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公子胜治
鲍里斯说的英语,而回答者说的是当地土语。
很多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鲍里斯一走,他们立刻了就拥向了杂货铺,不是闹事而是也要卖矿金。李敬直赶紧带领巡逻队员维持秩序,让大家都排好队。歌声重新响起,大家又都排着队扭了起来,这回看着整齐多了。
黄金帮的人都走了,警察却没有立刻收队,带队的警官问了一声,杂货铺打算收购到什么时候?李敬直暂时关了歌曲,通过小音箱大声宣布:“大家不要着急,今天收购到下午五点半。明天全天,我们还会继续收购!”
然后继续放歌,他笑呵呵地对那位警官说:“收购到下午五点半,假如你们还在执勤,我请诸位吃晚饭,有酒有肉的!”
于是带队的警官决定留在这里帮助维持秩序,不仅是因为晚饭,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来了,而事情与黄金帮预想的不一样。
虽然北湾警局与黄金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时候还狼狈为奸,但他们不是黄金帮的下属。很多事情,黄金帮得打点警方才能办,而不是他们求着黄金帮。假如就这么跟着鲍里斯走了,那会显得很没有地位,就像是黄金帮的跟班。
另一方面,带队的警官也不傻,他已经亲眼看见了新联盟的实力,尤其是经济实力,至少在非索港已经算得上一等一的大财阀了。一次就能拿出这么多现金的势力,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何苦留下坏印象呢?
见这些警员都留下了,李敬直又打了个电话:“大金子……好,该叫你雷总!雷总,你告诉大壳子,五点半的时候,派人过来给警察同志们发盒饭……对,他们没走,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杂货铺的收购继续进行、警察们继续执勤,鲍里斯在回去的路上又接到最新消息,东国银行那边,黄金帮的内线杰森出事了!特意跑到银行去找麻烦的,居然是杂货铺里的那个小伙计。
华真行下午没留在杂货铺,那两首歌也不是他放的,而是李小阳放的。午休时他给墨尚同打了个电话,咨询了一件事。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李小阳和董泽刚来了,李小阳接手收购矿金,董律师则给华真行带来了一份材料。
材料是墨尚同让董律师带来的,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墨尚同等人说了不会干涉华真行怎么做,这件事就让他自己做主,当华真行需要什么帮助的时候酒自己提要求。华真行有事向墨大爷咨询,墨大爷就提供了他能用的上的东西。
看了一眼材料,华真行就和董律师从侧门离开了杂货铺,上了一辆高档轿车,车里还有司机和保镖,然后直奔东国银行。这辆车是欢想实业总部的,那天曾用来迎接“风自宾”却没用上。而今天华真行算是搭便车,董泽刚本来就要去东国银行办业务。
在车上,华真行问董律师:“这个杰森·斯通,也是牧场学校毕业的,你了解他的情况吗?”
董泽刚:“当然了解,我和他是同班同学。”
华真行:“他也是东国裔华族人,为什么连东国语名字都没有?”
