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当然,也有不少路人,把视线落在盘七妹身上。
盘七妹觉得一切都很新奇,看着各种服饰和货物,这里仿佛另一个世界。
吉安府城,如今繁华无比。
究其原因,是因为赵瀚统治时间最久。这里不但安定了好几年,而且百姓日趋富有,就连城里的打工者,现在都能隔三差五吃顿小酒。
百姓可支配收入增多,消费当然也要变多,加之吉安府城地处商业水道要冲,街市繁华程度甚至超过了南昌、九江等城。
最明显的是衣服!
样式变化不大,颜色却更加多变。
以前的城市平民,大多穿着靛蓝布料,跟大同军旗一个颜色。而今,大量出现扎染、蜡染布料,靛蓝色衣服上面多了各种图案。
另外,红色、翠蓝、宝蓝、墨绿等颜色,也零星出现在平民身上,那可都是有钱人的专属。
只从平民衣服来看,以前的吉安府城,显得有些死气沉沉,而今却日渐鲜活生动起来。
赵瀚喜欢这种生动与鲜活。
继续发展下去,恐怕就是衣服样式的改进,慢慢变得更加时尚好看。
郑森、张家玉等人,跟随赵瀚一起回来,此刻的感受比盘七妹更加震撼。
其一,吉安府百姓,跟赵瀚的关系太好了。没有畏惧,只有喜欢,是那种发自真心的拥戴。
其二,这里看不到乞丐,也看不到极端贫困之人。
“此大治之世也!”郑森感慨道。
张家玉按剑点头:“确实如此。”
胡梦泰笑道:“整个江西,都变慢慢变成这样,广东再过几年也会的。”
这些随员,各自散去。
赵瀚带着盘七妹,直奔总兵府内宅。
费如兰半天去女校做老师,半点留在家里打理各种事务。她已经收到赵瀚回来的消息,带着孩子和佣人站在院门口迎接。
“夫君!”
费如兰满脸欢喜,随即看到赵瀚身边的盘七妹。
赵瀚从怀里掏出一支银簪:“我在广州看到的,样式都不错,就买了几支回来。小妹和如梅也有。”
“真漂亮,”费如兰握住银簪,笑着说,“这位就是妹妹吧。”
赵瀚介绍道:“盘瑶,盘七妹,她不怎么会说汉话。”
半路上,盘七妹又学了一些,而且还记得先生教导的礼仪。她矮身行礼道:“姐姐万福!”
费如兰一点看不出醋意,拉着盘七妹的手说:“快进去说话。”
少男少女,新陈代谢都快。
自从选美脱颖而出,盘七妹已经很久没干粗活,手心里的茧子也在渐渐消失,费如兰拉着手也没感觉出异样。
赵瀚抱起铳儿,踱步走到院中:“小妹今天读书?”
“放假,到数学会那边去了,今天好像有个什么数学聚会。”费如兰说。
赵瀚笑道:“她有正事做就好。”
费如兰说:“妹妹是住这里,还是重新收拾一进院子?”
“先住这里吧,她言语不通,先把汉话学会再说,”赵瀚放下铳儿,从身后搂住费如兰,“娘子想我没有?”
费如兰心头一甜,红着脸说:“快放开,妹妹跟佣人们都在呢。”
“不怕,由她们看着。”赵瀚一阵腻歪,其实是怕费如兰吃醋。
盘七妹笑了笑,然后四下打量院子,觉得院角可以摆一排鸡笼,否则就实在太浪费地方了。
第277章 【打仗就是赌博】
赵瀚返回吉安之时,北直隶那边的战况有些胶着。
杨嗣昌被调离北京,前往湖北征讨流贼,这对北边战事似乎没啥影响。
什么杨嗣昌、高起潜合谋陷害卢象升,故事内容编得很像演义。就算真要陷害,也不会如此低级,否则杨嗣昌哪能一直受到皇帝信任?
