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要有人,不对,是要有劳动者,或者说生产者,”吴应箕说道,“有了生产者还不够,不能凭空把货变出来,必须依托某些资源。比如采矿,得有矿山,又如种地,须有土地。这些东西叫什么?”
宋应星说:“生产料。”
“可以,”吴应箕说,“生产者,利用生产料,通过劳动变成货物。这土地算不算货?土地在前朝可以买卖,在新朝也能由朝廷租售给商人办工厂,那它究竟是生产料还是货物?”
宋应星说:“用于交易时,土地是货,用于生产时,土地是生产料。”
两人就坐在藏书楼的阅览室,你一句我一句的捋。
朱慈炤坐在旁边,边听边记。虽然有些能懂,有些又听不懂,但他对此大感兴趣,觉得写有啥意思?研究经济学才有意思呢。
第919章 【阮氏政变】
假期过去,重新上班。
赵瀚没批多少本奏章,便把刘子仁叫来问话“这四川茶课是什么情况?四川左布政陈子龙,怎建议朝廷对川茶统购统销”
刘子仁解释道∶陛下,这川陕之茶,从宋代开始,就跟别处茶课是两种收法。川茶用于交易西藏马匹,陕汉中)茶用于交易青海、蒙古马匹。明代也是如此,但由于茶政败坏,茶农入不敷出,便大量逃亡荒废
宋代的时候,川陕茶叶非常牛逼,产量占到全国的一半。明代为了搞茶马互市,朝廷对川茶统购统销,但其间又有许多波折。
朱棣为了修建北京紫禁城,在四川大量征发徭役。许多茶农,都被征去深山砍树,无人照料茶园,大片大片的茶树枯死。
与此同时,茶马司也贪污腐化,导致商人不愿购买川茶。永乐七年,川茶仅交易来70匹瘦马。朱棣驾崩的第二年新皇帝清查川茶情况发现仓库里全是没卖出去的陈茶,仅成都的茶仓就焚毁烂茶21万斤。
明代的茶课收取”什一税”,但到了明末,川峡茶园大多被武官和豪强霸占。然后引用洪武年间的规定,“无主”茶园让军户照料,卫所直接拿走八成茶叶收入。而官府还在征收茶课,军户或佃户得继续交税。
明朝官员也试图改革,把许多所谓茶园,按照普通耕地折色征税。一些地主都入不敷出,趁机砍掉茶树,重新改种粮食。这也是赵瀚开国之后,不再官收官卖茶叶的原因。
明代的茶政,可是从朱棣时期就崩坏了,官僚垄断市场太不靠谱,还不如发给牌照让商人去购销。现在四川官员突然上疏,请求将川茶重新进行官卖。
刘子仁继续说道∶新朝开放茶市;川陕茶叶可以自由买卖,不必再强行搞茶马互市。川中农户因此欣喜,在民始初年,就纷纷重新种茶近年来,川中茶农越来越多,茶叶产量翻了几倍,但川茶的牌照却没增多。”茶多商少,有人趁机垄断?赵瀚立即猜到啥情况。{
刘子仁说道∶“那些商人,联手垄断市场,进而向茶农压价。听说,川中茶商还划分片区,某个商号垄断某几个州县,其他商人就算有牌照都不能去收茶。去年川茶丰收,商贾再度联手压价,而茶田的赋税又重,许多茶农已经交不起田赋了。
赵翰颇为生气,胃道;“这个陈子龙,有事就不能明说?非得写一封不明不白的密奏,还请求什么改为官茶专卖。明摆着怕不能引起朕的注意,非得哗众取宠才行。’
复社士子当中,陈子龙也算投效较早的,两年前被升为四川左布政使。估计是压不住四川茶商,跑来暗戳戳的给皇帝呈奏密折。四川最大的茶商,是甘良臣之子。
而那甘良臣,做过大明的山海关总兵。被罢职归乡之后,成了四川小军阀,不但帮着大同军打仗,参与出兵收复成都,还献出自己的部队和地盘,最后功成身退告老请辞。这么识趣的老将,赵瀚怎能不赏赐?
如今,甘良臣早已病死,他的儿子靠着专营牌照,成为四川最大的茶商。一边结交官员,一边串联商贾,竟把四川的茶叶生意给半垄断了。
没有皇帝开口,就算有十个陈子龙,也别想拿捏住那些茶商。
这会儿又没有《反垄断法》,茶商的一切行为都不犯罪,顶多是不按官府指导价收购茶叶。遇到普通商人,陈子龙可以罚款或吊销执照遇到功臣的后代就没办法了。
赵翰当即下令“增发二十张川茶牌照,只发给非四川籍的商人,让这些茶商自己斗法去。另外,派出行人,训斥甘家,让甘氏子弟今后老实点!”
