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805章

作者:吾谁与归

“胡老师父,这十二惟的永乐大钟,为何而建?”朱祁钰则是看着那副字出神的问道。

胡濙反复斟酌,才感慨良多的说道:“永乐十九年迁都之后,三大殿失了火,朝中起了非议,文皇帝心里憋屈,就想找荣国公道衍和尚聊聊,可是这道衍和尚先行一步,永乐十六年就走了,文皇帝心里话说不出,便这么闷着,而后便写下了这十二惟愿,算是给了朝臣们一个回答。”

永乐十九年迁都之后,朱棣的日子反而过得不如之前自在了,这刚迁都就是三大殿大火,是与非、功与过闹得愈演愈烈,而当时朝中围绕着太子和汉王府的争斗也是极为凶悍,绝非胡濙轻描淡写的非议二字可以概括。

朱棣想找个人说道说道,可是这姚广孝,也就是荣国公道衍和尚已经走了。

朱棣若是有功于社稷,那为何招致天火,这刚迁都就是一把大火?为了回答这个功过的问题,这才有了这十二惟愿的永乐大钟,这是朱棣留给子孙的宏愿。

“没什么用。”朱祁钰摇头说道,若是他,他就不回答,无愧于心,无愧于社稷,无愧于芸芸众生,由他们胡说八道便是。

“明日例行廷议便是。”朱祁钰对着胡濙说道,他不是累了要直接开摆,翰林院的翰林们蹬鼻子上脸说他是隋炀帝杨广,他只是不认同,也没生气。

他只是在思考北伐到底为何,这个答案,在这一天休沐中,逐渐清楚了起来。

“陛下英明。”胡濙赶忙俯首说道。

“这道中旨送往中路军,让濡儿替朕看望下商学士。”朱祁钰摸出了一份中旨,让朱见深代皇帝看望为国负伤的商辂。

这道中旨是鸽路送去的,太医院的院判欣可敬已经出发,要亲自前往中路军,看看商辂的伤势,防止这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就这么一命呜呼在北伐的路上。

朱祁钰的中旨来到了中路军的大营,中路军扎营在了应昌,应昌依山傍水,面前便是答腊海子,背靠曼陀罗山,而在湖的对面则是三石山。

这里是瓦剌的夏盘营,可是这夏天已经到了,这瓦剌因为大明军的北伐只能活动,在冬盘营的范围,这一下子,牲畜不兴,人丁不旺了。

商辂身上盖着毯子,躺在躺椅上,这伤势还不能独行,稍微走动一二便会牵扯到了胸口的伤,钻心的疼。

“商学士接旨。”宦官拿着皇帝陛下的中旨宣读之后,朱见深才能代陛下探望,这是礼。

商辂想起身,宦官赶忙说道:“陛下有旨:商学士不必拘礼,咱把商学士从清贵的位子哄了下来,出来办差,劳累奔波却遭此大难,商学士不要埋怨咱便是,快些好起来,好为大明继续效力才是,着沂王深代为探望,以表君臣之谊,钦此。”

商辂是三元及第,对礼法的追求比胡濙还要苛刻一些,这到底是君君臣臣的儒教大义重要,还是圣命重要,商辂说了不算,他的身体不支持他遵循儒教大义,起不来就是起不来。

商辂只好躺在躺椅上,带着几分虚弱的口气说道:“臣谢陛下圣恩,大明生养之恩,自当以死报社稷。陛下荣恩,辂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披肝沥胆,在所不辞。”

朱见深这才走了进来,询问了下随行医倌商辂的病情。

“陛下说了,让商学士不要再随军征战了。”朱见深首先传达了圣意。

“殿下,臣这几日困于病榻之上,不闻外事,请问殿下,粮草可有错漏之处?”商辂歪着身子问道,这几日身体上的疼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还是比较担心中路军的局势,他中了一箭两眼一抹黑躺在了病榻之上,可是这粮草到底是否出了问题,商辂心里就像是住了一只猫一样,抓心挠肺。

朱见深笑着说道:“粮草无碍,来袭之人已经击退,杀敌四人,俘虏七人,让贼虏逃了三人,粮草被焚了一百三十二石,当时将士伤了五人,这五人就有商学士,受伤最重的便是商学士了。”

“若是真有事,大明军也会先把伤员撤下,这医倌们都还在,自然不会有事。”

