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管宪还没说话,王崇熙就忍不住感叹:“难怪我们找不到黄册和鱼鳞册,无法统计人口与土地,只能在收税账册上看到一个个村社。这里的土地制度,还是先秦的井田制那套啊!管理各城的是诸侯,管理村社的是士大夫。”
历史上,英国殖民者统治坦焦尔150年,用了上百年时间,才把村社土地管理制打破,变成更先进的地主所有制。
你没听错,地主所有制,在这里属于先进制度,更利于英国殖民者收农税!
赵匡栐颇为无语,自己占领的地盘,居然还特么在搞井田制。
管宪继续说道:“婆罗门和刹帝利是贵族,其余百姓,又分为几大种姓、数十上百的小种姓。那些小种姓,世世代代皆从事某业,就像大明的民户、茶户、灶户、阴阳户等等。”
“每一类种姓,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类似中国的行会公约。种姓内部出现矛盾,比如鞋匠和鞋匠的争端,都是在鞋匠种姓内部解决,婆罗门和刹帝利也只能调解,不可对鞋匠行业指手画脚。”
“因此,各地村社看似混乱无序,但内部结构是极为严密的。同属一个大种姓,但属不同的小种姓,职业不能随意更改。鞋匠如果改行做木匠,会被木匠们集体抵制,甚至是被驱逐出村社。”
“也有一些小种姓,可以随意变动职业。比如洗衣匠、理发匠等等,被统归为差役种姓,今天洗衣服过日子,明天可以做理发匠。”
“这里的佃户,不给村社上交固定地租,全是按粮食收成来算。水田地租大约五分之四、旱田地租大约二分之一……”
一通情况说明,赵匡栐和臣属们都听愣了。
水田地租80%,旱田地租50%,佃户居然没被饿死?
“佃农能活得下去?”王崇熙问道。
管宪解释说:“此地常有干旱,水田还好些,旱田若是久不下雨,必然有大量佃农饿死。佃农死了之后,如果土地空置,优先佃租给首陀罗农民。如果招不够首陀罗佃户,村社就会把土地佃耕给贱民。”
“每年都有农民饿死,这里的农民不造反吗?”赵匡栐的大学同窗马珵问。
管宪摇头:“从来不造反。这里的农民起义,都是婆罗门或刹帝利带头。至于其他种姓,只能跟着一起造反,不能自己站出来造反。”
众人面面相觑,好神奇的种姓社会啊,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
管宪说道:“殿下,要么整个村社直接占领,汉人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要么别想着改革某个村社,根本改不了,几个大种姓、上百个小种姓,每个人都是现有体制的拥护者。不改,他们老实接受统治。若改,恐怕会全村造反,就连快被饿死的首陀罗,也会觉得咱们要去抢他饭碗。”
王崇熙说:“殿下,若是如此情况,那就没必要挑动刹帝利和婆罗门斗争了。他们其实是一种人,无非世袭军官和士绅望族的区别。”
众人根据实际情况,重新制定统治策略。
如果汉人要扩张,就以村社为单位扩张。杀死村社贵族,汉人来做地主,其余一切照旧。
说白了,就是融入种姓社会,汉人变成新的婆罗门和刹帝利。
这一套种姓制度,天生就是给征服者制定的。
你可以轻松征服这片土地,杀死婆罗门和刹帝利就能取而代之。但是,你别想去改革这种制度,那纯属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除非汉人移民越来越多,汉人繁衍的后代越来越多。随着汉人的增加,量变引起质变,那个时候才能打破原有制度!
