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339章

作者:吾谁与归

日野富子心有不甘,但是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便离开了偏殿。

朱祁钰继续和于谦等人商量着丞相起于州部这件事。

一些文章,将韩非子那句话中的「州部」误写作「州郡」。

「州郡」为古代高级行政区划,其长官为州牧郡守。

州郡制最早出现在汉武帝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汉武帝将秦朝的郡县两级制,改为州郡县三级制。

十分明显,「州郡」与「卒伍」并不在一个层次上。

朱祁钰和于谦之前就讨论过一次此事,但是当时时机不太成熟,但是现在该拿出个章程来了。

即便是到了各府去做推官,那也是正七品了,朱祁钰打算送他们去地方历练。

文渊阁现在掌管考成法,考成六部,实权大增,本来秘书郎性质的文渊阁,如果还是按照祖制,从文林郎里选择,那必然筛选出一堆的空谈之辈,这不是朱祁钰想要看到的局面。

这件事说难,其实也简单,皇帝大约要背个苛待读书人的骂名了。

朱祁钰担心恶名吗?

他一点不担心。

直到中午时分,朱祁钰和兴安才打马向着泰安宫而去,用过午膳之后,才会去讲武堂。

兴安跟随陛下回泰安宫后,低声说道:“这日野富子是打算到陛下这里度种来了。”

兴安有耳目,自然也知道这个日野富子为何执着要面圣。

就是希望一下子惊艳到陛下,结果一见面,显然是惊扰到圣驾了。

朱祁钰摇头说道:“嫡皇叔在京就好了,让嫡皇叔去度种呗。”

“啊?”兴安满是笑意,接着摇头。

陛下显然对这个日野富子没有丝毫的兴趣,这种事,陛下没兴趣,就是唯一的标准。

朱祁钰准备前往膳房准备用膳,却迎面看到了冉思娘。

她带着帷帽正准备离开泰安宫,风吹动着帷帽,露出了半张俏脸,颇有几分欲语还休的局促不安。

她的惶恐,始终是一种让人很想欺负的惶恐。

朱祁钰负手而立,看着仿佛被受到了惊吓小鹿一般的冉思娘。

冉思娘赶忙行礼,低声糯糯说道:“陈选侍病了,臣妾就来宫里给陈选侍诊断了一番。”

朱祁钰点头问道:“朕知道了,陈选侍是怎么了?”

冉思娘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有些水土不服,北方天气干燥陈选侍来自江南水乡,一时间有点不适应,不碍事。”

陈婉娘本就身体不太好,自南衙到北衙,有点不太适应,不过也已经过了水土不服的那个劲儿了,这几日已经开始吵嚷着要侍寝了。

“你在太医院可还好?”朱祁钰问起了冉思娘在太医院生活。

冉思娘毕竟万里之遥,一个人在京师,多有不易。

“谢陛下垂怜,冉思娘在太医院……极好,陆院判说妾身有学医的天分。”冉思娘赶忙回答道。

陆子才对冉思娘的医术和天分,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现在陆子才已经放心让冉思娘,给泰安宫里的宫人们看病了。

当然也只是宫人们,要是有品有秩,那是陆子才亲自来看才放心。

站在一起的时候,朱祁钰才发现,冉思娘其实看似娇小,但也蛮高挑的,站在朱祁钰面前,能到他鼻梁的位置。

一股浓郁的药草的香味,在冉思娘的身边环绕,并不是熬中药的苦味,而是草药的香气,而且还有花香的味道混合在其中。

朱祁钰突然伸出手去,似乎是要去摘冉思娘的帷帽。

冉思娘一时间不知道该躲开,还是该配合,愣在了原地,轻吟说道:“诶(ei)……”

朱祁钰的手从帷帽的下帘划去,扫过了冉思娘的肩膀,笑着说道:“春天到了,有只蜜蜂,怕是错以为冉姑娘是那花蕊,便来采蜜。”

