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至于那里有多少敌人,谁都不清楚,或许真有几千中国军队。
贵族联军的溃败,已经让多达·沃德亚放松警惕,此时终于选择分兵。他让儿子统率三千部队,携带奴隶慢慢押送辎重。自己带着万余大军和运粮船只,加速朝着孙可望的方向杀去。
他连续经过几个转运站,全都被孙可望一把火烧光,气得多达·沃德亚越追越快。
留下来押运辎重的王子,名叫奇卡·德瓦罗阇·沃德亚。这货一路鞭打奴隶,可速度怎也提不上去,只能慢悠悠的赶路。他只有三千士兵,可运输辎重的奴隶却近万人。
傍晚时分,停下来扎营。
扎营的工作也交给奴隶,三千士兵分出去看押,奇卡·沃德亚自己则坐下休息。
在西南山村蛰伏多日的翁应期,此刻也带着步兵出动了。他中午得到消息,立即从山村出发,一下午行军三十多里,中途还要砍树做木筏过河,然后顺着敌军留下的痕迹往前追。
这么快速的行军,是奇卡·沃德亚不可想象的。这位王子以前也上过战场,但他哪里见过可以强行军的部队?
奴隶们扎营完毕,便被分成好几拨在营外露宿,只有士兵、牲畜和辎重能留在营寨之内。
翁应期的步兵则在更下游,啃着干粮,恢复体力。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
数百迈索尔士兵在营外巡逻,一边警戒敌人,一边看管奴隶。这些奴隶,都是抓来的晋国百姓,稍不注意就要撒丫子逃走。
负责巡逻的刹帝利军官,觉得很没意思,自个儿靠着寨墙坐下打盹儿。更低级的吠舍军官,也到别处去休息,只让首陀罗士兵负责巡逻。
转悠一阵,首陀罗士兵也懒得走动了,三三两两站着低声聊天。
今晚月色不错,大月亮高高挂着。
而且气温也舒爽,已经降到20度。白天就有点恶心,这都已经快深秋了,白天气温居然在28度以上,遇到大太阳甚至能窜到30几度。
也别说印度人太懒,前几天行军的时候,足足36度的高温。翁应期自己都热得不想动,干脆昼伏夜行,白天找地方躲太阳,即便躲屋里都热得吐舌头。
一路上,中暑倒下的奴隶还真不少。
营寨南边靠河,翁应期把数百步兵,分成两股摸向敌营的东边和北边。
营寨外围全是奴隶,而且被命令只能躺着,谁敢坐着或站着,就会被按照逃跑的罪名处死。
绕向北边的一个小队,突然有士兵感觉踩到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士兵埋头看去,却见月光之下,一个奴隶也在看着他。
负责巡逻的敌军,大部分都躺着在睡觉,偶有些坐着的同样在打盹儿。
“啊!”
被踩到的奴隶吓得起身就跑,附近的奴隶也纷纷站起。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白天又累又热又饿,如今睡得死沉死沉,梦中惊醒之后,紧绷的神经突然炸开。
汉人士兵一枪未放,甚至都没点燃火把,营外奴隶就沸腾起来,完全陷入疯狂的营啸状态。
“放铳!”
翁应期率先朝着前方开枪,其余士兵跟着开枪。
这种做法,纯粹是为了驱赶奴隶,免得奴隶们胡乱冲撞,把汉人士兵给踩踏了。
东边和北边响起枪声,已经营啸的近万奴隶,下意识朝着南边和西边奔跑。简陋的寨墙根本挡不住,反正奴隶们只知道逃,负责巡逻的士兵也被惊醒,听到枪声跟着逃窜,动作慢的直接被活活踩死。
奇卡·沃德亚王子殿下,把沉重的甲胃脱了睡觉。他勐然醒来,枪声和叫喊声响做一团,立即明白自己遭受了夜袭。
一边拖着兵甲往外走,奇卡王子一边喊道:“快吹号,士兵向我聚集,不要被敌人冲散了!”
大晚上的,除了值勤之外,哪个士兵会穿着铠甲睡觉?
