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法兰西 第48章

作者:孤山钓雪

这时候不知道有谁喊了声:“陛下万岁!”

于是稀稀落落的“万岁”的声音响起。

突然,又有个更加铿锵有力的声音大喊:“自由万岁!”

于是民众齐声高呼:“万岁!”

震耳欲聋的回应,和刚刚喊陛下万岁那应者寥寥的状况截然不同。

听到这一切的路易十六苦着一张脸。

车夫挥舞起马鞭,带着皇家标志的马车缓缓驶离了市政厅广场。

※※※

第二天,安宁刚到凡尔赛宫的御前会议厅,就听见会议厅里传来慷慨激昂的说话声。

他进了会议厅,看见一位身披银色斗篷的代表正在慷慨陈词:“各位!暴力已经失控了!革命的当天,民众处死德洛奈侯爵,未经审判就处死了他!

“那一天同样未经审判就被私刑处死的,还有巴黎的市长!他可是7月11号才刚刚被国王陛下任命为市长的,到了位置上还什么都没做呢!

“先生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想想这些暴力发生在你们身上的情景!不要以为这是无稽之谈,狂怒的民众是盲目的。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就杀死这些无辜的人!

“必须在更多无辜者牺牲之前,停止这场运动,把所谓的革命彻底停下来!不然很快这个国家就一个好先生都不剩了!”

安宁皱着眉头,德洛奈侯爵被处死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当时理论上讲,安宁是有可能阻止私刑的发生,但是他考虑到历史上德洛奈侯爵就是死在巴士底狱被攻破之后,所谓选择了维护历史本来的轨迹。

老实说德洛奈侯爵被处死的时候,场面确实有点血腥,让人忍不住同情这位侯爵。

这位贵族继续侃侃而谈的当儿,安宁找到了自己的伙伴们,便问:“这个人是谁啊?”

丹东:“不知道,好像是个乡下贵族。”

罗伯斯庇尔:“他显然是想通过德洛奈侯爵的遭遇,唤起我们的同情,让我们反对革命,这怎么可能嘛!”

安宁:“那你站起来反驳他呗。”

丹东:“难道不应该你做吗?你可是攻破巴士底狱的人,你就在现场。快,站起来跟大家说说,德洛奈侯爵是罪有应得!”

安宁心说我说个屁啊,老子现在想减少自己的影响力,尼玛的哪有骑墙自己成了墙的?

不等安宁说话,突然有人拍案而起,打断了贵族的演说:“够了!这种谬论我听够了!”

安宁眯着眼,看着站起来的人,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家伙。

丹东开口道:“哦,是巴纳夫,他是个很不错的律师,打赢了不少案子。”

律师巴纳夫怒道:“你把这些被私刑处死的人,都描绘成了大好人,无辜者,把处死他们的民众描绘成了恶人!可是,我问你,难道这些鲜血,就真的那么纯洁吗?

“难道他们就没有一点罪恶之处吗?不!至少据我所知,德洛奈侯爵就杀死了数以百计的民众,其中还有孩子和女人!

“不信我们可以问当时就在现场的弗罗斯特先生!”

安宁愣了一下:“啊?”

——别CUE我啊!我现在一点也不想上焦点位!

巴纳夫扭头看着安宁:“弗罗斯特先生,跟大家说说,那天在巴士底狱,牺牲了多少民众!”

安宁:“牺牲了很多,巴士底狱的瓮城里面,血流成河了。不过大部分都是男性,我没看到有女性战死。”

巴纳夫:“不管有没有女性!反正守军杀死了大量的民众,作为守军的指挥官,德洛奈侯爵难道不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吗?

“还有前巴黎市长,他之所以被处死,因为他故意拖延武器的发放,民众怀疑他想阻止革命!

“所以你看,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站在台上发言的那个贵族嘴角抽动着,但是却挤不出反驳的话来。

但是巴纳夫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巴黎的城市秩序已经失控,到处都是抢劫和纵火,我们确实应该尽快停止民众的过激行为。

“我们迫切的需要拉法耶特将军采用坚决的手段,恢复巴黎的秩序。”

拉法耶特:“我已经命令国民自卫军维持全市秩序了。不过光靠自卫军不行,议会应该尽快通过事实上承认启蒙思想、并且可以作为制宪基本原则的纲领性文件才行!”

