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然后吃 第275章

作者:雪后初霖

这群鸟类,在过去的十年间,似乎已经在这个无人打理的花苑里彻底安家落户了,想要赶走它们,恐怕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事情。

当然,即便如此,以他的性格,本来其实是不会这么失态的。

眼下这般,更多地,或许还是为了遮掩心里的某种情绪。

毕竟,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着实不是什么能让人平静说完的话题。

满月好奇地看着四周,试图找到和过往记忆里一致的地方。

但可惜的是,哪怕身为寿命绵长的古代种,满月满打满算也才十五岁,十年的时间对于现在的它而言,着实不算短。

所以记忆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模糊。

“我们到了。”

洛迦平静中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在满月的耳边突然响起。

缓缓抬起头,映入阁螳螂眼帘的,是一片被无数紫藤花团团包裹,用不知名乳白色岩石雕刻的女性雕塑,以及其下的方形石碑。

在石碑前的平台上,放着一束同样是紫色的鲜花。

看色泽和新鲜程度,应该是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上放的。

阁螳螂满月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碑前的一行小字。

【愿天上繁星,与您共入梦乡】

没记错的话,这里埋葬着的,应该是罗安娜王后的遗体。

这行字,还是当年它看着修亚罗刻下的。

但为什么……洛迦要说修亚罗在这里?

满月困惑不解地扭过头,一对如宝石般清澈的蔚蓝色眸子,看向身旁的青年。

“修亚罗大哥,就在这里。”

平静到没有一丝情绪起伏的话语过后,洛迦主动让开了半个身位,露出了其后的事物。

那是一个用相同材质雕刻的,带着小小王冠,略带些婴儿肥的孩童。

他的脸上满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两只小手,正紧紧握着女性雕塑像的左手,仿佛在撒娇一般。

“修亚罗大哥,就在这里。”

洛迦低着头,又一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望着那和记忆中几乎别无二致的雕塑脸庞,满月终于听懂了洛迦话里的意思。

几乎同时,它也看到了孩童雕塑下,那几不可见的一行小字。

【月色真美啊,母亲】

天旋地转般的晕眩感,让满月踉跄着向后倒下。

无法抑制的悲伤,混杂着对好友离世的不可置信以及疑惑,最终汇聚成了一声狂乱的嘶鸣声,于这片破败的花苑里,极尽响彻。

不受控制的,源于古老种阁螳螂的本源力量,化作无尽的蓝色火光,从满月银白色的甲壳缝隙里狂涌而出。

这在雌性阁螳螂身上,或许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放到雄性身上,就算得上是史无前例了。

或者说……奇迹!

根据学者的研究,阁螳螂雌性与雄性之间的关系,有些类似于重甲虫和彻甲虫,后者几乎就像是前者的奴隶,任凭对方驱策,甚至于在必要时刻还会被对方直接吃掉,以作为能量供给。

当然,相比于重甲虫使用的信息素控制,本身生态位几乎逼近古龙的阁螳螂,所使用的的上下位控制手段,要更神秘且强大的得多。

每一头雄性阁螳螂,在虫卵成型的那一刻,都会被作为母体的雌性阁螳螂,打入某种能够限制其本身力量增长的特殊物质。

伴随着它们的孵化,这种特殊物质,会不断让它们在潜意识里倾向于服从母体以及其他雌性阁螳螂的命令,甚至于主动抛弃自己的生命。

也因此,早就被博古通今的修亚罗告知过这一点的满月,才会对另一头隐藏在大沙漠中的雌性阁螳螂避讳莫深,死都不愿意接近对方的地盘。

本身实力的限制器还在其次,关键在于,一旦真的见到对方,自己怕不是瞬间就会被对方“蛊惑”,最后成为一头连自由都失却的可悲奴隶。

这是向来热爱自由的满月,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但总而言之,在极端情绪的冲击,以及一些未知影响的共同作用下,雄性阁螳螂满月,彻底突破了自出生以来……不,自出生以前就被施加的限制器,真正意义上解放了属于自己的古老种力量。

自今日以后,满月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潜力不逊色古龙种的甲壳种顶点,炫辉之阁螳螂。

望着和满月蓝宝石般眼睛一个颜色的气焰,知道其中内情的洛迦,先是一愣,随后便自心底感到了愈发的悲戚。

这种事情,为什么偏偏都发生在修亚罗大哥死后啊!

他就不能看到,那轮新世界的月亮吗?!

背负了一切罪恶,一切污名的他,不该是这个结局啊!

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洛迦的嘴唇都被咬出了殷红的鲜血。

“能告诉我……发生了些什么吗?”

一个满是疲倦的声音,从满月和洛迦的身后突兀地响起。

一人一虫转过身,见到了一个留着银白色长发,面容俊秀的青年。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的样貌,和死去的修亚罗,太像了!

“时间还有的是,两位,让我们坐下来……”

“好好聊聊吧。”

轻叹一声,塞佩罗斯的目光扫过后方一大一小的两尊雕像,脸上同时浮现出一抹落寞和遗憾。

这便是创造我的男人吗?

很遗憾,用这种方式认识你。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人造生命体-【新月】塞佩罗斯

“所以,那位……最终还是因为伤势过重,在抵达边境的时候死去了吗?”

“然后你们就将他的尸骨,带回了这里安葬。”

塞佩罗斯有些失落地垂着头,一时间感慨万千。

那位有着【美月】之名的大王子,这一生,有一刻为自己而活吗?

可悲……可敬……可叹啊!

