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不用马将军来讲,”任七自己站起来说,“自从鞑子占了濮州之后,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贪官污吏变着法收税,鞑子兵也到处抢劫老百姓。便是地主家,也要被抢钱粮,好多地主都逃去了南边!”
梁敏也说:“是啊,鞑子比大明还狠,完全就不给咱们活路。去年冬天,饿得没办法了,就跟鲁兄弟在范县造反。鞑子凶得很,实在打不过,几万人被打得只剩两三千,鲁兄弟也被鞑子抓去砍头了。范县待不下去,只能来山东这边。”
张七说道:“都差不离,我跟任七造反杀鞑子,两万人只剩下一千多。要是知道赵天王今年发兵,去年咱就忍一忍,忍到今年再造反也不迟。”
“哈哈哈哈!”
众首领大笑,果然该忍一忍再造反。
马进忠起身说道:“你们可不晓得,鞑子在北京做了甚恶事。从北边逃来许多士绅,他们也惨得很啦。北京的城墙,分成好几道,有紫禁城、皇城、内城、外城。这鞑子人数不多,却把紫禁城、皇城、内城都占了,汉人全被赶到外城。这内城的房子、店铺、银子、粮食,全被鞑子抢走,妇人也被抢去做奴才。”
石岿然讥笑道:“鞑子说咱们是贼,可咱们只抢钱粮,不抢房子和店铺。鞑子连这些也抢,不是贼喊捉贼吗?”
马进忠继续说道:“北京城外的土地,都被鞑子给圈占了。地主要么被打杀,要么被赶走,农民、佃户都成了鞑子的奴才。倒是不用交租纳粮,因为种出粮食都是鞑子的,给多少全看鞑子有没有良心。”
“鞑子有个屁的良心!”吴康华喊道。
马进忠又说:“鞑子那边不留头发,北京周边的州县,老百姓的头发都给剃了,只留后脑勺的一小根辫子。那辫子细得很,筷子那般粗,跟老鼠尾巴差不多。若是让鞑子得了天下,汉人都得剃发留辫子。”
“去他娘的!”张粹大骂。
李青山怒道:“爹娘生的头发,可不是拿给鞑子剃的!”
郑沛然突然补一句谣言:“北京的汉民,若是嫁姑娘娶媳妇,都得去鞑子官那里盖印,姑娘先送给鞑子官过目。鞑子官要是看上了,须得鞑子官先洞房,然后再放回去成亲。”
“老子日他鞑子祖宗!”蔡乃憨破口大骂。
其余首领,也被这话气得怒不可遏。
细作嘛,疯狂往敌人身上泼脏水便是,类似谣言正在山东、河南四处传播。
一番怒骂之后,郑沛然说道:“左良玉降清,费将军不会坐视不理,此刻想来已经从徐州出兵。各位好汉,我等今日在梁山聚义,自是要帮着费将军杀鞑子。且约法三章,第一,不得烧杀抢掠百姓;第二,不得奸辱妇女;第三,须得听马将军号令!愿意起义的,就过来歃血为盟!”
众人纷纷加入,历史上,他们跟满清打了十年,其中有一半首领战死或牺牲。
条件简陋,大家撮土为香,在梁山盟誓聚义。
马进忠麾下士兵最多,有六千多人。其余首领,有些四五千,有些一两千,人数最少的只有几百。
对外宣称汉家军,总兵力三万多,拖家带口的,算上家属能有七八万。
他们不敢打运河沿岸的大城,起义之后,先去攻击郓城县。
郓城守将叫做曹兴,是张应元的部将。
张应元此人,先是跟着贺人龙混,又跟着杨嗣昌混。如今跟着左良玉混,主要地盘为东平州,也算一个山东小军阀。
郓城的军队,都被张应元调走了,曹兴手里只有八百人。
“汉家军”至此,当天扎营过夜,一番军事会议,第二天开始攻城。
郑沛然正打算派人劝降,马进忠也决定先填平护城河。
李青山却振臂一呼:“杀鞑子啊!”
数万人就这样陆续冲出,把郑沛然和马进忠给搞愣了。
昨晚不是说好了怎么打吗?
特别是薛正禄麾下的漕军,一个个跳进护城河,直接游到对面攻城。
问题是,你们的攻城器械呢?连简易木梯都没有!