遵旨!刘子仁拱手。
让刘子仁退下,赵瀚又给陈子龙回信∶有事明说,莫再叫朕猜谜。去年的岁入5300万两,农业税就有3286万两。
农税之所以这么高,很大原因,是把地方截留税款也算进去了。另外,就是茶叶、烟草等经济作物,田税收得非常高,也算在农业税里面。
这十多年来,茶叶、烟草种植面积不断扩大,仅四川的茶叶就翻了两三倍。
江南的水田,已经全面实行棉稻轮种,田税跟着进行调整,比单纯的粮田高些,又比单纯的棉田低些。山东则很少棉稻轮种,因为大部分是旱田,棉田的赋税定得比较高。
给陈子龙写完回信,赵瀚左思右想,又写了一封手谕∶着令督察院牵头,财部和大同银行跟进,立即彻查全国关税!
农业税增涨如此迅速,关税的增涨明显不合理。要知道,这几年不断开设沿海港口,对外贸易量持续提升,关税的增速却没达到赵瀚预期。
去年的全国关税901万两,赵瀚估计,让督察院彻查之后,恐怕能涨到1200万两以上。前些年鼓励海贸,一直没有动手,现在是该开刀了。西藏和黑龙江,又将迎来一批流犯。
今年整顿关税,明年再整顿工商税,反正流犯是不会缺的。还都是些高素质人口,扔去西藏和黑龙江,能够快速提升当地的文教水平.上巳节玩了几天,奏章已堆积如山。
赵翰人都麻了,让随待女官整理出例行公文。连续几个小时,他都在不停的签字,这种例行公文只需看一眼,就能知道个大概内容,只需要皇帝签字盖印便可。
真不知道朱元璋哪来那么多精666力,事无巨细全都要管。赵翰已经尽量给自己减负,很多事情内阁就能拍板,不用送来皇帝面前,即便这样都累得够呛。
中午休息时间都没有,膳食端到面前,一边看奏章一边吃饭。一直到下午两点,总算把累积的例行公文批完。
赵瀚闭眼靠在那里,让女官给他念需要动脑筋的奏章。念完一份,他短暂思考,再睁眼给出批复,然后继续闭眼聆听。
大约四点左右,赵翰突然坐直,却听女官念道∶“广南省文武官员、国安院广南所,联名奏报,安南阮氏政变,阮福濒遇刺身亡!!!!”掌给我看看。”赵瀚睁开眼睛。这种大事,一般属于急报。
但眼前这份属于缓报,因为越南正值雨季,就算消息送得再急,也不可能雨季出兵。等赵瀚把秦章看完,差点没笑出声来。
自从阮氏脑子抽风,悍然进攻宾童龙,被大同军打得满头包之后,阮福濒就深感自己军力不够。
于是,他把常备军扩充到十万,等于突然扩军40%,军费开支陡然攀升。阮氏财政吃不消,便打汉人商贾的主意,不仅让汉人商贾利益受损,顺化土绅的生意也不好做了。阮福濒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他招惹了中国,必须快速扩军,否则根本扛不住。结果,前年中国没有出兵,去年中国也没出兵。
中国不出兵,阮氏却得一直养兵,财政一天比一天窘迫。从士绅到商贾,从官员到百姓,朝野上下怨声载道。
就连南蟠国的水火二王,都被逼得有造反征兆,因为南蟠国需要进贡的赋税直接翻倍。(南蟠国没有国王,由水王和火王两大酋长联合统治)
百姓、商人和属国,油水被榨得差不多了,阮福濒又盯上了那些士绅,开始清查隐瞒不报的士绅田产。就在今年初,阮福濒死得稀里糊涂。
目前,年仅七岁的阮福溱,已经继任阮主之位。太后宋氏垂帘监国,太后的哥哥宋福康主持朝政。阮福濒编练的新军,全部遣散
那些顺化土绅,才不管大同军是否杀来,也不管自己的土地要被分掉。反正他们的想法很简单,阮氏政权养不起那么多常备军,他们半毛钱也不会拿出来养兵。
真的,都快被灭国了,还在那儿一毛不拔,完全不考虑大同军杀来昨办。广南省送来的情报还说玩氏治下的常备军,有资格免除徭役。宋福康摄政之后,一下子遣散几万新军,甚至连军士的遣散费都被克扣七八成。
这些被迫退伍的新军,一大半乖乖回了老家,但也有数千人聚集在顺化城外闹饷。宋福康招来禁卫军镇压,擒杀数百人,闹饷新军轰然散去等雨季过后,这些新军估计还要闹事。
赵瀚感慨莫名,嘿,自己又熬死一个敌人,虽然这个敌人是死于非命。8孤儿寡母,外戚摄政,新军闹饷,这特么能不趁机出兵?第二天,赵瀚就把内阁、兵部、督察院、国安院叫来开会。
国安院的细作,立即去联系南蟠国,让南蟠国的水火二王归附天朝。水王和火王,可以删封土司,南蟠国今后改为南蟠军民府。不同意也行等收拾完阮氏,就去武力征服南蟠。
南蟠国,就是越南八大地区中的西原地区,目前处于部落联盟时代,还在刀耕火种、结绳记事。五百大同军,就足以武力征服。再说阮氏,等雨季一过,广南大同军立即出动!