因为落魄的高级种姓,可以从事低种姓职业(种姓理论规定不行,但实际上可以)。
当汉人充斥各种职业之后,种姓束缚就被打破了。
赵匡栐下令道:“让孙可望暂时停止进军,传令各地贵族,只要效忠于我,他们依旧担任原职。已经打下来的土地,伱们制定一个赏田方案。按照土地面积,将已经占领的村社,划分为镇村两级,汉人皆为镇村贵族。我们带来的官吏,要么在太武城当官,要么去镇上做官。汉人村社,汉人没有种姓之分,其余种姓和职业不变。”
管宪说道:“殿下,长此以往,汉人就会变成婆罗门和刹帝利。而殿下的晋国,也会跟这里的小邦没有区别,百年之后极有可能任人宰割。”
赵匡栐说:“所以汉人内部不搞种姓制。”
“殿下,人心趋利,人性也耽于安逸,”管宪劝谏道,“我们这些人,或许还能坚持本心,可我们的后代呢?到时候,有可能儒家教化都会忘掉,为了方便统治,国王带头改信印度教。”
马珵说道:“教化不能忘,等腾出手来,必须建立孔庙。等汉人孩童多了,一定要建学校。这里的种姓制太吓人,就是诱人享受的,一点点消磨意志,最终消磨得连祖宗都忘记,连儒家先贤教化都忘记!”
“殿下,国内安稳之后,请立即建孔庙!”王崇熙拱手拜倒。
“殿下,请建孔庙!”
众人集体拜倒。
赵匡栐咬牙说:“孔庙当然要建,城内那么多异族庙宇,先拆一座改为孔庙,把庙里的神像全部砸了!若有教徒造反,那就全都杀了!”
孔庙建在印度,便是汉人的文化火种。
孔庙不灭,则华夏永存。
一旦没有了孔庙,这里的汉人会迅速堕落,最终彻底融入躺平等死的种姓制度。
王崇熙又说:“殿下,移民此地的汉人,不得信仰异族宗教。不说信仰,就是拜神都不能去拜,若有违反者,全都抄家问斩!”
“可。”
赵匡栐也被种姓制吓到了,接受过儒家教育的人,天生就排斥这种玩意儿。
孙可望停止进军,赵匡栐让文官丈量沿河数十里土地。根据土地总面积,赏赐给官吏和将士,所有汉人都是地主,没有土地的泰米尔农民,则通通转化为私人佃户。
全国实行两种法律,一套针对汉人,直接从中国搬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修改。一套针对土著,沿用种姓律法。
目前,赵匡栐的实控地盘,也就一座城和沿河数十里土地,统编为一个县和若干村镇。
传令四方之后,全国各地的城市和村社,贵族们果然纷纷效忠,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当初朱罗王朝被灭时,他们就懒得反抗,现在赵匡栐灭了坦焦尔国,他们同样也不会反抗。
前提是,不去变动种姓制度!
只要种姓制不变,哪个当国王,他们无所谓。
而赵匡栐接下来要做的,便是丈量土地、赏赐农田、兴修孔庙、恢复商业。还要兴修水利,很多灌渠都破破烂烂,让首陀罗和贱民当役夫,给口饭吃不饿死就行。稍不注意,饿死一些也无所谓。
就婆罗门、刹帝利的土地集体管理制,今后农税别想收太多,大部分都被印度教贵族给贪了。
得改,让婆罗门、刹帝利变成地主,实行更先进的地主所有制。但又不能现在改,因为没有足够的官吏,即便改了也换汤不换药,照样给你隐报田亩数量。
赵匡栐都无语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还能见到井田制。
第967章 【为国纳妾】
在印度东南部,降雨最充沛的地区,跟隔壁的金吉国疆域完全重合。
至于坦焦尔这边,年降雨量在1000毫米左右。看似雨量充沛,但属于热带季风气候,降雨大部分在夏秋两季,其他季节非常容易发生干旱。
