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大同火铳兵射击之后,没有上刺刀,而是立即往后跑,去跟跑来的近战兵汇合。
卢象观、陈坦公早已放弃敌方骑兵,绕去敌军步兵侧翼。他们一直没有射击,现在终于逮到机会,冲到二十步时集体下马,朝着还没崩溃的敌军齐射。
“砰砰砰砰!”
这一千多支火铳发射,敌军步卒彻底溃散。
“上马追杀!”
卢象观、陈坦公各率六百龙骑兵,翻身上马,拔出腰刀,朝着敌军溃兵砍杀。
而马思良的骑兵,却是绕向大同步卒侧方。正准备继续冲击袭扰,刚刚重新列阵,自己的步兵主力就溃了,速度快得根本反应不过来。
此时此刻,敌方又有四千多人渡河,正在岸边集结列阵。
眼见友军溃散逃回,这上岸的四千多人,也吓得一起转身奔逃。
一千二百龙骑兵,终于真正做了回骑兵,提着腰刀一直追杀猛砍,被他们追杀的敌军足有八千多人。
张铁牛的主力重新汇聚之后,立即站在河岸列阵。
火铳兵靠河站立,对准浮桥远距离射击。近战兵在外围保护,防止敌方骑兵冲击。
“砰砰砰砰!”
由于射击距离太远,浮桥上的敌军被命中的不多。
但他们已经过河的友军步卒溃散,自己还属于半渡状态,在遭受枪击之后,吓得沿着浮桥跑回去。
浮桥本就狭窄摇晃,混乱推搡之间,大量敌军掉进河里。
远处还有几道浮桥,虽然没有遭到枪击,也同样吓得往回跑,同样大量士卒被挤下河。
北方的旱鸭子不少,淹死的敌军数量,远远超过被大同军杀死的。
李定国此时终于带着一万精锐赶来,而费如鹤的援军还在一里之外——已经没有援军啥事儿了,李定国和费如鹤都是来看戏的。
只不过,费如鹤看的是好戏,李定国则目睹了一场悲剧。
其实,只要艾能奇的渡河部队,能够在岸边再坚持半小时,就能保护全军过河,李定国的精锐援兵也能过河。
但他仅坚持了十分钟!
艾能奇手臂中弹,被卢象升的骑兵抓住。他成为俘虏之后,都还感觉稀里糊涂的,自己的上万大军冲锋,咋冲着冲着就溃了呢?
这次渡河战役,李定国损失步卒一万八千多。
李定国啥都算计到了,分兵填河、搭桥,让骑兵来回行军偷渡,顺利调动费如鹤、张铁牛、黄顺的兵力,把三人搞得晕头转向。最后寻机渡河成功,结果还是被弄个半渡而击。
不是指挥有问题,李定国的指挥能力,吊打费如鹤等大同军将领。
战术碾压,军队素质碾压!
第379章 【诈城与投降】
主帅大帐。
一个从对岸游回来的溃兵,正在接受李定国的问询:“艾将军是怎输的?”
“不晓得。”溃兵回答。
“不晓得?”李定国没听明白。
溃兵解释说:“当时我看得清楚,敌军被分成三截,最前面只剩火铳兵。艾将军让咱们冲杀,我就跟着往前冲。也不晓得咋回事,冲着冲着对面放铳,然后冲在正面的就溃了。敌方的骑兵也能放铳,过得很近,一阵放铳,咱们就全溃了。”
李定国知道麾下士卒有多精锐,不可能挨了排枪就崩溃。他仔细思索,问道:“对面离得多近放铳?是不是三十步?”
上次孙可望吃亏,大同军就是三十步放铳。
溃兵摇头说:“肯定没有三十步那么远,怕是只有二十步。”
“二十步……”李定国难以置信。
上次双方冲突,大同军三十步放铳,就已经让孙可望难以招架。
只一年时间,大同军又进化了,能拉近二十步再放铳?
李定国对此感到无法理解,他的兵已是天下精锐。可让这些兵手持火铳,在没有近战兵的保护下,在二十步的距离放铳,恐怕敌军冲到三十步内,火铳兵就全得吓到溃逃。
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无非60米、45米、30米的区别。
看似差距不大,但李定国非常清楚,缩短距离之后的火铳命中率有多高。
此战之后,李定国手里还有步卒六万余、马队数千,还有过河的骑兵数千,剩下的就全是民夫了。
而且,副将艾能奇被俘,全军士气大跌。
怎么打?
继续对峙,继续填平河道,继续搭建浮桥。
就在双方对峙期间,河对岸突然划来许多小船。
每条船上,都有被俘虏的降卒,提着铁片喇叭叫喊:“弟兄们快投降吧,我们都已经降了。大同军不杀俘虏,对俘虏好得很,每天能吃三顿干的,两天见一次肉。不要再给张献忠打仗了,投了吴王殿下,每个人都能分田,吴王还给种子和耕牛。投了吴王,天天婆娘娃娃热炕头啰!”
