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祈十弦
霞看着头发都已然花白的老皇帝,被他的风采所震慑。
疯狂倾泻的金属风暴,将人、地面、楼板、墙壁一并摧毁。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皇帝会把控不住枪口,让流弹击伤自己。但皇帝对机枪的熟练度是如此之高、他的臂力能够完全的操控枪口,以至于在这狭小无比的空间中能够精准的击中那两人反复扫射而完全避开自己……
“呵。”
皇帝发出他那独具标志性的冷淡企鹅嗤笑:“在来之前,我可是连收藏的黄片都已经销毁了。我已经做好了,就算死也绝不会让冰水收敛遗物时看到的觉悟。
“这就是作为父亲的觉悟,那群败类是不会懂的。”
就在这时,冰水的房门再度打开。
乐园鸟的声音传来:“部长已经将隔壁完全压制了……麻烦皇帝先生去收个尾。”
“好。”
皇帝沉声应道。
收个尾的意思,就是让他补个刀——毕竟在这里唯一具有“杀人执照”的英雄,其实也就只有他一人。
而屋内正解下脖子上爆炸项圈的冰水,没有丝毫慌张。
从最开始,她就对自己的朋友们有着完全的信任。
“谢谢咯,大嫂。”
冰水笑眯眯的对着翠雀感谢道:“我跟着阿霞叫你嫂子,应该不过分吧?”
“当然。”
翠雀嘴角微微上扬,将已经有些发热的碟板卸下。
乐园鸟有些促狭的轻推了一下冰水,压低声音:“你听到了,皇帝先生刚刚的话……”
“喔。其实老头子收藏的那些东西我早就看过了,都是和他一样的老古董,没什么新货……你想要的话我给你点新的,”冰水笑眯眯的说道,“老头总以为他把文件设为隐藏就能瞒过我,但那种东西我小学就会破解了。
“他在看到我隐私的时候装作没看到,那么我当然也就装作没看到过他的小秘密咯。社会就是依靠这种互相宽容而运行的嘛。”
第四十八章 加演的皇帝脱口秀
“我很愤怒,先生女士们。我昨天晚上根本没有睡,只要闭上眼睛我就能从眼前看到我的女儿被枪子打碎。
“一旦从浅眠中看到那样的场景,我就会被惊醒、心脏跳个不停、背后浸满冷汗……我很后怕。我承认,我恐惧了。但那并不是因为我所面对的困难、遭遇的危险,而是为这社会的暴戾与片面感到悲哀。
“我想任何有良知的人,有家庭的人都应该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是的,我是脱口秀节目的主持人。我的工作就是给大家找乐子,有时候乐子是我面对的其他人,有时候乐子是我自己。我的工作,就是批判些大家想要批判却不知道怎么说的、替大家吐槽些想吐槽而找不到槽点的的、替大家点明些所有人都有感觉却模模糊糊不明白的道理,而这就一定会得罪人。大家会心一笑就好了。
“有时,我的观众们才刚因为我批判了他们所讨厌的东西,于是就奉我为偶像;而下一周,我又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上,把他们嘲讽了个狗血淋头,于是我又成为了傻逼。但那又如何?他们咒骂我,本身也是一种宣泄、一种乐子;他们若是更换了自己的立场——我也并不是说我的意见才是正确的——选择了我这边,那么他们也会感受到自我的改变,这种自我感动当然也是一种乐子。”
在电视屏幕上,正播出着最新一场《皇帝脱口秀》的画面。
但这并非是《皇帝脱口秀》合该播出的时间段,而“皇帝”也不像是他平时上节目那样,将头发梳得油亮,身上一丝不苟,化妆过后容光焕发、身姿挺拔……
此刻他仍旧穿着自己那身企鹅配色的西装。
但他眼中,此刻却满是疲惫。花白的头发干枯,因眼袋与黑眼圈还凸显了眼角与额头的皱纹。那张看上去总会给人一种亲切的老教授、慈祥的老领导一般的面容之上,再看不到那种焕发的荣光。
虽然他的脊背仍旧宛如平日般挺拔,却不再能给人安全感。尽管仍旧有着一些属于“皇帝”的气场,可那却反而更凸显出了他此刻的疲惫。
从二十年前就看着皇帝的人们,这才初次恍然间意识到……他们的童年、他们的青春所代表的那个人,那个永远年轻、永远强壮、永远乐天、永远机智的皇帝,是真的已经老了。
就像是发现自己的父母老了一样。当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是无法忽视的程度了。
皇帝不再像是平时那样,只是一本正经的挑挑眉头发出让人哄堂大笑的精辟吐槽。
也不再翘着腿坐在沙发中,摆着手随口说些细细琢磨很有韵味的人生道理。
而是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对面的嘉宾席空无一人。
骤然空旷下来的画面,让老皇帝此刻看上去竟是有一种苍老衰落的感觉。
他只是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着一些平时不会对观众们说的真心话。
“我所贩卖的看似是意见,但实际上就是乐子。我和我的一些同行们不一样——当然,我这里没有特指哪位同行。我平日里所做的评论,都与公司、与董事会无关。并非是他们给了我什么任务,要求我进行怎样的意见引导……因为众所周知,我和某位董事算是忘年交,而那位先生脾气很好。
