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811章

作者:吾谁与归

“夫君是真的会夸人。”冉思娘一听陛下的夸奖才终于笑了出来,朱祁钰和冉思娘又聊了几句太医院改制之事。

太医院旧制为四季考,一年四季都有考试,凡是交月课之医士、恩粮生、肄业生统由堂官面考二艺。正式考题有很多本,比如《医宗金鉴》、《伤寒论》、《金匮要略》,间用《内经》、《难经》,而且由礼部堂官,也就是礼部主持考试。

而陆子才的太医院改制主要是一年四考改为两考,而考生也从京畿扩大到了地方惠民药局,而考题之中添加了解刨论,而礼部堂官主考之外,太医院院判共同主持。

改为仲春、仲秋二季考核,则是为了方便地方惠民药局的医倌参考,而考试则南北衙各设考场。

这些改制,都是因为太医院对人才的渴望。

“夫君这是要遴选秀女?”冉思娘一看礼部奏疏封皮上的字,就是老大的不愿意。

天下没有女人不是妒妇,尤其是这等分润男人的事儿,冉思娘当然不乐意,她又不是皇后,自然不用为了大局考虑,不乐意就是不乐意,宠爱就那么多,多一个人分就少一分。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这帮礼部的吏员也是闲的没事,朕驳一次,他们就奏一次,烦不胜烦。”朱祁钰对这件事不热衷。

“我一个妇道人家阻拦不了朝臣,可这牛耕了这片田,便耕不了那片田了。”冉思娘对礼部当然没办法,可是她对朱祁钰有办法。

第九百零四章 无情的权力游戏

礼部为什么一直吵吵嚷嚷,要让朱祁钰遴选秀女,这里面涉及到了皇位继承的大事,是极其合理的,除非朱祁钰打算结束封建王朝的轮回,否则礼部就会一直吵吵嚷嚷,皇帝纳妃,是大事中的大事。

眼下的大明依旧是个医学极其落后,孩子很有可能夭折的时代,即便是成丁的皇子也有可能会因为各种意外死亡,而皇帝生孩子,那在朝臣眼里,是比皇帝是否英明更加重要的事儿,一旦皇帝绝嗣,那就得旁支入大宗,就涉及到了党锢,涉及到了王朝的根本,这便是国本所在。

章总小四乾隆皇帝的嫡子有三个相继在成年之后,二十多岁死去,乾隆为了嫡长这两个字,费劲了一生的心血,最后还是落了个空。

在原来的历史线里,明代宗为何从最开始的广泛拥戴,再到后来的群魔乱舞,皇帝没有孩子,皇位更迭就没有保障,人心思变、思动,景泰末年种种乱象的原因之一便是明代宗长子朱见济的离奇去世。

不让礼部逼逼赖赖,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那就是结束封建王朝轮回,将家天下真正的变成天下之天下,这样一来,皇帝的传位,对于国家、对于朝廷而言,就变的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了。

朱祁钰不是没想过,可是他有自知之明,他压根就没那个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本事,中原这地方的国情,不是一个君主立宪制就能解决的,别说结束封建王朝,朱祁钰能在这皇位上,把自己的活儿干好,就完全对得大明天下黎民了。

所以汪皇后即便是满心的不乐意,但是朝臣提了出来,汪皇后要同意,而冉思娘这个宁妃,就更没那个资格去阻止这件事了。

礼部也有话说,他们在正统年间干什么?阻止皇帝遴选秀女。

正统年间,一次四百人入宫,你皇帝就是多头龙也忙不过来,而且正统年间每次遴选秀女不是折腾的满城风雨?

到了景泰年间,遴选秀女这种事,还得朝臣们反复上奏,反复劝说?

