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第342章

作者:王梓钧

这箭命中脖子,但没伤到大动脉,似乎把气管给割破了。

多铎顿时胸闷气短,弃刀捂住创口,胸口拉风箱一样努力呼吸。

杨富缓缓走去,踢开多铎的腰刀,又踢开多铎的弓箭,弯腰去拔多铎身上的骨箭。

“啊!”

多铎吃痛喊道:“杀我,给个痛快,我没法吸气了!”

杨富一言不发,将拔出的骨箭,重新射到多铎身上。

最后,他捡起多铎的大弓,捡起只剩几支刺箭的箭囊。一边说话,一边拉弓:“我家里的老父亲,摔下山崖已经瘫痪三年。还有我那老母亲,一辈子没下过山。还有我那妻儿,跟着我受苦,从没享过什么福。你要抢吃的便抢,杀他们作甚?”

咻!

一箭射中大腿。

咻!

一箭射中手臂。

一箭又一箭射出,故意不射致命部位。

把满清刺箭射完,杨富又弯腰捡起被多铎拔掉的骨箭,全部重新射回多铎身上。

箭射完了,杨富问道:“痛不痛?”

多铎呼吸困难,无法说话,只是双眼圆瞪。

杨富又将几支箭矢拔出,逐一给多铎射回去,再问:“痛不痛?”

多铎双手垂下。

当梁震带兵赶来时,多铎已经变成刺猬。

也不晓得是流血流死的,还是没法呼吸窒息而死。

见梁震似是军官,杨富面无表情道:“人是我杀的,我不要甚赏赐。我全家都没了,想要跟你们一起杀鞑子。”

梁震再看一眼多铎的惨状,不由吞咽口水,用蹩脚的汉话说:“我就是带兵的,招兵不归我管。你……你立下大功,我给你报上去便是。”

第413章 【反复横跳】

却说正面战场,清军想要逃回去,中途必须渡过好几条小河。

那都是浚河的支流,发源于沂蒙山区,全部流进浚河再汇入沂水。河面最宽也就二十多米,最窄处甚至仅有几米,属于浚河与沂蒙山之间的主要灌溉水源。

溃败的清军奔回数里,便见前方有小河挡道。

大部分都跟多铎一样,沿小河向着北方跑。他们肯定跑不到河流源头,那得深入沂蒙山,但除此之外又无处可逃,只能逃到哪儿算哪儿。

单臂持长枪追击的陈大封,此时已经晕倒,但他麾下的士兵还在追杀。

薛继宗就是陈大封麾下的队长,一队三十人,只剩十四个能动。当场就被满清重箭射死九个,还有好几个受伤倒地,也不知最后能救活多少。

他现在双目通红,身上还插着两支满清刺箭,撵着八旗溃兵不要命的追杀。

一个八旗兵脱力摔倒,薛继宗冲上去就是一枪。

那溃兵躺在地上,还想抽刀斩薛继宗的小腿。旁边有个藤牌手,早已扔掉盾牌,挥舞腰刀猛斩,将那八旗兵齐腕斩断右手。

薛继宗一枪刺进敌人咽喉,拔枪继续追杀。

前方足有四个溃兵,身穿重甲跑了几里地,此刻实在是跑不动了,跪地喘着粗气请求投降。为了表示诚意,甚至把兵器扔开。

薛继宗早就杀红眼,忘记大同军不杀战俘的规矩。

他带队挺枪上前,接连扎死两个,队友则扎死剩下两个。

“冲啊,为大同兄弟报仇!”薛继宗完全忘记了疲惫,忘记自己着甲追杀好几里。他只知道,自己的队伍死伤过半,要把鞑子全部杀了报仇。

大同军南征北战,从来没有过如此大的伤亡,全军上下,此刻心中全是悲痛与怒火!

“哒哒哒哒!”

