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这些种种,他并不知道。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雨水肆无忌惮敲打在白玉砖石上,声音很大,在房梁屋檐下回响动。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门打开了,一个宦官出来,“陛下请赵相公进去。”
他装作没听见,只当雨声太大......
“赵相公,陛下让你进去!”宦官加大声音。
“啊?哦.......老臣有些耳背。”他连道,然后才迈步进去,一脚下去,竟有些走不动,用了力气才提起后脚来。
大殿里,十几个御医焦急分列两侧,不少正用小炉煎药,众多药石味道浓烈,让他忍不住咳嗽几声。
上方床榻上服侍胃药的不是皇妃也不是宦官,而是国主的养子兼外甥刘继恩。
刘继恩是国主最宠爱的养子,今年才十六,将来很可能继位,如果江山还能到他手中的话......
刘继恩见他进来,行了礼随后退下,年轻的刘继恩颇为魁梧,可惜上长下短,骑在马上十分魁梧,下了马就像侏儒。
刘继恩也是皇族,本姓薛氏,父薛钊是普通士卒,当年先帝把女儿嫁给他薛钊生了刘继恩。
后来先帝刘旻发家立国,薛钊一下从普通士兵变成驸马。
就除其军籍,置之门下。
可惜薛钊无材能,先帝衣食之而无所用。
可其妻却因成为一下公主,越来越看不上当初那个当兵的战夫,不想见他,就以先帝女儿的身份常居宫中,薛钊罕得见妻子一面,心里十分不快,越想越郁闷。
一天喝醉了入宫拔佩刀想杀自己的妻子,结果伤而不死,薛钊知道自己犯了伤害公主的罪,当即自裁,之后公主也改嫁了。
刘季恩便成了孤儿,被舅舅刘钧收为养子,他也十分孝顺,常常侍奉床榻左右,十分讨国主喜欢。
想着,他已经到了榻前,刘继恩站在一边,没有离开的意思。
赵华日看了床榻上的国主,国主无言,算是默许,他明白陛下心思,也不多问。
病榻上的国主形容枯槁,面色发黄,干瘦的手掌抓住他的手,眼中含泪:“不听公言,才有此难。失了继业、卫融、卢赞,他们都要恨我啊。”
赵华日无言,想宽慰但局势道这样竟找不出可以宽慰的话来,最后还是只有无言。
这样的沉默持续好一会儿,让殿中气氛略微尴尬。
“朕知道你为何不说,不过你今天非说不可,你说局面到了这样的地步,要......要如何是好.......”国主死死盯着他,枯槁的双手拉着他不放。
赵华日心中慌乱,六神无主,想要挣脱却被抓得紧紧的。
苦思冥想才道:“或许.....可遣使求饶还能保命,又听说史从云好色,投其所好还有回旋余地。
太原城坚,把兵力都集中过来,若秦军来了能守多久便是多久。
另外派人往北过雁门关去辽国求援。”
“国中已经没太多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赵华日摇头,“不打紧,辽国救我们是为自己,如果没了我国,他们至少要被挡在雁门关以北,再难南下,定不会甘心的,不用什么贡品钱帛。”
国主想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只能如此,也只能如此了.......
六万大军,不敌他的三万前锋,那姓史的竟然如此厉害吗!
天下竟有这样的人,有这样的人.......”
赵华日不说话,如此关头,太原城中人心惶惶,说这种话不好。
......
等他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官员已经翘首以待,雨越来越大,远处的护栏和屋顶蒙上一层薄薄白色雨幕。
众人纷纷围过来,焦急的想问什么。
赵日华无奈,国主是把这烂摊子交给他啊,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家不必惊慌,各司其职,国主已经有了办法。
一面我们派人往南去求援,如果不成太原城四周兵力收聚,还有抵御,北面辽国大军也会来驰援,你们尽管回去,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众人中有些松了口气,有些将信将疑,但也都不好说什么,只能散了,再次冒雨出去。
赵日华正想走,一个中年汉子冒雨大步过来,见他只是点头,随后便入殿中。
来者正是马步军都指挥使郭万超。
他想了想,没走。
果然过了一会儿郭万超出来立即撞见他,只得不情不愿的拱手:“陛下让某配合赵相公,相公有事尽管吩咐吧。”
赵日华道:“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事,无非是想方设法抵挡史从云罢了......”