冉思娘作为解刳院当值的医倌,当然知道人体的极限在哪里,这当宠可不是年轻貌美就够了。

第二天清晨,朱祁钰起了个大早用早膳,赶着去廷议的时候,冉思娘还在赖床,这上午指定是起不来了。

朱祁钰整日操阅军马,可不是去看看走走过场,无论是骑马还是其他军事训练,在景泰年月,下盘功夫是至关重要的,作为皇帝,朱祁钰的武艺却是不怎么样,也就是个强身健体的效果,可是他的铳,相当的厉害。

“北伐大捷,普天同庆,臣请放夜三日全城共庆,陛下今日申时移驾至北土城观礼,大宴赐席。”文华殿内,胡濙先说起了这庆祝大捷之事,按理来说,阿剌知院投降之事早已商定,这中秋节刚过去两天,这庆祝事,为何不直接安排在中秋节?

这中秋节是大明身上的一道伤疤,是京师很多家丧亲之痛,礼部尊礼,可礼法在礼部从来不是不便之物。

朱祁钰点头说道:“嗯,朕要去的,汪皇后会一同随行,孙太后、吴太后也会前往。”

胡濙这才点头,孙太后那边他其实想问会不会出席,别到时候安排了座位没去,或者去了没安排座位,但是他又没法直接问,可是陛下说了出来,礼部就好做事儿了。

朱祁钰看着胡濙说道:“遴选之事,兴安跟胡尚书说了,这预算朕只批了两万银,这毕竟刚打完仗,大军仍在和林,太过于铺张,将士在前面拼命,听闻如此消息,实在是让将士们寒心,还有这人数也从六人变成了三人。”

“臣遵旨。”胡濙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陛下能答应就不错了,再让陛下找到了什么理由推脱,这礼部的面子还往哪儿搁?预算低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本身就不是钱的事儿,礼部也绝对不敢给陛下弄些歪瓜裂枣充数。

“沈尚书,朕把这遴选秀女之事,从八万减到了两万,而后国帑出六万,内帑出六万,一共十二万,这是额外的恩赏,大军回京后,定要犒赏,将领、庶弁将、掌令官和军士同等,沈尚书有困难吗?”朱祁钰又对着沈翼说道。

“大军为国征战,有功就赏,有过就罚,此乃天经地义,理所应当。”沈翼罕见的、阔气的、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该省的地方,那是一文不花,该花钱的地方,沈翼作为六部明公、大明廷臣、陛下心腹,也不会不明事理。

“如此,京营过年银也要涨些,沈尚书做好规划,若是力有未逮,可到内帑拆借。”朱祁钰对沈翼配合的态度很是满意。

“臣领旨。”沈翼俯首领命,京营过年银要加钱,这件事早在年初就定下了,沈翼自然早就做好了规划,至于拆借,有钱谁愿意看内帑太监那个气死人的嘴脸?

“江尚书以为呢?”朱祁钰看向了兵部尚书江渊,这犒赏事儿,当然要问兵部尚书的意见。

“陛下,这全军同等恩赏?”江渊把握到了事情的重点,陛下这个同等恩赏,办起来不复杂非常简单,可是如此恩赏,前所未有。

朱祁钰点头说道:“这是额外的犒劳大军北伐劳苦,同等,其他照旧恩赏便是,不患寡患不均,朕不希望这喜事变成了丧事,因为这额外的散碎银两,闹出些意见来。”

朱祁钰当然不是平均主义的毛病犯了,而是这军队向来便是能简单,绝对不要复杂,论功行赏当然不可能同功同等,但是这额外的恩赏,无论怎么分都会有意见。

那孙镗带着四勇团营长途奔波到了轮台城,这一走就是一年,结果到了地方,就搞了搞城防,看了场戏,这论功行赏本来就少,这额外的恩赏下去也比四武团营、四勇团营少,反而有了仇怨,喜事变成了丧事。

这笔钱,就是跑腿钱,人人都有,人人都一样。

“臣遵旨。”江渊仔细思考了下,还是认同了陛下的想法,本就是意外之喜,陛下省出来这遴选秀女的钱,无论谁闹意见都不占理。

廷议仍在继续,四川又闹出了民变,而这一次是苗民作乱,四川总兵官已经前往平叛,事情不大,有苗民的土官不满改土归流损害世官土司的利益,便啸聚闹事,这改土归流是大策,土司不闹朝廷还找不出理由来改土归流,这一闹,反而朝廷有了理由。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四川闹了民变,地龙翻身,又出了天灾,地震波及范围极广,户部提议灾逋蠲免三年与民修养生息。