“所以我这里,其实就没有那么大的业务压力,也就没什么人能强迫到我。我更敢说,恰恰是因为我背后有人。这是很讽刺的一点。
“我的那些同行们不一样,他们背后是有赞助人的。要么是什么财团、要么是什么公司,再要不然就是‘自由富豪’。老板掏钱,他们说什么当然是老板说了算。所以或多或少,你们会发现他们偶尔会犯个病。到了那时还请见谅,都要恰饭的嘛。不管是看偶像、还是看脱口秀什么的,都别太入脑。
“除非是魔怔到真认为自己是意见领袖、自己有能力能够引导民众态度的程度——我想,魔怔到了那种程度的同行,本质上也是在运营偶像业务。”
皇帝发出标示性的嗤笑,挂着一张有些疲惫的面容、强撑着说点段子:“要是穿着兔女郎服跳个兔子舞,就能让人们更崇拜、更爱戴他们,我想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啊,这里不是在歧视兔子小姐们,我个人也对兔女郎没有任何不好的认知……事实上,我还是挺感兴趣的。”
“他说他对兔女郎挺感兴趣的。”
坐在执行部电视机前的冰水听到这话,笑眯眯的说道:“这是实话哦。”
她正与乐园鸟一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冰水小姐则抱在乐园鸟身上、从乐园鸟的身后搂着她,将自己的下巴放到乐园鸟的肩膀上。
“诶?为什么?”
“因为我看过哦。”
冰水搂着乐园鸟,轻快的答道。
“看过什么啊……”
“行啦行啦,这茬还过不去了是吧。”
看着懵懂的乐园鸟就要被冰水带坏,一旁盘着腿打游戏的号角忍不住打断道:“今天群青回来,你不去接他吗?”
“报社安排了其他记者替我去。”
冰水狠狠吸了一口乐园鸟,脸上毫无后怕之色:“我昨天才被这么凶狠的歹徒绑架,今天毫发无伤不说、看上去还这么放松,会显得歹徒先生们很没有逼格的。
“而且一般来说,我昨天刚被套了爆炸项圈、还被两座炮台对准诶,而且凶手还是与我一起出勤的同事。我其他的同事与保镖,都被导弹、机枪弄的血肉模糊碎肢横飞……我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以及对同事与公司的不信任,也是很合理的吧。那么我这几天都不想上班,也是很正常的吧?”
“但你看起来,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啊冰水小姐。”
号角吐槽道。
冰水只是眯起眼睛,对他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可我就是不想上班诶。我平时可是一个月才只有一天假的,呜呜呜太痛苦惹。”
“就让冰水小姐歇歇吧,”盘在空调底下的无明吹着冬日里的暖气,双手揣在袖口中懒洋洋的说道,“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受惊的样子,但这种情况下休假一段日子也应属于人文关怀。”
“说是人文关怀……但也就只有冰水小姐这种首席记者才能享受吧。”
号角撇撇嘴角:“要是其他记者敢这样,恐怕就直接失业警告了。”
“那可不一定。”
冰水摇摇头,露出神秘的笑容:“你这就是不懂现代公司了,号角先生。
“如果其他记者也真出了这种事,他们巴不得你赶紧请假呢。”
“那我确实是不懂了……”
号角咂了咂嘴,一边嘟哝着一边看向电视。
皇帝非常懂得张弛有度的道理。如果只是一味的讲道理和诉苦,很容易就让观众感到厌烦。
因此他故意说一些蹩脚的段子,来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将人们从之前的沉浸感中拔出来。这是一种演讲技巧……说得再简单一点,就是让“逐渐严肃的脸上重新出现其他表情”。
在短暂的放松休息之后,更容易调动起全部的感情。就如同收回蓄势再打出的拳头会比连击更疼、两次苦药中加一粒糖反而会让第二碗药更苦一样。
他积蓄着的情绪逐渐开始爆发,言语也变得尖锐:
“……但我很失望,也很悲哀。因为有人只是因为我没有鼎力支持他们的意见,就批评我是个叛徒。
“甚至我还什么都没有说!我没有反对,也没有咒骂,更没有尖锐的批判……我没有将腐朽的棉絮从他们带血的耳蜗中掏出来,也没有像这样抓着他们的头像是他们老妈一样说些什么‘哦,你必须听我的’之类的话。只是因为我没有彻头彻尾的站在他们那边,他们就感觉到了狂怒。
“但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卑劣小人罢了。
“我不像是梳牙先生一样,有着强壮的体魄;也不像是群青先生或者其他英雄那样觉醒了灵能。我从来就只是凡人而已。但他们不敢伤害我,他们不敢来找我的麻烦,因为我是【皇帝】!因为他们怕我!”
皇帝的声音逐渐变大,他的言语变得有力。
他面颊通红、双目圆睁,他举起手来攥成拳头、极具张力的肢体语言充满感情。
“他们买通我女儿的同事,绑架我的女儿!他们用机枪扫过她的其他同事,用导弹将她的保镖们炸碎!而这一切就发生在太阳底下,正大光明——他们狂热到竟以为自己才是正义的!
