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别人都找不到了。’
二叔说起那些事,声音低沉,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萧索,眼中抑制不住泪花,“你别听他们道听途说,你们这代人没见过打仗,不知道那些兵有多猪狗不如,可别一不小心信了。’
小院里气氛沉闷,大家都默默点头,恐惧和不安在夜色里弥漫。
老道的二叔接着说:“你们平时就多准备,把东西都收拾一块,放一个屋,特别是吃的还有铺盖,万一哪天北面大军真打过来,我领着你们,我们两家就像当年那样去山里躲起来,藏几个月再出来。
如果当初不是你爸和我机灵,我们也全都没命了。
我估计就是这两年,秦军肯定要打过来,两年前官军不是在郴州吃了大败仗,打起来十有八九挡不住。’
王雄听到这,也不再和二叔犟了,只是静静点头。
他心里原本有期待的,特别是在老丈人家南水湾那边听到郴州的种种传言,那里的人和他说话言语间都充满期盼,十分快活,似乎充满活力,而不像南面的死气沉沉。
所以他还想秦军如果来了,日子会不会好过起来,可听二叔这么一说那些恐怖得令他脑袋作疼的往事,顿时恐惧又把心里的小小期待都压了回去。
当年三叔一家没和他爹,还有二叔一起跑,三叔就是觉得他年年按时交粮,在村里也关系广泛,又是村长,军队来了也没事。
结果他家一个人都没活下来,而且死得很惨。
想起悲惨的往事,王雄也在心里惴惴不安,虽然国主不是人,日子过得不堪重负,也总比死无全尸的好。
世道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只能在一件坏事和另一件坏事之间选更不坏的那个,他长这么大就没过好事
在南水湾,他和那边的人聊过才知道秦军非常厉害,两年前他们从桂阳打到郴州不过几天的事情,一路上官军根本挡不住,两个大将都被杀了,脑袋挂在旗杆上,到了郴州守军被吓破了胆,直接开城投降了。
如果他们真那么厉害,如果往南继续打可怎么抵挡..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说了明天的活计,这时二叔家的堂弟推门急匆匆冲进来。
“干嘛去了?”王雄问了一句,“口渴不,让你嫂子给你倒水。’
“去村头赵二家串门去。”堂弟答应一句,随即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道:“爹,哥,我听赵二他们说了,北面的秦国已经出兵了,要来打咱们。”
话一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二叔立即道:“别乱说!哪听来的胡话?’
“赵二他们去北面卖柴火,遇到郴州那边过来的商人告诉他们的,说秦国的皇帝对之前国主主动打他们的事十分生气,派来几十万人,说不清的大军,已经沿着湘江南下了,就快到潭州。”
二叔等人都眼中都浮现惊恐,王雄有些后知后觉,“潭州是哪?”
他自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北面老丈人家,还不到郴州城。
“潭州,就是郴州再往北的地方,如果他们要到咱们这来,也不过十天左右的事情!”二叔彻底慌了,一把拉住堂弟,“明天你再去打听打听,消息是真是假,秦军是不是正的要打过来了,一定要问清楚说明白,可不能含糊。”
堂弟被二叔捏得生疼,又见二叔神情严肃,眼里说不出的严肃慎重,连连点头:“知道了爹。
“知道就好,不要马虎。”说着又转头对他说:“明天咱们两先不要下地,在家里收拾东西,万一消息是真的,咱们立即就走。
王雄害怕归害怕,想到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还是有些犹豫:“他们不是十来天才能到吗。
“你懂个屁,北面来的骑兵厉害,我说十几天那是正常速度,他们一般会派骑兵打先头那些凶贼一人骑两三匹马,真有来几天就能杀到!”二叔一脸惊恐的说,似乎又回想起曾经的不好回忆。
这下王雄也不敢耽搁了,他毕竟没有那样的见识,他长这么大没见过真正的战争,连点头答应。
第二天,堂弟又去打听了消息,而且不用他打听,北方出兵的消息已经越来越多,昨天个卖梳子的挑着货担路过,二叔让二婶去买梳子,问他不少北面消息。
那小贩直接告诉他们,湘江到处都是秦军的大船,湘江南北都封锁了,普通商人和旅客不能通过,卖梳子的小贩很肯定说:“我没去见着湘江上到底什么,不过除了秦国的皇帝下令搞不出来那么大的动作来,整条江都封了,肯定是有大动作。除了运几十万人吃喝拉撒用的,我实在想不出来别的。”
到了下午,隔壁村传来消息,官府已经开始抓年轻人去打仗,谁谁家的儿子被抓走了,谁谁哭得怎么这么惨之类的。
明天说不定就会抓到他们村来,这些消息都让不安的气氛越发浓郁,越来越说明秦军真的要往南打了。
大家心里七上八下,当天晚上,二叔把大家都叫到他家里去,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往山里跑。
王雄搂着害怕得不敢说话的娇妻,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当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对战争的恐惧,对未来的不安,还是丢弃奋斗许久家产的不舍,总是五味陈杂,还有些他说不清的情绪。
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期待,他在南水湾听到的那些传言,如果传言是真的,或许他根本不用跑,跑了回来什么都改不不了,可这世道如果什么都该帮不了,那就算逃得了一时又有什么用
湘江如血,火光在水面上下闪烁,仿佛整条江都在炙热烈焰中能熊燃烧,江面浪涛烧锝通红,密集如鳞的繁杂船只,密集有序排列江面,看不到首尾,数不清的桅杆如同秋日的树林,密密麻麻耸立江面。
那是上千船只的桅杆!