一听这话,郭万超面露惧色,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不过很快收住,恢复正常。
“那相公就吩咐吧,有事直接找人来告知一声。”说着大步进了雨幕中。
赵日华良久才喃喃自语,“提个名字也能吓人到这样地步,这要如何是好......”
他正一筹莫展愁眉苦脸之际,方要抬腿出宫,又有人匆匆过来惊慌失措被他拦住,“出什么事了,何至于如此慌乱不成体统,国主还在里面呢。”
来人浑身湿透,一身官袍长袖,看颜色似乎是枢密院的官员,他着急的普通一声跪在雨水里,拉着衣袖激动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秦军已经到了汾州!”
赵华日一愣,随即大怒:“胡说八道!秦军四日前还在泽州,泽州北上最快也是走潞州,太平驿,泌州,团柏谷一带。
其间山路有几段山路,七八百里路程,怎么可能到了汾州。”
“小人绝不敢撒谎啊!
前方回来了几个士兵,说在汾州南面十二里的驿站附近遇到秦军,对方人多势众,少说上千人,汾河边的树林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他们杀了十几人,他们是冒死逃出来。
我们一开始也不信,可之后几个时辰,陆陆续续跑回来好几拨兵,都说一样的话,还有汾州刺史派来求援的当差,书信中明说秦军的大军已到汾州,数以千计!
我等这才上报过来,绝无是谎话,相公,千真万确啊!”那官员信誓旦旦的说。
赵日华脑子一下转不过来,“不可能!他们怎么到的汾州?怎么到的汾州!”
“不知道,我等不知......”那报信的枢密院官员只能把头埋在雨水里,一概不答。
赵华日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有些头疼,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主力精锐南下,国中空虚,如果给他们十天左右的时间收聚周边州县兵马,修缮城防,还能凑齐万余人防守太原,也可拼死试试。
可如今南面的消息昨天才到,秦军大军居然已到汾州!他们是长翅膀飞来的吗!
汾州往北百余里便是太原,说不得明日秦军就能杀到太原来,这样根本没有收聚兵马,修缮城池的时间......
赵华日脑子里嗡嗡作响,顿觉得四肢百骸没了力气,一下瘫坐在地。
第334章 、奇兵
汾河边的大道,大片白桦树林向北蔓延,林中大道泥浆飞溅,马蹄声动,大批骑兵披着雨点往北。
泥泞大道上,马蹄声轻易盖过雨点声,随后大队的人影纷纷乱乱疾驰不停。
马蹄溅飞的泥点如雨点,噼里啪啦落在路边草木从中去,成了一片泥泼的花田。
雨和马蹄混响中隐约能听一两声苍凉号角穿过雨幕。
前方的大汉听了动静,边跑边道:“将军,东面遇敌了,过去支援吗。”
为首的汉子身形魁梧,一身铁黑扎甲,正是向拱,他回头大声道:“不必!”声若洪钟,穿透雨幕和马蹄声音的帷幕,让后面的人听见。
“伪汉国主力败在官家手里,北面兵力空虚,他们没什么人,咱们二十营人马,一营为一队疾驰北上,这地方绝没什么主力,不必支援!”向拱道。
“现在往北,杀到太原去为首要!”
“杀到太原!”
“杀!”众人激动高声。
向拱也十分激动,一刻不停,努力拍马。
自丛晋州北上之后,他们马不停蹄,沿着汾河河谷一路杀到汾州。
路上经过大小的村镇都没有贼兵设防,只有在晋州北面二十多里的山谷里遇到一股三百多人的伪汉兵,被他们顷刻杀散。
他几天前就收到官家准许他自信决断的回复,心中激动万分,又倍感圣恩,觉得这样的恩情太重,那时他已经越过晋州。
原本官家给他二十营骑兵,快速赶赴河中的目的就是监视河中动向,无论是河中还是南面的陕州的节度使都让官家放心不下。
到何中之后,他的二十营大军轻易入了河中府,而随着官家御驾亲征,河中节度使甚至提出把自己的藩镇兵马交给他指挥。
当时他并未放松警惕,又经过一段时间观察,才最终觉得河中建雄节都使杨庭璋却无反心,恰逢了伪汉国在南面出兵南下,攻占晋州外围村镇。
杨庭璋主动领兵出击,击退外围伪汉军队表明自己忠心,有收到东面二百里外,官家大破李筠,伪汉联军的消息,他立即决定领兵北上。
向拱向来敏锐,他心里有天下的局势,不只在于小小小河中。
当时他立即想到,如果伪汉主力在东面高平附近,那沿着汾河河谷北上,一路能直到汾州,太原,那一带该是兵力空虚才对!