董泽刚冷笑道:“我没听他提过,只知道他的父亲姓石。他是去米国读的大学,自称喜欢拇舐健⒄饫镆残枰圆旁敢饣乩垂ぷ鳌5俏姨担敲挥心玫焦ぷ髑┲げ呕乩吹模谛F诩洌乖馐芄燎灾缚亍�
他从不提自己的东国名字很正常,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东国人,很痛恨自己的族裔出身,认为假如不是这个原因,说不定早就飞黄腾达了。他还看不起其他的东国华裔,自认为和他们不一样,假如有可能,恨不得把全身都漂白了,实在不行,哪怕染黑了也好啊……”
杰森·斯通,其父姓石,据说是东国闽越省人,曾经是在当地组织“猪崽”偷渡的蛇头,后来犯了事卷款潜逃到东国红港,后来又担心在红港也不安全,借做生意的名义,1997年又跑到了拇舐剑�2006年来到非索港定居。
杰森在红港出生,但是在黑荒大陆长大,在非索港读书。他和董泽刚虽是同班同学,但是关系很一般、平时连话都很少说。董泽刚曾想去米国留学却没去成,而杰森去成了,但是到了米国之后,却感觉自己遭受了多重打压。
在别人眼里,他是华族裔,而华族裔学生在米国大学里,总体成绩非常优秀。杰森曾经成绩也很优秀,但只是几里国水平下的优秀,和那些同族裔的学生们相比根本没有优势。可是在米国,很多政策都因族裔而有区别,尤其是在大学里。
有些族裔在某些方面,比如成绩要求会更宽容,否则便有歧视的嫌疑,比如来自黑荒大陆的很多族裔。杰森一再强调自己也来自黑荒大陆,可是校方根本不予理会,仍然把他当成华族裔对待。
在一个社会群体中,假如对某一部分人的要求更宽容,以示不歧视的精神,对另一部人不被宽容、甚至被要求更高的人来说,则是一种更不公平的歧视。这种做法很多时候实质上是在强调与制造一种矛盾,其目的往往是掩盖与转移另一种真正的、无法克服的矛盾。
杰森对自己的境遇很不满,可诡异的是,他痛恨的对象却不是制造这种矛盾的原因,而是打在自己身上的东国华族裔标签,因此也冷视那些“真正的”东国华族裔同学,唯恐与他们扯上关系。
第066章 没有共同语言
杰森这种人,当然会招至周围的华族裔、乃至整个东洲大陆族裔的反感,而其他的族裔圈子则更不会待见他。杰森感觉自己受到孤立、不被理解,很苦闷。
就读期间,校园里发生了一起失窃案,竟然有人指控是他干的,警方还特意传讯了他。杰森很憋屈啊,那些来自黑荒大陆的土著族裔才喜欢喜欢小偷小摸,怎么不怀疑那些人反而怀疑到自己身上?
到了大学毕业时,杰森本想继续读硕士,按照学校针对东洲大陆族裔学生的标准,他的成绩未达标、申请未通过。可是与他同时来到这里的几里国裔学生,成绩还不如他呢,居然通过了申请,他显然又是被区别对待了。
于是他想去找工作,结果并没有中意的企业聘用他,最终没有拿到工作签证,无法长期滞留米国,无奈之下又回到了非索港……
以上就是董律师介绍的简单情况,再加上华真行的推想分析。听完之后华真行又问道:“东国银行怎么会聘用这种人?”
董泽刚耸了耸肩:“他们不太了解这些情况,杰森也不会主动暴露,他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更有利。更重要的原因,这里确实很难聘用到合适的人。”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东国银行门前,董泽刚有些好奇地问:“小华,你来做什么?”
华真行摸出了两根金条,每块二十盎司的标准规格纯金:“听说这里收购黄金,我来捧个场。”
董泽刚微微一怔:“那我陪你一起去吧,能避免很多麻烦,手续也会顺利不少。”
华真行伸手摁住他道:“不用,你千万不要帮忙!假如没有麻烦,我还不会来呢,我根本就没打算顺利卖掉金条。你还是在这里等墨董事和唐总吧,他们过一会儿就到了。”
董泽刚有些不满:“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呢?我是好意帮你,你不要总是逞能!”
华真行:“董律师,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今天,我就不是为了卖黄金来的,而是想看看,假如我就按照银行的业务规定去卖黄金,会不会有人制造麻烦?”
董泽刚递过一个口罩:“那好,随你自己吧!进去要戴口罩,还需要我帮什么忙?”