第920章 【又一个坑爹的】
开了十多年锁血挂的张溥,终于还是没能熬过今年。而且,没死在旧疾经常复发的冬天,却死在一向没病没灾的初夏。经过礼部商议,皇帝为其赐谥“文端”。
七十五岁的镂谦益,吊唁完张薄回家,心情颇有些复杂。又一个老朋友走了,这几年走得越来越多,有朋友也有仇敌,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
钱谦益在南京感慨年华,却不知他的儿子,已在上海急如热锅蚂蚁。上海县,某乡下大宅里。
谢三宾对两个合伙人说“朝廷要彻查关税,查案钦差已在路上了。首批被查的港口,有上海、宁波、福州、泉州、广州、登州,等查完这六处,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咱们的账,没问题吧”徐帆问道。
徐帆是徐霞客的次子,至于其长子徐妃,在大同军收复江阴时,被徐氏家奴起义给杀了。钱谦益、谢三宾、徐霞客,当初合伙开公司做生意。钱家、徐家负责供货谢家则负责出海贸易。随着钱谦益到南京做官,而徐霞客常年在家养病,现在真正打理生意的,已经变成谢三宾、虢孺贻和徐帆。
谢三宾说“咱们的账,肯定没问题,就怕………官店的账对不上”
官店不是店铺,而是征收境内贸易税的机构俗称。正德、万历大搞皇庄皇店其中皇店就是收税的,并非什么皇家店铺。
中央官店叫宣课司,地方官店叫通课司。
赵瀚为了鼓励商业贸易,不再层层设卡收税,只在起始点各征收一次(特殊地段,中途有过路费,按船只大小进行收取,陆路运输则按车辆、牲畜收取)。
就拿蜀锦来举例,如果要运到上海外销。那么,运销商须在离开四川时,缴纳一半税款获得商票,商票写明了货物种类、数量、运销地点。这批蜀锦,在抵达上海之后,要在上海通课司验票完税。若被巡检司查到没有商票,或者商票跟货物对不上,立即取消公司执照,并按走私货物的十倍罚款!钱家在常熟,徐家在江阴,虽然距离上海都很近,但两家所产的棉布,运到上海都需要商票。这些商票,写明了货物信息,在上海通课司有完整报备。沿海走私还好操作,内陆走私可不好整。
通课司都设在交通要道,你想悄悄绕过去也行,但运输费用成倍上升,而且中途极有可能被查。而贿赂通课司官员就更扯淡,税务在起始点各交一半,从江阴运到上海的货物,你得同时买通江阴和上海官员,让两县税务官一起跟你做假账。
运输路途越远,逃税的可能性就越小,能同时买通四川和上海官员算你牛逼。
更何况,这三家的货物,不止有来自江阴、常熟的。他们自己产的棉布不够,还会购买其他产品,比如江西的烟草、瓷器、茶叶。江西商人运货到上海,要在通课司进行报备完税!
