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代善就在辽阳,跟多尔衮大眼瞪小眼。
“就剩这点八旗兵?”代善一脸的不敢置信。
多尔衮把情况详细诉说,欲哭无泪道:“南蛮子的火铳厉害,竟能在雨中击发。大雨之中,八旗勇士很难射箭,南蛮子却能自如放铳,这仗可怎么打得赢?”
代善说道:“南蛮的火铳,我们也缴获过几支,甚至还仿造出几百支。这种火铳,不可能在雨中击发啊。”
“可火铳就是在雨中响了!”
多尔衮说道:“我问过逃回来的前军将士,铳响之时,最近的只隔四五步(八九米),最远的也仅有十来步。雨中泥地很难快速冲锋,八旗勇士只能列阵缓缓靠近,南蛮子就是仗着这个,竟在接近几步之后才放铳!”
代善终于明白了,甚至能想象那种场面。
大雨,泥泞,八旗军慢如龟爬,一点一点结阵靠近。有的距离八九米,有的距离一二十米,然后……砰砰砰!
这种仗换谁来指挥,结局都一个样。
鞑子的前军,直到第三排枪才崩溃,不是他们有多悍勇,而是被当场打蒙了,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多尔衮面容憔悴,而且有些心灰意冷。
他的两白旗损失惨重,顺治的两黄旗也势力大损。而代善父子的两红旗,一半被代善提前调走,一半还在天津打仗,可以说基本没啥损失。
现在,代善的实力超强,完全就是碾压多尔衮。
多尔衮说道:“接下来如何做法,二哥你来定夺吧。”
代善可不想管这烂摊子,他要是能够挑大梁,当初继位的就不是黄台吉了。
左思右想之下,代善说道:“如今正是雨季,盛京和辽阳城高池深,南蛮子肯定不敢来攻。最要命的是海州没了,豪格、满达海的大军,不能再走官道,只能从更北方回来。速速给豪格传信,让他弃守辽西,带着全军回盛京!”
大同军占领海州,等于将辽东、辽西给割裂,满清必须把辽西走廊都吐出来。
什么锦州,什么宁远,什么山海关,屁用也没有。失去粮食供给,留再多兵力驻守,都得活活的饿死在城里。
……
沈阳。
“太后,不好了,耀州大败!”一个汉人太监,连滚带爬的奔去报信。
布木布泰惊问道:“贼军杀到哪里了?”
太监回答:“贼军已占了鞍山,摄政王正在守辽阳。”
辽阳,就在沈阳的眼皮子底下,布木布泰被吓得不知所措。
而此时此刻,沈阳城里的汉人,已经在私底下奔走相告了。有兴高采烈者,有惶恐不安者,也有跃跃欲试者。
沈阳、辽阳这种满清核心统治区域,是有大量汉人自由民存在的。之前被多尔衮迁去关外,后来又全部迁回来,如今城内有大量汉人商贾、工匠,城外也有大量汉人农民和佃户。
努尔哈赤暴虐不堪,激起汉民一次次反抗。
黄台吉上位之后,立即进行改革,首先就是宽待汉民。他规定满清贵族和旗丁,最多只能有多少农奴,其余的汉人全部释放,并且划给土地让汉民耕种。
说句实在话,黄台吉统治下的辽东,只要不被抓来做包衣和农奴,汉人农民的生活甚至比在大明还好。
这个改革措施,也是黄台吉能迅速稳定危局的关键!
黄台吉,也在给百姓分田!
多尔衮撤回辽东这几年,政策逐渐开倒车。土地兼并愈发严重,距离辽阳、沈阳越远,八旗子弟就越是乱来,将汉人农民悉数变成农奴。汉人大地主,也通过高利贷,掠夺农民的土地,将农民变成自己的佃户。
今年更是风雨欲来,多尔衮为了打仗,汉人农民被盘剥太严重,就连辽阳周边村落,都已经在酝酿农民起义了。
而投靠清朝的汉奸们,还在互相拆台,他们分为三派。
一派是范文程、宁完我为代表的老汉奸,大部分在努尔哈赤时投靠。可称一代汉奸。
一派是孔有德、尚可喜这种黄台吉时期投降的汉奸。可称二代汉奸。
一派是多尔衮时期,在关外投靠满清的汉奸。可称三代汉奸。
一代汉奸和二代汉奸,他们的矛盾极深。
因为二代汉奸投降之后,黄台吉赏赐了大量牲畜和粮食,这些粮食都是一代汉奸那里弄来的。当时,老汉奸们称自己是“旧人”,称孔有德等人是“新人”,埋怨黄台吉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至于三代汉奸,则被一代和二代汉奸共同打压。
此时此刻,沈阳城内,三代汉奸最是忙碌。他们降清的时间最短,造的孽也最浅,官职和爵位都较低,家产也不怎么丰厚,正在试图造反立功归顺大同朝廷。
侯方域他爹侯恂,此刻还没死,居然被迫成为三代汉奸们的领袖,都指望侯恂主持大局在沈阳起事。
第564章 【内乱与起义】
沈阳,侯宅。
冯铨低声说道:“若谷先生,伪清上下,满朝汉官都等着你拿主意啊!”
