,堂下大部分将领已对董旻皆怒目而视。其中一人更豁然而起,铿锵言道:“义父!”
嗓音很奇特,沙哑中有种金属颤动的味道。
董卓心神一凛,定睛看去,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酸溜溜的味道:那人八尺有余,长身玉立。周身并未着甲,只披着一件纯白色锦袍,却更显得英姿飒爽。
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仿若老天精心雕琢研磨,极为英俊。两条横眉下是英挺的鼻梁与深深陷下的眼眶,五官立体有型。
更令人心神一乱的是,他的瞳孔不是黑色,而是有如琥珀般的浅褐色。闪动之间,还带着刀锋犀利的气息。
只一眼,老董便深切明白貂蝉为啥会爱上这货,而不是自己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别说女人看了会芳心乱跳,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心神一荡。
没错,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闻名史书上的那位‘干爹杀手’吕布,吕奉先。
面对这位历史上会干掉自己的家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露出狡黠的笑容:“吾儿……可有何高见?”
‘吾儿’这两字,特意拉长了声调。
没曾想,吕布听后非但不觉得耻辱,反而还很高兴自得的样子,抱拳道:“人无信而不可立,义父乃当今太尉,手掌天下兵权,更当言出法随、一诺千金。”
“况且我并州儿郎对义父倾心投效,一是为匡扶汉室、建功立业,二来便是敬慕义父风采,高义薄云。义父又岂能朝令夕改,令将士们寒心?”
一番话落,老董忍不住气怒攻心,真想当场剁了这家伙:好儿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如此能说会道?
史书上,可没记载这一条啊!
不过想想也是,你肯定是有点儿文化的,否则在丁原账下,也干不了主簿一职。
更令他恼怒且哭笑不得的是,其他将领闻听,也都憋不住了。奈何又没啥文化,只能一个个跳出来道:“说得对!”
“太尉,俺也是这样想的!”
“俺也一样!”
……
看到这一幕,老董连气都生不出来:好家伙,果然一个个都是杀人放火的好手儿,有你们这么一群贵物辅佐,我董某人何愁不身首异处?
偏偏自己又被逼到众意难违的境地,要没个缓冲就力排众议,看样子他们非反了不可。
当下,目光急忙看向董旻。
没想到这家伙好像也被煽动了,眼神儿都变得期待炽烈,就等着自己回心转意。
好在也是这一瞥,老董又发现一人。
那人面容方正刚毅,坐在群情汹汹中一直沉默寡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此时更蹙眉沉思,仿佛丝毫没将众人的喧闹听在耳中。
想起这人身份,老董不由心下一喜,开口问道:“徐中郎为何愁眉不展,可是另有高见?”
此人乃徐荣,辽东玄菟人,董卓麾下的一名中郎将。
不同于演义中与夏侯惇交手不过数回,便被斩于马下的三流武将,老董深知徐荣精通兵略,战功卓著,后来更击败过曹操和孙坚两位大佬。
但他因非凉州人士,又鹤立鸡群,颇受凉州系将领的排挤。在这样的军议中,也很少主动开口。
此番闻听董卓问话,才起身抱拳道:“太尉,卑下只是觉得为兵者,当恃强而不凌弱。黎庶们本就苦寒无依,洗掠不祥。”
“况且我等收编的兵卒,故大将军旧部及南北二军,大多乃洛阳人士。若令他们杀掠同乡,也恐激起兵变……”
此言一出,适才群情汹汹之势,立时如烈火烹油中倒入了一盆凉水。在场将校皆怒气冲冲看向徐荣,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
老董却如严寒中寻到了暖手宝一般熨帖无比,不等众人群起诘难,当即点头赞同道:“徐中郎言之有理,今日老夫召集诸位,正是为取消洗掠洛阳一事。”
这话一落,可比徐荣刚才有威力多了。
满堂将校一个个仿佛被施了定身魔法,连面部表情管理都做不到,一个个又怒又惊,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
就连徐荣,也有些不敢置信,抬头愕然看了董卓一眼。
一时间,满堂静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无言中又酝酿着说不出的诡异。似乎只等一个契机,就会突然炸裂开来!
第4章 杀鸡儆猴
“兄,兄长,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静默片刻,董旻率先打破平静,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
满厅将校的目光,也都齐刷刷看向董卓,跟形成条件反射的鸭子听到吃食的声响般,纷纷伸长了脖子。
“自乃深思熟虑之言。”
董卓则满意地点点头,耐心解释道:“吾等皆凉并边疆之人,向来受士人鄙薄。麾下将士也都出身苦寒,为求生路才追随我等南征北战。”
“如今总算入主朝堂,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契机,又岂能舍根忘本,将刀刃挥向无辜百姓?”