督察院如果无法查出海关、海商的问题,就会去查长期往上海运货的公司。甲公司你每年往上海运货,货物究竟卖给谁了?哦,原来是卖给乙公司。乙公司你又卖给谁了?最后查到搞外贸的丙公司,三家公司的贸易账目对不上,那么必定有人在偷税或走私。
钱孺贻继承了父亲的优良品质,此刻怂得一逼,惶惶不安道∶“要不,咱们向督察院自首吧。咱们商社也就偷税四年,并未涉及走私,再加上自首,多半能够从轻发落。”
徐帆有些意动,他爹徐霞客跟皇帝认识。钱孺贻的亲爹钱谦益,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有两位长辈的面子,又有自首行为,多半只是罚款而已,最严重也不过吊销公司执照。
“不能自首,”谢三宾愁眉苦脸,“我们还贿赂了市舶司(海关)官吏啊,肯定会被吊销海贸执照的。-张海贸执照,就是白花花的银山,咱们有了前科,今后别想再拿到牌照’听了这话,徐帆又犹豫起来,他是真舍不得银子。
钱孺贻却说“你们忘了,前几年清理全国田政,多少官员豪强被杀头流放当今皇帝,眼里揉不得沙子,上海市舶司肯定被查明白,到时候我们怎么跑得掉”
谢三宾还抱着侥幸心理“哪个海商不逃税的哪个海商不贿赂官员若全都照章查处,全都吊销执照,今后海贸还做不做了没有海贸税收,朝廷每年就要损失千万两税银。所以啊,就算皇帝要彻查,也只会处置那些官员。我们做海商的,顶多认罚而已。”“确实如此。”徐帆点头。
钱孺贻说“既然都要认罚,为何不主动自首还能罚得轻些。”
谢三宾摇头说“枪打出头鸟,我们最先跳出来,不被当成典型从重处置再说了,涉及那么多海商,不一定会查到咱们头上。运气好不被查到,那不就是省了许多罚银”“此言有理。”徐帆被说服了,连罚款都不想交。
谢三宾就是个老油条,面对官府胆大包天,面对敌军却胆小如鼠。
他最初是大明朝廷的太仆寺卿,崇祯年间调去山东做官。恰逢白莲教起义,这货一直躲在城里消极避战,等友军打了胜仗,才冲出去抢夺战果,靠镇压白莲教捞了上百万两银子。
历史上,满清军队南下,大明旧臣商呈组建义军。因谢三宾曾在山东剿灭白莲教,肯定比普通读书人更懂打仗,于是公推谢三宾担任义军主帅。谢三宾直接回绝“势如压卵,若辈不畏死耶”(清军打义军就像踩鸡蛋,你们不怕死吗)
这种人,只有刀架在脖子上,他才会真正认罪伏法。
谢三宾和徐帆很快达成共识,在朝廷调查海关期间,他们照章纳税乖乖做生意。被查到了就认罚,查不到便躲过一劫。至于今后啥情况,见一步走一步,查得严就合法经营,查得不严便继续逃税。钱孺贻回到常熟老家,越想越害怕,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要出大事。
这货次日起床,把儿子叫来说“悄悄备船,为父要去南京。若是亲友拜访便说我染了恶疾不便见客。”钱孺贻一路坐船前往南京,见到钱谦益说明情况。
钱谦益惊骇不已“我在南京都没收到消息,谢三宾怎知督察院要去查案”“孩儿不清楚,可能是姓谢的朝中有人。”钱孺贻说。
“他朝中有个屁的人,”钱谦益吓得浑身发抖,“谢三宾能提前收到风声,怕是上海很多官商都知道了,皇帝对此必然震怒,这比海商偷逃税款还严重!’钱孺贻更加害怕“那……那该如何是好”
“都说了当今皇帝是甚么人,叫你们一定要合法经营,为何要贪图那几个关税?”钱谦益质问道。钱孺贻说“父亲,可不止一点关税。咱们家生意越做越大,每年能省下四五千两银子。”
“四五千两”钱谦益都快气疯了,抄起拐杖就打,“就为了四五千两,还是三家人分,一家只能分到不足二千两。为了每年二千两银子,你连自己亲爹的官位都不顾吗我打死你这孽畜“爹,爹,别打了……”钱孺贻抱头鼠窜,边跑边说,“快想想办法,再打就来不及了!
