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山老鬼
他深呼了一口气,目光再次看向了佝偻人,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冷漠。
在刚刚那于脑海纷呈的记忆碎片里,感觉到了他的影子曾无数次出现,无论自己处于什么状态,他都一直安静的侍立在旁边。
所以,从一开始见到这个佝偻人,魏卫便不觉得他陌生。
他应该是一个跟自己,或者说,跟幻象里的自己特别熟悉的人,甚至是特别忠诚的人。
但是,这个人的忠诚,并不是平等的。
因此,在刚刚他告诉自己应该坐在什么位置时,魏卫在本能层面,就感受到了一种不爽,至愤怒的感觉。
这种怒火与不满,应该并不是来自于自己。
而是来自于过去的影子,过去的影子认为这个佝偻人哪怕再忠诚,也不能生出一点点忤逆,或者是逾距的想法。
缓缓调整了一下心情,魏卫才重新看着他,轻声询问:“森森在哪里?”
“……”
此时佝偻人正震惊的看着叶飞飞,似乎有些惊恐于她居然敢在猩红这么不稳定的情况下,后他下这么重的狠手,真不怕死的吗?
同时,面对着魏卫第三次问出来的这个问题,他也沉默了。
他摸不准此时魏卫的想法,但是本能层面的一些东西让他确实在害怕。
“那个女孩触犯了禁忌。”
他沉默了一会之后,才轻声回答:“她闯进了宫殿,并且尝试进入血色深渊,抹掉一些她本该回报以忠诚的东西。”
“当然,这在我看来,更像一种自我献祭的行为。”
“现在她已经跌入深渊,很快就会被无边的血色融化,或许,现在就已经融化了。”
……
“森森闯进了宫殿?”
魏卫皱起了眉头,下意识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知道。”
佝偻人安静的道:“我只是一个守渊人,我的责任就是守在这里。”
他的声音里有种坚定的味道,就连那似乎不敢直视魏卫的眼神,也给人一种并不忠诚的感觉。
魏卫脑海里,又开始隐约有奇怪的声音回荡,一些看起来不该属于自己的画面,不停的出现在脑海之中,让他都有些摸不清楚究竟是自己想起了这些画面,还是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些画面在以外来力量的形势,不停的钻进自己的脑海,并融化成自己记忆的一部分。
这样的感觉,以前他也有过,但在这里,似乎特别的强烈。
正常来说,无论是这个奇怪的宫殿,还是这个佝偻人,或是他口中的血色深渊,自己都应该没有接触过。
但偏偏,他在更深的层面,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纷至的杂念就像是无穷的困意,只要一开始想到,便不由得沉沦。
只不过,这一次魏卫心里有了准备,在叶飞飞犹豫着要不要再过来掐自己一把时,他便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
摇了下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与佝偻人深聊,而是吁了口气,道:“我要带她离开。”
佝偻人沉默,道:“你不能。”
“嗯?”
魏卫内心里忽然有着怒意翻腾,但做人的克制与礼貌让他控制着自己,只是抬头看向了佝偻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到了这里,脾气似乎变得不太好了。
但他很确定,如果自己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是真的会向眼前这个佝偻人发火的。
“你还不是这里的主人,你也没有拿到权杖。”
佝偻人在说到了这个问题时,胆子则像是大了一些,平静且坚定的回答:“所以你无法将人从血海深渊带出来。”
“进入了血色深渊的人,都必将永生侍奉于猩红之主身边,这是规矩。”
……
魏卫眼神已经变得微微阴冷,忽然冷盯着他:“谁定的规矩?”
他的怒意似乎让这座宫殿出现了一些扭曲的意味,大厅里的一切,都在隐隐的颤动。
但佝偻人在这一刻,却没有感受到恐惧,而是坦然的抬头看向了他,轻声回答:“你定的规矩。”
只是这一句话,却忽然让魏卫眼神出现了片刻的空洞与迷茫。
刚刚内心里积攒的怒气统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同样也因为这样一句话,他脑海里的奇怪画面与想法不停的涌动了起来,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他发现自己无论有什么疑惑,都可以立刻得到解答,太多无形的声音都在耳边随时响起,将一些答案与理解,快速的灌入他的脑海。
比如血色深渊是什么,比如当初定下来的规矩是什么。
但是,魏卫在本能层面,却有些抵触这些回答,仿佛这些回答与理解,很危险。
“离开这里吧,你还没有做好准备,现在也不是时候。“
佝偻人仿佛已经反客为主,说话的声音里没有居高临下,但也有了种缺少尊重的口吻,甚至能听出些许逐客的意味。
而这时的魏卫,居然沉默了些许。
叶飞飞的眼睛都不由得瞪圆,她虽然不理解什么情况下,但也听了出来,森森确实来到了这里,还通过这里,进入了一个危险而神秘的地方。
危险随时有可能会发生,难道不应该尽快将她救回来?
