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河山风月 第292章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有经验的将领都喜欢在山地围点打援。

得到这份战报之后,史从云心情舒畅,当晚就去找周宪去了。

战事的发展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在他原本的预计中,打到贺州至少需要半个月,没想到光靠着党进前锋,一天一夜就打到贺州城下去了。

一但中军在贺州附近站稳脚跟,他后续的全局部署才能逐渐铺开。

.......

清晨的阳光洒在周宪红润如玉的光滑肩头,雍懒的美人撒娇似的迷糊搂住他的脖颈,史皇帝恨不能从此不早朝,不过最终他还是艰难的起床了。

前线还在打仗,他一天也不敢贪眠,只能轻轻拿下美人纤纤玉手,艰难爬下床。

温柔乡,英雄冢,可真要爬出来,可比打战还难。

史皇帝心里想着,恋恋不舍看了一眼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周宪,才离开大殿,让外面的宫女服侍洗漱。

当皇帝真是爽,他忍不住想。

......

桂州,静江军镇,江边人来人往,河中船只往来络绎不绝。

江边一艘大船,军旗林立,岸边众多士兵环伺,一看就不是普通地方,船头宽阔甲板上,桂州刺史李承进正听着东面的战报。

当听说北军已经打到贺州城下时,惊恐之余又心里一松。

他倒不是幸灾乐祸,只是一开始听说北面大军打过来时,他以为自己必是首当其冲,因为桂州是静江镇所在,国中的战舰都在这制造,驻守大量水军,对外宣称有水军十万,但实际也有三万多人。

他原本以为如果秦国要往南打,很可能直接顺着当年秦始皇的进军路线,从桂州北面大道,直接来打桂州,所以怕得拖家带口都搬到江边船上住,到时情况万一不对,立即开溜。

不是他胆子有多小,而是桂州这地方根本没有抵抗的条件。

曾经国主命西北面招讨使吴怀恩治战舰于桂州,训练水军。结果吴怀恩最终被手下所杀。

在奏疏中他写的是由于吴怀恩驭下严酷,“督役严,材有良窳不等及制度疏略者,辄行捶挞”,所以被愤怒的部下所杀。

但真是情况远比那样复杂,吴怀恩确实严酷,可当兵打战的将领大多都是严酷的,更多的在于他不尊重当地情况,想把士兵强制训练成他期望的样子,责罚也十分严苛,把当地人都得罪了。

桂州当地宗族林立,甚至有十里不同音的情况,一个或几个村寨就能相互团结,排斥外人,这种情况下朝廷的统治只能是以武力威慑他们上税,至于其它的根本别想。

就像有人犯事,他们都不会报官,一般都是由村寨,或是宗族中的长辈或是有权威的人来裁决,让后动用私刑解决。

如果村寨之间用冲突,也不报官,只是私下解决,基本帮亲不帮理,更讲究血脉亲族联系。

所以每年春耕时都会有因为争夺水源等问题引起的大规模斗殴,官府的军队过去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是维持秩序,避免流血扩大。

这种情况下这里的态势十分特殊,当地百姓可以上税,可以让他们参加劳役,但千万不能强行推行朝廷的王法,试图让他们改风易俗,废除私刑,否则就是会引来大规模反噬。

他李承进就是看明白了这点,才拉拢各方首领,宗族长老,稳坐桂州刺史。

而之前的西北面招讨使吴怀恩就是不尊重当地习俗,想强行推行他军中那一套,才被当地人刺杀。

正因如此,想把细碎的军队和百姓团结起来对抗北方统一调度,如狼似虎的大军根本是不可能,众多村寨的青壮拉一起,新仇旧恨说不定没跟北方大军打仗,他们自己先打起来了。

基于此种形势,李承进从来没想过如果秦军打过来他要怎么组织抵抗,他只想过秦军如果打过来,他要怎么逃跑。

当秦军打到贺州去的消息证实之后,他大松口气,不过还是不敢下船,只能高兴的道:“谢天谢地,菩萨保佑,看来他们是想从贺州往南打。”

不过他还是不敢下船,如果秦军突然掉头往西打呢,或者贺州太难打,久攻不下,秦军也可能掉头往西先来打桂州。

“无论如何,多派些人往西,一下都不能停,要把秦军的消息打听清楚,做好了重重有赏!”他再次吩咐。

“是,李刺史放心。”手下大喜,踏着欢快的步伐下了船,对他来说秦军还不见踪影,眼前的赏赐却是实实在在的。

李承进心里盘算,水军那边的将领他调得动几个,其实这些年来他为了拉拢各个宗族村寨,基本都把军官许给了宗族长老的子女亲戚,招兵也由他们自己去做。

这样既能用军饷拉拢当地人,又能让当地有威望的长老为他招兵,可这样做的恶果就是桂州名义上有水军三万多,实际上他调得动的指挥却没几个,调得动的水军也没多少。

而且当地人负责招兵练兵,他们九成九的人一辈子没去过外面,别说打仗,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大规模水战,甚至没见过北面的大军,军阵军法,排兵布阵根本一窍不通,练出来的士兵能打战才怪。

他唯一想的就是把能调得动的都调动西面来保护自己和家人。

他十分想跑回番禺去,可又不敢跑,怕被国主杀了。

他心想只能下午再去观音庙拜拜,求菩萨保佑,秦军从贺州继续南下,不要西进.......