商辂也是倒霉催的,他本就是个读书人,又不像王复那般家学渊源,有武艺傍身,这躲闪不及,成了受伤最重的那个,战场之上,历来刀剑无眼,箭矢可不管你是不是三元及第,射箭的人也不知道他射的那箭能不能中,更不知道自己射的是谁。

“那便好,那便好,无碍便好。”商辂靠在躺椅上,神情轻松了许多,虽然在医倌们的言谈里,他也能感受到那种有条不紊,不像是溃兵的模样,但是从朱见深的口中听到了粮草无碍,这心里还是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的轻松。

皇帝交代下来的差事,他到底是没办砸,他这个读书人到了军营,也不是来刷履历,耽误大明兵事。

“那朝中是和是战,闹将明白了否?”商辂再问。

朱见深说起这事,也是满脸笑意:“这御史们本来主和,谁承想那阿剌知院心里没数,跟礼部说要杀了于少保才能谈,这一下子翰林们、御史们立刻不乐意了,还弹劾了鸿胪寺卿马欢办事不力,嚷嚷着要打,吓得明公们朝天阙,跑到了讲武堂问陛下什么意思。”

“翰林们和御史们不乐意那是自然,可是这阿剌知院,是不是败仗吃多了,吃糊涂了?”商辂侧了侧身子,满脸的不敢置信,这一动牵扯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但是依旧满脸的诧异。

商辂很快的摆了摆手说道:“不对,不对,这件事不对,阿剌知院这话不是讲给大明听的,而是讲给瓦剌诸部听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只要稍微露出一些怯懦,那些草原的鄂拓克立刻就会把他的人头献到大帐之下,祈求大明宽恕,这才是他如此说的原因。”

“这最后一口气,不能散了,散了就彻底的散了。”

“商学士大才!”朱见深闻言,恍然大悟,大明自有国情,那瓦剌诸部也不是一块钢板,商辂所言,大约才是阿剌知院如此狂妄的理由。

“陛下怎么说?”商辂追问道。

朱见深颇为严肃的回答道:“陛下说:惟愿华夷一文轨。”

“好,好,好!”商辂连说了三个好,他面露喜色一拍扶手说道:“一鼓作气势如虎,若是突然停止了攻势,这华夷一文轨,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实现,好!”

这一拍,又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商辂直抽抽,但他还是满脸喜色。

景泰年间的大明朝臣都是战争贩子,连三元及第的文臣都如此主战,人心可用,如是也。

第八百九十五章 没有赢家,都是输家

商辂的伤势真的很重,差一点就死了的伤,好起来并不会很快,大军正在整顿军务,不日便将启程继续北伐,不会因为商辂的伤势而逗留片刻。

欣可敬赶到了应昌时,商辂的伤势仍然无法自行活动,一应都需要人护持左右,但是比之之前一动就牵连伤口,已然好了许多,欣可敬可是在解刳院里当值的首席医倌,和陆子才并为院判,他手上解剖的人,比大多数人一辈子见过的死人都多,欣可敬看完了伤口,只能说一句命大。

“当年王复兴和所差点就死了,王复当初的伤势是多处中箭,但你这一处,就差点入了肺腑,那便是大罗金仙难救了。”欣可敬给商辂换完了药,又是好一番叮嘱。

“不修边幅,让欣院判见笑了。”商辂的伤势还不能见水,也没洗漱,这邋邋遢遢的模样,商辂很不习惯。

欣可敬摆了摆手,在他眼里,商辂只是病人。

商辂是清楚王复是大明夜不收的,具体而言,就是作为陛下的拥趸,作为皇党,他有这个知情权,作为三公九卿的太常寺卿,这官位是极为清贵的,不过也就是清贵而已。

“京师有什么动作吗?”商辂打听起了京师的事儿,欣可敬自京师来,比他更知道京师里的动静,商辂最关心的就是前段时间的是和是战的结果。

欣可敬笑着说道:“胡少师在陛下的门前好一顿折腾,都那么大年纪了,陛下罚也不能罚,只能谅解了,陛下复了朝,这兵部还没说话,都督府们的将军们还没开口,那些个翰林院的翰林、御史们,群情激奋,要求陛下应以雷霆之怒,惩戒阿剌知院。”

“陛下知道商学士心系此事,还专门写了道敕给我,还叮嘱,若是商学士身体不堪,便不要告诉商学士;若是商学士有心力,便告知。”

商辂的手,不自觉的抽动了下,虽然面色平静,可是内心早已经是波澜壮阔,商辂最是清楚,细微之处见性情,这一番举动,让商辂内心五味陈杂,孟子尝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这句话其实不太符合君君臣臣的儒教礼法,即便是儒学士对这句也是忌讳莫深,可是陛下如此待臣工,臣工何以为报?

