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山钓雪
安宁挑了挑眉毛,好家伙,马尔梅松城堡的博阿尔内夫人,熟人啊,原来的历史上她会钓上没钱没权没名气的拿破仑,并且成为拿破仑和后来的督政府督政官之一的保罗巴拉斯之间的桥梁。
但是现在这个历史已经改变了,拿破仑虽然还没有打出自己的名气,但是已经成了“将军阁下的心腹”,并且凭着这个身份获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现在的拿破仑,说不好听的,已经不是约瑟芬这样的寡妇能配得上的了,等他守色当回来,巴黎有的是好人家要把女儿嫁给这个科西嘉小子,“将军阁下眼前的红人”。
克里斯蒂娜敏锐的察觉到安宁的表情变化,就疑惑的问:“你知道这个博阿尔内夫人?”
安宁:“啊,略有耳闻。”
他就这么随口回了一句,回完才意识到什么,赶忙看未婚妻的脸,然后就看到克里斯蒂娜都起嘴:“你什么时候对她有耳闻的?”
安宁:“我听拿破仑说的。”
但克里斯蒂娜根本不信:“听现在正在防守色当的拿破仑说的?想不到他还挺闲的嘛。”
安宁:“呃,那时候他还没有去守色当。然后他就跟我说,马尔梅松城堡有个风韵犹存的寡妇,挺不错的。”
克里斯蒂娜:“诶,是这样啊。拿破仑居然还有喜欢未亡人的癖好,第一次知道呢。”
安宁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岔开话题:“还是吃饭吧,吃完了我得进城去找马克西米连。”
克里斯蒂娜叹了口气:“好,正事重要。好好劝劝他。”
※※※
吃完中午饭,安宁就进城了。
为了避免被大家认出来导致全程骚动,安宁坐了马车进城,一路直奔国民议会的会场。
经过革命广场的时候,安宁发现广场上除了原本的断头台之外,还竖起了两个新的断头台。
断头台已经是一种非常高效的处刑工具了,这种处刑工具都不能满足需求,得再竖两个新的,从一个侧面看得出来现在巴黎已经是个什么状况。
国民议会还在原来那个王家养马场改的建筑里,隔壁就是杜尹勒里宫的废墟。
经过了这些天,宫殿的废墟已经被铲平,变成了一大片广场。
国民议会门口的卫兵看到马车过来,一脸严肃的上前拦车:“停下!根据国民议会的命令,所有马车不得接近国民议会100米内!”
安宁打开车门,走下车来。
卫兵倒抽一口冷气:“我的上帝啊,阁下万岁!”
安宁轻轻抬手摆了一下作为回应,然后看了看面前的楼梯。
按照安宁的记忆,国民议会议事厅内,应该没有可以单独和罗伯斯庇尔聊一聊的空间。
只要进入那个大厅,他说什么都会被旁边的人听到。
于是安宁对门卫说:“劳烦你替我转告议长先生,我在马车里等他,我需要和他私密的聊一聊。”
第249章 不可腐蚀者一意孤行
安宁要在马车上单独约见罗伯斯庇尔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拉雷韦力埃·勒贝尔臭着一张脸,找到了在看台上的保罗·巴拉斯:“堂堂国民议会的议长,理论上的国家元首,结果弗罗斯特一叫他上马车聊事情,就屁颠屁颠的去了。我看干脆直接封弗罗斯特为护国公好了,再给他个终身执政的身份!”
巴拉斯:“虽然没有在国民议会任职,但是他可是雅各宾派之首,是雅各宾派公认的领袖。我拜托了将军阁下,让他收紧当前局势的缰绳。”
“你已经去找过他了啊。”勒贝尔撇了撇嘴,“希望能管用吧,这样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搞不好除了雅各宾派其他公众人物都要被砍头。”
巴拉斯:“不会的。雅各宾派越是肆意的屠杀反对者,就越会激起不满。罗伯斯庇尔那个人,洁癖太严重了,不可腐蚀者才是这个世界上的异类,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必须要有必要的妥协。所谓交涉,其实是一门妥协的艺术。”
勒贝尔:“弗罗斯特会妥协吗?”
“他当然会,表面上看,他一直在推动着革命,但实际上他有着非常灵活的底线,他是个务实的政治家。”
巴拉斯顿了顿,用钦佩的口吻说:“他可是个手腕高明的家伙,和不可腐蚀者不一样。应该说,我们应该庆幸还有他来拉一下罗伯斯庇尔的缰绳,不然的话恐怕就只能等待大家对雅各宾派的恐怖厌倦之后,再想办法结束这场疯狂了。”
勒贝尔:“那可不知道要等上多久。”
“对,所以还是期待缰绳有用吧。好消息是,弗罗斯特对目前盲目扩大化的局面,并不赞同。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说完巴拉斯长出一口气,这时候勒贝尔突然凑近他,小声说:“你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如果罗伯斯庇尔出了什么意外,弗罗斯特也不会迁怒国民议会?”