第415章 、潘崇彻

兵临城下的消息很快就到了南面,番禺皇宫里一下子慌乱起来。

他们听说了秦国要出兵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

宫廷中乱成一团,刘鋹着急的召集了他最信任的宫女和宦官,以及他最信任的巫女樊胡子商量这件事情,樊胡子依旧神秘莫测,说要去公占卜做法,窥视天机。

刘鋹不敢耽搁,立即找人来班他,随后才开始召集众人在大殿商量对策,不过多数人支支吾吾,根本没有什么主见。

只有人小声的说了几句,“陛下,要不去找潘崇彻?”

刘鋹也一下反应过来,“对,快去叫潘崇彻来。”

宦官点头,正要出门时却被刘鋹突然叫住,“等一下!”他眼珠一转道:“不是去叫,是去请,带上礼物再去。”

宦官连点头,反应过来。

如果说如今南汉谁还能打仗,那必然是潘崇彻。

十多年前原来的楚国旧将刘言、王逵、孙朗、周行逢等人叛乱,攻占长沙,驱逐南唐大将边镐的军队,后来发展成以周行逢为首的武平,最终几年前被史从云攻灭,武平王周行逢也被擒到大梁。

周行逢等人反叛楚国之后并非合力同心的,其中王逵想乘胜向南发展,侵占南汉土地。

曾于十三年前会合洞蛮兵共五万攻击他们的郴州,当时国主命潘崇彻领兵救援。

双方大军相遇时,潘崇彻登高远望湖南来的军队,见其部署零乱,阵列不整,便判断:“疲而不整,可以击败。”立即纵兵出击,大败王逵,伏尸八十里。

此后武平不敢南下侵犯。

可在那之后,潘崇彻因战功而位高权重,不少人嫉妒,特别是宫中国主贴身的宫女宦官。

在他们的不断谏言之下,刘鋹也怀疑潘崇彻有心造反。

于是派遣太监薛宗誉前往大营查看情况。

薛崇誉回来后,说潘崇彻每天不理军务,只是以伶人百余衣锦绣、吹玉笛,日夜欢歌宴舞,刘鋹大怒,召回潘崇彻,夺其兵柄。

潘崇彻自此失去兵权,失意不已,心内怏怏,颇为不平。

事情也后来慢慢才有了些端倪,原来是宦官薛崇誉向潘崇彻索贿不成,才有了那番说辞,不过也没人平反,国主身边的宦官宫女巴不得潘崇彻去死,免得分了他们的权柄,国主则是根本就没在意,或者忘了。

潘崇彻离开了权力中心,常年在外领兵,郁郁不得志,如今大军压境,众人才想起他来。

......

国中一片慌乱,城外大军陆陆续续的集结起来,终于第二天下午,派出去找潘崇彻的宦官回来了,一脸沮丧惊恐的回来汇报消息。

“陛下,潘崇彻他说......他说他眼睛遇疾,看不清东西,怕耽搁陛下的大事,不愿来领兵以拒北军.......”

“什么!”刘鋹大怒,抓起手边的玉杯便摔了下去。

宦官不敢躲避,被摔得头破血流,只能一面血流满面一面磕头求绕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奴婢无能!

可那潘崇彻住在军营里,前前后后都是拥护他的兵将,奴婢去的时候他都不出来见,只叫他副官出来说眼睛遇疾,不能来领兵,死活也不见人。

奴婢都说是陛下的旨意,他也不见,还拔了刀子,奴婢实在没办法啊!我看他就是诚心不想来,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甚至有了反心!”

宦官说得声泪聚下,众人却听得心惊胆战,不只是怕国主的怒火,还有一股更大的不安,如果潘崇彻不来领兵,那谁还能抵挡秦国的大军?

一时间朝堂上不少人都是强作镇定,实则慌乱不已。

“狗东西,老子要杀了他!”刘鋹气得涨红脖子。

旁边的宫女卢琼仙还算清醒,连提醒说:“陛下,这时候可不能和他翻脸。”

刘鋹也反应过来,只能咬牙,他是有小聪明的,立即就明白这什么意思,潘崇彻是领兵打过胜战的大将,在军队里很有威望,又在外领兵,如果这个时候把他逼急了,万一他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就麻烦了。

“赶快给我商议出个人来,领兵去救贺州!”刘鋹不耐烦的道,不想在潘崇彻的事情是再多口舌。

众人一下开始纷纷商议起来。

这时候不少人虽然害怕,但还心存希望,只要这次挡住秦军,他们又有安稳日子过了。

历史上就有这样的先例,十三年前不就是潘崇彻挡住了楚地的五万大军,平息了战祸吗,如今如果再来一次,又能恢复往日的好日子。

这么想着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不过推荐的人多数还是卢琼仙,樊胡子有关的人。

而且并不是谁都有那样的胆气和自信的,好几个被推举的人都以各样的理由推辞,直到一个人站出来,便是国主身边得宠的宦官之一伍彦柔。

他十分自信的请求领兵北上救援贺州,认真的说:“陛下,当年潘崇彻能做到的事,奴婢也成,再说为了国主,就是死在北面也在所不惜,我一定会挡住北军兵锋。”

国主刘鋹大喜,接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好,你就如我干儿子一样亲,你要是能抵挡秦国大军,你就是我干儿子。”

“是!”伍彦柔喜道。

刘鋹抬手,还想说什么,不过很快停下,把自己的腰上的玉腰带解下,当着百官的面递给伍彦柔。

伍彦柔激动得双手颤抖,声音都有些发颤,连埋头双手接过,“陛下,我就是死在北面也把他们拦住!”