也在她心里的这种担忧生出来时,魏卫已经抬起了头,口吻同样很坚定:“我说了,我要带她离开。“
“起码,我要见到她,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
或许他自己也没察觉,当他说出了“起码”这两个字时,心里已经有了些许退缩,
但佝偻人的态度,反而变得更强烈,眼神甚至有些冷漠与审视的意味看着他:“你过于自信了。“
“现在的你还没有拿到权杖,根本没有资格进入血色深渊,更没有资格将血色深渊里面的人带出来……“
“……”
魏卫牙齿咬紧。
佝偻人的直言不逊与强硬,彻底引发了他的怒火。
他不愿意听到佝偻人这般不尊敬的话语,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地方。
不久之前,自己刚刚以一个图腾对自己不尊重的理由处死了它,而如今,便立刻受到了更强烈的不尊重。
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行为。
他忽地从身后拔出了黑色的短枪,结结实实的指向了长桌对面的佝偻人。
微微咬牙,道:“放人。”
佝偻人怔住,面对那黑洞洞的枪口,他似乎也在恐惧,也没有任何想要强硬对抗的态度,反而缓慢的点了一下头:
“我没有权力放人。“
“但如果是你的命令,我倒确实可以帮你把血色深渊的入口打开……“
“……”
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认真的转过了身,大厅的另一端,长桌主座的后面,有着一片黑色的帷幕,他走到了帷幕旁边,拉开了帘子。
“不好!”
在帘子被拉开的一刻,魏卫心里忽然产生了强烈的警兆。
那一刻,几乎身上的汗毛都已经竖起,似乎已经预测到了某种危险的降临,偏偏没有时间阻止。
随着帘子被拉开,帷幕后面,顿时有无尽的血色映入了眼帘。
魏卫只觉眼前忽然看到了数不清的画面,仿佛有上千万部电影,把画面统一压缩,又一瞬间爆开,轰进人的脑海,刚刚那种总是控制不住要从自己的大脑深处涌现出来的记忆,在这时瞬间加强了上万倍,变成了火山一样的凶猛与爆发,如同一股股滚荡的热血,在拼命的挤压进血管之中。
魏卫苍白的脸瞬间便被帷幕后面的红色血光照亮,举着枪的手僵住,仿佛变成了雕像,
而在红光映射的旁边,那个佝偻着身子的人,笑容忽然变得阴森而诡异,
……
……
“血色深渊里面,便是记忆。“
“历代已经死亡的猩红,生前留下来的记忆。“
此时的废铁城之西,森森家族留下来的庄园里面,秩序主教仿佛也已经通过时间,知道自己的计划正式开始,表情说不出的沉重与严肃。
只是这种严肃的表情,也掩饰不住他内心里隐隐的期待:“如同死人的记忆留在了黑渊,活人的记忆则掌握在了知识恶魔的手里,猩红的记忆是黑渊容纳不下的,也不会被黑渊君主那样卑微的存在掌控,但是这些记忆,也会保存起来,留在猩红宫殿的深处,供给新一任的猩红去作为参考。“
“这对于现在的猩红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每一任的猩红,你都可以理解为一个新的人格,一个有着过去的人,在消除了所有的记忆之后,重新开始。 _o_m “
“这些经历造就了崭新的他,而新的他出现之后,哪怕知道了一些自己过去的身份,也仍然还是新的他,不会有所改变。“
“但如今,过去所有的记忆都瞬间出现,都涌入了他的脑海呢?“
“这个崭新的他,还会继续存在吗?“
“……”
新一任的鸢尾骑士,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了秩序主教的计划,脸色变得惊恐:“这并不符合我们的计划吧?“
“我们一开始,只是想让他知道有血色深渊的存在,来证明权杖的重要性不是吗?“
“可现在却是……”
“.....“
“现在却是在借血色深渊来污染他?“
秩序主教面无表情的反问:“我说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太多的事情都不了解。”
“而我们所有人,却都在等一个并不成熟的小孩子来做出那至关重要的决定,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反而,不如让他接受之前的记忆,这样他才会明白自己的重要性,才会变得成熟,做出真正符合他所在位阶的决定。”
“……”
“如果……“
鸢尾骑士的声音都在发颤:“如果他摆脱了这次的威胁,他会深深的痛恨我们。“
“我们,向他祈求宽恕的最后机会也就没有了……“
“……”
“他逃不掉的。”
秩序主教淡淡道:“当他看到血色深渊的一刻,就逃不掉了。“
“如果你知道自己有段记忆遗失了,难道会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起来吗?“
“他也一样。”
“当他本能的开始想要知道以前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恰好这段记忆又在眼前时,他又如何控制自己?”
“至于我们对他的忠诚……”
“......”
他低声吁了口气,道:“你不用担心,我们还是忠诚的。”
“老鸢尾的计划会被我们更完美的执行下去,当他在血色深渊看到了那个自愿献祭的女孩就会知道我们有多么的……“
“……忠诚!”
“……”
新一任的鸢尾骑士甚至感觉到了寒气侵入毛孔般的颤栗。
她几乎无法理解,就在十几天前,这位主教,还坐在了火堆上面等死。
是自己在那时保持住了理智,知道到了这一步,秩序教会暴露了野心,也曾经遭受基金会的清算,不如主动将权杖交出来换取最后的机会,主教也明明答应了,哪怕他说要观察一下,自己也表示理解,但她万万没想到,主教的这份观察,居然做的这么彻底,又这么狠辣。
她甚至有些慌了神。
因为她之前,一直相信自己才是主教身边的心腹,知道最多秘密的人。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太多东西都不了解。
血色深渊的事情,她是知道的,秩序教会的典藉里面有所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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