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第639章

作者:王梓钧

张庭训突然说:“听说你要大婚了,什么时候纳太子妃?”

“朝堂上还在吵呢,已经吵了一年多。”赵匡桓感到很无奈。

大部分文官,希望延续明代的制度,从平民家庭给太子选妃。少部分文官,以及大部分将领写信,希望从大臣家庭选太子妃。

而太子自己,也有心仪的女子,跑去皇后那里说了很多次。

张庭训说:“要是过年以前选妃,我还能参加你的婚礼,过年以后我就要去黑龙江了。”

赵匡桓问:“你去了黑龙江,家里的娇妻带不带去?”

“不带,”张庭训摇头,“娇生惯养的女儿家,哪里受得了苦寒?等我今后立功,升调去山陕河北,到时候再把她接去团聚。”

张铁牛自己就是个糙汉子,妻子又是个壮硕寡妇,张庭训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自小还一直不缺营养,身体壮得像一头小牛犊子。而他家里的娇妻,却是官宦之女,夫妻俩站在一起,生动诠释什么叫美女与野兽。

“当当当当!”

上课钟声敲响,赵匡桓和张庭训迅速站起,朝着各自的班级飞快奔跑。

授课老师叫朱淮,湖南人,前明童生,在部队做到了师级宣教官,因为伤病原因调到军校当老师。他现在拿双份工资,享受副师级待遇,在讲台上站得笔直:“今天开讲‘战斗篇’。战斗的定义是什么?就是运用各种手段消灭或制服敌人!要不要战斗,该怎么战斗,又或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战斗篇’要讲的东西……”

在皇城学校卷了好些年的太子爷,到军校瞬间变成尖子生。

实操科目肯定不是最强的,但理论科目经常拿前三名。

主要还是生源问题,军校生大部分来自无法公费读大学、同时又没钱自费读大学的中学毕业生。中学毕业证,保证了军校生的文化课不会太差,但跟真正的尖子还是不能比较。

当然,打仗这种事情,不可能纸上谈兵。

真正的名将都是实战喂出来的,所以军校生到了部队,只能做领兵一百的哨长,需要慢慢磨练才能提拔。

一天的课程结束,赵匡桓立马开溜。

他一半时间在军校读书,一半时间还得学习储(这特么都能和谐?)君课程。

离开军校,赵匡桓塞给侍从一封信,吩咐道:“老规矩,快去快回!”

侍从拿着信就往金陵大学跑,这是在帮太子送情书。

第841章 【公主也要选驸马】

朝会。

赵瀚端坐于大殿之上,对朝臣们说道:“太子已经十七岁了,婚事讨论了足足一年。既然争执不休,那朕今天就折中决定,太子正妃和侧妃,不看其出身贫寒或富贵,只从各省的女学生当中选取。须达到以下条件——”

“第一,相貌端庄,性格贤淑;第二,至少要中学毕业;第三,年龄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第四,须无婚约,悔婚送选者严惩。”

“每省选出十人,汇于司礼监复选。先考文化,难度略低于中学毕业考,防止地方官员舞弊选送。考试选出前一百名,剩余流程,按前朝遴选皇妃的规矩来办。”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阁部官员们面面相觑,皇帝没有提前打招呼,直接在朝会上宣布决定,只有脑子发傻的才会再反对。

那些有中学女毕业生的家庭,得到消息估计会挤破头报名。贿赂官员的,撕毁婚约的,肯定不在少数,就想着把女儿往皇宫里塞。即便最终落选,回到家乡也有面子,家里的门槛都要被媒婆给踏破。

也有少数官员,明白皇帝另有深意,这是在鼓励女子读书啊。

太子大婚,一位正妃,两位侧妃。

但这次只剩一个名额,因为太子已经有两个“青梅竹马”。女方家里也知道情况,一直没给女儿定亲,都快把女儿拖成老姑娘了。

户部右侍郎乔弘道,此刻就兴奋又忐忑。

他的女儿乔婺华,跟太子感情颇深。万一女儿成了太子妃,会不会影响自己的仕途?按照前明的规矩,皇帝或太子的老丈人,那是不能继续做文官的。一般是赏赐锦衣卫职务,然后封侯或者封伯,从此做个富贵清闲的爵爷。

很快就有人手持笏板出列,问出了乔弘道想问的问题。

首辅宋应星问道:“陛下,若有大臣之女被选为太子妃,是否免除官职再封爵位?若不免除官职,会不会出现外戚干政?”

