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796章

作者:吾谁与归

“前年去年因为交趾战事,这松江府应声粮价高企,当时松江府就不断的下了告示,一旦大船到港,这粮价必然大跌,诸富户莫要贪得无厌,可是咱们啊,人微言轻,说话没人听,没人信,结果呢,这黎宜民也好,黎思诚也罢,在跟大明打仗的时候,也都没有停下贩粮的事儿,这松江府库的白粮堆积如山,这粮价如何继续维持?”李宾言略显无奈的说道。

这十多笔的坏账,大多数都是前年、去年炒粮食,结果这粮食仍然如期到港,这安南黎朝就是要亡了国也要履约,着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一下子就有了一百三十多万银币的亏空。

“不过是利欲熏心蒙了眼,不听、不看、不闻,自然是亏得倾家荡产。”陈宗卿丝毫不觉得这些人可怜,若是真的让他们把粮价炒起来,最后买单的不还是大明的百姓,松江府多棉田,本不产粮,这要是粮价高涨,最后老百姓这几年攒的积蓄,都得落到他们这群势要豪右的口袋里。

眼下落得这般下场,纯属活该。

李宾言面露凶狠的说道:“最是可恨的是什么?明明有钱,他就是不还,想要把损失转移到朝廷的头上,那这笔亏空,朝廷问宝源局要,宝源局的孙炳福,把自己的脑袋给陛下吗?”

“以那吴塔宋氏为例,本来他们借宝源局的钱说要建厂,结果这厂没建起来,刚平整地面,这宋氏便把钱挪做了他用,扔到了粮食上,结果赔的底儿掉,他家里还有良田千顷、园林三座,工坊若干,拆卖掉,总是能还上的,可是呢,居然敢低价贱卖,玩左手换右手的把戏,那便只能抄家了。”

李宾言说的这个吴塔宋氏,并不是松江地方,而是在苏州地方,李宾言一个松江巡抚,自然不能跑到苏州的地界撒野,但是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已经通过气了,李宾言要办,他们可以帮忙协理。

这个吴塔宋氏,把自家的祖产以极其低廉的价格转卖给了远亲,进而说自己一贫如洗,没法还钱了。

李宾言只能去抄家了,他是读书人,也想大家体体面面,但有些差,不得不办。

陈宗卿嗤笑了一声说道:“说到底,还是这宋氏脑袋转不过弯儿来,以为自己在吴塔地面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只需要使些银钱,最后报个灾逋蠲免,就可以糊弄了事,这已然不是正统年月了,这一套,不顶用了。”

“也不是人人都是刘永诚这般,犟驴肯回头。”

仁和夏氏在陛下南巡的时候,被陛下拿去了脑袋,这仁和夏氏玩的那一套灾逋蠲免,在大明朝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挖大明的墙角,可不止这灾逋蠲免这一套,这可是藩王、勋贵、太监、文官、武将、缙绅、胥吏、商贾一起挥锄头共襄盛举。

可这是景泰年间,已然不是正统年间了。

这吴塔宋氏,还以为可以和正统年间那般继续将损失摊给朝廷,那便是做梦了。

“那就走吧,抄家去。”李宾言跺了跺脚,又郑重的看了一眼海天一线,天边他是去不得了,那就把眼前事做好。

第八百八十一章 抄家一二事儿

李宾言下了观海楼,便奔着吴塔的方向而去。

一共要抄家十余户,唯有这吴塔宋氏,因为在苏州,所以李宾言要亲自跑一趟,毕竟跑到苏州地界拿人,李宾言有很明显过界了,虽然打了招呼,但李宾言还是亲自跑一趟。

虽然他不跑这一趟,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一个带着永乐剑的巡抚,一个是称府尹的松江府尹,这官大一级压死人,李宾言就是不知会便拿了人,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也只能受这个闷气。

都是在官场上混,今天李宾言给了他人面子,日后,旁人就会给李宾言些面子。

李宾言坐在车驾上,打开了车窗,让暖风吹进了车驾之中,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棉田,这仍然是松江府地界,松江多棉农,这遍地白花花的棉花,让人心旷神怡。