江渊却揶揄道:“沈尚书这么阔绰,这一省税赋灾逋蠲免,一开口就是三年。”

沈翼也是感慨的说道:“天灾人祸,我倒是心疼这三年税赋,可是这民变在前,天灾在后,朝廷再催藁税,岂不是逼得老百姓造反?到时候别说三年税赋,五年八年能缓过劲儿来,便是烧香拜佛了。”

沈翼很精明,算盘打的叮当响,这看似免了三年,但是不免,五年十年收不到,更亏。

“正统三年四川地震,那次甚至波及云南、贵州等地,朝廷商议了半天,最后也是全灾免七分,遭灾免五分,其余灾逋改折。”江渊说起了往事,说到底,现如今还是户部阔绰了,才能免这三年,正统年间,地震更厉害,不过也是灾逋改折而已。

朱祁钰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都天灾人祸了,还能收得起来?人都没了,在废墟里征税?”

沈翼斟酌在斟酌后,才开口说道:“朝廷问地方要,地方问府州县要,府州县就得想办法,一笔烂账。”

沈翼真的不想提起正统年间的那些烂事,实在是糟心,就以正统三年的四川地震为例,朝廷穷的当裤子了,自然不肯全部蠲免,那层层加码之后,遭殃的反而是最穷的百姓,结果就是麓川趁机反叛,闹了起来。

朱祁钰了然,正统年间的账本,和沈翼说的一样,就是一笔烂账,写满了缺钱,至于府州县问谁要,肯定不是谁有钱问谁要,反而是谁没钱问谁要,毕竟最好欺负的便是佃户了。

浚国公陈懋再次上奏,交趾仲秋丰收,开始交纳藁税,将会从岘港海运至密州市舶司,最终运抵京师,这是复设交趾后的第一次纳赋,浚国公打算亲自押解入京。

“浚国公年事已高,身体欠安,不妥不妥,让浚国公的长子押解便是。”朱祁钰听闻户部奏禀,立刻摆手说道:“浚国公已经不是当初在福建平定叶宗留邓茂七民变时候了,连唐指挥上奏都说浚国公已见颓色,不妥,礼部拟诏,无需如此奔波。”

江渊面色犹豫但还是说道:“浚国公的意思是最后回来看一眼。”

江渊没说太过明白,但是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清楚,其实陈懋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想回来再看一眼大明,所以才亲自押解漕粮回京。

“既然如此,那便如此吧。”朱祁钰拧了拧眉心开口说道,他清楚的知道陈懋老了,但是他还是不太愿意接受,总觉得不折腾,就能把人留的更久一些。

这位在朱祁钰刚登基,大明风雨飘摇之时,稳住了大明东南局势的浚国公,终于临近了人生的终点。

“陛下?”胡濙忍不住开口说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胡濙比陈懋年岁还长,他其实也多少感觉到了自己日子快到了,陛下是个至情之人,不必过于感伤。

“嗯,把北伐大捷的捷报,给浚国公抄录一份送去,让他也高兴高兴,继续议事吧。”朱祁钰颇为平静的说道。

陈懋已经将自己的身后事想好了,他关于交趾的若干想法,都已经送到了朝廷。

他的孩子都不通军务,镇守交趾,任交趾总兵官,但不视事,一应军事都由大明差遣任命,陈懋希望交趾成为大明的四方之地,即便是和眼下的云南那样,便足够了。

陈懋的儿子不通军务,可是陈懋征战多年能没有心腹?

