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谁与归
不过是利来利往,自然是为了这成药利益分润,也是为了这成药话语权。
朱瞻墡乐呵呵的说道:“这事啊,陛下内帑殷实,二十万银币,九牛一毛耳,内帑还是出得起的,陛下也是博冉贵人一乐。”
“孤听闻常有人私下说陛下是亡国之君,那陛下千金买笑,也不足为奇吧。”
冉思娘有一种招数,就是用敌人的招数打倒敌人。
朱瞻墡发现,这招是真的好用,三两句话,怼的沈翼哑口无言!
既然沈翼不谈钱,朱瞻墡也不谈钱,大家耻于言利,非要往是非大义的话题上靠,朱瞻墡就谈是非大义。
胡濙眉毛一抬,露出了笑容,坐在赐座的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是睡着了,装糊涂的师爷,又开始闭目养神了。
胡濙从陛下身上学到了一招,那就是不要名声,自从承认无德之后,胡濙直接在礼法之事上无敌。
朱瞻墡现在对这招也是炉火纯青。
只要不是决定国运的大事,小打小闹,朱瞻墡已经无敌了。
沈翼眼睛微眯,这朱瞻墡比之前监国要难对付的多了!
他面色如常,颇为平静的问道:“那赚的钱,都进了内帑的口袋,是不是公私不分!”
“沈尚书这话说的未免铜臭味太重了些吧?君子耻于言利。”朱瞻墡面色微变,立刻人身攻击。
沈翼半抬着头,丝毫不让的说道:“天下谁不知道我沈不漏,一厘不漏?!”
“耻于言利?我一个户部尚书不谈钱,谈什么?谈三纲五常?谈亲亲之谊?还是谈厉兵秣马?”
“该国帑的就是国帑的!”
“陛下当年答应沐阳伯的!”
朱瞻墡咂咂嘴,啧啧称奇,这大明明公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公然承认自己一厘不漏?这都是跟谁学的?
为了些许铜臭,如此恬不知耻!
自己喊自己的外号也就罢了,甚至连已故的户部尚书、沐阳伯金濂的名头都抬出来了!
朱瞻墡思忖了片刻说道:“孤会如实禀明陛下。”
“谢殿下!”沈翼大步归班,丝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
户部要是人人都耻于言利,这户部的事儿不要做了,都让给计省得了。
都察院的权柄是如何一步步的丢失的?还不是正事不干,整日清谈?
户部的权柄已经丢了一些,到现在铸币权仍在工部手里,沈不漏每每想起,都是辗转反侧,抓心挠肺,有肝肠寸断之忧。
“殿下,臣有事启。”王翱站了出来俯首说道:“贡院附近有三条街,奇高无比,常有讲筵学士授课,这件事臣办完了。”
“这么快?”朱瞻墡一愣,据他所知,这件事拢共没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那么复杂的地方,王翱居然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办完了?
王翱俯首说道:“陛下离京之前没办完,臣之过也。”
王翱说的是实话,若是陛下换到他这个位置,以陛下对贪腐二字的理解,这案子怕是七天之内,就办妥帖了。
在对贪腐一事上,王翱这个大明最大的反腐头子面对陛下的时候,只能望洋兴叹。
第六百五十七章 人生就是生下来,活下去
王翱作为大明最大的反贪头子,就他经受的那些案子,全都摞起来,都不如陛下的手段高明。
陛下始终是王翱需要追逐的目标,遥不可及。
襄王拿过了名单看了许久,不得不感慨,这鱼终究是没脱钩。
王翱递上来的这份名单,和指斥骆胜、劝谏襄王、在养济院搞贪腐的那份名单,高度重合,几乎没有差别。
查重率100%。
所以,鱼脱钩了,但是并没有完全脱钩。
“按制查办吧。”朱瞻墡将名单递给了成敬,名单自然要送给陛下御览。
王翱这份贡院反腐工作总结,将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陛下的手中,等到陛下朱批之后,该送解刳院的入解刳院,该菜市口斩首的斩首,该送到辽东官厂煤井司下井的下井。
这份名单上具体有谁?
