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河山风月 第311章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正当史从云放心下来,觉得今年没有天灾人祸,准备和媳妇们过一个快活的中秋节时,八月一日,洛阳方面来了几匹快马,带来一个噩耗。

李谷在洛阳因年纪太大病逝在家中,享年六十六。

史皇帝听后即便他再心理强大,也忍不住一阵悲怆。

李谷对于他来说既是领路人,又是最大的助力,他当年让李谷退下来去洛阳,想的是君臣之间都能够安然无恙,不要酿成悲剧。

如今时光匆匆,曾经跟着他南征北战的李谷,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岁月的摧残下离去,而他也不是十五六岁,意气风发,以一敌百的少年英雄,已经是二十七八,快到而立之年的父亲,一国之主。

李谷的死,让他有了很多感慨。

随后,史从云下令,戳朝三日,以表哀思,同时追册李谷为太师,追封赵王。

李谷并没有做过一方诸侯,在秦朝也非一方节度,按理来说是很难封王的,但史皇帝要封,大家也都没意见。

众人心里都明白李谷对于秦朝的功德,所以没人反对。

原本准备热热闹闹过的中秋,因李谷的去世也让史皇帝毫无兴致,草草了事。

岁月向来无情。

范质安慰他说,其实以十五六年的速度追南逐北,覆灭南平,武平,蜀国,北汉,南汉,夺取淮南,关北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也是十分迅速了。

历史上那些能君贤主,很多哪怕要做到他一半的成绩,就是数十载岁月,或是一生,几代人的坚持。

史皇帝第一次觉得范质老头说话不难听了。

确实,他能做到这些,是幸运的,也因为他顺应了历史的潮流。

李谷的去世,让他越发明白时光无情,也愈发有了紧迫感,无论如何要赶快解决南唐问题,让后调准矛头去收拾北方的辽国。

于是在当年九月,武德司成立四个月后,开始迎来第一个史皇帝金口玉言的命令,安插间谍在商队之中,渡江刺探江南的情报,特别是江防部队的布置。

同时尽量打听一些南唐国朝廷的局势,因为南唐并不是没有能人,当年打得他们十分难受的刘仁赡就是,后来的郭廷谓也是,以及还在江南的林仁肇更是。

这些人史皇帝都跟他们交过手,各个都有本事,只是如今刘仁赡,郭廷谓已经在他手下,可林仁肇还在江南呢

第454章 、新锐

又一年秋去东来,时光飞逝,十月,初冬寒意已经渡过黄河,细腻无声随着白月侵入大梁。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史从云一开始并不懂这诗的意思,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之后才懂什么叫捣衣,这时的人们穿的可不是后来的棉布衣服,多数百姓穿的都是硬麻布。

这样的麻布十分坚硬,到了冬天要穿的时候必须拿出来捣一遍让它变软才能穿戴。

随着入冬,千家万户也开始捣衣了,大梁也能听到千家万户的捣衣声了.......

战争准备也开始越发的频繁,越来越多的资源开始投入对战争的准备之中。

随着天气变冷,很多工作被迫停下或者减慢,史从云的心却越发火热,他等不了太多时间。

不过寒冬没有阻止史皇帝的热情,却又带走了一位能臣。

十月初,王朴奉命视察汴水的工业区工作情况,在归后向史从云汇报,两人正在交谈时,突然昏倒,史从云急得连叫来太医,不过已经无济于事,王朴猝然离世,享年六十三岁。

史皇帝十分悲痛,追赠其为侍中,赐给他家人一大笔钱财。

一年之内,李谷、王朴相继去世,一时间朝中都弥漫着悲痛,也充斥一股不太好的气氛,有些消极。

当然,还有些则是蠢蠢欲动,因为王朴一走,宰相的位置便空出来一席。

史从云思来想去,能够替代王朴的人要么是李昉,要么是窦仪,卢多逊也算候补,不过他没有立即做出决定。

而新的人才也需要选拔,不能有断层。

在史皇帝中意的人中,有老人也有新人。

今年科举取士,有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名列前茅,史从云殿试之后看中一人。

年轻人名字叫张齐贤,家中贫寒,在后晋时举家避祸,从北面迁到洛阳的。

高中之后在殿试上别人都紧张不已,他却十分镇定,还从一开始回答翰林院提问中慢慢变成他给天子提意见,下并汾、富民、封建、敦孝、举贤、太学、籍田、选良吏、慎刑、惩奸十条大的意见。

大臣们都很不高兴,觉得这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当着天子百官的面这么无理而自以为是。