华真行戴好口罩,掏出一把小手枪和一个备用弹夹,又摸出防身的指虎以及伞兵匕首:“这些家伙放这里,银行不让带进门,我走的时候再拿。”
进入东国银行的营业厅也不允许携带武器,可疑份子须搜身,这也算是非索港特色吧。门前的保安看着华真行从车上下来,扫视了一番又给他测了体温,点了点头便放行,并没有搜他的身。
在非索港很多安保要求严格的场合,华真行基本都不会被搜身,但他一向很自觉。
东国银行几里国分行非索港支行,是两年前才开业的,当时的背景是非索港一带有好几个东国援建项目陆续开工。这些项目都是东国国家开发银行提供的援助贷款,设计方、施工方以及所使用的设备、技术也都来自东国。
非索港的东国裔华族居民有五千多人,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一左右,他们大部分都是草鞋帮成员,这是墨尚同及其传人十五年来的努力成果。但还有几百号人,因为各自的缘故并没有加入草鞋帮,比如董泽刚和杰森·斯通,也包括华真行和杨老头。
草鞋帮有严格的内部纪律,从不勉强别人加入,而且不是谁想加入就能加入的,不能遵守纪律者还会被开除出去。
除了这五千当地居民,非索港还有一千五百名东国援建工人,他们平日住在自建的生活区,与当地人打的交道很少,语言文化方面都存在一定的隔阂。除了工地和宿舍之外,这些东国工人来的最多的地方,可能就是东国银行吧。
银行大厅的装修,按当地的标准档次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居然有空调,走进来就觉得一阵凉爽,还有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大厅里放了几排椅子,也有佩枪的保安在执勤,迎面的柜台上不仅镶了防弹玻璃,还加了一道钢制栅栏。
直列柜台在长条状的大厅内侧,而左右两端分别还有两片隔出来的办公区域。右边是东国国家开发银行的联络处,东国国开行不可能在非索港这样的小地方也设立境外机构,所以委托东国银行搞了一个联络点,主要为援建项目服务。
大厅的左端,假如按照东国国内的习惯,应该是银行理财顾问的服务场所。在非索港,这个部门只有五个人,负责人就是杰森,虽然名义上能提供各种理财顾问服务,但这样的客户很少,他们平日实际的业务主要是评估与处置一些抵押物,兼管收购黄金。
东国银行拥有黄金进出口业务许可证,在东国国内也发售与回收金条,但在这里基本只经营黄金买入业务。华真行来过几次,进门后就直奔理财顾问区,顺手还拿了一张架子上的宣传册页,上面就有黄金收购业务的介绍,以东、茵双语书写。
这里的柜台倒没有封闭,外面摆着几把椅子,正中间坐着一名接待员模样的员工。华真行径直坐下,那人用茵语问道:“请问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华真行掏出两根金条放在柜台上,用东国语答道:“听说你们收购素金,我是来出售金子的。”所谓素金,是指没有打上任何标识的纯金。
那人居然愣住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听不懂华真行的话,又改成结结巴巴地当地土语问了一遍:“你是来出售金条的吗?可是这上面没有打金典行的标志,我们这里是不收的。”
华真行却没有理会他在说什么,仍然自顾自用东国语说:“这是千足纯金,你们可以检验、收检验加工费用……这张业务宣传单上写的都很清楚。你要是听不懂我的话或者办不了这个业务,叫你们负责人来。”
接待员还是没听懂,却有无意中的巧合,他回头叫了一句:“斯通先生,有个东国小伙好像来卖金子,怎么办啊?”
华真行要找的正主终于走了过来,对那名接待员道:“让我来吧!”然后又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华真行道,“这位先生,我们这里不收购散碎矿金。”
华真行进来之后,发现银行里的保安与柜员都戴着口罩,有人还戴着一次性手套,应该是银行内部要求。但就是这个部门不太正规,方才那个接待员虽然带着口罩,可是鼻子露在外面,杰森·斯通则干脆把口罩挂在下巴上,和顾客说话时也不戴好。
杰森说的仍然是茵语,而华真行依旧以东国语道:“斯通,你姓斯通,是这里的负责人吧?你看清楚了,我这是纯金,每根二十盎司的标准金条。”
杰森直皱眉,他也听不太懂华真行口音很标准的东国语,又换成了当地土语说道:“我们这里不从私人手中直接收购矿金,与金典行有独家合作协议。你想卖金子,可以卖给金典行,也可以让金典行给你提供担保。”
华真行也像没听懂一样,指着手里那份宣传折页道:“这里写得很清楚,收购黄金,所以我来了。这里是东国银行,能不能找个会说东国语的人来办业务?”