冉思娘的帷帽下,脸色变得涨红了起来,甚至连耳朵都红彤彤的,她银牙紧咬,赶忙行礼说道:“妾身告退。”

说完,冉思娘便逃跑一样,匆匆离开泰安宫。

“陛下,冉姑娘和播州杨氏也是世仇,对于播州杨氏她也是恨之入骨,这是不是,改天召入宫来?”兴安得问问陛下的意思。

作为大珰,花鸟使这一职务,也是重要职能所在。

皇嗣重不重要?若是重要,花鸟使这个职位就重要。

朱祁钰满是笑意的说道:“不急。”

兴安立刻知道了,陛下没说不用,而是不急,这一字之差足矣。

作为陛下的大珰,这点觉悟都没有,早就被徒子徒孙拱翻了。

比如陛下对那日野富子,公事公办,丝毫没有任何的意思,开口就是迫害嫡皇叔,但是遇到了冉思娘,却是笑意满满,也更赏心悦目。

的确,陛下在奉天殿问细川胜元,倭国女子比大明女子好看?

相比较之下,陛下更喜欢大明女子。

而此时的细川胜元,对着带着厚重帷帽的日野富子问道:“怎么样,你见到了陛下,陛下有没有立刻扑上去?”

日野富子极其失落的说道:“未曾。”

“是样貌吗?”细川胜元大为不解的问道。

日野富子颓然的说道:“不是,是……礼仪。”

日野家时代世代为儒家名门,他们是倭国最擅长礼仪的一家,但是在这个她最擅长的领域,日野富子此次访明,产生了极大的挫败感。

细川胜元瞪大了眼睛,呆滞的说道:“礼仪吗?”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天朝弃民是不是大明臣民?

朱祁钰自始至终就没有活在过未开化之地,撮尔小国之中。

在这些不是历史主角的国度里,形成了各种千奇百怪的习俗。

这是朱祁钰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还能变成那个样子?

剃掉眉毛的蛹眉、如同井里爬出的白面、一口专门涂抹的黑齿,这种阴间文化,你让朱祁钰如何理解?

倭国的确是逆子,但是它依旧有父亲,从汉朝时候,日本就开始接受中原王朝的册封,一直在学习中原王朝的礼仪。

但是正如那句三分人样没学会,七分兽性却是根深蒂固,逆子就是逆子。

日野富子,生活在倭国,她们日野家号称倭国的诗书礼乐之家,世代以大儒自居,但是他们这所谓的世代大儒,在大明面前,似乎没有任何的文化底蕴可讲。

“细川君,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在大明出家,然后为我们日本国带回去真正的礼仪。”日野富子做了一个决定。

对于日野富子而言,如何逃避婚约?其实在倭国的文化里,只需要出家便可。

武家、和尚、公家,在倭国你方唱罢我登台,轮流唱主角。

日野富子早就习惯了这种城头王旗边变化的时代,但是到了大明她才知道,不应该如此。

那个年轻的天子,坐在月台之上,眼神坚定而执着的和朝臣们议论着朝廷大事。

两位大明的重臣各抒己见,在不断的和陛下沟通者其中的困难和阻力,以及执行之后,可能带来的恶果,以及最重要的内容——好处。

日野富子当时看着那样的皇帝,若非跪坐,她当场就要出丑了。

但是大明的皇帝,始终没用过看女人的目光,看过她一眼,而是始终把她当做是日本国的使臣,沟通的也是内外大事。

这就是礼。

她所在的日本国连礼崩乐坏都算不上,因为从头到尾,倭国压根就没有礼乐。

那种阴间文化,同样为日野富子所不齿,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是她想要的,她也想干干净净的去觐见,但是她们那儿,贵族都是那般模样。

“唉。”日野富子颓然。

她想带回去真正的礼乐,可是仅凭她一人怎么可能?

仅凭借她一代,怎么可能!

“你要出家吗?”细川胜元感受到了日野富子的决心,有些颓然的说道:“大明女子端庄秀丽,的确如此。”

“何必呢,跟我回日本国吧。日野桑!”