陈懋并没有对自己的心腹过多的举荐。

陈懋在正统年间丢过爵位,他知道朝堂这水到底有多深,他若是薨了,他无论举荐了谁,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索性谁都不举荐,是他的心腹不假,但首先是大明的将领。

兵部则拿出了早就拟好的名单,交趾诸多将领会被调换,这是一整轮的人事变动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

朱祁钰看了许久,而且还要等于谦回京之后,再经过五军都督府的商定,最后批复这份调防名单。

人还没走,朝廷已经在准备凉茶了,这就是政治,无情才是基本底色,前一秒朱祁钰还在为陈懋的年老感伤,后一秒他就开始主持调防陈懋心腹的事儿了。

胡濙颇为欣慰,朝堂或许幼稚,但是陛下和这文华殿里,个个都是无情之人。

朱祁钰会厌倦这种无情的权力游戏吗?并不会。

权力,权力就是一切,仅仅一个七品的知县事,就是一方青天,头天晚上做个梦,只要想,第二天就能实现,这就是权力。

曾任福建长乐县县令,现在的福建知府殷谦,曾经在长乐县任上上奏过一件事,他头天在茶楼听戏就对左右说了句音正,第二天就有人把这唱戏的女子送到了他的府上,殷谦自此之后再不敢去听戏了,殷谦这才明白权力是何等滋味。

朱祁钰散了朝回到了讲武堂,他要到大别墅换身衣服,然后去京营大营操阅军马,到了大别墅,冉思娘这睡到了晌午还没起床。

“赶紧收拾收拾起来了,黄昏有大宴赐席,两宫太后都要到,你若是到晚了,或者不修边幅,被太后骂了,可不要哭鼻子。”朱祁钰换好了衣服,对着已经醒来还在床上赖着的冉思娘说道。

冉思娘本来懒懒散散,一听吴太后也要到,立刻吓得一激灵麻溜的爬起来收拾。

孙太后不敢对泰安宫的事儿说三道四,可吴太后要是怪罪,冉思娘这个当宠的宁妃,也吃不了兜着走。

“晚上是不是有烟花要看?”冉思娘一边挑衣服一边询问着。

朱祁钰笑着说道:“那自然是有大烟花可以看,十寸弹二十斤火药,黑龙炮一炮不过二十斤火药罢了,一共六十六响,只有一盘,放一盘要一万银,礼部要放两盘,朕还不舍得呢。”

“那么多的火药,不会有事吧。”冉思娘无不担心的说道。

第九百零五章 俗不可耐大皇帝

“朕泰安宫一年安保费就要花五十多万银,你当白花的?不必担心这个。”朱祁钰笑着宽慰了一句冉思娘,才笑着说道:“你慢慢收拾,咱先去京营了。”

朱祁钰其实不太喜欢庆祝的热闹场景,总觉得这些热闹和他无关,他只是觉得吵闹,而且他这个皇帝在场,就像KTV团建领导在场一样,对所有人都是折磨,所以类似于大宴赐席这类的活动,朱祁钰多数都是过了九爵之礼后,便会起身离开。

而这一次德胜门外北土城的庆祝活动,朱祁钰本身也没有多少兴致。

但是礼部这次是精心准备过的。

胡濙作为礼部尚书专门主持国朝祭祀庆典,他其实很早就琢磨出了陛下为何不愿意待在庆典上的原因,主要是就是太雅,陛下喜欢俗的。

可是大宴赐席、国祭、太庙祭本身就是周礼,轻易不得更张。

这么些年了,胡濙终于逮到了一个机会,准备给皇帝弄个俗的。

朱祁钰这操阅军马之后,稍微沐浴之后,就来到了北土城的五凤楼,准备过完了九爵之礼,就直接离开一如既往。

朱祁钰落座之后,却没有等到九爵之礼,反而是等到了一场让朱祁钰绝对不会忘记的烟花秀。

首先开场的就是地龙,一种绑着烟花的陀螺在太常寺的阵阵声乐之中,开始在土城外,带着尖啸声快速旋转了起来,数十个力士随着鼓点,将长鞭甩的啪啪作响,将陀螺抽打的越来越快,太常寺的声乐完全不像过去那种肃穆庄严,而是一种欢快的气氛。

而闻讯而来聚集在北土城外等着看烟花的京师百姓们,也不住的欢呼,有些小孩子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大呼小叫,这一下子,便有了庆祝的喜悦氛围。