两人隔着柜台叽哩哇啦讲了半天,杰森挥舞着双臂神态语气都显得有些着急,好像还生气了。可华真行根本就没理会他,两人各说各的,场面倒也热闹。
大堂里执勤的保安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靠近过来却没有干涉,掏出的也只是手机而非手枪。因为华真行身为顾客并没有任何出格之处,他就是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将两根金条放在了柜台上,说话时也是心平气和,连音调都不带拔高的。
哪怕杰森已有些气急败坏,华真行也一点不受影响,该说啥还是说啥,甚至用东国语一条条读起了册页上的业务介绍。大堂经理走了过来,俯身用东国语问道:“先生,请问您遇到了什么问题?”
华真行指了指杰森道:“我是来卖黄金的,就算他听不懂也能看得懂,却一直不肯办业务,也不知道在这里干啥?终于有个会说东国语的人来了!”
大堂经理已经问题好像出在语言不通,她赶紧道:“我来帮您翻译吧。”
华真行:“不需要!其实我懂茵语,但是他好像不懂。你们的业务介绍上写得清清楚楚,收购黄金是什么流程。他居然告诉我东国银行是跟金典行独家合作的,除了金典行,别人的黄金你们都不收,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这其中恐怕有误会,是我们的员工业务不熟练……哎呀,是小华啊!”后面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大堂经理闻言转过身道:“行长!”
华真行也站起来转身道:“陈行长,这不是误会。你们这位部门负责人杰森·斯通,包括他负责的整个部门,都被本地黑社会买通了。
他的声音这么大,我就不信你刚才没听见。他说这里和金典行签了独家合作协议,只有金典行才有资格在这里出售黄金。
假如你不知道金典行是什么地方,我可以告诉你,就是这里的黑帮黄金帮的产业。堂堂东国银行,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了,成了黑社会的下属服务机构?
而且这个人身为东国银行的员工,长期发布反东辱华言论,还利用其职务身份,收受贿赂、虚报财务费用,与黑恶势力勾结……”
来者是这家支行的行长,姓陈,华真行认识,但是不太熟。陈行长曾去过杂货铺买东西,对这位姓华的小伙计印象也很深,所以一见面就能认出来。
陈行长本以为是一场误会,但他也感觉杰森有问题,所以才特意从二楼办公室下来,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不料华真行一开口,竟把所有人都吓着了,就这么直接抛出了如此严重的指控,完全就是当面硬干,不带丝毫回旋余地。
假如就是一名十五岁的东国少年,就算拿到墨尚同提供的那份材料,应该也不会这么做。但华真行毕竟不是在东国长大的,除了三个老头之外,他从小接触更多的还是非索港当地人,有时做事也会带着本地人那种直率的风格。
陈行长在楼上是怎么听见的?其实杰森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被华真行给阴了。华真行坐下来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不仅是这个部门的人,整个银行包括楼上的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今天华真行在杂货铺周围安装了那么多小音箱,也是受此手段的启发。
这门“技术手段”并不复杂,就是神识传音术。它至少要有三境修为打底,声音能传多远、效果怎样,则要看功力有多深厚了。总之就是在神识能笼罩的范围内,将声音传到每个角落,听上去就像在身边说话。
华真行的神识,堪堪勉强能罩住整个银行,他刚才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能让银行里的每个人都听见。最“可怜”的就是杰森了,他就是面对面与华真行正常地说话,根本没察觉到什么异样,到现在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今天在杂货铺里收购矿金时,华真行为什么不用这种手段呢?那一片街区的范围有点大,他的神识够呛能罩住,而且想让大家始终听见杂货铺里的动静,就得一直施展神识传音术,他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神识传音术还有一个缺点,至少在目前,它只能传出华真行自己的声音,却传不出与之交谈的其他人声音。想达到同样乃至更好的效果,没必要依赖神通手段,在周围安装一些小喇叭,完全能满足要求,还不费神气法力,更有利于身心健康。
可是身怀此等手段,该用的时候就得用,华真行与陈行长说话时,仍然在施展神识传音术,让整个银行的人都能听见。
大堂经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着远离杰森的方向挪了两步,仿佛生怕被粘包了,这孩子也太愣了吧,跑到银行大堂里公然说这些!