他们慌慌张张爬起来,根本来不及穿甲,就被军官呼喊着集合。这种情况还能吹号集结,就军事素养而论,能把马杜赖军队甩出几条街。
只不过嘛,大部分士兵还没集合完毕,营啸的奴隶就已经冲过来了。这些奴隶只知道逃跑,毫无头绪的大喊大叫,大量迈索尔士兵被冲散,士兵们也下意识转身逃跑。
最后,连军官都跑路了,因为谁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
奇卡·沃德亚王子好不容易聚兵三四百,面对如此情形,也不知道该去迎敌,还是趁早跑路逃出生天。
也没多想,奇卡·沃德亚决定跑路。
他可是王子殿下,今后要做国王的。吃了败仗无所谓,全军覆没也无所谓,这些东西都没有他的命精贵。
王子骑马跑了,有马的贵族军官也跑了,就连王子的步兵亲卫都被扔下。
奇卡·沃德亚一直从半夜跑到天亮,战马都累得吐白沫了,他才惊魂未定的停下来。看看身边,只剩不到十人,全都是自带战马的刹帝利军官。
众人面面相觑,至今不知道敌人从哪儿来的,来了多少敌军也一问三不知。
他们只知道,三千士兵没了,押送的财货也没了。
夜袭在印度很少见,士兵一大半是首陀罗,一小半来自吠舍阶层。他们平时能有什么肉吃?很多都患有夜盲症,让这种士兵夜间行动不太现实。
休息一阵,等战马恢复体力了,王子带着几个军官骑马找爹去了。
“辎重怎么会没了?”多达·沃德亚不可置信道。
面对父亲的质问,奇卡·沃德亚低头说:“敌军在夜间发动偷袭,奴隶们都疯了,冲散了我的部队。”
“敌人有多少?”多达·沃德亚问。
奇卡王子说:“不知道。”
多达·沃德亚强压住怒火:“滚下去,你等着领罚吧。”
迈索尔大军还有一万六千多人,本来粮草还算充足,结果王子全军覆没,如今只剩一些运粮船上还有粮草。顶多还能再撑半个月,接下来全都要饿死在这里!
国王下令全军加速前进,他也不想拿回财货了,赶紧杀到山口,穿过山谷便是自己的国土。
一万多大军的臃肿部队,是走不过小股精锐的。距离山口还有数十里,翁应期就渐渐追上来了。
“敌军有多少?”
“只有几百。”
多达·沃德亚的脸色阴晴不定,他被神出鬼没的汉人军队搞怕了,现在看什么都感觉有问题。
自己有一万六千多人,对方却只有几百人。
几百敌军,大摇大摆的追来,会不会是诱饵呢?说不定后方埋伏着大军,说不定敌人只是在拖时间,更多的敌军正在包围过来。
思来想去,还是赶紧回山口妥当,到时候是战是退都可从容不迫。
国王对自己的弟弟说:“查马,你率领骑兵去阻截敌人,就算把敌人击溃了,也不能追得太远。一旦遇到敌方大军,立即赶回山口汇合!”
印度南部的骑兵数量不多,这次只带了几百骑兵出来。
国王带着大部队继续走,没把身后的几百敌军放在眼里。他坚信这是诱饵,根本不是敌军主力,就算全部吃下,自己也会有危险。
查马·沃德亚久经沙场,率领骑兵就冲过去。
双方人数相当,但自己是骑兵,轻轻松松就能获胜。他分出一半骑兵侧绕,然后两面夹击冲锋,却见敌人组成奇怪的空心方阵。
第一波冲锋,稀里湖涂就失败了。
第二波冲锋,还是稀里湖涂失败。
逃回来的骑兵,个个面色惊恐。
查马·沃德亚问道:“怎么回事?都冲到近处了,为什么绕开敌人逃跑?”
属下军官回答:“敌人的阵型不乱,火枪前段竖着刀刃,战马避开不愿往前冲。”
“没用的东西!”
查马·沃德亚亲自上阵,除了靠河的一边,其余三面一起冲。
“砰砰砰砰!”
查马·沃德亚身边的亲卫倒下,他自己却越冲越近。终于,距离敌军只剩几步远,他举起长枪准备厮杀,他认为敌人面对骑兵冲锋必然阵型散乱。
突然,他胯下的战马不听话了,面对刺刀阵自动减速,然后避开刺刀绕阵而走。
“砰砰砰砰!”