接连不断的劝降声音,让填河、搭桥的民夫,纷纷停下动作望去,对喊话内容露出向往之情。
那些靠河较近的士兵,也都颇为心动,但又怀疑这是骗人的。
“火铳兵,对准船上的人射击!”李定国生怕动摇军心,赶快把仅剩的火铳兵调来。
岸边的大同军哨兵,通过千里镜看得清楚,连忙吹号让劝降者坐船返回。
反正接下来几天,一瞅准空隙,费如鹤就派人划船劝降。
可惜李定国的马思良,带着几千骑兵成功渡河,一直在大同军后方流窜。这些家伙没有粮食,全靠下乡劫掠,把霍丘县的农民祸害得不轻。
卢象观、陈坦公带着龙骑兵,一直在跟敌骑纠缠,但根本就逮不住。
随着时间推移,河道被填得只剩十米左右,至此就很难继续推进土工作业了。
火炮架起来猛轰,击碎盾车之后,又让火铳兵齐射。
甚至火铳兵还没齐射,民夫就被火炮击溃。
李定国也有火炮,天天对射。
大同军三个正规师,75门火炮,而李定国只有30门火炮。质量也不一样,大同军的火炮打得更远,而且准确性更高。
几天对射搞下来,李定国的火炮被击毁6门,吓得他连忙把火炮撤走,打一轮就立即更换炮兵阵地。
“大捷,我军大捷!”
信使骑马飞奔而来:“吴王亲率大军,全歼张献忠步卒,张贼带领残兵遁逃进山!”
“哗!”
“吴王万岁!”
“赵先生万岁!”
“我们赢了!”
大同军这边开始兴奋呼喊,越来越多人得到消息,几万民夫更是欢腾雀跃。
对岸的异动,很快引起李定国的注意,他正准备派人打探情况,费如鹤就已经派出使者过去劝降。
宣教官杨继宗坐船过去,李定国让士卒不要攻击。
杨继宗上岸之后,立即被捆起来,押到李定国面前被按着下跪。
杨继宗死活不跪,厉声说道:“李将军,吾乃使者,若欲这般侮辱,将我杀了便是!”
李定国挥手让亲卫退下,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杨继宗笑道:“张献忠的步卒已经覆灭,只带几千骑兵遁入大山,而且被堵死山口无法出来。你还要继续顽抗吗?”
李定国脸色剧变:“乱我军心,将此人杀了!”
“两军交战,竟斩来使?李将军的器量何其狭窄。”杨继宗冷笑。
李定国眉头紧皱,改口说:“放他回去,把嘴给堵住!”
杨继宗回到对岸之后,费如鹤又派出降卒,坐船继续呐喊劝降。只不过这次的劝降内容,添加了张献忠大败的消息,李定国的麾下将士惊疑不定。
……
息县。
白文选此刻还在兴奋当中。
十天前,他在平靖关被前后夹击,率领上万士卒麻溜投降。
白文选当时只求活命,却没想到,黄幺让他挑选五千精锐,一起出关继续带兵打仗。
而且,黄幺只带五千人,跟白文选的士兵一样多。
这是对自己的信任啊!
赵天王……现在应该叫吴王,吴王是肯定能得天下的。自己即将带兵诈城,彻底堵死李定国的退路,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啊,说不定能当个开国伯爵。
白文选带着五千部众,黄幺率领五千人换装跟随。
二人由平靖关跳出大别山,越过淮河之后,从后方前往息县诈城。
这种刺激玩法,谨慎的李正绝对干不出来,也就黄幺敢舍命发疯。万一白文选突然翻脸,诈城时很可能全军覆没。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若是成功,李定国就回不去了。不但堵住李定国的退兵通道,而且还能提前完成包围,将李定国的大军置于死地!
“快快开城!”
李定国站在城下大喊。
息县守将叫做靳统武,是李定国麾下头号大将。他专门留在此地,驻守李定国撤军的关键城池,若是李定国粮草不济,靳统武还要负责安排输送粮草。
靳统武站在城楼上,一脸疑惑道:“白将军怎在此?”
白文选说话半真半假:“平靖关打不动,文秀(刘文秀)留在那边,我带兵过来增援定国兄弟。快快开城,我这一路都没吃口热乎的。”
靳统武依旧保持着警惕:“白将军怎不带粮草而来?”
白文选没好气道:“我若带着粮草行军,走到这里的时候,怕是仗都要打完了。”
靳统武总感觉不对劲,因为白文选来得太诡异。
但白文选是张献忠的爱将,地位仅次于四义子,军职和威望都比靳统武更高。
左思右想,靳统武说道:“请白将军在城外扎营,末将会安排提供粮草。”
“他娘的,千里迢迢而来,城也不让进。老子不伺候了,这就回去搂着婆娘睡觉!”白文选骂骂咧咧,转身欲走。
靳统武还真不敢往死里得罪,忙喊道:“白将军留步,白将军可带二十亲兵进城。”
白文选害怕黄幺生气,也怕黄幺怀疑他要放水,下意识扭头朝黄幺看去。
黄幺低声说:“不要看我,答应他!”
白文选也是会演戏的,直接答应不符合自己性格,他指着靳统武说:“你他娘的,你说二十就二十啊?老子偏生要带一百人进城!”
靳统武答应道:“好,白将军带一百亲兵进城。今日若有得罪,还请白将军见谅。”
白文选冷笑道:“嘴上说得好听,肚子里肯定在骂老子死跛子!”
“不敢。”
靳统武目视一万士卒退到护城河之外,终于下令打开城门。
黄幺跟在白文选身边,冒充其亲随侍卫,一路风尘仆仆而来,脸上脏兮兮的不好辨认。
白文选走在城门洞里就喊:“快让人烧热水,老子要洗个澡!”
白文选越是嚣张,靳统武就越是放下戒心。
靳统武亲自下城楼迎接,笑着拱手说:“白将军……”
“动手!”
黄幺猛扑过去,将毫无防备的靳统武按倒,抽刀压在对方的喉咙上。
白文选带兵砍翻靳统武的亲随,大声呼喊道:“张献忠已死,都随我投降吴王!”
……
李定国的后方,有士兵坐船飞快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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