史皇帝却没有生气,因为他觉得这小伙还可以,很有胆色,也有见解,最重要的,他是寒门子弟,史从云最放心这样的人,也有意培养。

于是便原谅他的无礼,同时在授官的时候把他留在京城。

而另一个他看上的老人叫宋琪,之所以能入史皇帝的法眼,是因为这个老人非常有见识,出身也特殊。

一次史从云在散朝后和官员随意谈论辽国的情况,结果那天是大朝,史皇帝发现身为开封府推官的宋琪对辽国的历史、地理、种族起源、军力、战术等都十分了解。

比他知道太多,于是十分惊奇,留他下来问话,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辽国的情况。

说实话,开封府的推官,平日史皇帝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物,没想到是个人才。

结果一问起来,这宋琪的经历也让史皇帝颇为惊叹。

宋琪原来是赵赞的幕僚,之前一直跟着赵赞,是后来史皇帝政变之后,借着王溥的事罢了一批官员,那时官员空缺,才将他召入朝中为官,补开封府推官。

至于赵赞史皇帝知道,当初打淮南的时候就是他手下的一名将领,只不过不是心腹,也没太重用。

因为赵赞之所以能在后周立足,和他本人的本事其实关系不大,最主要的是因为他母亲是后唐明宗李嗣源之女兴平公主。

清泰三年,石敬瑭叛乱,赵赞的父亲身为驸马领兵平叛,没想到石敬瑭引契丹大军南下,他只好直接投降,被送到北方。

赵赞和他母亲留在洛阳,后来契丹人派使者接他们去北方,还授予赵赞金吾将军,他父亲范阳节度使。

而宋琪身为出生在辽国幽州的汉人,就成了赵赞的幕僚。

不过不得了的是会同四年,契丹人仿照汉制,在燕云地区开设贡举,宋琪前往应试,以进士及第,担任寿安王耶律璟的王府侍读,后来才被赵赞招为幕僚。

史皇帝直接好家伙,耶律璟不就是如今的辽国国主吗,也难怪宋琪对契丹人那么了解。

到了开运末年,契丹人大举南征,灭亡后晋,兵入开封,赵延寿得到重用,赵赞也被任命为河中节度使,他就借机留在河中镇,没有在北上。

后来后汉建立,赵赞被夺了兵权,授左骁卫上将军。

之后没几年,后周又夺了后汉的江山,赵赞被任命为右羽林军统军,但权势进一步下降。

之后又没几年,如今的史从云夺了后周的江山,赵赞移镇下蔡。

这期间宋琪都一直在赵赞身边担任幕僚,直到朝廷因为官员不够把他从下蔡召回。

史从云颇为感慨,想到他丰富的经历和经验,便下令把他调到枢密院任职。

比起张齐贤,宋琪年纪大了很多,今年已经五十一。

不过史皇帝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参谋一样的角色,毕竟他对辽国最为了解。

他想重点培养的还是张齐贤这个寒门出身的年轻人.......

至于宋琪,史从云让他好好想想,把他所知道的辽国历史、地理、种族、军力、战术等都写下来,写成奏疏呈上。

宋琪也没人让他失望,他生在幽州,做过耶律璟的伴读,又跟随过辽国大军,很多地方的详细情况和见解,连耶律挞烈都没他说得细致,也然史皇帝和枢密院的官员们不少都长了见识,之后大家就更加接受这个同事了。

......

时间不知不觉又到十月底,很多事都落下帷幕,新法令的推行已经木已成舟。

史皇帝也开始陆续算旧账,以各种理由将好几个之前带头放对新法律施行的人以各种理由流放,罢官等。

有人还是老法子,大张旗鼓的约了门生故吏,故意挑着进出人流最多的时段,在京城往来人最多的南门外来了一次催人泪下,感动自己的送别,说了一些自以为针砭时弊,忠心耿耿的话。

可惜,如今天下大势已成,天下人对新法律的接受程度非常高,而且都习以为常了。

结果就是那些人自己感动自己,该配合表演的路人们却视而不见,不少人还像看猴子一样围观指点,最后几个老家伙老脸通红,羞愤而去。

附近的武德司密探把消息回报的时候,史从云抱着赵侍剑笑道前仰后合。

他其实还有后手,只是没想到他们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武德司的间谍开始传回第一手情报。

