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4章

作者:吾谁与归

他们有没有这个顾虑?

想到这里,于谦就立刻瘫坐在了太师椅上,面无血色,他木然的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朱祁钰。

这个平静的郕王,是这个问题的唯一答案。

朱祁钰再走到了诸位大臣面前,振声说道:“诸公,国朝风雨飘摇之际,还请各位,尽心竭力,护我大明。”

“今日廷议到此为止,诸位请回,尽心安排京师守备之事。”

“臣等领命。”几位心神不定的大臣们左右看了一眼,俯首退出了文华殿。

文华殿的喧嚣慢慢的小了许多,只剩下了朱祁钰和兴安两人。

兴安打小入宫做了太监之后,就跟着朱祁钰做了他的大伴,算是最值得信任的那个人。

他对着兴安小声的说了两句,兴安点头称是向着文华殿外快步走去。

京城的风总是很大,每阵风起,都是带着厚厚的尘土,落下一层层的灰土,已经临近中午时分,但是天依旧是昏昏沉沉,像极了几位明公的心情。

他们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了,他们效忠的那个天子,这个时候,正带着人叩关。

“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王直站在殿外,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裹了裹身上的衣物,刚过了中秋节,天气算不上冷,但是他却感觉无比的心寒。

“王尚书……算了……”于谦欲言又止,这件事他一个人来做就是了,没必要拉上本就忠厚的王直了。

王直历经四朝沉浮,执掌吏部已经七年之久,他其实知道于谦想说什么。

皇上在叩关,这个一直用在敌人身上的词,用到了自己的皇帝身上,这是何等的讽刺?

怎么解决?

郕王登基。

“你要做的话,就做吧,算我一份。”王直看了看金濂说道:“金尚书意下如何?”

金濂咬牙切齿的说道:“算我一份。”

王直看着于谦刚强的模样,叹息的说道:“国家全仰赖于侍郎了,今天这样的情况,即使是一百个王直,也处理不了啊!真是多亏了你。”

第六章 权臣行径

于谦连连摇头,心事重重的向前走着,却迎面撞到了一人,其余五位各部管主已经走了老远。

“于尚书。”兴安满是笑容的说道:“于尚书,殿下请尚书,今夜过府一叙。”

“啊?哦。”于谦点了点头。

他想到了之前几位朝臣们在文华殿前商量的事,最终答应了下来。

本来作为朝中重臣,还领兵的于谦,和亲王走得这么近,尤其是夜里过府一叙,是很犯忌讳的事。

但是他都打算行废立之事了,自然就不顾及什么忌讳了。

还有比废立皇帝更犯忌讳的事情吗?

而且犯忌讳的主体,是人在迤北的朱祁镇。

于谦告别了朱祁钰的近侍兴安,若有所思的穿过了大明门,回到了兵部。

兵部诸多主事和侍郎等人,早就等在了大堂之上,他们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于谦。

于谦一步步的走到了主位上,转过身来,从袖子里掏出朱祁钰朱批盖章的奏疏,展示了一下,又传阅了下去。

他大声的说道:“此时,敌寇得志!留大驾于塞外,势必轻中国,长驱而南!请饬诸边守臣,协力防遏。”

“都督孙镗!”

“末将在!”

“你领兵两千余人,前往朝阳门,枕戈待旦,不得松懈,事有突变,则领郕王及太后、太子等宫内之人,急速南下至南京。”

这是于谦给朱祁钰和太子朱见深留下的后手,万一京城守不住,则快马前往南京。

“末将领命!”孙镗大声应道。

“都督卫颖、都督张軏、都督张仪、都督雷通!”

“末将在!”

“命尔等各领兵两千,分兵守九门要地,列营郭外!”

“末将领命!”

“给事中王竑!”

“在。”

“即刻起,前往顺义、昌平、大兴几县,在秋收之后,立刻入县城安置,十月前,务必坚壁清野。”

“下官领命!”

于谦一道道的下着早就准备好的命令,不断的进行着统筹安排。

除了坚壁清野之外,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组织百姓,组成工程队修缮城墙,修筑外墙等事。

更要组织百姓前往通州运粮,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如果好做的话,金濂也不会在文华殿内,说付之一炬这种话了。

他将亲自带兵,督办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无论多么大的阻力,都要打通从通州到京师粮仓的路。

“至军旅之事,臣身当之,不效则治臣之罪……天地共鉴!”

于谦说完有些颓然,本来后面这句话是:「圣上明鉴」,主语应该是圣上,皇帝能够治罪,而不是天地。

可是他的圣上……在叩关。

而此时依旧在文华殿的朱祁钰,则是在闭目养神,他在梳理今天一整天的见闻。

孙太后必然是希望朱祁镇回来,那毕竟是亲儿子。

那个徐有贞应该是投降派,司礼监提督太监金英,还有禀报消息的小黄门曹吉祥应该是朱祁镇的死忠了。

这些人勉强可算是一派,但是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

还有就是以王直为首的文官,以于谦为首的武官等人,他们算是自己的人吗?

朱祁钰思前想后,得到了一个答案,王直也好,于谦也罢,他们其实是大明的人,而不是他朱祁钰的人。

不过,这就够了!