赵瀚对此早有考虑,只是一直没有公布:“前明养出上百万废物宗室,大同新朝不可再重蹈覆辙。从今往后,不论宗室还是外戚,皆可科举做官,皆可自谋营生。不过,宗室和外戚做官,最多只能做到正三品。另外,皇帝五服之外的宗室,不受任何品阶的限制,便是首辅也可做得。”

布政使属于从二品,设置正三品限制,是防止宗室外戚主政一省。

而皇帝五服之外的宗室,血缘正统性已经很低,想通过政变造反是不可能的,因此也就不用再去限制了。如果真有宗室政变成功,说明大同朝已经烂到骨子里,换个有能力的宗室做皇帝说不定还更好。

“陛下圣明!”宋应星退回班列。

乔弘道却目瞪口呆,他现在就是正三品,如果女儿做了太子妃,自己这仕途也基本到头了。也还能继续往上爬,但最多能爬到左侍郎。

赵瀚又说:“皇长女也到了婚配年龄,翰林、钦天两院,可有未婚之青年才俊?年龄须在二十岁以下,便是研究生也可以。”

钱谦益和萧时选同时出列。

钱谦益说:“回禀陛下,臣退朝之后,便去查明情况。”

萧时选则说:“臣有一弟子,年方十八,出身清白,精通数学,品学兼优。”

赵瀚说道:“朕过几日到东郊打猎,你们把合适的才俊,全都一起带过来,让他们跟公主见见面。”

到了赵皇帝这里,选驸马就更有意思,竟然直接在翰林院和钦天院挑选。反正这两院的学者,一般不会去做政务官,对他们的仕途没有任何影响。

数日之后,皇帝带着后妃和子女,浩浩荡荡前往紫金山猎场。

不仅有皇长子赵匡桓、皇长女赵福荣随行,皇次女赵含锦、皇次子赵匡栐也一并去了。

这些皇子皇女,全都在皇城学校读书,只是不像太子那样额外请老师。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太子意外病逝,其他皇子也能立即补上,无外乎增加相关的储(神特么和谐)君课程而已。

赵含锦今年十四岁,她掀开马车窗帘,探出脑袋往后看,甚至掏出千里镜。观察一番,缩回来说:“大姐,我看清楚了。那些青年才俊,足足来了七个,有两个生得颇为俊朗。”

“与我何干?”赵福荣羞红了脸。

赵含锦说:“里面有一个,可是你未来的夫婿。”

赵福荣道:“爹爹说了,若是一个都看不上,可以重新再去挑选。”

赵含锦凑过来,低声问道:“姐姐是不是在学校有心仪的男子?”

“胡说八道!”赵福荣的脸更红了。

“被我说中了吧。”赵含锦得意的笑起来。

赵福荣顿时急了:“真没有,你不要乱讲!”

暗恋的对象没有,但顺眼的倒有几个,都是学习好又长得帅的。

跟太子在皇城学校的威风不同,那些男生为了避嫌,都不敢跟公主一起玩。若是多跟公主接触,甚至还会被老师批评。公主们平时的玩伴,都是皇城学校的女学生。

众人先是来到马场,这里已经提前封闭,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赵瀚把李自成叫到身边,指着一群骏马说:“闯王且看看,我这里的马儿,跟河套的马相比如何?”

李自成照实回答:“比河套的马,个头都要高上许多。”

“优选繁育十多年,方有此等模样,”赵瀚不无得意道,“闯王去选一匹吧,试试朕的宝马可还能骑乘。”

李自成挑选好马的时候,费如兰却在观察那七个才俊。

即将婚配的赵福荣,是费如兰在庐陵生的女儿,自然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择婿。

“臣(学生)某某某,拜见皇后娘娘!”

七个年轻人上前行礼,钱谦益和萧时选则趁机介绍他们的具体情况。

一番了解之后,费如兰说:“你们年轻人去玩吧。”

皇子皇女们,在侍卫的陪同下,跟这七个年轻人去打马球。

费如梅凑过来:“姐姐可有看好哪个?”

盘七妹说:“那个叫冯其志的很不错,长相俊朗,谈吐不俗,适合做驸马。”

费如兰问柳如是:“柳妹妹觉得如何?”

柳如是说:“姐姐择婿,妹妹不便发言。”

“但说无妨。”费如兰微笑道。

“那妹妹就斗胆说两句,”柳如是说道,“那个冯其志,眼神游移,心性不定,恐非公主佳配。倒是那个田仰,虽然相貌普通,但眼神坚定,且不卑不亢。”

费如兰拿出两院给的详细资料,念道:“田仰,字昂企,福建沙县人。其母早逝,其父为县衙仵作。此人年方十八,省考第二名,公费入读金陵大学。两个月前大学毕业,还未参加科举,现为金陵大学研究生,挂职钦天院做学问。天文地理,数学物理,皆有不俗造诣。大学期间,发明……这个我看不懂,不提也罢。”

“那个冯其志呢?”费如梅问道。

费如兰说:“冯其志,字鹏举,金陵江浦人。出身江浦望族,其父是前明秀才,目前经营船运生意。此人年方十七,金陵府考第六十五名,自费入读金陵大学。也是两个月前毕业,还未参加科举,在翰林院那边做学问。工诗画,好经史,颇有文采,是钱谦益的弟子。”

费如梅说道:“我看这个就不错,家世优渥,人又俊朗,还有才学。放在戏文里,就是大好的如意郎君。至于什么眼神游移,十七岁的少年,心性都还没定下,能有几个目光坚定的?”

费如兰不置可否,又问田秀英:“妹妹觉得呢?”