两三米外,一颗子弹射来,这位迈索尔王室坠马倒地。
数百骑兵,逃回去的不足二百。
国王听到这个消息,更加惊恐汉人的战力,吓得抛弃多余物资加速行军。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再不走,就将被大军包围。
狗屁的大军,赵匡栐手下就这点人,这位国王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翁应期击退了骑兵,没有继续追击,而是退回去找到自家的毛驴。
这几百头毛驴,是夜袭时缴获的,一路都靠它们驮运粮食。这鬼天气太热,白天他不想走了,夜里再顺着河岸往前追便是。
至于谷口的小镇,财货粮食,早就被奴隶们搬走,孙可望带着几百骑兵,远远观察小镇方向的情况。
迈索尔国王强行要走,还真没谁拦得住。
第973章 【资深流寇的战法】
翁应期要么指挥大同军,要么指挥农兵编成的民夫部队。
带着一群杂兵打仗,翁应期没有任何经验。因此那数千贵族联军,翁应期不报任何期许,就是让他们去打败仗。
敌军主帅果然上当,击败贵族联军之后,就放心大胆回军赶路,主力跟后勤部队很快分开。
翁应期趁机击破敌军,不但缴获大量辎重,还俘虏了几千运粮奴隶。这些奴隶,都是敌军沿途抓捕的晋国百姓,同样是可以编练成杂兵去打仗的。但翁应期只让他们运走辎重,自己用毛驴驮着少量粮食继续追赶。
而孙可望呢?
在孙可望眼里,只要是个活人,就能扔去战场打仗!
从边境小镇缴获的财货,并没有运走太远,只是转移到附近被扒掉城墙的城市,免得留在谷口有可能被前后夹击。
孙可望一路袭击运粮站,烧毁那里的一切物资,把运粮奴隶全部带走。再算上边境城市没逃走的居民,以及周边乡村的农民,男女老少加起来足有三万多人。
包括贱民在内,三万多人,就是三万大军!
流寇的老套路了。
这三万多人的大军,被孙可望分成四只队伍。
第一只部队,挑选最强壮的刹帝利、吠舍、首陀罗,分给他们抢来的兵甲,组成大约三千人的精锐。
第二只部队,挑选相对瘦弱的吠舍、首陀罗,拿着菜刀、木棍之类的武器,由几个拥有战马的刹帝利统领,人数大约七千人。
第三只部队,挑选吠舍、首陀罗的老弱病残,武器只有木棍,人数大约八千人。
第四只部队,皆有贱民组成,人数足有一万多。
然后,孙可望在城外阅兵,亲自训话誓师。他先对第一只部队说:“这场仗打完,活下来的皆有赏赐。立功的刹帝利,国王会赐予你们土地,不是像以前那样,为国王管理村社土地,而是你们拥有自己的土地!”
“立功的吠舍和首陀罗,表现最优秀的一百人,全部给你们抬升种姓。吠舍可以做刹帝利,首陀罗可以做吠舍。其余士兵,全部赐予小块土地!”
随军翻译立即上前,告之那些军官,又让军官给士兵们传话。
所有人都兴奋莫名,刹帝利能够拥有私人土地,而吠舍和首陀罗可以抬种姓。如此隆重赏赐,简直前所未有,甚至冲淡了他们对战争的恐惧。
接着,孙可望跑去第二只部队:“伱们这七千人当中,表现最优秀的三十人,可以抬种姓和获得土地。其余活下来的,全部赐予小块土地!”
然后又去第三只部队:“你们这八千人,表现最优异的十五人,可以抬种姓和获得土地。其余活下来的,也都可以获得小块土地!”
最后去一万多人的贱民队伍:“你们只要立功并活下来,就能固定佃耕土地,或者给贵族做永久奴仆!”
贱民嘛,不给抬种姓,也不能赐予土地,否则其他种姓会不高兴。
但是可以获得永佃权,或者是做家养奴仆,这两种赏赐形式,也足够让贱民们愿意冒险。
……
多达·沃德亚率领主力回到小镇,中途没有再遭受袭击。
他已经到了谷口,只要穿过山谷,就能回到自己的国土。但他又开始犹豫起来,就这么灰溜溜回国,自己必然威望大失,非但没能抢到财货,而且还折损了六千多士兵。
多达·沃德亚才做了两年国王,而且还是干掉侄子政变上位,损兵折将非常不利于自己的统治啊。
谷口堆了那么多财货,敌人肯定没运走太远,是不是可以找机会夺回来?
反正自己已经到了谷口,就算略有失利,也可以随时逃回国。
就在多达·沃德亚犹豫之际,一队哨骑回来:“陛下,东北方向出现敌军!”
“有多少人?”
“大概两三万。”
“实力如何?”
“行军时乱糟糟的,武器全是农具、菜刀和木棍。甚至还有很多贱民,连衣服都没有,只穿着一条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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