原本官家派他带二十营人马,四千五百余人,是来河中稳定局面,河中的建雄节度使杨庭璋,陕州的保义节度使袁彦态度不明十分危险。
他们是在李筠一边还是在朝廷一边一直没有定论。
不过随着官家在泽州南面的大胜,击败六万李筠,伪汉大军,这些问题都烟消云散。
杨庭璋立即亲自披挂,带着他的藩镇兵出击,在晋州附近击败伪汉兵,而保义节度使袁彦也派出部将带兵北上,表示要为朝廷效力,还派使者来向他示好。
河中和陕州稳定,他这支四千多人的军队,便不用白不用,也是一支奇兵啊!
主力在东条山以东,北山还要过潞州,泌县,翻过中条山出团柏谷,然后才能到达太原。
而他们这边沿着汾水北上,顺河谷能一路直到太原去!
若是伪汉主力尚在,他根本不敢这样,可现在伪汉主力在东。
他并非算命的大仙,也不知道北面伪汉国中兵力共有多少,还能战否,只是觉得这险可以冒,如果他们这支奇兵顺着汾河河谷北上,说不定能直捣太原。
此举风险很大,若伪汉在汾河河谷中布防,或北面还有主力,他们都会很危险,别看他们有四千多人,但他们这支部队没有后勤辅兵,没有太多量草辎重,没有后援,孤军北上是很危险的。
但打仗就要出奇制胜!
他想到三十多年前后唐越过黄河攻灭后梁时,后梁尚有雄师十余万。
但后唐庄宗李存勖令大将李嗣源率领五千骑抛弃全部辎重,每人只带七天粮食,快速突进大梁,自己率中军一万五千名步兵轻装上阵,紧紧跟随。
初四晚上出发,初七李嗣源的骑兵已经攻到曹州(今山东定陶西),又马不停蹄继续向西飞驰急进,直逼汴州,初九早上抵达汴州城下,李嗣源大军奇袭奔驰已到达大梁城下,远远绕开还在北面的后梁数万大军,随后大梁城中空虚,只能开城投降,后梁灭国。
如果当时后唐大军选择正面和梁国五万大军打一场,胜负未可知不说,赢了也是损兵折将,伤亡惨重。
这便是奇兵,出奇制胜是战场上最上等的手段。
所以他也想有那样的功劳,想要在官家面前立下一笔功劳!
富贵险中求,这样的凤险值得冒!
而待他们只带七天干粮,不带辎重部队,不设援军,一路往北奔袭三天一夜之后,到达汾州。
沿途居然没有多少防守,或者说他们根本想不到会有军队从汾河河谷杀来,汾州附近兵力更多。
但完全没有收聚,他们杀到时,当地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南面哨岗瞬间被突破,随后慌乱组织起来的人马也被轻松冲垮,随后越过汾州。
最重要的是,他们抓到了汾州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逼问之下才知道伪汉国国中兵力不剩多少,而且太原也没下令调集军队。
向拱吃惊之余立即反应过来,他们从晋州顺着汾河河谷奔袭,不过三四天时间,这时候只怕伪汉国中要么不知道,要么才刚刚收到前方大军被击败的消息。
就算他们的国主立即反应过来,要调集周边州县人马北上保护太这时号令估计都还没出太原!
想明白这点,他立即明白,这是机会!
随即下令全军分散为每一个营一队往北推进,以到达太原城下为目的。
从汾州往北,地方平坦,汾河边上也不再是河谷,这时大军聚在河边走反而会拖慢速度,之前不敢分开,是怕撞上敌军大队人马。
现在他越发确定,太原城周边没什么像样的兵马!
如此,心里便越想越激动......
......
马蹄声急促,大军穿过,马背上的人全身湿透,一路穿过雨幕,片刻不停息。
东面的有喊杀声穿过雨幕,但很快消停下去,隔着树林他能看到对面影影绰绰晃动的人影。
等他们冲出树林,两边变成田地,视野开阔起来,才看清是一些亲兵在雨中追着人跑,那是他们的骑兵。
很快,砍倒几人后,他们放弃追逐,也没管一个肩上被刺中的倒霉蛋哀嚎着爬到坡上,直接打马从田地里跑上东面的路,向他们这边招手,随后继续往北赶。
汾河边的大小道路,田间地头,到处都是这样的队伍,数不清的人马往来不停,穿梭其间,一路往北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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