却是一百龙骑兵追来,他们已经解决了为多铎断后的亲兵。

龙骑兵奔至河流北方堵截,步兵又在南面和东面追来。八旗兵慌不择路,陆续有上千人跳进河里逃命。

满清八旗,着甲率百分之百,会不会游泳已经无所谓,穿着重甲跳河必然被淹死。

那些龙骑兵继续往北追去,拖着刀专切溃兵颈部,因为其他部位砍不进去。

马万年带着两千龙骑兵,正在追杀一千多满清骁骑。这些全是直属于多铎的阿礼哈超哈营,是八旗精锐中的精锐,上马为骑兵,下马为步兵,可马战,可陷阵,可攻城。

伊尔德带着自己的骑兵跑了,眼前这千余骁骑,却想回来救援多铎。

在救援无果,又四面皆敌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往北边的山里跑。

山沟越来越窄,完全陷入死地,这些满清骁骑弃马爬山,想爬到山坡上放箭射杀追兵。

“下马!”

马万年一声令下,传令兵吹响号角,两千龙骑兵立即变成火铳步兵。

双方都属于骑兵中的异类,满清骁骑同样是步战高手。

骑兵追击战,瞬间变成山地步兵战。

“砰砰砰!”

“咻咻咻!”

两边都完全分散开来,毫无阵型可言,用火铳与弓箭对射。

龙骑兵这边有些吃亏,因为距离太远,鸟铳的命中率大大降低。又不敢过于接近,因为敌人手里还有重箭。

那就……摇人!

马万年派出两骑出山,一路吹着请求增援的号角。

没等援兵赶到,那些满清骁骑,就选择发起反冲锋,因为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聚兵,上马!”

“呜呜呜呜!”

号角吹响,完全散开的龙骑兵,纷纷退到山沟里骑马,策马拉开与满清骁骑的距离。他们连皮甲都没穿,自然不可能跟全身披甲的敌人近战。

奔回一段距离,龙骑兵加紧填装火药。

有些人的火绳即将燃尽,也趁着间隙更换火绳。

满清骁骑兵重新上马,这次连刺箭都不抛射了,不要命的冲过来想要马战厮杀。

由于此处山谷太窄,双方骑兵都排不开,比较靠后的龙骑兵,隔得老远放铳之后,便立即骑马开溜。满清骁骑兵追赶,大同龙骑兵逃跑,重新返回正面战场方向。

这些满清骁骑兵已经疯了,旗主多铎生死不明,他们自己也陷入死地。既然没法逃,干脆选择最后舍命一击。

谷口方向,陈福贵已经带着1500火铳兵赶来。

眼见己方骑兵奔回,陈福贵立即让火铳兵爬到两侧山坡。

马万年看到前方山坡上,有几只令旗疯狂挥舞,立即也让传令兵吹响号角。

接近谷口处,龙骑兵全部下马,排开阵型举起火铳,两侧山坡则排列着火铳兵。

一千多满清骁骑兵,完全不理会两侧的火铳兵。他们挽弓搭箭,朝着龙骑兵抛射刺箭(重箭必须下马射击),抛射之后就立即拔刀冲阵。

“砰砰砰!”

将近3500支火铳,三面齐射。

马万成害怕火力溢出,甚至选择三段击。

山谷里瞬间人仰马翻,但龙骑兵也被刺箭射中31人。他们都没有着甲,若被射中要害就必死,这种时候全凭运气活命。

三面火铳齐射之下,千余满清骁骑顿时倒下一大半。有些虽然没被射中,也撞到前方友军,甚至被倒下的人尸和马尸绊倒。

能顺利冲出火力网的满清骁骑,也就那么几十人而已,而且冲锋速度也受到影响。

龙骑兵在齐射之后,条件反射般翻身上马。

“杀!砍马!”