“我的女儿今年才二十出头……她也没有灵能、没有经过任何体格训练。她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孩,也是勇敢的、我引以为傲的女孩!那群人将炸弹项圈套在她脖子上,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她爆炸,将沉重的金属手铐锁在她手上,将充满病毒的芯片插入到她的数据接口上,就是让她什么人都联系不上。
“你们知道一个平凡的女孩,在这种情况下会承受何种程度的恐惧吗?是的,你们知道……因为你们有着一颗属于人的心,因为你们是善良的、心是血肉做的。因为你们的心是会痛的!
“而这些人,不过是一群没有心的恶魔——他们给冰水套上的爆炸项圈甚至没有钥匙!没有钥匙!
“这意味着什么,这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恐惧?”
皇帝的双眼通红。
不只是愤怒,亦或是哭过。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声音甚至都带了些许哭腔:“他们甚至就在冰水面前,跟她说……‘我们什么都不要,就是要把你爸骗过来,然后用炮台把你和他一起轰成碎片’!”
这与他们事前约定好的计划无关……那毫无疑问是真实的情感。
“观众朋友们……每一个为人父、为人母的朋友们。我相信你们能明白我的感受。
“要是冰水有什么危险、我舍去这条性命也愿意去救她;她要是死了,我把心脏掏出来能救她的话,我二话不说就能自己把它剖出来!
“但她什么都没做错啊!她连一个字,一句话都没说错……这样一个好女孩,你们为什么对她这样残忍?在一个女孩面前,毫不顾忌的说着用她钓来她父亲杀掉这样的话……你们还有人性吗?
“你们不过是一群狂信徒,一群疯子!一群可耻可悲,失了人心的狗!”
皇帝的声音甚至有些破音,他整个人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他摇摇晃晃,走到镜头面前。
短暂的沉没过后,他的声音再度小了下来,以平缓而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在此之前,我对扶济社什么的并不感兴趣。
“因为我认为那不过是又一个组织罢了。它可能会变质,可能会毁灭,也可能就像是过时偶像一样自然而然消失在网络中。
“但这些反对扶济社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的疯子。只是不赞同他们,就是反对他们。既然如此……既然他们不给中立者留任何面子,那我加入扶济社……又如何?
“是的,我知道扶济社是一个隐秘的组织。但我就愿意在这里公开表明,我愿意加入扶济社组织——
“因为我要把那群发了疯一样反对他们的人都揪出来,和他们‘掏心掏肺’的讨论些育儿知识——既然你们都认为我是扶济社,那我就最好真的是!”
说到这里,皇帝又沉默了一会。
他缓缓开口:“哦对了。说到这里……观众朋友们,你们应该也知道我这边有一些额外的消息渠道。
“事实上,就在前天晚上,也就是冰水遇袭的前一天晚上……就在这个位置上。”
他说着,回头拍了拍嘉宾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说了一些……不那么讨人喜欢的话的梳牙先生。
“他在回家的路上遇刺了。那是一群自称自己是扶济社的持枪匪徒。
“那些人想要撞死他,失败之后就掏出来了枪。但他们没想到……他们就算是用了枪,也打不过梳牙先生。
“但即使如此,梳牙先生也受了重创。而在梳牙先生盘问过之后,才发现……
“——这群人根本就不是扶济社的人。而是那些反对他们的人……他们将自己伪装成了扶济社,试图杀死梳牙先生并栽赃给扶济社。”
说到这里,皇帝环顾一周,扬声道:“是的!
“梳牙先生,毫无疑问是属于反对扶济社的那些人——这也很正常,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立场、有着自己的个人倾向。可梳牙先生却同样因为自己的言论,而遇到了致命的袭击!
“那些反扶济社的狂徒,甚至就连倾向于他们的人,都愿意一并杀掉!只是为了在舆论场上造势!
“如今梳牙先生也感受到了后悔……被背叛的愤怒、险些被自己同阵营的人杀死的恨意,同样将他推向了另外一边。”
说着,皇帝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大屏幕。
这原本是用来在嘉宾面前,放一些“黑历史录像”用的。
而如今它充当远程视频的镜头,映出了躺在病房中的梳牙。
他宛如一座肉山,躺在为他定制的床铺上。
那些伤痕里面的子弹全部取出、填塞了安瓿生物医疗的填充物。而它们看上去,却比弹痕要更加触目惊心。
皇帝看向屏幕中的梳牙,语气平静的说道:
“梳牙先生得知我今天要特地加演一场《皇帝脱口秀》,特地联系我……说是有一些话要和大家说。”
“没什么好说的,朋友们。”
梳牙咧着嘴,声音冰冷:“我就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
“但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的。我听到了……皇帝先生说,他要加入扶济社。
“那要是看得上的话,也算我一个。”
“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在无数屏幕外面,观众们惊讶的目光下,皇帝缓缓开口,“那么现在,就邀请我们今天的嘉宾……
“——来自扶济社的,【教父】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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