李宾言一直看着窗外,对着陈宗卿说道:“五月棉秀,八月棉干,花开天下暖,花落天下寒,虽然迟了那么几日,但是这棉花还是开了。”

“在京师的时候,陛下让我去胡少师哪儿学习为官之道,陛下喜欢把我们这些不通人情世故的人,打发到胡尚书那边儿长点心眼儿。”

“胡少师就教训了我一顿,说到了去岁我被左右为难,这头弹劾我,那头夸赞我,把我弄到风口浪尖上,固然是有人眼馋这海贸的厚利,但是弄的那么大的阵仗,和我不通人情世故,觉得给陛下办差,就不用给地方官僚一点面子,说拿人就拿人,说办差就办差,惹了众怒有莫大的关系。”

陈宗卿满是羡慕,能让陛下费了心思送到胡少师那儿学为官之道,这是求都求不到的福分。

胡濙这种六朝老臣,等闲会开口训诫一二?还不是陛下有命?

李宾言悠悠的说道:“我便争辩了几句,胡少师便以于少保为例子,于少保如此刚正之人,在地方做事的时候,也是面面俱到,八面玲珑之人,王振要对付于谦,弄的朝野沸反,最后不了了之,便是于少保的为官之道。”

“陛下做事,尚且需要给地方各级官僚一些面子,比如这次的朝鲜王要随大明南下西洋,陛下不就是看在当初济州市舶司,首阳君看大明要,也是顶着朝鲜上下的反对给了,陛下自然要还这个情分,这人情往来,不就是个你来我往吗?”

“胡少师教训的是。”

在大明传统士大夫的心里,既然这朝鲜王由大明册封,那自然属于大明的六合之地,那朝鲜便是大明的地方。

你来我往,看似简单,但是李宾言也总结了自己过去做事的风格,果决有余,圆滑不足。

这人世间真是难处的地方,说一个人“不通世故”,固然不是好话,但说他“深于世故”也不是好话,至于这世故到底几分才算是合适,想明白了,这做人也便是做明白了。

李宾言的随行车驾驶入了苏州地面,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早已恭候多时。

这李宾言仗着圣眷在隆,又仗着身后有松江京军驻扎,在江南地面上,可谓是耀武扬威,做事狠辣,说从杭州府拿人,便直接带着一众校尉、衙役便去拿人,说要去苏州府抄家,那是招呼都不打一声。

江苏、浙江、凤阳等巡抚、知府们,都是敢怒不敢言,在礼部尚书萧晅挑头要对付李宾言的时候,立刻便是墙倒众人推,奈何李宾言的后台就是大明皇帝,这后台太硬了,硬到墙在众人推之下都没倒。

让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意外的事儿发生了。

李宾言回了趟京师,再回来办事,也开始打招呼了,这李巡抚既然打了招呼,这礼数自然要到位,这不,江苏地方官员,就到界碑处相迎。

“见过李巡抚。”江苏巡抚周忠达带着一众官员见礼,江苏巡抚巡抚地方挂的是佥都御史的正四品的品秩,而李宾言是三品户部左侍郎,官大一级,周忠达自然要先见礼。

大明皇帝不喜跪,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谁没事愿意给人磕头?这往来见面便都是揖礼,身体肃立,双手抱拳,左手在上,手心向下,微微俯身便是礼数。

李宾言回礼笑着说道:“今日大明官船官贸出海,礼节繁琐,便耽误了些功夫,还请周巡抚勿怪。”

“不碍事,不碍事。”周忠达也是愣了愣,赶忙说道,这面子给来给去,便都有了面子,你一点面子不讲,我没了面子,你自然也没面子,你来我往大抵如此。

“李巡抚,这吴塔宋氏的案子,若是有需要的地方,李巡抚尽管说话,咱江苏地面,绝对通力协作,把案子办好。”周忠达说起了正事,鼎力支持李宾言抄家。

这吴塔宋氏可没少使银子、也没少托关系,想走这周忠达的门路,左右还是想让江苏地方报个灾荒,把这笔炒粮食期货的损失摊到朝廷的头上,反正是公家的东西,损失了也是公家损失,你周忠达又不损分毫。

周忠达那是一厘钱都不敢拿。

这宝源局的账,都是要过计省的盘查,宋氏的案子只有不到二十万银币,可是这十家加起来一百三十余万的亏空,那是灾荒二字能糊弄过去的?