今年,赢来了丰收,

第455章 、进军路线

林仁肇裸着一边胳膊,身上青色猛虎纹身格外狰狞,此时已经初冬,即便在大江以南,也已经冷得吓人,像他这样的着实不多。

林仁肇生性刚强,武艺高强,身材魁梧,他站在船头,就如一只巨熊,旁边人看着都觉得自己变小了,加之身上虎形纹身,光看着就令人敬畏害怕。

不过将士们倒是不怕,因为林仁肇和他们所有跟过的上司都不同,从来都是跟他们同甘共苦的,平日吃喝拉撒,都和将士们一样,这样的人物在军中打着灯笼都难找。

他们只听说林将军原是闽国裨将,因为凶悍在当地很出名,人称林虎子,闽国灭亡后才到江南。

如今身为南都留守,也是位高权重,这其中有十几年前在淮南立下的战功,也有朝堂中枢密相公陈乔的提携。

他看着南岸,好久没有回神。

过了一会儿,手下指挥使来交接,他们今天的巡江结束了。

指挥使一面交接腰牌,一面说着江面情况。

他们巡江在南都附近(南昌),林仁肇身为南都留守,附近的江防都是他的职责所在,他向来一丝不苟,而且十分谨慎,同僚们的轻慢态度让他十分不爽。

他们都太过轻慢,麻痹大意,北方的国主说不会南下,他们便天真的信以为真,对北面卑躬屈膝,不敢反抗。

国主再三交代他,在南都不得扩军,不得太靠近江南北岸,以免引来史从云的不满。

林仁肇觉得十分窝囊,却也只能答应。

因为他想起陈公对他的交代,枢密使公陈乔是提拔他的人,也是对他最好的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恩情自然要还。

他还记得当初送别他来南昌时,陈公送他到江边,还对他说“仁肇将外,乔居中掌机务,国土虽蹙,未易图也。”

自那时起,他便将陈公视为恩人知己,好几次他差点和朝中大臣和国主闹翻,因为他们软弱怕事,根本不敢正视北面的威胁,最后都被陈公拦着。

他如今还清晰记得,年前他曾借着入宫的机会,在宴会间隙面见国主,与花园中向其谏言:“淮南兵弱,秦国又连年用兵,先后平定西蜀、荆湖、岭南,千里奔波,士卒劳累,这正是可乘之机。

陛下只要给臣数万兵马,臣就能夺取淮南。陛下可以对外宣称臣起兵反叛,那么臣若成功,淮南归国家所有,臣若兵败,陛下便灭我满门,以此表示陛下并不知情。”

当时国主大惊失色:“你千万不要胡说,这会连累到国家的。”

自那之后,国主再也不见他,还让他不要擅自离开南都......

唉......

林仁肇叹口气,这才发现对他汇报的指挥使也心不在焉,随意交接便想离开。

他大怒道:“站住,江防大事,死生之重,北面大敌虎视眈眈,你怎么能这么儿戏!给我重来!”

指挥使被吓一跳,也不敢反驳,立即挺直腰杆,认认真真的报告了今天巡逻的情况。

林仁肇听完,这才让他离开,船上气氛一时有些压抑,旁边的士兵也吓得连直起腰杆来。

他的书记文官连笑道:“将军,他们也是无心之失,这几年来,北面的秦军从来没有过什么动作,也不怪将士们不上心,何况国主那边也再三交代,不能与秦军起冲突。

大江沿岸,咱们的同僚也没那么上心的,只有咱们的将士在死撑并不......合适。”书记官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突出合适两字。

林仁肇看他一眼,一脸严肃:“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他们怎么做事不能影响我们。

他们都是蠢货,轻信秦国,如果在你嘴边放一块肥肉,就算是条蠢狗也知道去咬上一口,他们居然会蠢到以为史从云能放着不咬!”

书记官吓了一跳,连道:“留守,可不能说这样的话,被外人听去,咱们有麻烦的。”

林仁肇十分不满,却也没办法。

他如今驻守的位置是国家的西大门,沿江往西,就是秦国的荆南,江陵。

他早想过,如果秦国要出兵江南,他们的主力不太可能直接走大江对岸过来,因为万一渡江不成,主力大军被堵在江畔,很可能就前功尽弃,到时再绕路就来不及了。

最稳妥的主力进兵方式,是走颍州,下襄州,从荆南,江陵,沿着长江从西向东进军江宁府(金陵),这样一路上上有很多地方都方便渡江。

基于这种判断,他好几次向国主上疏,希望加强武昌守备,同时将镇南军的兵力加强到奉化军镇去。

镇南军在洪州附近(今南昌附近),看似重要腹地,实则如果秦国真打过来,都不会多看一眼,国家在那囤积大军,完全没有必要,浪费粮饷。

反而是北面江州(今九江市),湖口一带才是关键,那里的奉化军应该加强,如果他这里的南都(武昌)军团作为第一防线被突破,那九江,湖口必成第二防线。

可惜他的所有上疏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之后还收到陈公的秘信,说让他不要在上疏,国主对此已经厌烦了,对他不好。

从那之后,他便不再上疏,只能不断加强自己的武昌守备。

而南面新上任的镇南军节度使朱令赟据说是国主钦定的大将,不过见面之后他却觉得是个怂包,和其关系也不太好。

或者说与同僚以及朝中官员,除去陈公,以及徐公之外,就没有谁和他关系很好的。

徐公(徐铉)是他一一个看得起的文人,在和朝中那些软骨头不同,虽然都是读书人,但徐公格外有骨气,见面不多,可他映象很好。

林仁肇不管将士们的抱怨,又在下午重新制定了计划,加强了南都武昌附近江防部署,虽然沿江其它同僚大多散漫不当回事,可他却一刻都不敢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