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262章

作者:吾谁与归

在元朝以前,是非州县亲民官,不得为相,秦汉唐宋,任何一个宰相,几乎都有亲民官的经历。

但是到了大明,就变成了非翰林不得入阁,这是一种朝廷集权的必要手段,将内阁学士的资格限制到京官,成为翰林的禁脔。

这种转变,让翰林院、内阁、朝堂都变成了一个高谈阔论的地方,对地方诸事不了解,如何能理好天下之政?

飘得太高了,搞不好朝政。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王文一旦入阁,那就必然要调陈镒回京,担任都察院总宪一职,王文本身担任通政使,太忙了也忙不过来。

另外一人则是胡濙的礼部左侍郎,名叫杨宁,偕胡濙理部事,帮助胡濙负责礼部诸事,进退有据。

杨宁曾经和沐晟在云南配合做事,设戍兵控诸蛮,还曾经参赞军务,和胡濙是一样的人。

杨宁作为王文副手,负责梳理文渊阁再恰当不过了。

中军都督府右都督的位置空了出来,朱祁钰将这个职位给了石亨,前军都督府右都督的位置,朱祁钰给杨俊。

张辅两个弟弟跑了,这俩职位,给了石亨、杨俊,让五军都督府再次运作起来。

朱祁钰为了应对造反之事,进行了一整论的人事调动。

他再次前往了讲武堂,处理政事要务。

一直到夜里,朱祁钰才回到了泰安宫。

钦天监的中官正许敦说的没错,最近的天气,除了比往年冷以外,的确是月朗星稀。

明月如同玉盘高悬中天,月光从天如同瀑布落下,将整个京师镀上了一层的银白色,偶尔又飞鸟飞过,却是留下了一道道的残影。

月悄悄西斜,终于来到了寅时(午夜三点),月光依旧照亮了整个京师,无数道的人影,不断的从照明坊和黄华坊翻出,他们小心的遮掩着自己的身形,向着稽王府不断的靠近着。

于谦的预料没有错,会昌伯的确打算强劫稽王府,抢走稽王世子或者稽王子嗣,只要能安全到了南京,造反大计才能如火如荼的展开。

十王府位于澄清坊,朱祁钰的郕王府不断的扩大,最终将半个澄清坊纳入,十王府位于澄清坊的东南方向,和泰安宫遥遥相对。

泰安宫有缇骑巡按,澄清坊作为泰安宫的外墙,也做了一番加高、包砖和设置眺楼、马道等城防之务。

那些潜藏的这些人影,不断的甩出手中的钩锁,想要翻过坊墙。

“咔。”

一声声勾爪落地的声音传来。

在澄清坊的眺楼里打盹的卢忠猛地睁开了眼,猛地扣上了面甲,大声的吼道:“敌袭!”

在他喊出声时候,四角角楼里的铜钟已经开始猛地响起,坊墙上人影攒动。

火把在铜钟的钟声中,如同一条黄龙一样,瞬间将整个澄清坊的坊墙点亮。

墙头上的缇骑们躁动了起来。

最先响起的是缇骑们配得燧发手铳,这第一波想要趁着夜色爬墙的人,立刻被击杀。

卢忠拿起了一杆鸟铳,瞄准了一个搭弓射箭的敌人,扣动了扳机。

火绳落在了火门之内,点燃了引火药,引火药燃进了药室,火药冲爆,铅子呼啸而去,落在了敌人的脑门之上。

卢忠经常和陛下比较武艺,确切的是切磋火铳的使用,卢忠总是很巧妙的输给陛下。

其实,他对自己的手铳和鸟铳如臂使指,不能说是指哪打哪,只能算是弹无虚发。

和陛下比武,那必然是陛下完胜。

卢忠并未装填火药,大声的喊道:“掌令官!传令下去,神枪手,瞄准敌方携带火箭之人,但凡是一枚箭羽落入泰安宫内,全队连坐,军法论之!”