细川胜元这番话很古怪,就跟细川胜元和日野富子有什么一样。

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古怪关系,与其说是古怪,不如说是政治联盟。

三管领加上日野家世代联姻的政治联盟,架空的就是室町幕府的征夷大将军。

而足利义政并不是一个雄主,他只能任由他们联合在了一起。

当然细川胜元对日野富子,的确有别的企图心。

日野富子轻声笑道:“即便是陛下对我毫无意思,也不是你能企图的,你在想些什么?”

“我还未曾出家,日野桑也是你能叫的吗?叫我御台!”

细川胜元两手一撑,扣在地上,大声的说道:“臣下有错,请御台宽恕!”

御台,幕府征夷大将军的正室的专用称谓。

日野富子想了许久说道:“我若是出家,便可悔婚,回到日本国之后,我们两家依旧是同盟,将军的御台还劳烦细川君挂念了。”

“好了,起身吧。”

日野家和室町幕府的联姻,是从三世将军,也就是足利义满开始的,就是那个被大明文皇帝册封为日本国王的足利义满。

而实现这种世代联姻,也是需要三管领家族的支持,比如细川氏,就是日野家的拥趸。

日野富子叹息的看着窗外,见识到了大明的富丽堂皇,见识到了大明的诗书礼乐,哪里还愿意回到蛮荒之地呢?

那么多度种的日本国女人,又有几个愿意回去呢?

日野富子靠在窗栏边,看着窗外,哪个女子又愿意打扮成那般鬼模样呢?

而此时冉思娘正在惠民药局坐班,惠民药局有了个女医倌的消息,自然是被各种仕林学子,清流们,口诛笔伐!

即便是陛下敕谕亲命,但是学习医术也就算了,居然还坐班问诊!

简直是世风日下!

但是一看到惠民药局正堂,坐着的大明锦衣卫的提刑千户,这帮仕林中人,义愤填膺的热忱,就立刻冷静了下来,也只敢嘴上说说罢了。

没办法,带刀的坐镇,他们想捣乱也不能。

冉思娘主要是看妇科,也就是女子、妇人的病。

冉思娘的素手从一女子手腕上离开,笑着说道:“明日你再过来,就知道是否有了身孕,这几日就不要做工了,在家修养。”

“应当是有了。”

这女子颇为惊喜的说道:“真的吗?可以确认吗?我家夫君盼望好久了。”

“明日你再来就是。”冉思娘满是笑意的说道。

“谢谢医倌。”女子连忙道谢。

待这女子走后,冉思娘带上了皮手套,拿起了一只青蛙,将这女子的尿注入到了这只青蛙的皮下。

如果这只青蛙在一天之内排除了青蛙卵,那么就代表女子有了身孕。

这种叫做青蛙妊娠术的手段,自然是冉思娘到了太医院后,结合她自己的家学,发明的手法。

准确率高达九成九。

女子到底是妊娠还是宫寒导致的天癸不稳,一目了然。

冉思娘松手放那只青蛙回了自己的陶搪之中,满是笑意的摘掉了皮手套。

这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冉思娘再次坐到了位置上,笑着说道:“下一位。”

冉思娘很喜欢在太医院的时光,学习医术、坐班看诊,等到歇息的时候,就拿出太医院写的《解剖论》认真研读。

当然解刳院她依旧有些不适应,那是陛下内心最残暴的体现。

冉思娘在等病人的时候,不由的想起了遇到陛下以来的种种,嘴角上扬,陛下是天下最伟岸的男子,怪不得京师里那些姑娘都对陛下芳心暗许。

可惜了,想上陛下龙榻的不知凡几。

冉思娘靠在椅子上陷入了遐想,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若是侍寝了,似乎就出不得泰安宫了,但是她现在的情况,不侍寝,又没有嫁人的可能了。

总之那个伟岸的皇帝陛下,给她带来了许多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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