“我能拿什么主意?”侯恂反问。
“天下自古为汉人所有,岂有蛮夷能久居神位者?蒙元兵锋再盛,亦不满百年国运,女真鞑奴偏安一隅竟还敢建国称帝,”冯铨义愤填膺道,“此殊为可笑之事,直令人神共愤也。我等儒生读圣贤书,自知圣人大道。之前降清,身在曹营心在汉而已,而今应当暗中起事迎接天兵!”
侯恂讥讽道:“撺掇多尔衮颁剃发令的,好像也是阁下吧?”
“那是孙之獬所为,与在下无关。”冯铨死不承认。
侯恂又说道:“中原大战时,为鞑子招降左良玉的也是你吧?”
冯铨连连摇头:“奉命出使,不过是为取得鞑子信任,方便今日在沈阳起事罢了。”
侯恂叹息:“你们这是想害死我啊!”
“先生为何如此说?”冯铨不解道,“先生的兄弟子侄,皆在大同新朝为官。。。若先生在沈阳起事反清,与族人遥相呼应,岂非我大同朝廷之忠臣也?此必为一段佳话!”
“唉,我就该早点逃走,不跟你们这些蠢货挨上。”侯恂一脸沮丧。
冯铨正欲再说,街上突然传来喧哗声,随即侯宅也热闹起来。
朝鲜籍包衣新达理,带着满清内务府火器营,冲进宅子里就开始抓人。
冯铨惊骇不已,连忙呼喊:“我是摄政王的人,没有摄政王之令,你们这些奴才不得抓我!”
“我奉皇命而来,难道摄政王大得过陛下!”新达理轻蔑一笑,“抓紧大牢,好生拷打,定要让他供出同伙!”
一代汉奸,主要是高级文官和豪绅巨贾。
二代汉奸,以高级武将为主。
三代汉奸,多为中高层文官,其中不乏多尔衮提拔的亲信。
如今,二代汉奸在外打仗,而且还吃了败仗。一代汉奸,趁机对三代汉奸下手,从此他们就能独掌内政大权。
太后布木布泰,明显与范文程、宁完我联手夺权了!
多尔衮为了拉拢八旗贵族,不断侵蚀两黄旗的利益,拿出来分配给另外六旗。太后心里很不开心,甚至害怕儿子被废掉,如今终于被她抓住机会。
等多尔衮回到沈阳,就会发现自己的心腹文官,全都被抓进大牢严刑拷打,全都犯了里通南京朝廷的大罪!
……
皇宫。
石廷柱焦躁怒吼:“快快进去通报,我要立即见太后!”
石廷柱出自瓜尔佳氏,早在两百年前,他的祖宗就做了大明边将,而且从此改为“石”姓。之前统领汉军镶红旗,如今又被划到汉军正白旗,自动变成多尔衮的嫡系亲信。
多尔衮把石廷柱留在沈阳,就是为了防止后方生乱。
可太后大玉儿动手太快,石廷柱又不敢真的用兵,只能硬着头皮跑来求见。
“太后有诏,宣石廷柱觐见!”太监扯开嗓子喊道。
石廷柱跟着太监进去,大玉儿抱着七岁的福临,正表情严肃的端坐在上方。侧下方,左右各坐一汉臣,自是范文程、宁完我无疑。
“臣石廷柱,叩见陛下,叩见太后!”石廷柱当即跪下。
范文程冷笑:“见了陛下,都不自称奴才吗?石将军也有点太见外了。”
宁完我阴阳怪气道:“也有可能,石将军的主子不是陛下。”
石廷柱感到头皮发麻,这是逼着他站队啊。
石廷柱壮着胆子说:“太后容禀,而今我大清内忧外患,切不可再自乱阵脚、自毁长城!”