潘美看着这眼前的壮阔,心里既是激动,又是紧张,十分复杂,他第一次独领大军,掌控一方战事,不过当想到面前的上前战舰,数十万人都要他负责时,又觉得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压在心头,不敢丝毫放松,这几天来每天睡觉也只能睡两三个时辰,其它时间便全在忙碌,连饭也多吃不下。
他身边,郭廷谓,刘仁赡,司超,王环,孟玄喆,党进,荆嗣,符昭愿,沈义伦,卢多逊和李昉都在,他们刚刚开完作战部署的会议。
因为从这里往南,战略部署就要开始,大军和将领也要各司其职了。
“大帅感叹什么。”身后年轻的卢多逊问。
潘美一笑:“感慨责任艰巨,生怕出了一点差错,这些可都要仰仗诸位了。”说着对众人拱手,在场众人纷纷回礼。
司超作为最有资历的老将,首先出来表态:“大帅尽管吩咐,我们定会鼎力执行。”他一表态,别人可不敢端着架子,也纷纷附和
要说资历和军功,爵位,司超比潘美还高。而司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临走时官家私下找他交代过,如果他不带头,军中诸将可能不服潘美。
“如今想来,心里对官家更是无比佩服了,十年前淮南之战时官家便独自经略一军,之后南征北战向来如此,现在自己做了才知道其中的难。”潘美颇为感慨的说。
众人都大笑起来。
“官家是官家,圣主仁君,哪是常人能比。”李昉一脸严肃的说,他的话没人反对,不少人抚须点头,这便不只有拍马屁,在场不少人对于这话是真正认同的。
或许史皇帝并不自知,他虽自恋但也清醒,毕竟他的历史观始终是后世更加科学,更加理性的历史观,对地理,历史,时局,政治,社会心理等有着科学的认识,不喜欢含糊其辞,不喜欢迷信玄学,不喜欢个人崇拜。
但他手下文武,天下人却不是这样的,其实在不少文武心中,李昉的话还真一点没错,特别是从唐中晚期以来这一二百年里更是。
最终,潘美郑重与逐将告别,从这里开始,大军的进军路线就要分开了,在庙堂之上,官家已经给他们交代了总体的作战方略,进军策略,至于具体如何打,那就是统帅和将领的事情。
潘美又想起官家曾经给他交代的,在南汉可以多以攻心为上,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南汉国主不得人心。
这么想着,潘美回头丰富:“党将军,明日你率铁骑骑兵一我前锋,率先往出击,往贺州方向打,如果遇敌准许自行决断。”
“诺!”党进听令,接了军令去调兵兵马了。
“沈公,这里就交给你了,兵贵神速,明日一早,中军就要火速南下,这时南汉那边也该得到消息,不过我看他们调兵遣将还要时间,可以打个措手不及。”潘美道。
沈义伦拱手,“大帅放心。
万岁殿,史从云已经盯着南汉的地图看了一天,大军一出,他在宫中也经常思索南面的战事。
即便种种情报表明南汉没那么强,不过打战的事,他始终还是不放心的。
如果事情真按照历史上的发展,他放而更加安心,他怕的就是起来什么變化。
历史上因焉花蕊夫人的“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而讓北宋灭蜀战争引得更多人关注,也让跟多人知道蜀軍的不善战,却很少有人关注北宋灭南汉的战争。
因为蜀国虽然不能打,但至少国主孟昶在初期还是励精图治,把国家治理得富足,百姓安居乐业的,不过年纪大了才开始奢靡享乐,一些人还是拥护国主的。
可南汉那就真的不只是不能打,还上下离心离德,北宋打蜀国至少是禁军打的,蜀军打不过也正常,可北宋夺取南汉边境重镇的时候到了正规军根本没出动,就是挖壕沟的辅兵民兵挖着挖着觉得看对面南汉军那怂样,或许可以打一把,结果就真的靠着辅兵带着铁锹等工具把城池打下了。