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在场两人一怪,也算是彼此了解了各自的身份。

首先便是其中最显眼的非人种族,阁螳螂满月,它是距今十五年前,被修雷德王国大王子修亚罗孵化长大的。

差不多在五年后,便因为体型愈发明显的原因,被放生到了野外,并约定当满月能自如隐藏形体之后,再于这处教堂重逢。

是的,借由盔甲隐藏自身的点子,还是当初分别时修亚罗提供的。

当然,体型以及引人注目什么的,其实不是那位大王子,让满月回归自然的真正理由。

按照一旁洛迦的说法,修亚罗只是不希望,让人类社会过分影响到满月的成长罢了。

它终究是身为古老种的阁螳螂,需要去接触真正的自然环境。

说完阁螳螂满月,第二个便是最早抵达教堂的,留着一头紫色长发的洛迦。

相比于满月,他的故事就要曲折不少了。

二十多年前,因为西修雷德王国和东修雷德共和国的战乱,家破人亡流离到王城的他,和一起报团取暖的其他几名流浪儿,被善良的罗安娜王妃收养,并理所当然地结识了当时还是个孩子的第一王子修亚罗。

随后几年,因为猎人公会的介入,两国的纷争被迫“自愿”终止。

而除了洛迦以外的其他流浪儿,也在年龄最大的那个大孩子的带领下,婉拒了王妃的挽留,踏上了回归故乡的路。

洛迦至今还记得那个皮肤黝黑的大男孩,在告别王妃时说过的话。

“我们必须回去,因为那些在战乱中逝去的生命,需要有人去铭记。”

虽然很佩服那个家伙,其他同伴也劝说过,但是洛迦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

在战争爆发以前,他就是个孤儿,居无定所,对所谓的故乡,着实没剩下什么感情。

至少,从来没有人,像王妃和修亚罗大哥这样,对他这么好。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年,通过某次偶然间觉醒的羁绊之力,洛迦第一次从修亚罗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原来是出生于那个能和怪物达成羁绊,甚至于衍生出了【骑手】这一全新职业的古老村子,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会流落到这里。

为了能够帮到自己敬仰的修亚罗大哥,洛迦头一次主动提出,去那个位于大陆最偏僻角落的村子,学习羁绊之力。

三年后,学成归来的洛迦,听闻了王妃病逝的噩耗,也再一次见到了,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青年的修亚罗。

“我想要完成母亲的愿望,你能来帮我吗,洛迦?”

面对修亚罗的请求,洛迦自无二话。

然而第二年,因为此前战乱,以及更严重的阶级对立问题,引发的猎人公会和王国的冲突,就让二人的计划被全盘打乱。

“不能再继续这么下去了,我不知道大长老在犹豫什么,但是哪怕是用逼的,我也必须让公会做出选择。”

“相比于王国陈旧的体制,和那些沉浸于虚假荣耀中的贵族,猎人和公会才是人类的未来。”

那一天,修亚罗站在墙头,迎着落幕的夕阳,对洛迦如此说道。

也是自那天起,原本温和的修亚罗便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从言行到举止,都彻彻底底化作鹰派的“疯王子”。

当然在大多数贵族眼中,这只是大王子殿下小小的偏激罢了。

殊不知在不久的将来,却成就了葬送他们的那柄,血腥屠刀。

而作为修亚罗最信任的人,洛迦也是悄无声息间自众人的视线中消失,并在三年后,成为了一名流落民间的王家私生子的贴身保镖。

再之后,无论是砦蟹的引诱作战,还是王城对贵族的血腥屠杀,他都全程参与其中。

可以说,除去已经死去的大王子修亚罗,他便是第二个罪魁祸首,随时都可能上断头台的,彻彻底底的罪人。

只不过修亚罗在死去之前,将所有罪责全部扛在了身上,公会出于某些原因,对洛迦这些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后面那些事情,洛迦其实可以不用讲的。

但是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非但没有刻意隐瞒,反而事无巨细,从头到尾完整地讲述了出来,以至于一旁满月和塞佩罗斯望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感。

你很难去界定这个人是好是坏,不同的立场也将决定了别人对他的看法。

至少对于王城中那些曾一度遭受贵族欺压的平民来说,他算是个好人。

但对于那些在砦蟹袭城中死去的无辜生命来说,他……百死莫赎。

实在是讽刺。

在了解完满月和洛迦的情况后,塞佩罗斯也是讲述了一个更加离奇的故事。

“我没有父母,不……不是你们以为的孤儿。”

“我是被【黎明卿】波多尔多,从无到有制造出来的,代号【新月】的人造生命体。”

塞佩罗斯一开口,就让边上的一人一虫呆落木鸡。

虽然讲的事情很离奇,但望着塞佩罗斯那张满是感慨和孤独的面孔,满月和洛迦,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再没有一丝怀疑。

这样的人,是不会说谎的。

“嘛,虽然那位大人有说过我只是个试验品这件事,而且明确告诉过我活不过二十岁,但我还是蛮感谢他的。”

“毕竟他从来没限制过我的自由,在我离开的时候还把【正宗】送给了我。”

“没有他,我甚至都无法来到这个世界上。”

塞佩罗斯一幅仿佛在聊“今晚吃什么”的恬淡表情,让一旁的满月甚至产生了一种音画不同步的错觉。

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种话啊?

“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种话啊?!”

好在,虽然满月没办法说人话,但一旁的洛迦还是及时发声了。

耸了耸肩,塞佩罗斯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掌,“我小时候一直体弱多病来着,老实讲那位大人告诉我可能活不过二十岁的时候,我甚至还有种捡了大便宜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