“殿下,臣回来了。”兴安俯首说道。

“殿下,臣有句话要说。”兴安打了一轮腹稿之后,俯首说道:“殿下,臣在殿外听到了几位老师父们,似乎在议论一件事,说什么人人有份。”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是臣思前想后,应当是废立之事了。”

朱祁钰睁开了眼,看着兴安,这个人颇为机灵,猜的很准。

朱叫门在宣府叩门的事,但是这件事瞒不住的。

宣府近万军卒都睁着眼看着呢,前线的溃军,正在翻山越岭回到了京师,用不了多久,朱祁镇被俘,并且在宣府府外叩门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畿。

而且朱祁镇过不了几天,就又去大同敲门了。

到时候更是人心惶惶,不行废立之事,那这京师……不守也罢。

“嗯,你猜的很准。”朱祁钰肯定了兴安的猜测。

兴安将头低的更深说道:“殿下!于谦等一众臣子,也是为了我大明兴废大计,还请殿下勿计较朝臣们一时僭越之举。”

“君臣不和,则天下之务皆废,臣,斗胆。”

但凡是哪个朝臣搞废立皇帝这事,都会被皇帝所忌惮,这不是拥立的从龙之功,这是废立还健在的皇帝。

这岂止是僭越?简直是权臣行径。

朱祁钰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将头埋得很低的兴安,这个小宦官,不仅值得信任,还有一定的大局观,很不错,胆量也很大。

“起来吧,多大点事儿。”他满不在乎的说道,摇头说道:“也是为难这些臣子了。”

摊上朱祁镇这等货色,你让朝臣们怎么办?

自己非要亲征草原,效仿文皇帝朱棣,结果玩砸了,被俘了。

其实被俘了,也没什么大碍,只要是大明依旧强盛,其实瓦剌部的也先太师,也不敢拿朱祁镇咋样。

宋徽宗和宋钦宗这对父子,把大宋弄的腰斩。

他们两位皇帝,到了金国之后,百般受辱,老婆女儿都被肆意玩弄,两个人也被牵着小弟弟满世界乱跑,雅称牵羊礼。

可是随着岳爷爷南征北战,南宋武力越来越盛,这对倒霉父子的日子,反而越来越好。

从最开始住土窑,到后面到了五国城做了重昏侯,等闲也没人敢折辱他们。

大明越强,瓦剌的太师也先,就越要礼遇有加的对待朱祁镇。

但是朱祁镇干了什么?

叩门,叩宣府的门,叩大同的门,刨大明的根基!

再过俩月,朱祁镇甚至还要叩京师的门!

这种带路党的行径,只会削弱大明!

就连宋徽宗和宋钦宗这俩倒霉玩意儿,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朱祁镇他……想不明白。

碰到这么个东西,朝臣们该咋办?

真的眼看着京师南迁,大明变成第二个南宋不成?

所以,朱祁钰才认定了王直和于谦都是大明的人。

“兴安啊,你要学着做宫里的老祖宗了。”朱祁钰拍了拍心安的肩膀。

郕王有俩大伴,一个兴安,一个成敬。

在郕王的记忆里,兴安更值得信任一些,所以,他在一些事上,更相信兴安。

至于成敬,只要不捣乱,做他的内官监大太监也无妨。

“殿下,太后有请。”小黄门曹吉祥有迈着小碎步,走进了文华殿。

朱祁钰站起身来,向着皇宫而去。

第七章 《帝范》李世民著

朱祁钰并不住在皇宫里,他只是监国,并不是皇帝。

按照大明的祖制,后宫不得干政,朝臣不许与后宫联系,他见皇太后,乃是违制。

不过此等时刻,孙太后也顾忌不了太多,也没人会管那么多。

她对远在敌营的朱祁镇,非常的担忧。

所以,她准备和朱祁钰谈谈。

从得到了皇上在叩关的时候,她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六神无主之后,也渐渐的想明白了一些事。

她脸上的泪滴依旧没有擦拭,朱祁钰已经从慈宁宫外,进入了慈宁宫内。

“拜见皇太后。”朱祁钰俯首行了一个礼,左右张望了下,确定了没有五百刀斧手埋伏左右。

孙太后擦干了眼泪,颇为无奈的说道:“郕王,眼下皇上北狩,朝中上下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全仰赖郕王上下打理了。”

“郕王机敏聪慧,处事有度,本宫相信郕王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也不会辜负朝臣的期望。”

朱祁钰再拜了拜,平静的说道:“这都是臣应尽的本分。”

孙太后用力的吐了口气,擦掉了眼泪说道:“郕王,本宫希望郕王在监国之时,多考虑下皇上目前的处境。”

“本宫是个妇道人家,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他平安无事,若是国朝无倾覆之危,还请郕王护我儿周全。”

朱祁钰认真的品味了孙太后的话,首先是在国朝无倾覆之危,再其次孙太后对皇帝朱祁镇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我儿,而不是皇上了。

这是一个信号,作为皇太后的孙太后,她已经有了朱祁镇这个皇帝,做不下去的准备了。

毕竟叩门天子这种事,实在是太离谱了。

击穿了由宋徽宗、宋钦宗、宋高宗这对吉祥三宝共同构建的皇帝下限,达到了独一档的昏君标准,与不抵抗、丢失整个东三省的运输大队长并列。

里通外国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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