巴拉斯狠狠的瞪了勒贝尔一眼:“别轻举妄动!罗伯斯庇尔搞扩大化,还要通过法庭和断头台,弗罗斯特来整肃巴黎——你知道他会怎么做!那可是在巴黎大街上用霰弹轰击叛徒的狠人!惹谁也不能惹弗罗斯特!”
勒贝尔:“你不是说弗罗斯特不赞同不可腐蚀者的做法吗?”
“但他还是认他这个朋友的,充其量这是朋友之间的分歧,你懂吗?你要干了那种事,那就是仇敌,他会用大炮来对付仇敌的!”巴拉斯说完心虚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再次叮嘱道,“别往这个方向想,绝不!”
※※※
罗伯斯庇尔一上安宁的马车,就兴冲冲的说:“我听说你从前线赶回来了,就想着什么时候去凡尔赛的司令部拜访你!我跟你讲,我正在巴黎把那些隐藏起来的敌人一个接一个的揪出来!
“很快整个巴黎就会被肃清,只剩下爱国者!”
安宁:“马克西米连,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大规模的把人送上断头台,会把原来不反对我们的人也推到对立面去。”
罗伯斯庇尔瞪着安宁:“什么意思?【让】已经死了,被隐藏起来的叛国贼用卑鄙的手段刺杀了!这种时候必须采取雷厉风行的手段,彻底消灭叛国贼!”
马拉的全名叫让·保罗·马拉。
安宁:“让的死我也很悲痛,但是这不能成为我们滥用断头台的理由。每一个被送上断头台的人,都应该有确凿的证据,杜绝冤假错案!”
罗伯斯庇尔:“我们就是这样做的!每一个送上断头台的人都证据确凿!我知道,你是害怕错杀无辜,我保证这种事情就算有,也是极少数!”
罗伯斯庇尔顿了顿,又说道:“而且,就算有少数人搞错了,那也不要紧,现在情况如此的危急,我们宁可杀错几十上百人,也不能放过一个王党,一个吉伦特派!”
安宁直接被罗伯斯庇尔干沉默了,看起来罗伯斯庇尔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这种人是没法劝的。
难怪在原来的历史上,他后来和原先的好友丹东等人都分道扬镳了。
在战场上,安宁从未绝望过,不管局面多么的糟糕,他也仍然觉得有转机。但是现在面对毫无半点迷惘之色的罗伯斯庇尔,安宁第一次感到无可奈何。
难道说,拯救罗伯斯庇尔的关键,在于保护好马拉?
安宁还想做最后的尝试,于是对罗伯斯庇尔说:“你原本是非常温和的,一直充当拉住冲在前面的丹东和马拉的职责……”
“就是因为我的温和,所以让才被他们用最卑鄙的方式杀害了!我很惭愧,你早就察觉到有这样的危险,给他派了保镖,而我,什么都没做!”
罗伯斯庇尔露出自责的表情:“可以说,是我害死了让。他的死让我明白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同道的残酷!”
安宁咋舌。
那个温和派罗伯斯庇尔已经不在了,现在在这里的是如钢铁一般的“不可腐蚀者”,他会把一切他认为的敌人,都送上断头台。
安宁放弃了,现在采取这种恐怖政策,客观上也确实有利于稳定巴黎。
别看巴黎现在疯狂的砍头,但是整体的秩序其实还行。
等把法国境内的侵略军都给赶走再说。
罗伯斯庇尔:“你在巴黎会呆多久?”
“呆到让下葬那天。”安宁回答。
“这样啊,前线没问题吗?”
“大体上应该没啥问题,我们已经击溃了三路敌军中较弱的那一路,还有两路一路被挡在色当,一路则在凡尔登城下。坚固的要塞会挡住他们。接下来我们会在补充了新部队之后,在索姆河与马恩河之间机动作战,解除对两个要塞的包围。”
罗伯斯庇尔:“军事的事情我不懂,总之就是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对吧?”
“可以这么说。”
“很好,那我们就可以放心的举行盛大的葬礼了。”
安宁:“盛大的葬礼?”
“是的,要让这个葬礼,成为巴黎隐藏起来的王党和吉伦特派的丧钟!”
安宁:“马克西米连,巴黎最死硬的王党,已经被拿破仑用大炮给打成筛子了!”