如果现在的南汉也那么好打,那他睡觉都可以笑醒。
不过大军出发没多久,前线还没消息。
史皇帝心里,如今最大的敌人一直只有两个,江南还有辽国。
辽国不用说,江南唐国虽然丢了半壁江山,但也是不可小觑的。
史从云直接明了的对所有将领吩咐过,这场战争不是打赢就算了,南汉不止要赢,还是要速战速决,越快越好。
快才能回本,如果打南汉这样一个国家还拖太久,花钱太多,那打下来也是亏的。
以历史上赵匡胤和赵光义两兄弟为例,赵匡胤打仗基本都很快,很迅速,打得赢打,打不赢果断就撤,灭蜀三个月,灭南唐一年,灭南汉五个月,打北汉每次都是不利就撤兵,目的性很强,成本管控十分严厉。
而赵光义打仗很多时候感觉他都不是为打战,而是为了摆皇帝的排场,显天子的威风,根本不管什么成本不成本。
如果一场战不能有效管控成本,那赢了也是输。
这就是打南汉的核心问题所在,也是他再三交代诸将,此战要速战速决的原因。
现在大军已经出发,他只能相信自己手下文武,那些人都是他自己挑的,这就是天子的职责。
第412章 、兵贵神速
三月底,太阳还不毒辣,城外大道杂草丛生,远处不高的树丛随风摆动,一些南方常见的蒿草在路边摇摆,挤出嫩绿的新芽。
几个汉子扛着锄头正想去路边大树下休息一会儿,不过眼尖的很快看到北面大道尽头的烟尘伴随奔马,正成一个逐渐变大的黑点,向他们这边过来,便不敢耽搁拉住同伴,继续回去劳作。
过了一会儿,来人逐渐靠近,一共十余骑,下来的郴州刺史尹崇珂。
打下郴州后,潘美被官家召回朝中,尹崇珂便被拜为郴州刺史,主理边境事宜,随后调往道州,为道州军事都指挥使。
其用意十分明显,那就是朝廷想要从道州开始往南进攻,有意避开萌渚岭、骑田岭等险地。
也说明秦军对自己的正面作战能力十分有信心,根本没想到兵行险道,走五岭中的群山绕开敌人正面兵力,而是选择好走的大道,直接正面打过去。
这可当初伐蜀时的打法是完全不同的,伐蜀时大军也面临秦岭山脉,大巴山的群山阻隔,不过那时大将王全斌选择自己冒险走小道,偏道绕开蜀军主力布防的路段,从侧后发起意想不到的攻击,很快将蜀军击溃。
而这次秦军主帅潘美则选择用正兵,说白了就是集结重兵堂堂正正的从平坦的河谷大道推过去,不去走什么山道小道,玩什么绕后奇袭了。
天气不算太热,来人都穿着一身厚厚甲胄,原本这是不必穿的,太难受,但想尹崇珂这样身经动荡的老将来说他们早就习惯了,身处乱世,不怕苦不怕累,经常身着甲胄的好习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救命。
如果再往前数二十年,那时不少将领都习惯睡觉都要着甲,不然指不定夜里就被谁来一刀,说不清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现在的世道好太多,但像尹崇珂等老人已经习惯了。
他一下马便捏着鞭子巡视,监视众人把大道上的草铲平,把土翻过来,填在不平的坑洼地,如果积水淤泥的地方还要填一层碎石,大道两边的水沟要挖出来,保证下雨了水不会漫过路面。
如果只是平时用,这样的大道不修也够用,过不了多少人畜,可现在不同,数万大军,伴随后勤民夫,路不修扎实,几天就走烂了,容不得马虎。
这一下,道州附近数千民丁都被叫来修路,还好春耕大多已经结束,不然这次打战不知道要耽搁多少。
“都麻利些,可别耽搁,大军就快要到了,在此之前他们要把大路修好。”尹崇珂严肃道,手里捏着皮鞭。
“将军,那大军什么时候到。”有胆大的开口问。
“前锋大后天就到。”尹崇珂答应。
“那得来多少人!”
