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祈十弦
无码者可没有什么梦想与信念可言。
只要后面没有枪顶着,没有首领盯着、一旦见势不妙,看对方火力比自己猛那肯定会掉头就跑。
假如对方的火力实在太猛,而背后首领催得又急——直接联手把首领干掉,然后当场反水也不是不可能的。
既然大家都是乌合之众,那自然是哪边得到的支援多哪边就能赢。
“……那如果不管他们,我们就会被他们挤压生存空间;可管他们的话,我们又会直接站到最直接的对立面上。”
绞杀眉头紧皱,只感觉到头疼:“那我们岂不是已经败了吗?”
“两害取其轻。”
麦芽酒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我的计划是,先控制住局面……再以此为根据向公司谈判。”
“谈不了的。”
教父毫不犹豫的答道:“哪怕我们成功统合了起来,但也不是铁板一块。
“还记得‘迷宫’吗?连法师都能渗透,那些普通无码者自然更好腐蚀。他们只需要不断给我们内部隐藏的反对者一些帮助,我们就会疲于奔命……反复重复‘内部清洗’的这个过程,直到让人们恐惧或厌恶的离开我们。
“看起来我们人数众多,战斗力强大。但我们根本就不团结。
“团结——才是最重要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
为什么麦芽酒会专门把绞杀拉出来谈话。
因为在所有的法师之中,只有他们两人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投降派”,有招安的需求。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或许也只有他们两人稍微有些“责任心”。
其他的法师要么就是疯子,只想报复上城区或者公司;要么就是只要自己能跑、哪怕当狗也无所谓,根本不想管其他人——说不定跑了之后还想回头对付下城区。
而绞杀和麦芽酒的目的,一直都是“保持下城区的大体结构”,来将其变为合法组织……至少也要让公司不再攻击他们。就像是赫德森海洋矿业公司一样,默认那些无码者的存在。
他们非常清楚,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战胜公司的。但是这件事又必须董事点头。
可教父揭露出的真相,又让他们绝望——麦芽酒也并非是看不到这一幕,她只是还有些许侥幸心理。
所以教父才会感叹,他的确是小看了她。
至少在这种死局之时,她会选择拼一把……虽然赌上的不只是她自己的命,而是整个下城区的存在。
“那我给你们一个建议。”
教父缓缓道:“你们还记得那些佣兵吧。
“我的建议就与他们有关……我建议可以成立一个佣兵联盟。统合下城区所有的佣兵……由我成为首领。”
“……可那些‘临时住民’怎么解决?”
绞杀一边揉着自己的眉心,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沸腾了一样:“他们才是关键吧?”
“别急,大狮子。”
麦芽酒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还有吗?”
她脸上再度挂起了甜腻天真的笑容:“爸爸~”
“……别那么叫我。”
教父被噎了一下。
他总感觉她在恶心自己,但没有证据。
“算了,我继续说……”
理发师轻咳一声,继续解释着:“我们可以让那些佣兵之间内部信息共享。
“也就是说,我们并不在明面上联合起来。但是那些被我们控制的各个佣兵团之间,可以跨越我们之间的组织关系,形成一个佣兵组织。
“因为佣兵是刚需,一旦形成了组织、我们就是实质上的成为了‘佣兵行业’的垄断组织。
“在佣兵的任务信息能够互相流通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做到什么?”
“能够提升任务价格?”
麦芽酒积极的思考着:“或者,让那些中间人不敢再灭口佣兵?
“我们实质上,成为了一个所有中间人都必须对接的‘超大中间人’。”
“是的,我们成立了佣兵平台。”
教父点了点头:“而这意味着一件事……
“佣兵任务一般都是对抗性的。要么是与公司对抗,要么是与保安对抗,要么是与其他佣兵对抗。
“一旦能够调配人力资源,就意味着佣兵执行任务的效率会大大提升。
“而我们甚至可以通过控制佣兵的‘胜负’……来影响上城区的局势。”
就比如说两方公司商战,互相雇佣佣兵来攻防。
但如果,教父希望其中一个公司能够获胜呢?
那么另外一家,就雇用不到什么靠谱的佣兵。那将是一场必败之战。
“换言之。既然公司想要通过他们控制我们下城区,就让他们随便来……我们给他们让地盘。”
教父缓缓说道:“但相对的……我们也要同步控制上城区那些大大小小的公司。
“你的思路从最开始就是错误的,麦芽酒。无论下城区变得多大,都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公司根本就不怕我们,我们也拿不出来什么能和公司谈判的东西。你那样盲目扩张,反而会让下城区变得显眼……给总公司一种‘他们已经开始逐渐失控’的感觉。只会下定决心让他们剿灭下城区。
“我们恰恰是不能具有一个实体的。我们只能以一个思想、一个念头、一个组织的形式存在。必要之时,地盘、据点都是可以抛弃的……宛如伏行之雾,可见而不可触。
“总公司可以控制那些小公司,而我们也可以控制他们。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才和他们成为了同一水平的存在——一跃而上成为了棋手、而不是棋子。
“他们如何剿灭都无所谓。我们可以住在这里,也可以住在那里,我们甚至可以不在下城区……因为影响这一切的只是我们——这是我的‘意欲’而已。
“让那些公司正视我们吧!让他们必须尊重他们的教父,如同你们一样。
“不尊重他们的教父,就再也雇用不到什么可靠的佣兵了。但如果他们打算全力与我们战斗,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这些公司首要的敌人。
“公司的敌人,永远只能是其他公司;而公司和公司是不能长久的联合起来的,他们眼里只有利益。
“那么,我们就可以反过来……通过控制其他公司,来攻击与我们为敌的公司。真正想要谈判,得要这种程度的影响力才行。
“对于那些董事们来说,只要不是影响到他们的事,都是小事;只要是无法接触到董事会的人,都是平民。他们才不会管那些有的没的……只有真正让他们利益受损,才能让他们正视我们。
“既然按麦芽酒的做法,总公司会把我们当做它的竞争对手——那么,我们最好真的有成为它竞争对手的实力。”
“……这不就相当于,公司反而成为了我们的佣兵吗?”