随即,还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若真如此,非但尽失民心,断了咱唯一可笼络依靠的根基,还会背上万世骂名,成天下众矢之的。”
“故老夫左右三思,觉洗劫洛阳一事甚为不妥。今日召集诸位,一来是为了取消洗劫洛阳一事,二来便是商议如何换种方式慰劳众将士。”
说完,满怀期待地看向众人,等着反应。
寂静。
大厅里又是一片鸦雀无声,众将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仿佛听到了什么旷世谬论,神色古怪不已。
老董见状,不由有些焦躁,催问了一句道:“诸位以为意下如何?”
说着,还努力挤出个自以为友好和善的微笑。
这一次,董旻倒没有吓得打哆嗦,总算准确把握到兄长的心思。可努力回了个微笑后,神色反而加疑惑纠结:“兄,兄长不会是在说笑吧?”
此言一出,将校们似乎也一下找到了合理解释,恍然大悟地轻松笑起来:“太尉……真是费心了啊,知晓我等最近辛劳,居然还这般逗趣。”
“不错,某家也差点就信了,太尉当真好雅兴、好演技!”
“然也,还说什么体恤百姓贫寒,真是好笑到了极点。那些泥腿子自古命如草芥,杀之不尽、斩之不绝,活着的意义不过用来耕田、募兵、纳赋、服役,纵然此番屠上一批,又能如何?”
刚开始,也就几个将校小声谈论。
随着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众将校愈加肆无忌惮起来,一个个哄堂大笑,大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区区黎庶,目不识文,手无寸铁,不过一群待宰的鸡,又何须体恤?”
“人活一世,当潇洒痛快,饮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女人。偶尔劫掠一番百姓取乐,又有何不可?”
“不错,我等追随叔父出生入死,图得不就是如此?若失了这等乐趣,还有何……”
一个年轻将校刚说到这里,忽觉大厅的气氛不太对劲,所有人都奇怪地看向自己。
随即才察觉身旁蓦然升起一股滔天的怒意,似如火山蓄势喷发,惊得他不由口不能言、身体僵硬。
“叔,叔父……你何时从主位下来了?”董璜机械地转过脑袋,看到一脸怒容的董卓,心中不由升起莫大的不祥之感。
“失了屠戮劫掠百姓的乐子,你便要如何?”
听着这些贵物们狂妄浅薄、冷血残暴的说法,董卓只觉全身的血一下涌上脑门儿,冲得太阳穴都突突直跳,杀心无法抑制。
“我,我……”看着这副如猛兽般欲择人而噬的模样,董璜双腿突然有些软,脑子也一片空白:“我就是随便说说……”
“兄,兄长……”董旻也看出事态不对了,赶紧上前劝解道:“璜儿乃大兄唯一的血脉,是咱董家的独苗男丁。他年纪尚幼不懂事儿,有什么说错的……”
“给老子滚犊子!”话音未落,董卓再也忍不住,蓦然暴吼开口。
仿若平地一声炸雷,吓得董旻当场跌坐在地。
而眼珠子已气得都红了的老董,又一脚狠狠踹在董璜腰眼,直接将他踹飞三步远,撞翻了两副低矮案几:“不让你杀人放火,就想反了老夫是不是!”
“还人生图得就是潇洒痛快,杀个把百姓取乐有何不可?那老子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当场揍死你是不是也没什么关系?”
“叔,叔父饶命!”
不知到底怎么了的董璜,本能地手脚并用后退躲避:向来宠爱自己的叔父,这会儿突然发什么疯?
往常说这等话,不是都夸我好气魄、有志气,是董家的千里驹吗?
这一次,迎来的却是董卓四十六码的大脚底子。一鞋底狠狠踩在脸上,鼻血直流、后脑震荡,再也没机会挣扎着爬起。
“叫你平时没事儿多读点书,都读狗肚子上了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都不懂?”
怒气总算找到了发泄点,董卓一脚接着一脚跺上去,只觉痛快解恨:“什么百姓目不识文、手无寸铁难成气候,黄巾之乱暴起震荡大汉大半州县,余波至今未平!”
“此滔天之祸导致皇权旁落、汉室基业风雨飘摇,各州郡拥兵自重……老夫也因此,才趁乱入主朝堂!”
“殷鉴就在几年前,居然还想让老夫重蹈覆辙,是嫌老夫活得太痛快,恨不得早日被百姓们点了天灯儿是不是?”
见董卓暴起,大厅中的将校瞬间手足无措,不知是该拦还是劝。此时听到这话,浑身血液又不由为之一凉!
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借着爆揍从子敲打我们啊……
没错,黄巾贼乱才不过数年,作乱之人不正是平日里软弱可欺的穷苦百姓?
汉室朝廷为了平定贼乱,耗费了多少钱粮兵马,还不得已改刺史制为州牧制,许各州郡自行募兵平乱,至今也未尽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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