此时最着急的就是杰森本人了,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却不明白华真行与行长在说什么,因为两人都是用东国语交谈,他用茵语叫道:“老板,这孩子究竟在说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
“东国银行海外分支机构,勾结当地黑恶势力,违反业务规定与法律,公然欺诈同胞与侨民……小华,你这些指控可是很严重啊,绝不能乱说,必须得有证据!”此时陈行长背后又传来了墨尚同的声音,他和董泽刚、唐森至已经进了银行,正朝这边走来。
第067章 你早说啊
整个银行中应该还有不少人会说东国语,包括那位大堂经理,可是没有一个人主动来给杰森做翻译,场面显得很诡异。
陈行长看见墨尚同等人,快步迎上前道:“墨董事、唐总、董律师,欢迎欢迎,我一直在等诸位呢!”
欢想实业在海外以及国内注册了不止一家公司,当然拥有不止一个账户,在非索港现有的五家金融机构中都有开户,其中也包括东国银行,而且是这家支行新开发的、最重要的大客户。墨尚同与唐森至今天是受邀来谈业务的,陈行长希望能有更多的合作。
墨尚同:“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出!陈行长,这孩子说的事很严重,等你处理明白了,我们再接着谈合作吧……小华,我刚问你呢,有没有证据?”
“有,当然有证据!陈行长,你自己看吧……”华真行跑了过来,将那份装在文件袋里的材料递给了陈行长。
谁都不是傻子,陈行长其实并不怀疑华真行刚才说的话,他也隐约知道杰森可能有问题,但没有想到问题的性质会上升到这么严重的高度。他的脸色很难看,取出材料扫了几眼便更难看了,额角也见汗了。
欢想实业副总裁兼财务主管唐森至,眯着眼睛不阴不阳地说道:“小华呀,你这份材料,给陈行长就对了。假如陈行长处理不了,其实还可以向四个机构举报,分别是东国银行几里国分行、总行海外事业部、总行法律与合规部,还有东国银监会。”
大厅里开着空调,很舒服,可是陈行长的冷汗立刻就流下来了,赶紧抬头道:“别,千万别!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身在海外的同胞,相信我好了,我们支行一定能妥善处理的。今后还得继续合作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陈行长真是被吓得肝颤啊。有一位客户来办理业务,与业务人员沟通不畅,发生了一些误会,原本就是一件不大的事情。他身为行长亲自下楼来处理,那孩子就是来卖金子的,正常收购并好言抚慰不就结了?
结果事态急转直下,看架势要捅破天了!对方显然很清楚他的软肋在哪、最怕的是什么这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墨尚同点了点头:“小唐啊,我们要相信陈行长,他一定能处理好的……陈行长,这孩子给你的证据是真的假的,够不够?”