陛下可是大明的户部尚书,这账本最后直达天听的时候,报灾荒的各级官员,都要吃陛下的铁拳,陛下平素里客客气气的,可是在查贪这件事上,可从来不含糊,多少人以身试法,试试便逝世了。

你吴塔宋氏要是亏得亵衣都当掉了,亏得宗族都散了,朝廷就是想抄你也没得抄,也拿你吴塔宋氏没办法。

可是你吴塔宋氏有钱不还,最后亏空亏到朝廷头上,玩起了左手倒右手的把戏,还想报灾荒?

这宝源局的收益可是内帑国帑对半开,亏到朝廷头上,也就是亏到了陛下头上,陛下是冕服只有一套的皇帝,你让陛下亏一百三十万银币?

在民间传闻之中,皇帝陛下吝啬至极,恨不得把一枚银币掰成十瓣花的主儿,你让陛下亏一百三十万银币?

周忠达不敢报这个灾荒,江苏地方也没人敢让陛下亏一百三十万银币。

“我这招摇过市,倒是显得叨扰了,奈何这案子诸府并办,事涉浙江、江苏、应天、松江,由某督办,职责在身,不得不叨扰了。”李宾言颇为客气的说道。

李宾言为何不跟地方打招呼?

还不是怕地方提前通风报信,或者干脆阻拦办案,才不肯打这个招呼?

但是这次打招呼,李宾言发现,其实他不应该把同僚们都看做是敌人,大家同朝为官,有些李宾言都不敢犯的忌讳,同僚们就更不敢了。

他李宾言圣眷在隆,这同僚们有几个有永乐剑的?

大明长佩永乐剑这等尚方宝剑的仅有李宾言他一个人,他几次归还,陛下都不肯收回去。

“哪里话,哪里话,只是某有个不情之请,李巡抚,这个案子,咱们江苏地面的官员们,能不能观摩一二?说来惭愧,这抄家,江苏还真的没人会。”周忠达提出了一个请求,就是观摩学习办案。

说实话,李宾言办案,虽然不近人情,但是办的桩桩件件,没人能挑出毛病来,陛下圣眷,也不会圣眷一个无能之辈,这李宾言除了不够世故之外,的确是能臣一个。

周忠达原来是不敢提这种要求的,毕竟这是李宾言的绝活儿,人家立足之本,但是这一接触,周忠达发现李宾言也不是传闻之中,那般不好相处之人,便提了一个不情之请。

“好说好说。”李宾言没什么犹豫,笑着回答着。

之前李宾言和浙江的巡按御史、宁波市舶司闹僵了,就是李宾言不肯分享这松江市舶司经验,最后闹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下旨,李宾言才肯分说。

李宾言的性子很独,这么些年似乎对谁都不怎么信任,看谁都像是看曲阜孔氏那般。

李宾言之所以将同僚们看作敌人,之所以性子这么独,这和他当年在山东巡抚的经历有关,兖州驿站被内外勾结的倭寇袭杀,而后一场高烧不退,李宾言都看到他爷爷在喊他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皇帝也不怪李宾言性子独,这换个人这般经历,性子也独。

这么些年过去了,李宾言总算是活回来一些,不再藏着掖着。

周忠达大喜过望,带着一众官僚陪着李宾言一起前往吴塔。

李宾言以吴塔宋氏为例,把这抄家的流程讲解的非常细致,但是从卢忠哪里学来的抄家秘法,李宾言并没有细说。

卢忠,大明锦衣卫左都督,陛下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刀,乃是大明抄家第一人,李宾言、李贤、南镇抚司镇抚使杨翰等人的抄家本事,都是从卢忠那里学来的,哪怕是李宾言不讲那些秘法,他的分享,也让江苏地面官僚大开眼界。