真实的情况是,卢象升主动建议分兵,并写信与杨嗣昌商量,杨嗣昌同意了分兵计划。
这可以通过两人的奏章查证,卢象升是根据战局而选择分兵,他奏章里的原话可概括为:各路军队聚集,看似合兵,实为臃肿,浪费兵力;分兵守御各城,就形成一个个孤军。合兵囤积、分兵守城,都是兵家大忌,应该视满清动向而分合。
清军分兵了,于是卢象升也分兵,否则就是任由满清劫掠地方。
杨嗣昌非常配合,让卢象升统率宣大之兵,兵力为31500人。怕卢象升出现闪失,又调蓟镇兵过去,于是卢象升手中兵力达到四万,超过高起潜的三万九千人。
这个时空,杨嗣昌被调走,卢象升主导战争。
开局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兵分两路,卢象升手里有宣大、山西、蓟镇、保定兵四万,高起潜掌控兵力三万九千。
接下来的变局,还是一模一样。
宣大总督陈新甲,被调来北直隶驻守皇陵,卢象升划拨了部分军队给他。
同时,一些关键城市和据点,必须派兵驻防,任务交给蓟镇、保定和部分山西兵。
情况就变成了,卢象升率16000人,追击阻截一路清军。陈新甲率4500人,驻守皇陵。高起潜率39000人,追击阻截另一路清军。剩下的部队,全部用于防守战略要点。
让我们来看看,战局是怎么戏剧性变化的。
昌平,皇陵。
“总制,冀北道塘报!”
“拿来!”
陈新甲一手夺过军报,是冀北道朱家仕送来的。
监生吴以敬,上报山阴知县,说发现清军过了龙泉关,消息层层传递送到陈新甲手中。
在此之前,陈新甲还接到军报,说清军抵达获鹿,要通过井陉走固关进山西。
两份军报,都指明清军要去山西。
只不过,一个走龙泉关,一个走固关,完全相反的两条路线啊。
陈新甲仔细思考之后,提笔给兵部写塘报,大致内容为:前日获塘报,有鞑奴在真定,前哨已至获鹿、井陉,将奔固关出山西。今获冀北道塘报,奴夷已过龙泉关,恰与之前塘报内容相符。
两份完全相反的塘报,在陈新甲手中,居然完美契合了,而且还敢发给兵部。
历史上,正是陈新甲的这个军情,导致卢象升孤军奋战而死。
其中也有杨嗣昌的锅,因为杨嗣昌接到情报之后,立即把陈新甲等人调回山西。
接着,杨嗣昌又给卢象升写信,说清兵已过龙泉关。卢象升以为满清分兵,劫掠山西去了,立即把王朴等将的精锐调去追击,结果自己只剩几千孤军被围歼。
陈新甲跟熊文灿一样,都是杨嗣昌举荐提拔的。
杨嗣昌、陈新甲两人,究竟是不熟悉地理,导致错误判断。还是故意而为之,想要害死卢象升?
都有可能,说不清楚,后人只能猜测。
而今因为赵瀚崛起,杨嗣昌被调去湖北,不在北京瞎指挥。
兵部侍郎有一大堆,都被派去地方做督抚了,只剩左侍郎谢文锦、右侍郎孙必显。
这两人,都是东林党出身,都是杨嗣昌提拔的。
而杨嗣昌跟东林党属于死对头,这两人能被提拔,估计是背叛了东林党。
接到军报之后,谢文锦立即说道:“如此重要军情,快快上报陛下议事!”
孙必显则眉头紧皱,他做过山西按察司经历,而且他本身又是陕西人。他懂得一些军事常识,也懂得一些山西地理,陈新甲发来的这份军情,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啊。
鞑子这次入关,就那么几万人。之前已经分兵,现在哪还能兵分两路,从两个相反的路线去山西?
“咳咳咳咳!”
孙必显已经病入膏肓,历史上,他再过半个月就要病死。
若非杨嗣昌离京,兵部急需知兵之人,孙必显肯定躺在家里。
“不对……咳咳咳,肯定不对。”孙必显胸闷气短道。
两人结伴前去找崇祯,孙必显走不动路,只能由太监背着去乾清宫。
见孙必显身体虚弱,崇祯吩咐太监:“搬两把椅子来。”
不待孙必显坐下,崇祯就焦急问道:“可是有什么重要军情?”