绞杀听闻,反而有些忧虑:“可这能做到吗?”
“能。”
“……的确能,可这很难。”
麦芽酒眉头紧皱,但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她的表情非常复杂,看向教父的眼中多了几分敬意和慎重:“它是可能的。但是执行起来非常困难……而且会有很多种突发状况,非常危险。”
“我能做到。”
教父毫不犹豫的答道:“毋庸置疑。”
如果他真的只是下城区的“教父”的话,恐怕真的很困难。他连那些人的联络方式都找不到。
但是……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所以这件事反而会变得非常简单。
顺利的话,甚至就连上城区的动乱问题都可以顺利过渡。
“你的格调还是不够,麦芽酒。”
教父深深看向这个长着马耳的女人:“你的自作聪明,险些让下城区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
他不容置喙的答道:“叫我教父,请求我的宽恕。我来为你解决这些麻烦。”
“教父。”
这次,麦芽酒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
她深刻的理解了两人之间的绝对差距,这是上次的会议中没有体会到的:“请帮助我……请宽恕我之前的自作主张。我真的是为了下城区。”
理发师从座椅上直起身体来,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触碰了她的耳朵。
这是她的灵亲特征。
是她作为“兽”的证明。
“我应允了。”
他的眼中是宁静与慈悲:“我宽恕了。
“交给我吧。”
第五十三章 地下家族
麦芽酒作为欺诈师出身,她肯定是非常聪明的。
在被教父精准的指出了她计划中的问题后,她没有继续嘴硬、狡辩,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立刻接受了更为正确的计划、甚至愿意为此而道歉。
仅是这一点,理发师就能断定她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人物。
理发师甚至觉得,麦芽酒的脑子比自己要聪明的多。
自己需要思考很久才能想到的东西,她立刻就能理解……
就像是老师为优秀的学生讲相当困难的数学题。
老师也得思考一会,才能理清思路——但他才只是刚讲了几句,学生就恍然大悟听明白了。
前来求教,并不代表学生就不如老师聪明,只是她缺乏了一些经验。
理发师非常理性……因为他已经见过了非常非常多优秀的人,对自己的才能大概是什么样的程度、早就有了相当清醒的认知。
因此,他不会沉浸于这种“帮人解答难题”的优越感中,误以为自己比对方要强。
——他只是先行者而已。
麦芽酒手里握持着一个早就打入到上城区的欺诈师团队,同时手里也有着佣兵资源。如今还得到了白狮组这个“下城区秩序维护者”的支持,一切资源都已经到手了。
她甚至能看到短暂的未来,能够理解下城区的处境。
但她无论多么聪明,毕竟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无论是打算疏远绞杀与教父的关系,亦或是打算架空教父、争夺权力,也只是她在危机与迷茫之下的盲动。因为在主观上,她希望自己的计划能够成功,因此她就不自觉的忽略了计划的负面作用、以及它成功的可能性和成功之后的后续影响。
面对巨大的压力时,人总得做些什么。不然无法安慰自己,无法让自己安心。
但只是让自己安心、而不去正视痛苦与困难的话,只会造成巨大的疏漏。
这也是团队、幕僚和智囊团的意义。
无论是多么聪明的人,一旦有了强烈的期望,念头就总会有偏颇。
那渴望抵达彼方的欲望,会歪曲原本睿智的大脑。因此才要众人的智慧来辅助自己。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正是因为理发师本身并没有这种恐慌与欲望、所以他才能保持清醒与理智。
——因为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无码者。
以后,或许也会有真正降临到他身上的麻烦。到了那时,作为外人的麦芽酒给出的建议或许会更有建设性。
当然,即使如此……
她试图算计自己的行为,也不会简单的被宽恕。
一边轻轻抚摸着麦芽酒纤长的马耳,教父一边缓缓开口道:“我会解决你的麻烦。
“那么你呢,麦芽酒?你希望如何报答我?”
“您想……怎样呢,我的教父?”
麦芽酒抬起头来,一边轻轻蹭着教父的掌心、一边发出略带沙哑的声音:“怎样都行。”
但教父的眼神清澈,冷淡如无风之湖。
“你欠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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