郓城守将曹兴,也看得一头雾水,他正准备派人出城探听。若对面是大同军,那就直接献城投降,可城外的军队根本就不给机会。
“当当当当!”
马进忠让人疯狂敲锣,鸣金收兵,想把那些首领给叫回来。
双方互相折腾好半天,诸多首领攻不进去,只得又带人跑回护城河外。
曹兴送了一口气,派人出城询问,得知是归附大同军的义兵,立即打开城门迎接。但每个首领,只能带200人进城,害怕人多了又闹瘟疫。
郓城县的瘟疫已经渐消,防治方法叫做“群体免疫”。
只一年多时间,4.5万人的郓城,如今死得仅剩下6000余。
郑沛然进城拱手说:“将军归附汉家,气节可叹!”
曹兴拱手还礼:“哪里哪里,我只是不想剃发留辫子。”
不想剃发,只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左良玉降清能得好处,张应元降清也有好处。可曹兴只是左良玉的部将的部将,聚兵打仗都不带他,只留800人驻守郓城,能有什么好处可言?
反正此地距离徐州不远,只要坚守一些时日,大同军肯定能杀过来。
那就直接投降大同军呗,曹兴的脑子不傻,知道怎样更划算。
这种情况,在山东多地发生。
左良玉留下来守城的部队,与山东四处兴起的义军联合。大部分都人数不多,也没啥战斗力可言,却把洪承畴、多铎、左良玉搞得焦头烂额。
他们正在前线跟费如鹤、张铁牛打仗,后方竟然遍地起火。
有的县城,虽然没出现义军,士绅却找到左良玉的留守部队,说服守将直接改旗易帜。
稍微偏远的县城,只留守了百余士卒,干脆是一群举人秀才起事,带着城市居民把守军给赶跑。
甚至是左良玉任命的知县,带着衙役宣布起义!
第407章 【孤身夺城】
济宁州。
“报!”
“莱芜典史倪锦、秀才吴汝明,率暴民杀死知县、主簿造反!”
左良玉挥手道:“晓得了,下去吧。”
左良玉有些后悔投降了,一是山东情况太糟糕,二是他全家被多尔衮派人带去北京。
即便今后选择倒戈,家人全在北京,也逃不过断子绝孙的下场。
唉,只能重新生儿子了!
洪承畴说道:“王爷,须得尽快杀灭前方之敌,否则山东的乱子会越来越多。”
“那你说,该怎么剿?”多铎没好气道。
费如鹤此时屯兵的地方,把多铎给恶心坏了。
那里叫做南阳镇,明末跟几百年之后的地形不一样。
南阳镇东边是独山湖,西边是南阳湖。两湖之间只有狭窄陆地,京杭大运河从镇中心通过,到镇北还与另三条河流交汇。
也就是说,费如鹤的大营,被两湖四河给拱卫着。
多铎想要攻破此地,必须先打败大同水师。
多铎若是绕道进攻,绕西边必须渡过菏水(万福河),绕东边必须渡过泗水、白马河、北沙河、南梁水、南沙河。无论从哪边进军,都可能被半渡而击。
即便让他从容渡河,也只能攻占丰县和沛县。再往南就是黄河(淮河),到时候将进退不得,被费如鹤断了粮道包饺子。
洪承畴仔细研究地图,说道:“若不能击破南阳镇的敌军,那就只能变化进攻方向。济宁这边,留一万士卒驻守,大军暂且退回去。一可走灉水,沿河直抵黄河边,渡河奇袭考城,但很容易被断粮道,也容易中途被发现。二可选择去青州,集结重兵杀灭张铁牛和黄蜚。”
“畏畏缩缩,哪那么麻烦?”
多铎不想如此打仗,因为洪承畴太稳了,稳得已经偏于被动。
满清不打那么被动的仗,从来都是主动出击!
多铎盯着地图看了半晌,忽然下定决心:“我军兵多,敌军兵少,分段强行渡过菏水。打不下南阳镇,就直接去打沛县。若是被断了粮道,那就在沛县、丰县抢粮,反过来把敌军的粮道给断了!别看南阳镇现在易守难攻,被断了粮道之后,那就是一处死地!”