李宾言没讲的内容,其实才是重点,如何查清楚目标到底有多少资产,有多少是代持的资产,有多少左手倒右手的买卖,有多少藏银,想弄清楚这些,都是不宣之秘,等闲不足与外人道也。

用卢忠的话说,抄家是个细致活儿,你把宅子里的银子掘地三尺抄出来,那不算是本事,能把盘根交错的资产理清楚,弄明白,才算是本事。

而知道这些,需要用到的一些手段,比如收买家人,比如在民间走访,比如深入探查,比如查账,比如探查银路,这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需要在实战中,不断的总结经验教训,方能大成。

李宾言最后总结性的说道:“胡少师训诫某,跟某说了一番话:说这自古以来,历来造反的都是种田的人,他们手里才有几个银钱?榨干了能榨出几滴油来?榨着榨着把最多的、种田的庄稼汉逼反了,那便是气数已尽的时候了。”

“西汉末年,王莽篡汉,若不是他要弄井田法,把这百姓逼到了绝路上,这绿林赤眉闹起来,新朝气数哪里能只有短短十四年?这东汉末年,若非这黄巾军搅动天下,这东汉天下还是刘氏天下。”

“别说这行商的,势要豪右们想造反,都不可能成,这几千年来,就是这藩王起事能成事儿,不过靖难一役耳,燕府一家也。”

就这一个燕府靖难,那还是建文君配合的好,但凡建文君配合的差点,燕府想夺天下,也是不大可能的事儿,兵推棋盘上,大明皇帝手持太子府,不用兴安出手,都能把料敌于先的于谦、疲兵再战的石亨打的溃不成军。

在地方就说地方事儿,地方抄家最大的顾忌就是把人逼反了,没法向朝廷交待,可事实上,李宾言抄了这么些年,也没见哪个势要豪右之家,敢造反的。

抄家顶多是首恶被拿去了脑袋,这造反,可是全家所有人的脑袋。

西汉时,从汉高祖起,一百多年迁豪户守陵,一茬一茬的割,也没见哪个势要豪右之家敢造反的。

李宾言带着一众缇骑们抄家,在日暮时分,便把事情处理的干干净净,让苏州地方官员,叹为观止,能做到李宾言这么干净利索,甚至只有李宾言这一半的功力,还愁没有圣眷?

该人家李宾言圣眷在隆,这谈笑间,就把抄家这么大的事儿,办的利利索索。

“李某这便告辞了。”李宾言看着日头,笑着说道:“诸位留步,不必远送。”

“李巡抚,这都日暮了,要不就留在吴塔,某也尽地主之谊,顺便再讨教一二。”周忠达惊讶无比,这上官都到地界了,就是不捞那么多的油水,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周忠达都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那连扬州花魁的画船都打了招呼,哪成想,这么晚了,李宾言居然还要回去?

“松江府就这般,事儿多,回去还要处置一些事儿,就不多留了。”李宾言去意已决,让他世故他可以世故,可是让他精于世故,他真的不擅长,他就没那个天分。

周忠达看李宾言的态度坚决,便不再多留,俯首说道:“送李巡抚。”

“好说。”李宾言上了车驾,一行人连夜奔着松江府回去了。

周忠达看着李宾言的车驾,看了许久才说道:“这李巡抚啊,终于是把官儿做明白了。”

于谦曾经提议让李宾言回京,一旦大明军北伐全军覆没,李宾言就是于谦挑出来的那个接替他的人,于谦看人很准,李宾言若是把性子特立独行稍微改一改,便是贤臣。

能臣能不能,看的能力,贤臣贤不贤,除了能力,自然还看名望。

李宾言不能去天边看看,自然要把这官儿给做好,做通透,做明白。

第八百八十二章 哄抬粮价者,杀无赦

“李巡抚,下官有一事不明,还请李巡抚解惑。”陈宗卿憋了一天了,终于在回去的路上,说了出来。

李宾言点头说道:“你问便是。”

“李巡抚之前是不是不打算回京任事?”陈宗卿好生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话,才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其实在问,这在回京述职之后,李宾言前后变化这么大,是不是这个原因。