“商学士。”昌平侯杨俊带着朱见深来到了商辂的房间内,再次来看望商辂。

商辂学富五车,这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并不是浪得虚名,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商辂的学问在实践中,日益精进,朱见深这几日时常过来看望,说是看望,更多的是请教。

“见过沂王殿下,昌平侯。”商辂欠了欠身子,他实在是不便行礼。

朱见深笑着说道:“明日大军开拔,这夏盘营留下了两千军,等到大同府卫军前来协防,商学士勿虑,应昌这里不会有什么事,昌平侯这几日把周围打扫的很是干净。”

“这次绝对不会有人敢袭扰应昌了。”杨俊这些年沉稳了许多,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商辂负伤完全是意料之外,作为大明唯一一个合法的三元及第,商辂在士人心中的地位极高,这次商辂的负伤,杨俊要承受很大的压力,朝中的御史们免不了要用这件事来攻讦他。

商辂对这里面的事儿,门清儿。他其实很想跟那群御史们说:战场之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大明儿郎多有斩获,也有牺牲,难道别人可以死,他就不可以死吗?

可惜他人在应昌,没在京师。

商辂对着杨俊颇为感慨的说道:“陛下发来了敕谕,惟愿华夷一文轨,此为文皇帝之遗志,亦我中原历来夙愿,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将军辛苦了。”

杨俊眉头稍微皱了一下说道:“我就是有些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商学士帮忙参谋一二。这惟愿华夷一文轨,华字在前,可是这夷字在后,这,这……我一个武夫,想说什么却说不清楚。”

“华夷一文轨,对大明自然有益,对草原诸部亦有益,我就是这个意思。”

杨俊是个读书的武夫,他无法表达完整自己的想法,只是笼统的表达了一番。

商辂却全然听明白了杨俊所言,提笔忘字商辂作为读书人那是常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商辂能理解。

商辂看向了窗外,这里一片破败,他颇为感慨的说道:“这应昌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在唐宋之时,一直是商贾来往要冲之地,这里也是格外的繁华,但是自从胡元入了中原后,这地方就变成了给瓦剌人放牧的夏盘营,马匪横行,便日益破败成了这般模样。”

“城墙被一次次攻破,马匪一次次的劫掠,人们都搬离了这是非之地,再无人在此聚集,人气渐渐衰弱,土地变得荒芜,每年为了这片水草丰茂之地,草原诸部打的你死我活,鞑靼势大,则鞑靼占据,瓦剌势大,则瓦剌占据,每年这里都要流很多的血,死很多的人,草木更加丰茂。”

“无论是朝野内外,还是大明上下,都是站在了大明的角度去思量草原上的事儿,但是从没有人站在草原人的立场上去思考,华夷一文轨,对草原彼此征伐的部族何尝不是一件益事儿呢?”

欣可敬咳嗽了一声说道:“沂王、将军,商学士是病人,要多休息,二位看过,便看过了。”

这是他的病人,这都伤成这般模样了,沂王和昌平侯还叨扰,连欣可敬都忍不住出言提醒,你们面前的人,还躺着呢!

商辂笑着说道:“无碍,无碍,将军北上在即,再见面不知何时,多说几句也无妨,无妨。”

商辂不是逞强,前几日他可没这个精力,他现在精力极好,闲谈几句罢了,他对着杨俊继续说道:“自从洪武二十一年,捕鱼儿海大明大获全胜,北元朝廷变成了北元汗廷,这草原上便失去了秩序,而后北元汗廷变成了元裔,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这打了多少年了?今日亲如兄弟,明日拔刀相向,战争、兵祸、朝不保夕,就是草原普通百姓的生活,结果便是眼下这般模样,这草原上,连读书的,识字的都少之又少,一千人里能挑出一个来?怕是不能。”

“说起来,蒙文我比姓孛儿只斤的黄金家族,更了解。”

“草原的纷争中,没有赢家,都是输家。”