他们说话的时候,银行其他工作人员没靠近,那名大堂经理站在一边,既不敢参与话题,也不好转身离开,显得很尴尬。反倒方才观察情况的那名保安举着手机道:“行长,我这里也有证据!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杰森经理说的话,全都录下来了。”
大堂里有监控,但是角度与清晰度受限,保安的手机却连杰森的声音都有详细记录。
这孩子肯定是受人指使,特意拿着材料上门想搞杰森,而这名保安是这孩子的同伙,陈行长心中如是想。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呢,董律师又说道:“陈行长啊,你们银行里既有败类,也有模范好员工啊。这位保安大哥,你可要好好嘉奖,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把人给开除了。至于那位杰森经理……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他败坏了东国银行的声誉,也耽误了自己前程。”
就算没有那份材料,保安刚才拍的视频所清晰显示的内容,也足够让支行内部处理杰森了。假如陈行长不处理,唐森至刚才也说了,有好几个地方都可以投诉,弄不好连着陈行长一起处理了。
而华真行拿出的材料,是可以让杰森进监狱的。几里国哪怕再混乱也是一个国家,仍有行政司法体系,否则要董泽刚这样的律师干什么?这里的警察、法庭、监狱都不缺,就看在哪些层面上发挥作用了。
这时陈行长转身吼了一句:“你闭嘴!坐屋里等着!”原来是杰森又大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直没有人给他翻译?却被满头冷汗的陈行长给吼进了屋。
墨尚同语重心长道:“小陈啊,我相信你也是被蒙蔽了,当初怎么会聘用这样一个团队?”
陈行长苦着脸叹气道:“墨董,您老又不是不知道,能雇到合适的人实在太难了。”
大学学历、懂金融业务、会茵语,这种人在非索港很少,在东国却有的是,但杰森有一个点是无法取代的,他不仅满足了上述条件,而且还懂当地土语。一种没有文字的语言,不是从小在相应母语环境中长大的人,是很难学会的,连教材都找不到。
杰森所负责的业务部门,偏偏要和当地人打交道,很多时候还要出外勤,必须得懂当地土语。支行不仅聘用了他这个人,还包括他组建的整个团队,部门中的其他四人都是杰森招来的,所以才会出现都听不懂东国语的情况。
东国银行在海外设立分支机构,往往很喜欢向发达国家派驻员工,自己人用起来毕竟顺手,不仅能锻炼与培养团队,而且成本比在当地聘用低多了。但在非索港这样的地方,却没有什么人愿意派驻,聘用当地人反而成本更低。
像杰森这样的支行部门主管,其实级别并不高,但假如是从东国派驻非索港,工资加上出国补贴,一年净收入至少也得有二、三十万东国币,还得解决当地的食宿、国内的五险一金等福利待遇,就这样还没人愿意来,因为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而杰森一年的总薪酬差不多是六千米金,折合东国币只有四万多,这在当地已经是令很多人无比羡慕的高收入了。
这家支行确实与金典行签有合作协议,主要是检测与加工方面的合作,银行派工作人员监督其检测与加工,按照东国银行所要求的标准规格制作金条,收购时便可以免检入库。这并不是杰森所说的独家供货协议,他刚才拿这个说事就是故意在误导呢。
支行开业两年来,事实上此项业务与金典行确实是独家合作关系,因为非索港没有别人做这个生意,黄金帮更不允许别人插手。站在陈行长的角度,在这种鬼地方只要不出事就好,杰森能找到固定的合作方也算是他的业务能力,所以并没有干涉也不想去干涉。
有时候不了解当地的情况,想开展业务还必须聘用当地人,这么做有利有弊。
陈行长还有十多年才退休呢,当初是因为资历到了位置却不够,所以才外派到非索港筹建新支行,同时也提拔了半级。他还想着调回国内后继续升职,怎么也得在退休前干到分行长的位置。
他只求安稳无事,在总行眼中便是功劳与业绩,没想到偏偏出了事,一瞬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听见他的叹息,墨尚同笑道:“你早说啊!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十五年,情况比那些猎头公司都熟悉。会说东国语、茵语和当地土语又懂业务的人,我可以推荐啊。他们到岗位上可以继续学习进步,肯定会让陈行长满意!”
这时董泽刚淡淡道:“陈行长,证据材料都拿到了,你还不赶紧报警吗?”
“等一等,我是来办业务的,还没办好呢!”华真行凑了过来,特意大声提醒。
唐森至笑眯眯地问道:“你来办什么业务?”
华真行:“出售金条啊。”
唐森至:“交给我吧,我代你办。你也看见了,陈行长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