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290章

作者:吾谁与归

觉得即便是造反失败,也只是被束之高墙之内罢了。

把家务事闹成了国事,联袂南方诸省乱臣贼子一起造反!

这哪里把大明天下放在了眼里?

既然敢拉起旗帜造反,那朱祁钰还能饶过他们吗?

朱祁钰这是平叛!

可不是当初朱棣以燕府靖难的时候,为了稳定朝局,不得不复爵还职。

皇帝的世系已经传到了燕府,而且稳定的传到了第四代。

依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深受国恩,却要把大明掀翻,这是不忠不孝。

这封圣旨一下,整个天地坛下的群臣,无不颤抖,都说皇帝暴戾,这是真的暴戾。

朱祁钰不是不允许皇亲国戚发财,但是他们跑去私印盐引、大明宝钞,这是贪赃枉法,无视朝纲,致使大明宝钞荒废,这是祸国殃民之重罪。

大明的这个磨坊,是需要朱氏子孙一起去维护的,而不是大家一人一脚把它彻底踹翻。

朱祁钰等待香烛燃尽,看了一眼紫金山上的太祖孝陵,缓缓下了天地坛。

这三王死后,都会埋在紫金山下。

朱祁钰再次上了辂车,向着京师而去。

孙忠精力不济,早就不视事了,孙继宗又无才能,一众乱臣贼子,已经尽数被缉拿在了南镇抚司内,等待查补。

查补完成,若只有谋叛、谋反罪名,全都是斩首示众,家人流放永宁寺永不叙用。

若是还有通倭罪名,那是必须要送到太医院,为医学做贡献了。

江南势要豪右之家,若是参与谋叛之事,主谋斩首,次谋流放,家人苦役,永世不得参加科举。

败者食尘,谁让他们败了呢?谁让朱祁钰胜了呢?

王成寇败,成王败寇,自古历来如此。

既然胆敢鼓噪谋反,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至于未来会不会有像蔡东攀这样的人物,曲笔历史,把他写成一个无恶不作、暴虐成性,杀人如麻的大暴君,朱祁钰才懒得管。

他人都死了,还能管的住身后事吗?

躺在明孝陵的太祖高皇帝,为朱允炆登基做了多少事?结果又能如何?

朱祁钰很现实,他只管自己活着的时候,子孙不肖,那是子孙无福。

大驾玉辂向南京皇宫而去。

这次朱祁钰住在皇宫里,因为南京城的皇宫,皇宫里并没有孙太后,更没有被渗透成筛子,甚至已经荒废了。

朱祁钰也只是修缮了乾清宫住下罢了。

车驾终于在文华殿停下,北衙派来的官员,已经接管了南京城的大小职务,开始梳理朝政。

这里面就有为山东仕林求情的尹昱,也有那个有些稀里糊涂的蔡愈济。

刘昇当初都指着蔡愈济的鼻子骂了,蔡愈济因为忙于大计之事,居然一直都不太清楚有人在骂他……

陈汝言随驾听用,一路上陪着陛下游山玩水,也没参赞军务,就到了南京,陈汝言领了南京兵部尚书的职务,开始在南京办差。

而朱祁钰从河套调来了立下了战功的刑科给事中林聪,任刑部侍郎,总掌南京事物。

林聪任参赞杨俊军务,曾经在东胜卫,一个文进士还上阵杀敌,而且还真的给他杀到了人头赏。

而李宾言也将会从山东巡抚一职,平调南京吏部左侍郎,主持各吏部诸事。

朱祁钰看着自己的班底,怒骂王复这个家伙,宁愿在和林吃雪,也不肯回朝做官,简直是不忠不孝!!

否则这南京都察院总宪的位置,不就是他的了吗?

和林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下雪了,十一月的天气,南京也是生冷,寒风阵阵。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坐在文华殿上,平静的说道:“我们七月十六日从北京开拔,用最快的速度平定了这场叛乱,将首恶抓捕归案,吊民伐罪。”

“但是即便是如此迅速的平叛,在过程中未遭遇成规模的抵抗,但是这帮蠢猪,把整个南方搞得一团乱麻!”