安宁心想不,要安抚民众其实很简单,打击囤积居奇的奸商,让民众买得起面包就好了。

但是他没有吭声,毕竟《人权宣言》也很重要,可以说是整个法国大革命的总纲领。

拉法耶特说完,米拉波站起来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开始起草纲领性的文件,这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第077章 八月法令

接下来几天,国民议会的内容对安宁来说都相当的无聊。

他并不真的关心法国的宪法以什么原则制定,只是人在议会,得装出一个关心的样子。

老实说,这个比想象中要累多了。

遇到那些演讲犀利的代表到还好,可以听听慷慨激昂的演说,遇到演讲能力不行的,那就很让人犯困了。

安宁没想到的是,罗伯斯庇尔居然也是让人犯困那一档的,要说平时和他聊天觉得他还挺能说的,没想到一上台,他就变磕巴了。

罗伯斯庇尔也是个倔脾气,第一次演讲失败之后,第二天又上去演讲了,他好像卯着一股劲,非要攻下“演讲”这个难关不可。

安宁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心想罗伯斯庇尔要是个美少女,那估计就要进“演讲特训”的支线剧情了。

可惜他不是,他是个来自阿拉斯的七尺大汉,还总穿同一件绿色大衣。

安宁估计,罗伯斯庇尔那绿色大衣,放到圣杯战争里高低得是个圣遗物。

这些天除了开会,安宁还多了个任务,就是操练国民自卫军的炮兵部队。

拉法耶特扔给安宁两百来号人,配备了从全城各个武器库里收缴过来的二十门大炮。

这二十门大炮各种口径都有,有步炮有骑炮,也就幸亏现在大炮打的炮弹对口径的要求不严格,不然真打起来准被后勤拖死。

安宁只能从20门炮里面挑了六门8磅炮,围绕这六门炮组建部队。

另外,拉法耶特还不给安宁分配驻地,所以安宁不得不跑去找托勒斯泰尔公爵,问公爵要了一座庄园,作为自己这只小小的炮兵部队的驻地。

庄园的位置在巴黎城郊,正好在巴黎到凡尔赛的路上。

有了装备和驻地,这只小小的炮兵部队总算有点像样了——但也只是有点像样而已。

安宁这只小部队和乌合之众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至少能歪歪斜斜的站成方队。

安宁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连个喊立正的人都没有,一伙人就那么聚在一起,吊儿郎当的看着安宁。

面对这样的乌合之众,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他能咋办,士官又不是蘑菇,能从地里长出来。

后来安宁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说:“这样吧,都自由元年了,人人平等,不应该有军官老爷高高在上的管着你们了,这样,采用选举的办法推选士官吧,有没有人毛遂自荐?”

是的,安宁被逼无奈,在自己的部队里搞起了军事MZ化,他要有现成的士官才不费这个力气呢,但问题是他没有。

一群大老爷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毛遂自荐。

安宁没办法,提高音量:“担任士官的人,我个人出钱,在公社许诺的军饷之外,再加一份军饷。”

两百人的部队,理论上讲应该十几二十个士官就够用了,安宁十年前系统给的钱一直没怎么用,都存着,现在正好拿出来给士官开工资。

当然安宁这点钱工资大概也开不了太久,以后还是要跟国民自卫军申报,从巴黎财政拿钱。

这种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把部队组建起来。

面对安宁开出的价码,有几个人明显心动了。

终于,一个络腮胡子的家伙举起手来:“我要选士官!”

安宁点头:“好!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我叫让,让·波尔,他们一般叫我大胡子。我曾经在军队里服过役,会走一二一,呃……没了!”

安宁:“让·波尔,很好,有谁对让·波尔担任士官有异议的吗?有异议就提出来!我们秉承平等原则,谁都可以表达自己的意见!”

没有人起来反对,安宁便拍板道:“好!没有人有异议。那么开始投票吧,同意让波尔担任士官的,举手。”

众人面面相觑,陆陆续续都举起了手。

安宁:“好的,放下吧。让·波尔,你现在是第一班的班长了,我晋升你为下士,你要负责管理第一班的人。”

安宁说着随便点了十个人,指着他们对让·波尔说:“这就是第一班的成员了,他们都是你的下属,你带他们到旁边互相认识一下吧!下面还有没有人要当士官的?来毛遂自荐一下!”