王翱没说,襄王也没说。
但是奉天殿上,有一位的脸色刷一下的变白,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哆哆嗦嗦的看着王翱。
赫然是大明左春坊学士、讲筵学士、翰林院编修文林郎曹恩。
另外一位则是承务郎左春坊左司直郎、翰林院编修李泰,指着王翱大声的喊道:“王翱,你不得好死!”
“这就不劳李学士费心了。”王翱毫不在意的说道。
这位李泰,是永乐十九年的进士,和之前的大明山东布政使万安是同榜的同时,还是同乡。
而且还是同窗。
李泰和万安曾经在永乐十九年一起考进了翰林院,正儿八经的同一座师之下。
万安,就是之前景泰三年被李宾言一网打尽的上一任山东布政使,裴纶是其继任者。
有的时候,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曹恩、万安、李泰,这二位,即便是在翰林院风评也不太好。
陛下曾经说过,景泰年后,仍不收手,一律重拳之。
显然这二位就是典型,是要进解刳院的,他们的家人是要被流放永宁寺的。
骆胜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站在末位的他,带着三名缇骑来到了李泰和曹恩的面前。
骆胜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大声的喊道:“殿下,此二人奉天殿失仪,按制廷杖二十,还请殿下裁定。”
骆胜在陛下朱批之前,不能把这二位骂他最凶的人怎么样,但,他可以先打一顿出出气!
朱瞻墡响起的看着瘫软在地和恼羞成怒大闹奉天殿的李泰,点头说道:“廷杖吧。”
这俩人这般模样,是在找打……
商辂看着这两个人被拖走的狼狈,这下好了,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他们就是这次案犯的罪魁祸首。
养济院的生意是他们搞出来,炮轰骆胜、襄王的组织者也是他们,贡院三条街的幕后黑手,把翰林院搞的满是铜臭味的也是他们。
商辂作为大明三元及第的唯一合法拥有者,知名的文曲星,在翰林院中地位极为清贵,但是他的仕途自从进入了景泰年间,就不太顺利。
大约就是手里握着旧时代的船票,已经没有载他的新船了。
商辂没有任何地方任职的经历,他终其一生,最多也就是去文渊阁做陛下的秘书郎。
若是在之前,他最少还能看一样文渊阁首辅的位置。
商辂站了出来,俯首说道:“殿下,臣请命,前往陕西行都司,安土牧民。”
他是旧时代的残党,但是思前想后,商辂打算试试能不能获得一张新时代的船票。
显而易见,此时的西域,是一个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也密力火者改名为夏知义,正式成为了大明的世爵,西域攻势虽然缓慢,但是极其坚定,哈密国是大明进攻轮台城的最后一点阻碍。
此时前往,只要做得好,就有立功的机会。
朱瞻墡犹豫了片刻,摇头说道:“商爱卿,还是在京吧,和陈献章、丘濬、吴敬等人做学问吧。”
商辂不合适,他就是个纯粹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真要动起手来,商辂甚至不是徐有贞的对手,毕竟徐有贞、陈镒等人某种程度上算是工兵。
商辂弄点学问还行,去边方,不是商辂的路。
王复、王越、柯潜,三人可以,但人才济济的大明,也就这三个进士在边方活跃而已。
王复本身就是富户海商,打小舞枪弄棒,舞文弄墨,是典型的文武双全。
王越在文进士之余,也是一把好手,骑马射箭,样样精通。
柯潜本身是军生。
商辂,跑去西域,不是建功立业,是找死。
商辂有些执拗,并未答话,他想,那或许是他的路。
朱瞻墡叹了口气回答道:“既然执意前往,孤会如实禀报陛下,京官任事,皆由陛下圣裁。”