“现在还有两广总兵官柳溥依旧在负隅抵抗,而保定伯梁珤已经确定,在叛乱发生前已经被叛军所杀,湖广局势,已有天倾之势头。”

“我们的形势依旧很严峻啊。”

“兴安,你让文渊……李贤,拟一封送给柳溥的诏书,若是胆敢和黎朝、麓川沆瀣一气,朕定斩其全家,诛九族!”

柳溥大势已去,若是觉得交趾的黎朝可以依仗,里通南蛮。

作为皇帝的朱祁钰,只能把大明朝最严苛的律法拿出来了。

败就败了,承担这个后果,非要里通外人造大明的反,朱祁钰会让柳溥尝尝什么叫真正的铁拳。

南京衙门是没有文渊阁的,只有通政司,但是通政司在南京也废了,所以这份诏书只能让李贤去写了。

朱祁钰没打算杀李贤,这家伙是个能干的人。

李贤在僭朝那么卖力的维持局面,不是为了僭朝,而是为了大明。

元末失纲,生灵涂炭,李贤一直在努力的维持着僭朝的运转,总算是没让这个雷,如同王恭厂那些火药一般,轰然爆鸣。

而李贤赌上了自己的命。

按照朱祁钰一贯的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原则,李贤没把自己的才能用尽,为大明朝熬尽最后一丝心血,是别想轻易去死的。

杨洪临到最后依旧挂着讲武堂祭酒的职位,了无遗憾的离开了人世,朱祁钰最后都没收回杨洪讲武堂祭酒的印绶,而是给于谦新做了一个。

朱祁钰继续说道:“宁阳侯陈懋、大同伯陶瑾、宁远伯任礼,你三人带凤阳三卫和南衙精兵、密州京军,前往两广,追剿两广叛军余孽。”

福建的京营要班师了,除了石亨所领四武团营之外,所有在南京的军队都将前往两广平叛。

两广独木难支,不足为虑。

但是湖广地区,就没那么简单了,湖广的问题极为复杂,主要是生苗问题。

朱祁钰专门派了杨俊前往,就是让他到了襄阳之后,剿灭三苗寨,安土牧民。

朱祁钰为期不到三个月的休假自此结束了,他又要陷入处理政务的忙碌之中。

那些高喊着要与南衙共存亡的臣子们,蹲在牢里,正老老实实的交代着问题,朱祁钰将会把这些人,一并与会昌伯、惠安伯、彭城伯、靖远伯等一众乱臣贼子,一并悉数斩首。

造反,是有代价的。

命,就是输的代价。

第三百四十九章 老鼠给猫系铃铛

朱祁钰连续颁布了数条早就拟定好的政令,这些政令都是朱祁钰在路上拟定的。

他虽然是在休假,但是从来没闲着过,一直在思考来到了南京应该如何做。

在廷议结束之后,朱祁钰单独留下了李贤,笑着说道:“咨政院大印。”

咨政院二十五席咨政大臣的设定,让朱祁钰感觉颇为有趣。

首先是当初的六十四条,颇有点当年英格兰金雀花王朝国王约翰王,在1215年6月15日,在大封建贵族、领主、教士、骑士和城市市民的联合压力下,签署的《自由大宪章》。

这也算是八百年多年的主要形态意识,自由和皿煮。

而咨政院的二十五位咨政大臣,更像是封建贵族、领主们的代表,组成的委员会,来监督大宪章的实行。

即便是自由习惯了英格兰国王,依旧无法忍受这种羞辱性的条约,最终爆发了内战。

无地的约翰王,即便是没兵、没粮、没钱,依旧在贵族们撤军之后,立即宣布废弃大宪章。

教皇英诺森三世亦训斥大宪章为「以武力及恐惧,强加于国王的无耻条款」。

无地的约翰王几乎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一直战斗到死都没有屈服,最终在酣战中病逝。

而继任者亨利三世,终于承认了《大宪章》,但是其条数缩减至了三十七条。

其中限制国王权力的六十一条,被彻底删除。

值得注意的是,《大宪章》几乎是所有泰西欧洲文明宪章的基础。

朱祁钰看着李贤搞出的咨政院制度,在看着那低效到了极致的行政效率,只能摇头。

“很好。”朱祁钰笑着说道:“这个六十四条定朝纲和咨政院,李学士以为应当继续搞下去吗?”

李贤吓得额头冒出了一层的冷汗,十分迅速的跪在了地上,惊恐万分的说道:“臣以为不应该!”