田秀英说:“我更看好那个李铨,相貌虽不如冯其志,但也称得上英俊。更难得的是,此人身上有一股英锐之气,看着就像是能做大事的。”

费如兰扫视李铨的资料,对费如梅说:“这人还是咱们的江西同乡,其父在南昌县投了大同军,目前在云南那边做旅长。就是年龄有些大了,已经年满二十岁,而且曾经有过婚约,未婚妻三年前病逝。这人两年前就大学毕业,自己放弃了科举,跑去游历数省,还去过一趟吕宋和台湾。不行不行,太活泛跳脱了,婚后恐怕整天不着家。”

一场马球打完,皇子皇女们回来。

费如兰把女儿拉到一边,问道:“你看好哪个?”

赵福荣红着脸说:“李铨还行。”

听到这个回答,费如兰的脸都黑了,就算不选田仰,那个小白脸冯其志也行啊。

费如兰忍着没有发脾气,询问女儿道:“为何李铨不错?”

赵福荣说道:“他说话风趣,又见多识广,而且性格也很好。”

费如兰问:“冯其志呢?”

赵福荣摇头:“这人不行,油腔滑调的,一看就是浪荡子。”

费如兰又问:“那田仰呢?”

赵福荣说:“田仰也不好,跟呆头鹅一样,闷闷的都不怎么说话。”

说得更直观形象一些,李铨属于那种阳光大男孩,而且还游历数省,甚至孤身跑去吕宋。这种英锐阳光的男孩,还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而且风趣幽默会聊天,深闺少女哪里不被吸引?

费如兰沉默不语,她要好好跟皇帝说道说道。

第842章 【志在四海】

七个来自两院的年轻人,外加被叫来陪同的孙云球,休息时间泾渭分明的扎堆。

四个翰林院一堆,四个钦天院一堆。

李铨这个阳光大男孩,一屁股坐到地上,问道:“元敬兄,你那航海钟还没造出来吗?”

王肃,字元敬,金陵大学研究生,钦天院方以智门下弟子。主攻物理,辅修天文,精通机械,其貌不扬。

其貌不扬是关键,他们这个年龄的,就算没结婚也已有婚约,符合皇帝要求的实在难找,因此长得比较丑的王肃也被拉来充数。

王肃叫苦不迭:“玉衡兄,你要求的精度太高,我哪里能造得出来?已经折腾三个多月了,也只把钟表误差值缩小了3%—8%,估计等我老死那天,都没法把航海钟给你造出来。”

“再试试,哈哈,你一定可以的。”李铨毫不气馁,笑着给王肃打鸡血。

田仰说道:“玉衡兄,你想在海上测经度,何必非要用钟表法的思路?用月距法不行吗?”

李铨摇头:“月距法的缺点太明显。第一,无法在阴雨天使用,无法在白天使用;第二,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用月距法测经度会产生偏差;第三,月距法的计算量太大,船上的牵星师恐怕难以掌握。”

田仰在公主面前是闷葫芦,此刻说话却十分利索:“远洋航行动辄一年半载,你说的第一、第二个缺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至于计算量太大,我们可以制作月距表,事先把许多数据都弄出来。牵星师对照表格进行计算,可以大大减少计算量,到时只要中学毕业生就能胜任。”

孙云球在旁边听了一阵,好奇道:“你们在聊航海?”

孙云球是钦天院的硕士,而其他三人,连学士都不算,只是挂靠在钦天院的研究生。

李铨依旧坐在地上,拱手说:“好教孙硕士知道,我们三人,在商量如何解决航海时的经度测量。如今的海上纬度测算,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但经度测算一直没解决。若是船只长久无法靠岸,就得测算经度,否则只能碰运气往前航行。”

“说说你们的想法。”孙云球来了兴趣。

李铨详细说道:“现在有两种理论,一种是钟表法,一种是月距法。先来说钟表法,根据地球绕日运转,不同经度的时间不一样。钦天院天文馆,已经把南京所在经度定为0度。船只所在位置的时间,通过计算与南京的时间差,就能推算出船只具体的经度。”

孙云球也会造钟表,听了立即摇头:“钟表法暂时不可能实现,误差太大了,当前的钟表精度根本不够。”

李铨说道:“我的想法是,尽量提高钟表精度,多造一些航海钟。一二十个航海钟放在船上,测量经度时,取这些航海钟的平均数。”

“不行,不行,你这是在撞运气。”孙云球摇头。

李铨又说:“那就只能用月距法。利用月亮在星空中的位置,将星空当成钟面,将月亮当做指针。再通过运算,将月亮的位置,转化为船只所在地的时间。这个方法,需要对照星表,仰仗天文台的长期观测数据。而星空观测数据,是我们的长处,南京、北京数百年的数据都有。但缺点也很明显,阴雨天无法测量,每月有几天误差很大。最主要还是计算量太大,普通的航海牵星师很难完成。”

王肃补充说:“船体的晃动,也对月距法的干扰很大。”

“不是很大,是非常大,所以我更倾向于钟表法。”李铨说道。

王肃说道:“我们打算改进量天尺和十字仪,制作出更精密的航海仪器。但不管怎么改进,想要测量经度,都必须知道船只所在的地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