马万年拔刀腰刀,率领骑兵迎战。他们不能走,地上还躺着中箭未死的兄弟。虽然正确做法,是全军逃出山谷,慢慢把剩下的敌人给磨死。

数十满清骁骑,撞进将近两千龙骑兵当中。

龙骑兵近战实在太拉胯,就一把腰刀而已,若不砍中要害,根本无法杀死敌人。

但他们早有相应的训练,那就是劈砍敌方战马。

只见数十满清骁骑兵,仗着近战装备精良,往往以一敌几不露败迹。但龙骑兵人数太多,专门指着战马劈砍,而满清战马只有要害部位着甲。

吃痛之下,满清战马发狂,骑手完全无法控制。

马万年被一匹疯狂的战马撞翻,跟敌方骑兵同时连人带马倒下。还没等马万年爬起,地方骑兵已被龙骑兵的马蹄踩死。他也差点被踩中,脑子晕乎乎的,连滚带爬躲避。

不片刻,终于把这些满清精锐骑兵给全歼。

浚河方向。

大同军的运输船队,朝着满清的运输船队杀去。双方都不是啥正规水师,之前一直位于后方,此刻却开始了追击战。

满清的运输船队,大概一半是山东本地搜罗的船只。

这些本地的船工和水手,见到满清主力大败,大同船队又追杀过来,纷纷选择投降。就连多铎从北直隶带来的运输船,也有许多停船投降,真正未降的只有那些厮卒(随军包衣)控制的船只。

还有许多满清大营的厮卒,在多铎战败的瞬间,就纷纷弃营逃走。他们游泳渡过小河,跟之前溃败的山东兵一起逃。

耿继茂,也就是耿仲明的儿子、耿精忠的父亲,弃马孤身逃过小河,沿途招揽溃兵和包衣。当他逃至泗水县时,麾下竟有六千多人,大部分属于山东败兵和随军包衣。

泗水县守将叫做徐恩盛,乃是左良玉的部将。

见到城外乱哄哄来了数千人,徐恩盛还以为是哪里的义军杀来,命令士卒紧闭城门严防死守。

“快快开城!”耿继茂在城下大呼。

咻!

一箭射来,吓得耿继茂连忙缩头。

他后撤十余步,提起后脑勺的金钱鼠尾,叫喊道:“自己人,自己人,我是大清怀顺王世子耿继茂!”

清初的小辫子,还不是清末的大辫子,这玩意儿隔远了根本看不清。

不过,那一颗颗光脑门,却非常好辨认出来。

徐恩盛下令停止射箭,悬下一个箩筐,把耿继茂给拉上来。

“这是怎回事?”徐恩盛惊诧道。

耿继茂害怕对方倒戈,不敢道明实情,只说道:“十王有令,命我回来协守泗水城,防止被南方的伪军偷袭。徐将军,快快打开城门,让我麾下士卒进来守城。”

徐恩盛愈发狐疑,皱眉道:“世子殿下既然带兵回来协守,为何不骑马?竟一路走回来。”他又指着城外,“而且这些士卒,手里连兵器都没有,他们的兵器去哪儿了?”

耿继茂不耐烦道:“恁多废话,快快开城!”

徐恩盛心中惊骇不已,他已经猜到实情,但又不敢置信,确认道:“十王是否已经战败?世子殿下,你得说实话,我才好布置城防。否则的话,敌军杀来咋办?”

这种情况哪瞒得过?

耿继茂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军小败,正在结营与敌军对峙。”

徐恩盛说道:“既然两军对峙,更该加派援军才对,世子殿下怎分兵回来守泗水县城?”

“这……”耿继茂无法回答。

徐恩盛问道:“是不是我军已大败?”

耿继茂还在嘴硬:“只是小败。”

“锵!”

徐恩盛抽刀劈砍,将脱甲渡河的耿继茂砍翻。

耿继茂吃痛倒下,怒斥道:“我乃大清怀顺王世子,你安敢杀我造反?”

徐恩盛冷笑着补刀,耿继茂不甘惨死。

杀掉耿继茂之后,徐恩盛又割掉自己的辫子,举刀大喊:“多铎已经大败,快打开城门,随我出去杀鞑子!”

泗水县守军只有三千人,但城外的六千溃兵,本身就没啥战斗力,更何况大败逃回,早已又累又饿,而且兵器也在逃跑中扔掉。

徐恩盛带兵杀出,山东溃兵根本不抵抗,直接跪地请求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