一群老鼠研究怎么给猫系上铃铛,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朱祁钰看着李贤,将六十四条递给了兴安,对着李贤说道:“平身吧。”

老鼠怎么给猫系上铃铛呢?

正统年间的群臣们已经演示过了,其大致就是在猫吃饱的时候,编一套自圆其说的话术,然后哄骗年轻的小猫,不断的给自己的脖子,套上一层又一层的铃铛。

老猫病逝,小猫长大,小猫发现铃铛的绳索勒住了脖颈,无法呼吸,最后被活活勒死。

这个过程很漫长,但是系铃铛的行为,一直会持续很久。

朱祁钰笑着说道:“李爱卿在僭朝这官做的越来越大,从巡盐御史干到了户部尚书,最后还给自己加了个文渊阁大学士,还掌管了咨政院的大印,李爱卿,真是好手段啊。”

李贤干的事,几乎完美的演示了一遍,如何给猫系上铃铛。

显然僭朝的整体并不成熟,明面上的造反人物是朱文圭,但是朱文圭蒙昧,除了知天命以外,什么都不懂。

这给了李贤很多的机会,他依靠着自己的才学,逐步完成了财权和政权的把握。

只剩下了军权,李贤从没过问。

一群糊涂蛋儿,就这样被李贤卖给了陛下,换功赏牌了。

老鼠给猫系铃铛,这在大明叫主少国疑,过去叫天人感应。

李贤俯首说道:“是他们愚蠢罢了。臣有黄册、鱼鳞册献上。”

朱祁钰翻看了一下,拿起了李贤的《势要豪右之家十七问》,稍微翻动了下说道:“朕要微服出巡,你且去换身衣服,在洪武门等着朕吧。”

朱祁钰拿起了自己的七品参政通政的腰牌,打算去南京城转转。

朱祁钰换了一身常服,走出了大明的皇宫,卢忠等人带着一队的锦衣卫护卫左右。

他走出洪武门的时候,看到了南京皇宫洪武门前的登闻鼓院。

登闻鼓乃是历朝历代延设,乃是周礼,在秋官·大司寇中就已有记载,专门给百姓喊冤用的。

肺石,乃鲜红色,长八九尺,形如垂肺,就是敲鼓用的鼓槌。

按照皇明祖训,这登闻鼓和肺石,任何百姓要敲击,有司不得阻拦否则一律坐罪。

但是这登闻鼓已经五十多年未曾敲响了。

肺石上落满了灰尘,登闻鼓径直约有丈余,登闻鼓还在,每年都会换新的,毕竟是祖制。

有司想了个办法,建了个院子,把登闻鼓给锁在了院子里,这鼓想要敲响,得先翻墙。

洪武年间自然没人敢干这种事,这院子是建文年间建的,黄观曾经上书废弃登闻鼓制,可是朱允炆以祖制不准。

朱棣进了南京后,把这院子拆了。

到了宣德年间,皇帝在北衙,天高皇帝远,这院子就又建起来了。

大军入城,这登闻鼓院自然无人看管,门扉掉了半个,吱吱呀呀的响着。

朱祁钰先看了看这登闻鼓院,让兴安回头安排下,把这院墙给拆掉。

南京的冬天,比北京还要冷一些,北京的冬风虽然凌厉,但是颇为干燥,但只是干冷。

到了南京,这冷风里还带着湿气,就像是一阵阵的刀片剐在骨头上一般生冷。

朱祁钰走过了外金水桥,看着两条大路。

南京城有两条主干路,经南市街和北市街,止于南京留都皇宫门前。

佛寺、官衙、戏台、民居、牌坊、水榭、城门,层层叠叠;

茶庄、金银店、药店、浴室,乃至鸡鸭行、猪行、羊行、粮油谷行,店铺林立;

河中运粮船、龙舟、渔船,往来穿梭,街上走卒无数。

这是一个极为繁华的南京城池。

朱祁钰驻足在了大功坊门前,大功坊乃是洪武三年,太祖高皇帝帝以魏国公徐达,勋业非常于居第左右,特各建一坊,榜曰:大功,以旌异之。

魏国公府就在这大功坊内,在巨大的大功牌额之下,朱祁钰看到了无数的人群,围在了黄榜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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