钱谦益没把儿子打疼,自己倒累得头晕眼花,他扶着桌子缓了一阵“走,立即跟我进宫,当面向皇帝自首,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钱孺贻问道“谢三宾和徐帆那边,要不要派人通知”钱谦益大怒“我通知他祖宗,让他们去死吧”紫禁城。
“钱谦益带着儿子求见”
赵瀚一时半会儿没明白,还以为钱谦益年事已高,想给儿子在翰林院谋官。把钱家父子俩晾了一阵,赵瀚处理好手头事务,才下令招他们觐见。
钱谦益进殿的瞬间,就猛地跪地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往里爬带着哭腔说“陛下恕罪,臣教子无方………’
赵瀚哭笑不得“起来吧,有话好好说。”
钱孺贻也跟着跪下,声音发抖道“陛下饶命,小民只逃税四年,按照商社股份,臣每年逃的税只有千余两。都是……都是那谢三宾的主意,他说别的商社都逃税,我们不逃税就亏大了.“逃税”赵瀚脸上的笑容消失,“上海市舶司的关税”钱孺贻说“正是,陛下饶命啊”
赵瀚表情阴冷道∶“算算时间,督察院、财部和银行的人,这会儿恐怕才刚到上海吧你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钱孺贻说“是谢三宾告之的。”“很好,好极了”赵瀚咬牙切齿。
就像钱谦益猜测的那样,相较于海关腐败,皇帝更愤怒走漏风声,这是朝廷的办案人员里有内鬼啊!赵瀚压下怒火“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钱孺贻连忙竹筒倒豆子,有的没的全往外吐。这货知道的也不多,他在公司主要负责供货,偷逃关税都是谢三宾在操作。
不过嘛,他举报了上海市铂司的二把手。说此人的儿子,在上海非常招摇,出行马车极为豪华,传闻其家里有个胡姬价值五千两银子。
赵瀚发现无法获知重要内幕,便说“你去国安院交代案情。”钱孺贻张大嘴巴“国……国安院”谁特么不知道,国安院就是锦衣卫啊。
第921章 【畏罪自杀】
“啪啪啪啪……”
上海市舶司的库房里,专门开辟出一片区域,提供给朝廷审查人员办公。算盘声噼里啪啦,不断有人拿着账簿走来走去。
隔壁一间办公室内,市舶司的一二把手都在。相比起明朝的从五品、从六品,大同新朝的市舶司提举和副提举,官品分别为正五品和正六品,而省级海关单位的主管则为从四品。
来自督察院的曹本淑,笑着对市舶司官员说“二位不必紧张,我们不会乱抓人的。市舶司若有公务要办,二位尽可先去办公,没必要留在这里陪我们。”
市舶司提举汪采赔笑道∶“公务虽忙,但还是能挤出时间的。诸位远道而来,市舶司怎也要尽地主之谊,今晚下官在望海楼略备了酒席。上海是小地方,肯定比不得南京,各位御史还请将就一下。“喝酒就算了,先查完账再说,”曹本淑看向旁边的财部和银行官员,“两位意下如何来自财部的周守愚笑道“曹御史说了算。”
汪采见这些人不肯赏脸,于是又拉关系套近乎“曹御史以前也大同社员吧下官不才,也在徐先生(徐颖)手下做过背剑士子。
“那咱们以前还是同僚,”曹本淑问道,“阁下怎又来市舶司做事了”
汪采说道∶“朝廷收复江苏之后,很多兄弟都转行了。下官以前是秀才,算账的本事还行,先是转到银行做事。这没过多久,遇到上海建港开阜,就调到上海市舶司做末流小官。’
曹本淑笑道“不错啊,这末流小官,已经做到正五品了。一直在上海做就没有调去别的地方”“调到宁波干了三年,这不又调回来了”汪采笑着说。
曹本淑当然知道汪采的底细,这货原籍山东,为避战乱举家逃到徐州,如今全家已经迁回原籍。汪采继续在那儿套近乎,曹本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一直到了傍晚,财部和银行的会计进来“今日所查账目都没问题,估计全部查完也没问题,毕竟每年都要查一遍的,有问题早就被发现了。
曹本淑立即起身“市舶司不必查了,明天去上海通课司。我已告知上海县商科、财科配合,让他们封存上海各商社的账目。到了通课司,一笔一笔慢慢对交易记录。还有,市舶司的账册也封存好,别一不小心又失火了。”
从宋代到明初,中国采用单式记账法。
随着商业繁荣,明中期出现了“三脚账”,这是一种从单式到复式的过渡型记账法。到了明末,“三脚账”发展为“龙门账”,属于一种比较粗糙的复式记账法。
随着赵瀚推广阿拉伯数字,推广新式数学方法,再加上商业贸易大兴,这几年终于出现了“四脚账”。它是比较成熟的复式记账法,相比几百年后的记账方法,肯定还是有很多缺陷的,但基本原理已经一模一模。
两年前,朝廷颁布法令,所有政府机构和民间商社,必须尽快采用“四脚账”。只有一年的学习时间,民间公司的会计,如果一年之内学不会,那就等学会了再开门做生意。
反正对会计的要求是越来越高了,很多中学毕业生,对考取吏员没把握,干脆跑去各种公司当会计。当然,也有不少做律师的,民间俗称讼棍。整个南方地区,诉讼之风越来越盛,动辄就要打官司,这倒是跟明代一脉相承。
龙门账和四脚账,这两种复式记账法,非常利于打商业官司一本本账册就是打官司的证据。相比而言,三脚账和传统单式记账法,遇到官司根本说不清,好多可以作为证据的内容没有记下来。打官司方便,查案当然也方便
七八天之后,上海县的大法官、提刑官也被叫来,开始审理第一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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