掌令官开始奔走。

神枪手是卢忠训练缇骑,专设的一群枪法好的缇骑,专门为了应对突发情况,而训练。

在两宋交际的时候,金国和元朝有一群人着十几层牛皮甲攻城,只露一个眼睛,极为难缠,为此南宋专门训练神枪手,射这些牛皮甲攻城军的眼睛破敌。

想做神枪手,手铳打出去,必须要百发百中,弹无虚发才算是神枪手。

卢忠显然是神枪手。

不过卢忠并没有装填火药,而是拿起了一杆新的鸟铳,再次点向了另外一名敌人,那人正准备张弓射箭,也是火箭。

卢忠枪响之后,铅弹嵌在了敌方眉心的地方,弓手倒地,箭矢向天而去,又从天而降,重重的扎在了弓手的身上,点燃了这个倒霉的弓手。

弓手颤抖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神枪手每人十杆填装好火药的鸟铳,可以随时击发。

神枪手巡夜,大约有一百人,所以每日都有千余杆的鸟铳被填装,但是却从不响起过。

浪费吗?是蛮浪费的。

维持着千杆随时击发的鸟铳,一日就需要近五百枚银币,整个泰安宫的防御支出,一年至少要五十万银币。

贵吗?是蛮贵的。

但是大皇帝的大好头颅,价值几何?

就连扣扣索索的兴安,从来对这事儿,没有任何不满,相反兴安几次三番的要求加钱。

大皇帝那么多钱,不就是花的吗?

卢忠下达了不能让一枚箭矢射入泰安宫,那就是真的一个箭矢,都未曾落到澄清坊的外墙上,更别说泰安宫了。

四名天子缇骑,身着板甲从坊墙顺着绳索滑下之后,带着身后一众缇骑们,与贼人战作了一团。

这些缇骑全都是身着明光甲的军卒,他们的甲胄和天子缇骑唯一不同的就是花纹比较少。

身着明光甲的缇骑,如同雄狮落入了羊群之中一般,所向披靡。

每到钩镰枪刀光闪过,都是一片片的血雾,敌人哀嚎着倒在地上。

在澄清坊的坊墙上骤然响起时,急促的铜钟声,立刻在所有的坊墙眺楼上响起,惊醒了熟睡中的京师。

锦衣卫衙门应声而动,五城兵马司应声而动。

甚至在城外的四武团营和四勇团营,都是一片嘈杂之声,快速在校场集合,随时等待入京。

这个钟声从未在京师的夜里响起过,但是军卒对这个声音极为敏感,一旦听到立刻就开始披甲,从武备库里领取了火铳,长短兵,在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锦衣卫的大门打开,无数的缇骑冲向了澄清坊。

马蹄声阵阵,五城兵马司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全都向着各坊而去。

朱祁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认真听了听窗外的声音,开始穿衣服。

他对着汪皇后说道:“稍安勿躁,朕出去看看,你待着别动,若是有变,从密道至锦衣卫衙门,自会有人送你和孩子们离开。”

从泰安宫到锦衣卫是有一条密道,这条密道乃是缇骑挖掘,若是缇骑也叛了,汪皇后等人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京师了。

汪皇后急匆匆的穿好了衣服,就向着孩子的偏殿而去。

朱祁钰收拾好之后,走出房间,就看到了兴安已经恭候在了门前。

“陛下,宵小作乱,连澄清坊的坊墙都没越过,缇骑已经到了坊外,陛下再睡会?这才寅时三刻。”兴安俯首说道。

汪皇后听到了无事,也没有惊醒孩子们,便站在了朱祁钰的身后。

“没事了?”朱祁钰了然,他每年花在澄清坊五十多万银币,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找死的人,碰的满头是包。

泰安宫的宫门打开,澄清坊的宫门打开,卢忠和袁彬已经将澄清坊外的火都扑灭了。

卢忠全身俱甲,来到了泰安殿内,行了个半礼说道:“臣死罪。”

“处理干净了?”朱祁钰示意卢忠平身,他满是笑意的说道:“以后不要说死罪,这次你处理的很好,澄清坊内一个瓦片都未碎,何来死罪之说?”

卢忠站起身来,俯首说道:“贼人或死或俘,抓了几个领头的人,已经准备连夜审讯了,应该是会昌伯府的人,他们想要强劫稽王府众人。”

“可能一直没到京师了,不知道澄清坊有变。”

“要不然不会来送死了。”

显然孙继宗低估了泰安宫、十王府所在的澄清坊的防御能力,否则不会派人来送死了。

朱祁钰点头说道:“很好,今夜参战缇骑,每人恩赏五十银币,五城兵马司军卒,每人十枚,不错,反应都很快。”

卢忠俯首领命,继续说道:“头人交待,他们的目标是稽王府,但是主攻方向居然是泰安宫,意图制造大混乱,然后劫走稽王府众人。”

朱祁钰稍微思忖下:“倒不算愚蠢,知道声东击西,可惜他们不知道朕这泰安宫扩建了。”

孙继宗搞阴谋诡计还算是有点意思,不是那种蠢驴闭着眼做事。

什么叫水泼不进?