谢文锦立即拿出陈新甲写给兵部的塘报:“陛下,西路鞑奴,已过龙泉关进山西。”
“龙泉关守将是谁?之前毫无征兆,竟突然被奴军攻破!”崇祯愤怒道。
“陛下……咳咳咳!”
孙必显连声咳嗽:“军情不对,龙泉关与固关,一南一北,鞑奴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反向。”
“取地图来!”
崇祯让太监取来地图,找到两个关口之后,点头说:“确实距离很远。”
孙必显让太监挪椅子,扶着他坐近了,指着两关中间以东的地方,说说:“前些时候,鞑奴还在此地。两道关口,进兵方向南辕北辙,此事显得颇为蹊跷。”
谢文锦说道:“根据陈新甲发来的塘报,鞑子很可能派少数兵力,前去攻打固关。此调虎离山之计也,诱使官兵去南边追击。而鞑奴主力,则暗中向北,出其不意攻打龙泉关!此天赐良机也,这股鞑奴进兵如此迅速,肯定带的辎重不多。官兵可堵住龙泉关,令山西各府县、关卡严守,瓮中捉鳖将其全歼!”
分析得似乎很有道理。
崇祯听了颇为欣喜,点头说:“必是如此!”
孙必显还是隐约觉得不妥:“陛下,前线形势,瞬息万变。不如把这份塘报,原封不动转交给卢象升,让他自己来判断如何?”
崇祯犹豫不定。
若是塘报信息为真,那么这股清兵,就是孤军深入山西,极有可能将其全歼。一旦成功,就将取得崇祯登基以来,面对满清对战的最大胜利。
可若是塘报信息为假,又或者出现什么意外,那么就将酿成惨败。
崇祯想要大胜,又怕迎来惨败。
他不敢做出决策,突然有些后悔,若不把杨嗣昌调走就好了。如此关键时刻,杨尚书定能拍板决定,不似眼前这两个侍郎,跑到皇帝的面前来争论。
“你敢确信军情为真吗?”崇祯问谢文锦。
谢文锦欲言又止,瞬间不敢说话。他相信自己的分析,可万一出问题呢?自己就要背大锅了!
崇祯就是要让张文锦做决定,出了事也可以让张文锦背锅。
张文锦不说话,崇祯只能问孙必显:“你能确信军情为假?”
孙必显当然不敢乱说,连忙一阵咳嗽。结果假咳变成真咳,一咳就止不住,捂嘴咳嗽好长时间,手心里全是鲜血。他模棱两可道:“臣只是觉得军情蹊跷得很,可以原封不动发给卢象升。卢象升乃知兵之人,他会自行做出判断。”
君臣三人,似乎同时患上选择困难症。
崇祯仔细思索之后,说道:“勒令宣大总督陈新甲、大同巡抚叶廷桂、山西巡抚宋贤,立即带各自标兵回防山西。把陈新甲的塘报,原本抄撰发给卢象升。”
这两个命令,似乎考虑得很全面。
把一个总督、两个巡抚的标兵调去山西,可以防守可能出现在山西的清兵。同时,又把官兵主力的行动路线,交给卢象升自己来决定。
但是这么一调兵,把卢象升布置在北面的防线,直接给搞成了筛子……
三日之后,卢象升接到这份军情。
卢象升都看傻了,一时之间搞不明白,连忙把王朴、杨国柱、虎大威、李重镇等将领叫来议事。
“诸位怎么看?”卢象升问道。
众人看了军报,同样迷糊得很。
王朴问道:“会不会是固关、龙泉关的守军,风闻奏报,胡乱上报鞑奴行迹?”
“也不对啊,”杨国柱说道,“鞑奴已过龙泉关的情报,是山阴知县发来的。如果是真的,说明鞑奴早就到山西了。”
“鞑贼若是早去了山西,那我们这些天追的鞑贼,都是鬼变的?”虎大威反问。
李重镇的判断,跟兵部左侍郎谢文锦一模一样:“可能鞑贼分兵了,一支在前方劫掠,引导我军主力南下。一小股前往固关,以此迷惑我军。西路鞑贼的主力,其实暗中去了山西。”
王朴说道:“鞑贼之前就兵分两路,西路鞑贼哪还能兵分三路?”
对于军情判断的压力,此时完全落在卢象升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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