自从永乐年间,喜欢北伐的朱棣把皇帝和监国的权力进行了确权之后,京官任事、死刑复核、京军调任军将任事、王府大小事,皆抄送皇帝圣裁。
朱瞻墡看商辂的样子就知道,此时的商辂陷入了迷茫之中。
确切的说,商辂遇到了人生的难题,他在向有我到无我转变,这个阶段没有人能帮他,只能他自己想明白。
有些人想明白,只需要片刻,有些人会在这个迷茫之中,迷惑一生,终究无法解惑。
“谢殿下。”商辂行礼归班。
奉天殿的早朝还在继续,之前王翱一直要给大明命妇们诰命正式通过了廷议,奉天殿上进行了最后的朝议后,确定推行,这是反腐的一大步。
常熟名士,永乐年间太医院院判、永乐初年进士、南京右佥都御史吴讷身故,家人请朝廷谥号,礼部定谥文恪,胡濙认为并无不可,朱瞻墡准请。
陕西有妖僧王斌,号悟真法师,在陕西褒城县哄骗数千乡民起事,国号极乐,年号天绣,欲取汉中之地,烧毁栈道。
结果起事第三天,就被当地的衙役给剿灭了。
乡民举报这妖僧纵火烧栈道,县衙衙役并未遭遇任何抵抗,直扑妖僧寺庙,将人缉捕入京。
朱瞻墡直接被这人的国号给逗乐了。
礼部对乡野的淫祀颇为重视,再请襄王各地反邪祟、反淫祀,襄王准奏。
朝议一直持续到了晌午时分才结束,朱瞻墡伸了个懒腰,对着罗炳忠说道:“罗长史啊,孤的头条又有着落了!”
罗炳忠惊讶无比的说道:“殿下,这也忒快了吧!”
公私论这上下两篇邸报雄文,可谓是大明朝新的政治正确,襄王殿下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大明官场格局,并且其影响之深远,即便是罗炳忠身在局中,也看的一清二楚。
这公私论,刚刚写完,殿下这就又有新的想法了?
“还在揣摩,不过差不离了。”朱瞻墡老神在在的说道:“这一次,头条仍然是孤的!”
朱瞻墡对上头版头条,有些执念,确切的说,他要表现出价值,展现出了利用价值,才会被陛下利用。
罗炳忠有些担心的说道:“会不会用力过猛?”
这接连上头条,这不是抢陛下风头吗?这会不会引起陛下的忌惮?
朱·自保·瞻·惜命·墡却摇头说道:“你也是真幽默。”
罗炳忠不耻下问的说道:“还请殿下解惑。”
朱瞻墡笑着说道:“瞎担心什么,陛下比我小二十岁,你懂了吗?”
罗炳忠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连忙俯首说道:“殿下高明!”
陛下很年轻,就代表着朱瞻墡先死。
这个很重要。
朱瞻墡是大明嫡皇叔,是合法的皇位继承者,朱祁钰是庶皇帝。
但是他朱瞻墡死在前面,就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了。
这就是朱瞻墡可以监国,可以当至德亲王,可以为大明东奔西走,可以为倾尽全力博头条的原因。
他注定先死。
朱瞻墡站起身来,抄起自己的四方凳说道:“无我之人并非无惑,解惑自得真我。”
“是我、有我、无我、真我,人生四境也。”
“以你老罗为例,你之前进士及第之时,亦有迷惑,只不过是为了养济院案忙得脚打后脑勺,顾不得而已,现在养济院案终结,这繁华世界迷人眼啊。”
“罗炳忠,你真的无惑?”
王复,已经架空了也先,现在是康国实际上的王,这个无我的王复,是不是会陷入迷茫之中?
于谦,在国家之制上,无出其右,可是他心中可有疑惑?
无我之人,坚定的追求着自己的目标,在这个过程中,荆棘盈路。
无我之上,仍有真我。
朱瞻墡感慨的说道:“今日这个什么妖僧悟真哄骗乡民,是人心无所寄托,冉贵人提议把陛下画像挂到各大惠民药局里,这很有必要,我大明天子真武大帝转世,不是个很好的寄托吗?”
“鬼神之说,陛下向来不喜,但现实终归是现实,即然是陛下不喜,那就推崇真武大帝亦可,这淫祀是无正祀才煊赫一时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