一枚箭矢也别想落入泰安宫,就是水泼不进。

卢忠有些犹豫的说道:“陛下,要不要修建菱形炮臼?安置几门征虏大将军炮?”

第三百二十四章 谁在配合谋反?

“不用了。”朱祁钰摇头说道。

炮决不可取。

征虏大将军炮活动缓慢,若是真的用到了大将军炮的时候,基本就已经大势已去,何必挣扎呢?

到了那一步,有没有几门炮,已经完全影响不到大局了。

卢忠俯首领命,他犹豫了下说道:“陛下,此事蹊跷,怕是京中有人和会昌伯联袂,否则如此多的人,埋伏于京师,有弓弩、甲胄,甚至还有火铳,臣以为,应当彻查。”

朱祁钰点头说道:“嗯,彻查此案。”

卢忠领命而去。

朱祁钰打了个哈欠,走进了自己的寝室之内,汪皇后已经安抚了诸嫔妃。

有了身孕的唐贵人,听到了火铳声,非但不害怕,反而跃跃欲试,着实让汪皇后一阵的担忧。

唐云燕的父亲是唐兴,唐云燕的性子很像唐兴,十分的欢脱,听到了火铳声居然要起来去看热闹,被汪美麟给劝住了。

“外面没事了吗?”汪美麟还是颇为担心的问道。

朱祁钰笑着说道:“没事了,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汪美麟松了口气,为朱祁钰宽衣解带,无奈的说道:“夫君做郕王的时候,也不用如此辛苦,每天就是钓钓鱼、养养花、看看书,等待着濡儿长大了,就可以就藩了。”

“唉,以前夫君喜欢的那些事儿,夫君现在也都放下了,忙忙碌碌,还整日里提心吊胆。”

朱瞻墡对罗炳忠说,这天下太平的时候,他就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人。

即便是有人造反,襄阳府作为湖广的三司衙所在,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做皇帝有什么好的?

整日里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忙忙碌碌,做个明君会被奸佞小人阴谋暗算,当个昏君又会于心不安,而且也会被骂。

当明君当昏君,都糟心。

朱瞻墡认为他这个二侄子,是非常英明的,否则他就投靠叛军,而不是跑到京师投奔二侄子了。

汪美麟的说法和朱瞻墡的说辞是相同的。

若非土木天变,即便是波及福建五省的邓茂七-叶宗留起事,波及云南、贵州湖广三省之地的生苗起事,也不过是地方叛乱,平定就是。

根本影响不到朱祁镇的皇位。

可偏偏就是四祸齐出,自己的夫君,无奈的卷入了这场纷争,还坐上了这皇位。

她已经提心吊胆的过了很久了,母仪天下,统领天下命妇,虽然有些权柄,但是这权柄,哪有举案齐眉的日子舒适?

“又听到了议论声?”朱祁钰一乐,笑着问道。

汪美麟点了点头,为陛下铺好床说道:“可不是,有人说陛下考成法,酷烈至极,唉。”

“夫君再歇息会儿吧,妾身去给陛下熬点粥。”

朱祁钰却一拉汪美麟,将床帏的绳子扯开,重重帷幕将龙榻遮掩。

“诶……”汪美麟一个重心不稳,俯在了朱祁钰的身上,感受到了炙热的手在四处游走,嘤咛了一声,低声说道:“真是冤家。”

……

稽王府内,钱氏已经完全惊醒了,她一直坐在正厅内,等待着外面消息传来,听闻贼人全数伏诛,还抓了不少,终于是松了口气。

朱见深一直安稳的坐在了次位上,他坐直了身子说道:“母亲,说是奶奶家的人来接我们吗?”

钱氏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哪里是要接我们去应天府啊,他们是想让我们死啊。”

“孩儿不懂。”朱见深年龄还小,想不明白其中的逻辑,但是他的这位嫡母做事进退有据,从来未曾错过,他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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