“咱们道州的兵要不要去打仗,
“领头的是哪个将军?”
尹崇珂一接话,众人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接上,气氛顿时活络起来,直到尹崇珂受不了,呵斥他们闭嘴,好好干活,不过手里的鞭子始终是没抽出去,只是不爽的踢一开始说话那小子一脚。
众人嘻嘻哈哈一笑,随即纷纷去干活。
尹崇珂哼了一身,要是二十年前,他非得抓出一个来当场抽个半死威吓众人不可,可和官家打仗久,自己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受了很多影响。
或者是变仁慈了,或者是变的婆婆妈妈了,他说不清,大概就像官家说,或是官家对待他们那样,是人都有缺点,不能要求他们万事都要做好,只要尽力就好。
这些人他不在的时候或许偷懒了,或许嘻嘻哈哈,但只要手里的活计不停下,他便也不想苛责了,这样的活谁也不想干不是。
原本,尹崇珂接到的同知是中军三天后到,没想到第二天前锋党进已经领着千余骑兵到了道州。
在这次作战中,尹崇珂的使命是领道州,郴州,永州,衡州,潭州等各州厢军共计一万三千余人,配合禁军的行动,虽然比不了潘美领的数万禁军,但也是副帅的地位。
党进到了道州之后单枪匹马进城见了他,他手下骑兵都没进城,因为他们被要求奉命快速南下,为后续部队打通通道,侦查敌情。
尹崇珂身为老将,自然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只是立即让人给他们准备二百匹马,准备了些粮草,找了十個当地人为向导,下令让沿途岗哨营寨放开道路,亲自送党进出城,没有留他一刻。
党进十分感激,收了马匹和粮草,带着向导立即上路。
之后,尹崇珂也不敢休息,立即亲自扛着锄头,领着民兵去修路,如果前锋都到了,那大军可能会提前到来。
主将带头,手下的民兵也干得更加卖力,热火朝天。
才到傍晚,空气中的蒸腾还未散尽,太阳西斜时,一匹快马载着欣喜的士兵沿着他们白天修好的大道,激动的冲到在路边歇凉休息,和众多民兵吹牛的尹崇珂面前:“将军,捷报!前锋今天接连攻破贼兵白谷冲,老岭树两处营寨,杀贼二百多人!”
众人都激动围过来:“那不是一天就快要杀到白霞去了吗!”
“我的老天,不愧是朝廷来的将军,这一天打了快二百里了吧!”几个乡兵一脸震惊,着实被党进和他手下那些精锐骑兵的凶悍惊呆了。
“早着呢,哪里二百里,不过可快差不多了!”
“我不是说快二百里吗,你能听人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从道州往南,出他们的地界,南汉军那边的营帐他们这两年基本摸得一清二楚。
沿途上的白谷冲,老岭树都是大寨,平日有几百上千守军,还有些沿途小岗哨寨子,一般十几人到百人不等驻军,最少的有悬崖峭壁上三人一岗的小窝棚。
这些他们早打探得一清二楚,因为知道迟早有一天要往南打。
白谷冲寨是最靠近道州的南汉大寨,在一处大水塘边上,扼守大道,因为靠着水源能驻扎的人也多,平时少说有一千左右的守军。
而老岭树已经是非常南面了,都快到贺州城了,那个军寨建在山腰上,十分险要,先要上一截大坡才能到门前,不过也正因为险要,取水不方便,地方也不大,那里平日只驻扎二三百人的样子。
一天之内能全部攻下还是太过惊人了,沿途可还有不少小的哨岗营寨,驿站的。
尹崇珂见这些南方乡兵一副见鬼的惊讶表情十分得意,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吹牛道:“这算什么,当年我和官家打蜀国,一天破了十八座大宅,杀了上万贼兵!吓得成都城里十四万蜀军全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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