南印度的两次水稻播种时间:一是秋天雨季过后,等水位稍微退去,大约初冬进行撒种;二是冬耕稻收获之后,稍微再等个把月,初夏等待雨水播种夏季稻。
从温度上讲,这里可以一年三熟。
从灌溉来讲,这里顶多一年两熟。
想要一年三熟也行,必须大建水库和灌渠,这种情况拖到几百年后,即便21世纪也没能得到改变。
张大坤早晨醒来,妻子已经在做饭了。
身为大同军战士,张大坤的作习比较规律。洗漱之后,便在家门口打了一套军中拳法,修习片刻之后才回到屋里。
村社里的几大家族,被孙可望连根拔除,张大坤虽只是普通士兵,但也分到一处小宅子。
说是小宅子,其实能住十多人,还有专门的奴仆房间。
见张大坤回屋,妻子立即端来食物。
没有咖喱。
咖喱一词的来源,正是南印度的“酱汁”,被葡萄牙人借用并传播,目前属于南印度的贵族菜。而且,此时的咖喱相对清淡,只有辣椒和少量香料,而且不加黄油、洋葱和番茄。
摆在张大坤面前的,只有米饭和乱炖。
妻子把米饭盛来,就跪在一边,明显要等丈夫先吃。
“过来一起吃。”张大坤招手。
妻子露出微笑,小心翼翼坐拢。这种情况,每天都在重复,张大坤若不招手,妻子就不敢上桌。
张大坤是云南人,小学都没毕业,便在村子里学木匠活。忙时耕种,闲时做木匠,年纪稍大又被招为农兵。
农兵虽然不拿军饷,只在训练时管饭,而且还会占用农闲时间。但穷困地区的农民,非但不抵触,反而踊跃报名。三年农兵服役期满,就有进城考警察的资格,正规师和巡检兵也在农兵里招人。
一般人,还当不上农兵呢,张大坤跟村长是同宗,这才捞到做农兵的机会。
这小子运气好,只当了两年农兵,就被征召去做民夫。当时进攻越南阮氏,没怎么打仗就赢了,剩下的时间都在平定农民起义,而且这农民起义还是阮氏朝廷引发的。
张大坤在运送粮草时,遇到一拨农民军偷袭,他所在的运粮队表现优异。张大坤提着长枪,捅死好几个敌人,记功领赏回到云南老家。
有了军功,家里给他说亲是更挑剔,足足挑了一年都没顺心的。
就在这时,广南府的退役士兵,原地转业留在广南。新兵全在云南、广西招募,张大坤能写会算,又有军功在身,非常顺利的前往广南省当兵。这婚事又给拖延了。
听说到了印度能做地主,还会给一笔安家费,张大坤没有妻儿牵绊,立即跑去报名出海。
如今,果然做了地主,如愿分到四十亩地。
张大坤对此非常满意,那全是河边的好田啊,即便有几亩不靠河,却也靠着引水灌渠。还不用自己耕种,因为有附着于土地的佃户,每年等着收粮食便可。
但有一点让张大坤很不爽,或者说所有汉人地主都不爽。
这里的泰米尔农民,居然不挖茅坑,屎尿随地乱拉,都不知道用来做肥料。当然,这里的农民也会堆肥,但只用牛粪来堆肥,其他人畜粪便完全不用。
张大坤和其他汉人地主,分得土地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各自属下的佃户,赶紧挖茅坑储存粪便。那些野外的粪便,也要立即收集起来。
贱民佃户非常听话,首陀罗佃户却不干,觉得收集粪便是贱民的事儿。
脾气很好的张大坤,气得动手打人,总算让首陀罗佃户愿意接触粪便。
接着是没有娶妻的汉人,可以优先讨老婆。
那些被灭族的婆罗门和刹帝利,女眷都分配给文武官员。像张大坤这种普通士兵,只能娶皮肤略黑的吠舍、首陀罗女子,而且不能娶本村社的女人,必须娶附近村社的女子。
张大坤运气不错,娶了个吠舍女子,肤色还算白净,聘礼是一块银元和几匹棉布。
岳父家里非常高兴,因为不用给大量嫁妆,而且还能收到聘礼,还是跨越种姓嫁给汉人“贵族”——汉人在他们眼里都是贵族。