商辂的话让杨俊频频点头,这草原没了秩序,战乱变成了常态,战乱下的人是什么模样?杨俊看的太清楚了。

陛下动兵向来以大明京营为主,主要是大明军的地方军卫的军纪不如大明京营,大明京营依靠着大明皇帝的鼎力支持,可以做到对百姓秋毫不犯,可是大明的地方军卫,远不如京营。

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贼来如梳,兵来如篦,草原上哪来的军纪,都是劫掠和抢杀。

商辂停顿了片刻说道:“之前盐铁会议时,陛下说夜不收探听,这草原上,二十个孩子,只有一个成丁,今日至草原,方知非虚。这里没有医倌,都是巫医,在受伤之后,全靠命硬,更有甚者,以活人祭祀,亦不在少数,落后而蛮荒之地。”

“对他们而言,他们的生活本就是如此,其实他们本可以不这样。”

杨俊反而摇头说道:“即便是在胡元治下,草原人从未停止过一刻的厮杀,而胡元朝廷默许彼此劫掠。”

忽必烈建立的胡元朝廷和阿里不哥争汗,这造成了关内关外的撕裂,关内归皇帝管,关外归诸部台吉管,而皇帝对这些不听话的草原诸多部族,不派兵定期梳理减丁那便是仁慈了,更别说调和各部族的矛盾,停止纷争了,胡元的朝廷恨不得他们火并,全部同归于尽。

商辂说颇为认同的说道:“是的,胡元治下,他们生活亦是如此,但我说的他们本不该如此,并非说的在胡元治下。”

“如果这草原上的每一个部族的台吉们,能为自己治下的百姓考虑,为了大局考虑,在官山议事台尽量的争取不起刀兵;如果草原上的每一个部族的台吉们,能够在贡市,把银币换成百姓所需,哪怕是把这些百姓急需之物贩售给百姓;如果草原上的每一个部族的台吉们能不为了一条溪流、一片牧场,甚至为了只言片语,而杀的血流成河;如果草原上的每一个部族的台吉们能把手中的银币换成盐铁,而不是武器埋在土里。”

“草原人的生活,便不必如此。”

杨俊嘴角抽动了下说道:“如果这些台吉们真的能做到,咱们也别北伐了,能守得住燕山、阴山一线,就算是祖宗庇佑,真武大帝显灵了。”

商辂却非常肯定的说道:“可是陛下做到了,内帑是陛下私帑,可陛下从不擅动内帑,而是给朝廷应急,皆为国用,我们习以为常,可这并不寻常。”

“所以,陛下料敌从宽,担忧大明军败北做充足准备,甚至把襄王从大宁卫调回了京师;所以朝野内外吵吵着见好就收,我却从来不觉得大明军会败。”

“瓦剌、鞑靼、兀良哈加起来摞一块,又凭什么赢!他们配吗?他们不配。”

“草原上没有一个台吉能够做到,所以这条路走进了死胡同里,华夷一文轨,华夷并提为一家,要做到这件事,大明和草原就都走上了应走的路。”

说到激动的时候,商辂声音大了许多,还想要坐起来,这必然牵扯到伤口,商辂这面容一阵扭曲,再加上这不修边幅的模样,略显狰狞。

华夷一文轨,是应该走的路,这不是什么新路,而是老路,而且是很老很老的路。

早在秦汉之时,中原王朝和匈奴人打了几百年,匈奴人分成了两股,一股西进跑去霍霍西域诸番了,一股在‘汉匈合并条约’之后便融合了。这汉匈合并,也就是汉元帝与匈奴韩邪单于杀白马为盟,盟约为汉与匈奴合为一家,世世毋得相诈相攻。

这一融合,到了后来刘渊建立后汉,还把刘禅认成了祖宗。

大唐也走过这条路,黄巢起义的时候,大唐西域都护府仍然竖着唐旗,都说唐玄宗重用胡人酿成了安史之乱,可是安禄山和史思明,在大唐是唐人,而不是胡人。

华夷一文轨,是一条行之有效的老路,大明也在这条路上走着,走着走着,突然杀出一个稽戾王来,便走不下去了。

欣可敬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说道:“王爷、侯爷,二位让商学士休息休息?再聊下去,商学士这伤势复发,我可担待不起。”

商辂是欣可敬的患者,哪怕是面对皇帝的时候,作为太医的欣可敬也是有什么说什么,至于对方做不做,那欣可敬便管不了了。

“好好好。”杨俊终于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转过头来对着商辂说道:“好好养伤,等我回来,咱们再接着说这个事儿。”

“将军凯旋之时,再叙前话。”商辂赶忙回答了一声。

“商学士应当会好起来吧。”出了门朱见深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杨俊今天过来,就是作为一个过来人,看看商辂的伤势到底如何。