这一次,有好几个人举起手来。

安宁就这样用毛遂自荐加集体投票的方式,从派给自己的乌合之众中选出了二十名士官。

这天剩下的时间,就是这二十名士官带着部队进行基本的队列训练。

安宁把任务布置给新选出来的士官之后,就坐马车去凡尔赛宫继续开会去了。

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被迫而为之的做法,给之后的国民自卫军带来了多么大的影响。

※※※

安宁开会和训练部队同时,局势也在迅速的发展着。

巴黎大革命的消息飞也似的传遍了法国,于是各地的民众纷纷起来推翻了旧有的统治机构,建立国民自卫军和地方自治议会。

而在农村,农民们几乎全都坐看城里人闹腾,直到一个谣言不胫而走。

谣言说,贵族们对城市里第三等级的夺权行径怀恨在心,准备在乡间发动反扑,派强盗进入乡间,进攻农村、破坏庄家、四处杀人。

大量的农民信以为真,于是像城里的同胞那样,选择了拿起武器。

整个七月剩下的日子,反抗的烈焰烧遍全国,农民们像巴黎民众攻破巴士底狱那样,攻破了贵族的庄园,把还留在乡下的贵族们送上了路灯柱。

这些和安宁都没有关系,他在七月剩下的时间里,主要精力都在怎么训练刚刚获得的这支小部队上。

时间到了1789年8月4日的晚上。

这天国民议会的会议依然一路开到了晚上,七点刚过,宫廷侍卫们就拿着烛台进入了代表们所在的御前会议厅。

肚子饿的代表此时纷纷离席,去隔壁的房间拿面包和甜点。

安宁倒是不饿,他在隔壁方面弄了一小碟饼干,一边吃着一边返回了会议厅。

就在这时候,会议主席穆尼埃站了起来:“各位!我刚刚收到一位朋友的来信,他向我讲述了发生在旺代乡下的事情!综合各方面的情报看,农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如果我们不采取果断的措施,可能会影响到即将到来的收获季!

“影响到收获季,会导致粮食供应继续恶化!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暂停立宪的讨论,紧急通过一个关于农村的法令!”

话音刚落,米拉波就站起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农村已经事实上失控了,以往的封建义务已经不复存在!农民们在骚动,是因为他们担心贵族老爷的报复!

“这种时候,只要开诚布公的告诉农民,贵族不会报复,骚动就会结束了!

“我提议,就从现在在这个会议室里的贵族开始!”

米拉波顿了顿,然后拍着胸脯说:“我,米拉波,自愿放弃包括领地在内的一切封建权力,拥抱自由!”

马上有旧贵族代表怒吼:“你的领地早就不复存在了!但我们的领地还在,我还保护着上面的百姓呢!”

旧贵族说完,马上有第三等级的代表站起来怒喷:“你保护百姓?只怕农民们不想要你的保护吧?要不是你在巴黎当代表,怕不是早就被农民绞死了!”

“你!我的领民可是很爱戴我的!”

“哼,只怕那些被农民吊死的乡下贵族原来也这么想的!”

就在两边针锋相对的当儿,奥尔良公爵突然站起来:“够了!我们成为国民议会的议员那一刻起,不就决定了要对封建体制发难吗?我认为是是时候了,我、奥尔良公爵托勒斯泰尔,正式放弃我拥有的封建权力!我封地上的领民,从这一刻开始,成为自由民!”

短暂的沉默之后,整个会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紧接着又一位公爵级的大贵族站起来:“我,阿图瓦公爵,放弃我的封建权力,我的臣民现在开始成为自由人!”

议会大厅里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然后接二连三的有大贵族站起来,表示放弃自己的封建权力。

第三等级的代表们没有封建权力可以放弃,只能不断的鼓掌。

而最开始叫嚣“我还保护着领地上的臣民”的那位小贵族坐在那里已经说不出话来。

安宁看到他像丢了魂一样,连连摇头,嘟囔着什么。

他大概嘟囔的是“疯了,都疯了”。

表态的狂潮还在继续,一些小贵族也开始随大流,站起来表示放弃封建权力。

其实他们除了放弃封建权力,也别无他法,因为此时的乡间到处都是狼烟。

农民们正在狂怒的砸碎一切枷锁。

这个“放弃权力”之夜很快过去。

接下来几天,议会都在讨论彻底废除封建义务的决议,终于在8月11日,议会全票通过了完全废除封建义务与封建关系的《八月法令》。

整个废止一切封建义务的法令,被驿马带着,迅速传遍了整个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