李宾言笑着说道:“是,陛下圣眷,臣子自当肝脑涂地,松江府已然走上正轨,本欲下西洋,奈何去不得。”

李宾言从到了松江府之后,兢兢业业,是为了能对得起陛下的圣眷,把松江府打理好之后,他打算前往天边,这是他的夙愿,这也能够解释一些他之前办事丝毫不留余地的原因。

这满地腌臜的官场,李宾言着实是待腻了。

在回京述职后,李宾言清楚的知道,自己去不了天边,那这官儿便要继续当下去,所以李宾言变得世故了一些,也情有可原了。

“如此,下官了然。”陈宗卿恍然,他的这位上官,也不是不知道变通,之前是不肯而已,志不在此,可还是那句话,这天下又有谁能万事如意,事事顺心?

李宾言坐正了身子,颇为严肃的说道:“今天你可看到了,这吴塔宋氏何其豪奢之家,家财万贯,可欠了宝源局的钱,那是生了百般的办法,非要赖着不还。”

“今日所获大大出乎下官预料,这就是折买,少数也两百万银币了,既然如此豪奢,他们为何不肯还钱呢?”陈宗卿满是疑惑的说道。

今天李宾言主持抄家,从吴塔宋氏抄出了上田三千顷,按照吴塔地价,这三千顷地就超过了一百五十万银币。

大明立国初,新离兵革,人少地空旷,上田率不过亩一金,也就是一两现银;至景泰八年,民浸驯善,役轻省费,生理滋殖,田或亩五金,也就是一亩地涨到了五两银子或者五枚银币。

田亩价格可以客观的反应当地的人口密度。

比如从顺治到康熙末年,这江南的地价,就始终在一亩一两银子到一两五钱银之间不等,一直到了雍正末年,才涨到了三两。

这三千顷上田,其价值就超过了一百五十万银币,这还仅仅是田契,查抄的财货之中,还有现银四十余万两,五十亩上等园舍就高达四处,这一处价值就是十万银币以上,各种金银彩币、绫罗布卷数万匹之多,还有各种南洋、西洋宝物,这些实物其价值便很难去衡量。

关键是还抓了近三十多个伶人,这些伶人是吴塔宋氏专门养着贡自己家丧葬婚娶所用。

而吴塔宋氏欠了宝源局不过二十万银币罢了。

李宾言嗤笑了一声说道:“我和应天巡抚李贤,可谓是凶名在外,江南地面,人人都称我二人为酷吏,可是如此酷吏治下,他仍然如此大胆,而且还不止吴塔宋氏这一家,这次事涉过十余豪奢之家。”

“为何这般,胆大包天?”

李宾言把陈宗卿想说却不敢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双李恶煞臭名昭著,抄家的手艺路人皆知,如此酷吏治下,这吴塔宋氏,如此豪奢,可就是敢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要从虎口拔牙。

陈宗卿想不明白,这其实是他第二个不解之处。

“胡少师教训的是啊。”李宾言颇为感慨的说道:“这胡少师曾问我,朝廷,什么才是朝廷?其实在百姓眼中,我们这些当官儿的就是朝廷。”

“在京师的时候,陛下叫你什么?”

“陈青天。”陈宗卿略微有些含蓄,却带着几分自豪的说道,名字会起错,但是这外号一般不会叫错。

他是在京师各路拜访,想要仕途畅通无阻,但是这路他也没走通,至少为官至今,他对得起陛下叫他陈青天。

李宾言打量了一番陈宗卿才继续说道:“青天,在松江府百姓眼里,你就是青天大老爷,他们头顶上的老天爷,这便是胡少师所言:朝廷,在百姓眼里就是咱们这些当官儿。”

“之前官绅沆瀣一气,一个鼻孔里出气,还是以吴塔宋氏为例,他们想要把这炒粮食的损失摊到朝廷的头上,是因为之前便是一直这么做的,终归损的是公家的东西,使些银钱,便可以报个灾荒,糊弄了事。”

“朝廷查下来,巡抚为知府遮掩,知府为知县遮掩,知县为豪奢户遮掩,这遮遮掩掩,一笔稀里糊涂的烂账,最后理不清,弄不明,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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