晋王殿下说了,汉人内部不讲种姓,汉人的子女都是汉人。
反正被汉人实控的村社,听说了这种政策,有女儿的都疯狂登门。不要聘礼都行,倾家荡产给嫁妆也行,他们只求能把女儿嫁给“贵族”。即便自己无法抬升种姓,今后也必然更加风光,可以鄙视同种姓的邻居。
吃过早饭,张大坤对妻子说:“我出去一趟。”
妻子叽里呱啦,说些听不懂的话,一直把他送到门外。
张大坤对妻子很满意,虽然首陀罗和贱民皮肤很黑,但自己的吠舍妻子却肤白貌美,甚至比张大坤自己的肤色都更白。而且听话,做家务手脚麻利,一看就是个会持家的。
到得自家大门口,外面跪着十多个人。
张大坤刚开始搞不清楚,后来渐渐知道了,都是上门来找工作的。他作为村里的贵族,一个奴仆都没有,很多以打短工为生的村民,迫切希望能成为他的奴仆。
雇佣贱民最划算,不要工资,管饭就成。
剩饭剩菜,贱民也甘之如饴,任打任骂全不在乎。稍微赏赐一件破衣服,就高兴得当场跪下,爬过来亲吻主人前方的地面。至于亲吻主人的靴子,贱民还没资格,那属于首陀罗阶层的特权。
贱民敢跟贵族有任何接触,甚至是踩到贵族的影子,被打死了也属于活该。
已经有人雇佣奴仆了,但张大坤暂时不敢。他家中有新婚娇妻,万一自己外出,妻子跟奴仆偷情咋办?
“滚!”
张大坤背着一杆火铳,手里拿着棍棒,抡起棍棒就打过去。
被打之人也不敢躲避,硬挨了张大坤一棍,然后咧嘴冲着他直笑。
这幅笑容,让张大坤瘆得慌。他初来村里那两天,还把本地百姓当人看,渐渐发现,这些家伙自轻自贱,自己就不把自己当人。
“小张!”
隔壁的刘大同喊道。
张大坤快步跑去,立正敬军礼道:“哨长!”
刘大同回了个军礼,嘿嘿笑道:“昨晚村里来人了,你需要什么东西,或者要给老家寄信,全都在我这里来报备。若想把家人接来,一路食宿全免,钱都由晋王殿下来出。”
张大坤说:“我家里有两个哥哥照顾父母,不用接来这里。给他们写信便是,告诉家人我也讨老婆了,还在这里分了四十亩水田。”
“那你晚上写信,我帮你递上去。”刘大同拍拍他的肩膀。
刘大同是云南彝族人,而且出身彝族奴隶家庭。最初连姓氏都没有,姓和名都是请汉人帮忙取的,完全靠军功升迁为哨长,目前相当于这个村社的村长(没有正式任命)。
而且,刘大同的肤色非常黑,跟这里的贱民差不多。
他刚来的时候,村民都把他当成贱民,反而跑去讨好别的士兵。刘大同被气得不轻,狠狠收拾了几个冒犯者,终于让人知道他在村里地位最高。
刘大同分了足足一百亩地,讨了一个老婆,手下拥有大量佃户。他的全家都在广南省,而且已经有妻儿,打算这次就接来,晋王会派船去接送家属。
在这里,晋王鼓励纳妾,鼓励多生子女。只要不是跟贱民所生子女,活着长到十二岁便赐田,田不够就派兵去开拓。
一千大同陆军,留了五百守城,其余都回到乡村,监督佃户收割粮食。
已经到了水稻收割季节,马上就有粮食产出。
刘大同不仅要负责自家的田,还得帮留守太武城的战友管理土地和粮食。他现在一天到晚忙碌得很,但干劲十足,一百亩田啊,全是他自己的,而且今后还能继续增加。
就是语言不通,管理起来太累,只能用手势和棍棒下达命令。
好在村民很老实,任打任骂,绝不反抗。缺点是这些家伙很懒,让他们挖厕所堆肥,当面还肯做事,一转背就开始扎堆聊天。十多人挖一个厕所,能特么挖好几天,不随时棍棒伺候,半个月估计都挖不好。
上一篇:修行从渔夫开始
下一篇:我有一个全时空英灵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