左良玉提醒道:“鱼台县虽是我的地盘,但该城守将已经投敌。若要进攻沛县,还得先攻克鱼台。”
明代的鱼台县城,跟几百年后不同,在更西南边许多。
多铎说道:“攻打鱼台,总比攻打南阳镇轻松。要是没有水军,打一百年也别想把南阳镇打下来。”
耿仲明一直没有发言,他跟着多铎出征,不会抢了多铎的风头。
此次来到山东的八旗军,以多铎的镶白旗为主。
多尔衮做了摄政王之后,自觉势力较弱,正好多铎犯事抢了范文程的老婆。因此借机没收多铎15个牛录,并且将自己的镶白旗,与多铎的正白旗番号对调。
于是,多铎变成镶白旗旗主,阿济格变成镶白旗的小旗主。
如今,多铎带着一群降将,正面迎击费如鹤。阿济格带着一群降将,在青州府跟张铁牛、黄蜚作战。
多铎麾下有满洲八旗、汉军八旗、蒙古八旗约九千人,比费如鹤的一万正规军还少。但还有一堆降将降兵呢,加起来足有六万多,唐通这些降将也在多铎军中。
跟张铁牛作战的阿济格,加上降兵降将,也有五万多人。
……
金乡。
江阴八十一日的总指挥阎应元,如今正是金乡县的典史。
他原为通州士绅子弟,眼见情况不对,在李自成攻打北京之前,就带着全家南下避难。行至山东,又被兵戈拦截,最后只能到金乡投奔好友。
前段时间,金乡典史瘟疫去世,阎应元由于防治瘟疫得力,被街坊士绅一致推举为典史。
咋防治瘟疫的?
就是仿效南边传来的法子,任何人出门都得戴煮过的口罩。阎应元还没做典史,就在自己居住的地方,跟好友一起严查附近街道,见了不戴口罩的人立即棒打。
等做了典史,阎应元将此法推广全城。
又因驭下有方,皂吏都不敢趁机敲诈百姓,金乡县城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至少瘟疫传播被迅速遏制住了。
“阎兄,什么时候动手?”董用卿问道。
阎应元说:“就在今日!”
徐颖在山东撒了大量细作,平均每座县城三个。
金乡县的三个细作,两个都得瘟疫死了,只剩下董用卿一根独苗。
戴口罩防瘟疫之法,便是董用卿传到金乡的。
董用卿说道:“城中士绅商贾,在大同军出现于城外之后,已有十三家愿意起事。城中士子,算上童生,也有二十七人愿意起事。”
阎应元说:“够了,县衙皂吏,我有八个心腹。”
他们的敌人,是有三千多士兵的卢光祖!
当天下午,阎应元组织皂吏,端着饭菜去城楼慰问守将。
卢光祖是辽东人,老家就在被胡定贵攻陷的海州。他跟鞑子是有深仇大恨的,历史上却降了满清,亲人的仇恨完全抛之不顾。
此时此刻,卢光祖站在城楼上,望着刚刚离去的大同骑兵。
费如鹤麾下的2500骑,全部撒向金乡这边,沿河探查清军是否想要渡河。就连河里,也有许多大同军的哨船,至少在靠近大运河的十多里,清军做梦都别想从河对岸过来。
左良玉的头号心腹挨着北直隶,害怕被打于是降清。
卢光祖作为第二号心腹,驻地距离徐州不远,因此很想投降大同军。
但是,卢光祖跟满清打过很多仗,心里有一种深深的恐惧。他没跟大同军打过仗,总拿不准到底哪边会赢,万一投降大同军,却被满清夺了天下呢?
而且此时的山东,满清兵力占优,他不想这么早就冒险。
再等等,可以再等等。
等大同军打一场胜仗,自己就立即倒戈投降!
左良玉麾下许多将领,都存着同样的想法。一旦满清吃了败仗,瞬间就要倒戈一大片。
“将军,阎典史劳军来了。”
卢光祖没有多想,只说道:“让他上来吧,一个人上来便可。”
不是怀疑阎应元,而是害怕人多染上瘟疫。
阎应元独自登上城楼,至于带来的饭菜,则交给卢光祖的亲兵。
卢光祖回头一看,见阎应元背弓挎刀,不由笑道:“典史前来守城吗?”
阎应元也笑着说:“正要助将军守城。”
卢光祖对阎应元印象很好,主要是因为防治瘟疫。当时许多士绅写信,举荐阎应元为典史,也是卢光祖答应征辟的。
“练过弓箭?”卢光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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