宁完我还是阴阳怪气的说:“谁是长城?若是多尔衮,那这道长城已经毁了。”
范文程说道:“石将军可知?多尔衮的宠臣冯铨,竟然密谋串联起事,想将这盛京献给南蛮朝廷。将军若是不信,可拿着供状,亲自去提问冯铨。”
石廷柱欲言又止,终于没再说什么,只是趴那儿用额头抵着地毯。
范文程朝大玉儿眨眨眼。
这位太后立即说道:“来人!”
一群侍卫提刀进来,整齐站在石廷柱身后。
石廷柱知道无法挽回,当即背弃多尔衮,跪直了重新磕头:“奴才石廷柱,叩见主子!”
大玉儿微笑道:“给石将军赐座。”
范文程是黄台吉的心腹,是满清一系列改革的献策者。顺治继位,多尔衮摄政,范文程成为文官之首。
但是,多尔衮重用刚林、冯铨、祈允格,范文程竟然失去了议政大权。多铎霸占范文程的老婆,也多半是多尔衮授意的,目的无非就是敲打范文程。
至于宁完我,这厮献策不少,但喜欢喝酒赌博,被黄台吉削爵罢职。
多尔衮摄政之后,重新启用宁完我。当时宁完我还很感激,结果被扔去修史,一直在史馆里编书,完全就不给实权差事。
一直隐忍的范文程、宁完我,这次终于抓住机会,跟自觉朝不保夕的大玉儿联手发力。
他们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彻底掌控皇宫的军事力量,现在又逼着石廷柱站队。
冯铨、孙之獬这些大汉奸,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侯恂虽不是多尔衮的心腹,但也被连累了,一番酷刑之下,被迫承认自己是南京派来的奸细。
刚林、祈允格等多尔衮的心腹,因为满洲贵族的身份没被打。
但是,当着他们的面打汉奸,刚林、祈允格被吓坏了,纷纷供述多尔衮的僭越罪行。
打了败仗,失去军队,就等于失去一切。
……
沈阳城早就不许任何人进出,但石廷柱留了一手,悄悄派人去辽阳给多尔衮报信。
大玉儿的信使也来得快,几乎跟石廷柱的人同时抵达。
多尔衮看完密信,顺治皇帝的使者就到了。
圣旨就一个意思:盛京危急,召摄政王立即回京!
多尔衮憋着一肚子怒火,安排使者先去吃东西,自己拿着圣旨去见代善。
一番说明情况,多尔衮道:“后宫妇人,就是这般短见,我回盛京必然被羁押。二哥,你说怎么办?”
代善也是头大无比,都什么时候了,太后居然还玩这手。
但他们也不想想,满清地盘不断缩小,多尔衮为了拉拢贵族,不断侵蚀皇帝的利益。甚至还把黄台吉的心腹,一个个都排挤出决策圈,这让太后和帝党心里怎么想?
一时之间也没办法,代善安抚道:“你先回京,没有八旗会议,太后不敢拿你怎样。”
多尔衮要的就是这句话,跟着皇帝的使者一起走了。
可多尔衮前脚离开,又是一封圣旨过来,这次是颁给代善的,请代善主持大局做摄政王。
“这是范文程的手段啊。”代善感慨道。
沈阳城的驻军,沈阳皇宫的侍卫,全都已经被大玉儿控制。代善如果翻脸,满清就将分裂,以代善当初放弃皇位的举动,他是绝对不可能这样做的。
于是,就让代善做摄政王,让代善跟豪格互相牵制。
至于太后大玉儿,似乎想要垂帘听政!
就在代善思虑之际,亲卫突然奔来:“王爷,不好了,辽阳城外的汉民作乱!”
……
辽阳城南六十里,那一片山区叫千山。
一个穿着布衣的农家汉子,聚集六十多个农民说:“诸位乡亲,这日子咱过够了。老酋努尔哈赤坏得很,纵兵掳咱汉人为奴,交不出粮食还要杀人。黄台吉算是个好人,给咱们分了土地耕种。可这多尔衮,又跟老奴一个样子。先把咱们迁去关内分田,粮食没种出来几颗,又把咱们迁回辽阳。横竖折腾,不干人事,粮税也越来越重。”
“这几年,咱村里饿死了多少人?冻死了多少人?还有那陈家,官府催粮,陈家就放印子钱(高利贷)。咱农民只得在陈家借钱借粮,给官府交了粮赋,到头来还不起,半个村的田都归了陈家……”
一番诉说,农民们都颇为激愤,再不起事他们都得饿死。
辽阳一直比沈阳更发达,当初努尔哈赤为啥不定都辽阳?本来是要定都辽阳的,辽阳百姓也很拥护他。但汉民们渐渐发现,鞑子比大明官府还坏,于是城内城外经常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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