在京师之战中,彼时昌平侯杨洪,带着庶长子杨俊从宣府驰援京师,杨俊作为先锋,身中十七创重伤,也是一口气吊着,在受伤这件事上,杨俊是很有发言权的。

杨俊则满是笑意的说道:“嗯,商学士说话已经有了几分中气,只要不折腾,一定会好起来的,中气就是命,若是一直没有中气,便不妙了。”

“起初商辂入军营,我是不乐意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这不是添乱吗?但是陛下敕谕,莫敢不从,但到底是小看了他,能吃苦,做事有条不紊,井井有条,后勤一事,多仰其能,这一伤,倒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

第八百九十六章 丧心病狂的大明皇帝

杨俊作为武勋,自然反对文臣的手伸的太长,更不愿意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征战四方,但在磨合之后,杨俊发现,这商辂还是很好用的,在管后勤这事儿上,商辂很擅长,是商辂擅长,不是文臣擅长此务。

杨俊作为四处征战的将领,从一个庶子,一步步的作战到了今天,军队这点事儿,他属于家学渊源而且经验丰富,文武宦,三方在军队之中,是彼此相互制衡的存在,这种制衡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政出多门,甚至可能造成作战失败。

但是作为武将,是不能在这件事上,提出任何异议的,因为你不想文武宦制衡,那你想做什么?想学赵匡胤一觉醒来,黄袍加身吗?

而商辂作为文臣,以太常寺卿参赞军务,在军旅之间,并没有对杨俊的作战做出了任何一丝一毫的阻碍,相反有很多的助益,至少商辂还没负伤的时候,杨俊不用担心这粮草后勤之事。

这商辂负伤之后,杨俊格外的忙碌,这粮草后勤,无论是交给谁,都不如交给商辂放心。

“沂王殿下,商辂负伤了,为何陛下不再遣一个文臣过来?”杨俊眉头紧蹙的问道,欣可敬都从开平卫来到了应昌,可是杨俊左等右等,这明日就要继续北伐了,却没等到该来的文臣,他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朱见深左右看了看,才低声说道:“都督难道希望有个不懂军务的文臣,对着大军指指点点吗?”

“那要都是商辂这样的,也并无不可。”杨俊颇为认真的说道。

他和商辂配合的极好,这有道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文武搭配,征战的确要轻松许多,当然这得文武秉性脾气相投,比如现在的浚国公,之前的宁阳侯陈懋和沐阳伯金濂,比如现在的武清侯、文安侯,都是典型的文武通力协作,相当的可靠。

朱见深无奈的说道:“陛下着实是无人可用,商辂这还是挑了又挑,才挑了这么一个人尖子出来,朝里哪有那么多的文臣能和武勋们配合的相得益彰,若是有,陛下怎么肯舍得于少保北伐?”

“陛下时常念叨于少保有痰疾,塞外风大,生怕于少保旧疾复发,这旧疾都十多年了,陛下还念叨呢。”

正统十四年,大明皇帝朱祁钰,到大明的万岁山,也就是煤山,亲自为于谦伐竹取沥,治疗痰疾之事,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见解。

有的人认为是朱祁钰害怕于谦学了历史上的那些权臣,才讨好于谦;有的人认为是朱祁钰初登大宝之位,为了凸显礼贤下士之度量,是作秀;有的人认为于谦就是权臣,逼得朱祁钰不得不去做。

但是以朱见深对自己这位叔父的了解,大概、可能、也许自己的叔父,真的只是担心于谦的病,皇帝是天子,亲自伐竹取沥,老天爷多少不给点面子?

正统十四年十月,大明皇帝和兵部尚书于谦在德胜门外,皇帝上阵夺旗,于谦更是在城外民舍,誓要与大明共存亡,大明皇帝和于少保,是抵背杀敌的战友,不是需要互相提防、互相暗算的关系。

大明皇帝这些年看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下西洋就官船官贸,说要倭银,就有人为皇帝披肝沥胆,可朱见深清楚,这朝廷中人才太少了,朝廷要做的事很多,人才总是不够用的。

“那个陕西行都司,现在该叫甘肃了,甘肃的柯潜,景泰二年的状元郎柯潜,军户出身,检阅边方九年有余,他不是挺好的吗?”杨俊心里也有个人选,那柯潜他也关注好久了,这趟北伐顺利的话,柯潜也能因为北伐之功,平步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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