“但吉伦特派并没有!”罗伯斯庇尔铿锵有力的回应道。
有那么一瞬间,安宁想过用强制手段让罗伯斯庇尔停止,但是转念一想,恐怖政策确实维持了巴黎的稳定,也确实打击了潜在的王党和叛国贼。
于是安宁最终做出了选择。
比起一片混乱的后方,还是有个稳定的后方比较好,哪怕代价是要付出大量无辜者的鲜血。
至于罗伯斯庇尔的大魔王化,往好了想,现在雅各宾派四巨头之首,还是他弗罗斯特,罗伯斯庇尔只是个二把手,理论上讲他随时能够叫停。
第250章 巴黎的新贵们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在马车旁边玩,等罗伯斯庇尔下车进了国民议会,小孩就飞快的跑到街对面一位绅士身旁。
“先生,我听到了,里面争执很激烈,马车都晃动了。”小孩说。
绅士拿出几个铜板,塞进小孩手里,却没有立刻松手,而是问道:“你听到他们争论什么了吗?”
“没有。他们说得太快了,我听不清。”小孩回答。
法语虽然是一门非常准确的语言,但是说快了确实很难听清。
绅士松开手,拿了铜板的小孩开心的跑开了。铜板和国民议会印刷的纸币可不一样,铜板在哪里都是硬通货,可以换到一个小孩子想要的一切好玩意。
然后那位绅士默默的离开了国民议会,拐进了就在附近的大街,进入了特尔森银行巴黎支行。
这是一所在英国和法国都有业务的银行,经常处理一些跨国的汇兑业务。
当然,现在这个局面下,特尔森银行不光是银行,也负担了收集巴黎的情报的任务。
是的,这个年代还没有间谍,这个单词甚至都没有诞生。但收集情报的事情却依然得有人干。
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一般就是由商人、海员、邮递员以及到处跑的银行职员来完成。
绅士在银行的柜台上要了一页信纸,飞快的写下“弗罗斯特和罗伯斯庇尔可能出现了裂痕”几个字,交给了看守柜台的老管家。
管家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拿出信封,把信装进去,然后用滴蜡封口。
“信会搭乘最近一班邮车前往加来。”
“不要邮车,派专人去送。”绅士小声说,“这很重要。伦敦需要知道这个情况。”
管家点头:“明白了,会有专人前往加来,把信送过海峡。”
绅士点点头,然后竖起衣领,离开了空无一人的支行办事厅。
※※※
安宁又在巴黎住了几天,等待马拉的葬礼举行。
这几天前线报告一切正常,拉萨勒除了发现一些常规调动之外,并没有发现敌人改变目前战略重心的迹象。
也就是说,敌人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围攻色当和凡尔登两个要塞上。
于是安宁就安心在凡尔赛宫的司令部住着,等待葬礼那一天到来。
然而他就像磁石一样,吸引了各路人马来访问凡尔赛宫。克里斯蒂娜也一下子变成了巴黎社交场的香饽饽,一天到晚接到各种茶会、沙龙的邀请。
看到那些请柬,安宁不由得吐槽:“这看起来巴黎也没有死多少人嘛,上流社会还是歌舞升平。”
克里斯蒂娜立刻回应道:“不一样,以前这些舞会和沙龙,都是贵族、大商人的妻子女儿在办,现在则是国民议会代表、各路特派员,以及巴黎公社的官员们的妻子女儿在办。”
是的,法革时代也有一个巴黎公社,其实就是巴黎市政厅,革命之后就改名了。
后世那个大名鼎鼎的巴黎公社,其实是巴黎公社2.0版本。
安宁皱着眉头:“这样啊。”
克里斯蒂娜:“怎么,你不开心?”
“没,我只是在感叹。”安宁切换话题,“所以这些茶会、舞会和沙龙上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吗?”
克里斯蒂娜:“他们在传说你和罗伯斯庇尔出现了分歧,所以很多人来找我探听虚实来着。不过我全都狠狠的回击了,告诉他们你和马克西米连是挚友。”
安宁点头:“是的,我们是挚友。我们拥有共同的理想,现在虽然马克西米连有些极端了,但他还是以前那个高洁的不可腐蚀者。”
罗伯斯庇尔,直到最后都保持着高洁的不可腐蚀者。
他虽然走向了极端,但更像是在精神重压下钻了牛角尖,直到最后他想的依然是革命,是共和国。
甚至有一种观点,把罗伯斯庇尔的死视作大革命的结束,罗伯斯庇尔死后剩下的就是各路野心家瓜分成果,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大革命”了。
也正因为安宁了解这些,所以他始终对罗伯斯庇尔讨厌不起来。
克里斯蒂娜搂住安宁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既然这样,你需要拿出更加明确的行动,表明自己是站在罗伯斯庇尔这边。”
安宁:“这是贤内助给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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