......

第二天一早,晨雾还没散尽,番禺城外人头攒动,第一批集结起来的援军足足两万多人,在宦官伍彦柔的率领之下开始北上支援贺州,而在番禺附近,后续的军队也开始陆续集结起来。

.......

贺州城下,黑云压城,旌旗招展,鼓角声连绵一片,响彻四方,奔走的骑手在踩成烂泥的大道上来来往往。

即便已经填过好几次石头,但一场小雨之后,数万人踩踏之下,再好的路也会变成陷脚浪泥,再硬气的石头也会碾成粉末。

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但当成百上千的人组织汇聚起来时候,便如排山倒海般势不可挡的,那便是人最强大的地方。

数万秦军已经完成对贺州城的包围,众多壕沟纵横交织,正由辅兵挖掘出来,在城头前方横陈交错,纵横数里,那是给攻城部队靠近城墙时躲避城头箭矢抛石使用的,打了这么多年战的秦军早已经轻车熟路,辅兵们也干得热火朝天,不过短短数天,壕沟已经快到城下。

第416章 、高手遇上愣头青

“大帅,贼寇援军已过梧州。”

大帐中灯火昏暗,潘美和党进,尹崇珂等几个主要将领正在听着斥候的汇报。

帐外时不时传来风声夹杂鼓角,在于夜色中喧嚣呼啸。

行军打仗是一件非常累的事,别说生死相搏,光是沿途奔波劳累就能要人命。

对于南汉派出援军,众人并没太多惊讶,都在预料之中,这几乎是不用猜。

任何战争,在战略上的部署多数时候并没有太多选择,跟多的在于军队士气,战斗力,后勤补给,执行李和组织程度的比拼。

就如他们围困贺州,南汉必然会派军来救援,而他们必然会派兵阻击。

这几乎稍有脑子的将领都能想到,但在这个过程中,谁能取得胜利就是双方的兵将的全面比拼。

而更多决定胜负的还有山川地理。

潘美神色凝重,缓缓踱步,“如果我们要阻击援军,诸位觉得哪里最好?”

“非贺水不可,他们要救援就要渡河,要渡河就半渡而击,把他们赶下去喂鱼虾。”韩保正立即道,“大帅,某愿领兵。”

韩保正说出他的想法,同时请命道,身为投降的蜀将,他十分急于证明自己,虽然在河东之战中表现不错,不过毕竟不是主力前锋。

这次他更加急于证明自己,潘美只是微微点头,没有下定论。

贺江,位于贺州以南,往西有个大弯,从东西变成南北,沟通南方,敌人如果要支援,必然要渡过贺江。

半渡而击,其实他们都懂,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曾经打过淮南,灭了荆楚,吞并蜀国,自然知道抢滩战的困难。

特别是在与武平周行逢大军的大战中,如果不是依仗火药的威力,他们都很难在滩头站稳脚跟。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韩保正虽然求战心切,精神可嘉,可他毕竟是蜀地的将领,缺乏如党进和他那些后周旧将丰富的沙场经验。

潘美手指划过大帐中图经:“关键在于,贺州以南江畔延绵百里,过河的地点很多,很难确定他们会在哪里渡河。”

韩保正有些脸红,立即不说话了。

确实这才是重中之重,上百里长的江边,如果把军队分散开肯定不行,那样就是弱化自己,还根本防不过来,万一对方集中兵力从一处渡江,其余各处支援困难,等赶到对面说不定已经渡江。

对面将领会打仗则更加麻烦,如果面对的是辽军,他们肯定已经派出大量百骑为一队的前锋,到处深入,分散在漫长防线上四处出击,以迷惑江畔的他们,让他们搞不清主力到底会在哪里渡江,然后才可能过河。

这其实十分像小时候玩的躲猫猫游戏,只不过小时候输了被玩伴逮住只会一阵笑闹,这时要是输了便是数万人生死,甚至是国破家亡。

好在潘美等也是老将,十分有经验,他们心里是明白这道理的。

同样急于表现的老将刘仁赡立即看了一眼地图,让后郑重的说:“某以为可以把阻援大军集中放在江边中断,多派斥候探查两岸,最好渡江去对面,发现敌军再出兵阻截。”

说着他指了指一条汇入贺江的支流,马尾河。

“水军可以在马尾河中待命,这样既不会暴露我们,又能快速进入贺江支援步军,而且如果步军一时来不及阻援,可以先让水军堵上,等待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