“不错。”朱祁钰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过去的那些个礼仪繁琐不说,还带着一种暮气沉沉,仅仅以太常寺的声乐而言,庄严肃穆有余,可听起来还没军鼓听得振奋,这不是太常寺的罪责,而是这些礼仪本身就是如此庄严肃穆,暮气沉沉。

在陀螺烟花燃尽之时,夜幕再次将城下笼罩在了黑暗之中,而后便是一株株的白金色的烟花树,在土城外不断的升腾着,朱祁钰看着面前的场景,想到了一句诗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而在不断升腾的烟花树下,一个个黑影一闪而过,在烟花熄灭的一瞬间,挂在城头上的数百盏石灰喷灯亮起,明亮的光线,将城墙之下照的亮如白昼,而这些黑影,在灯光之下,肃然而立。

“牙旗兵?”朱祁钰看着这些人的打扮,讶异的说道。

“陛下圣明。”胡濙赶忙俯首说道:“的确是牙旗兵,在战场上扛过旗的军士,共三百六十人。”

朱祁钰每日操阅军马,自然认得台下的人是牙旗兵,一杆杆的大旗在牙旗手中,如臂指使,随着鼓声的变化不断的变幻着,大旗翻转腾挪如同一片旗海,这些大旗在这些牙旗兵的手里、脚上、头顶变动,引得无数人的阵阵惊呼。

朱祁钰丝毫不觉得百姓的惊呼有什么吵闹的地方,反而颇为喜欢这种俗不可耐的氛围,他就是个俗人,他看了片刻,终于看明白了这到底在演什么。

正统十四年十月中旬,大明皇帝德胜门外上阵夺旗,这就是台下的军士们演练的剧情,象征着朱祁钰的明黄色龙旗大纛在旗海中格外的显眼,冲进了敌方的狼头大纛之中,杀进杀出。

朱祁钰笑着对胡濙说道:“胡尚书,这军舞别开生面,可多少有些岁月史事了,朕可没有这等七进七出的本事,为了不添乱,冲阵的活儿都是卢忠干的,倒是后来压阵殿后这段,实在是朕当初骑术不佳,索性殿后了。”

朱祁钰一直说卢忠有军事天赋可不是胡言乱语,德胜门外冲阵朱祁钰这个皇帝带头冲锋是卢忠具体指挥,而压阵殿后也并不是故意为之,战场上极为杂乱,电光火石之间,朱祁钰顾不了那么多,在战场上,他只想赢,既然落后就要殿后,这便是抵背杀敌的战友。

“臣不苟同。”胡濙非常坚持的说道:“陛下亲履兵锋披挂上阵,冲阵敌中为真,这便不是臣胡编乱造,卢忠为陛下心腹,为陛下前驱,乃是臣子本分。”

“陛下这索性二字,实属不易中的不易,这是军舞,臣认为符合事实又无篡改,并无不妥,陛下让臣改,臣也不会改。”

胡濙是个谄臣,但同样是个非常严谨的人,否则也不能纵横朝野五十年,在明公的位置上一待这么多年,涉及到了皇帝的事儿,民间自然可以胡编乱造,可是胡濙不能,陛下在阵中就是在阵中,陛下在阵中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军士,完成了战斗目标,这是事实。

胡濙都快九十了,今天朱祁钰就是说破天去,他也不改,反正他大限也快到了,人走了,陛下再改,胡濙也不能阻拦。

“那便如此吧。”朱祁钰笑了笑,最终不在这个事儿上纠缠,他继续问道:“这曲目慷慨激昂,振奋人心,何人所作,叫什么?”

胡濙面色犹豫试探性的说道:“是宫里的李贤妃所作,名叫《郕王破阵乐》。”

朱祁钰一下子尬住了,郕王破阵乐,这几个字非常的合适,人物事件一目了然,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秦王破阵乐》那是李世民的专属BGM,朱祁钰对自己的军事能力很有数,他若是到了战场上,就是个放阴枪的战场老六,他面色复杂的说道:“朕以为不妥。”

和李世民比军事,朱祁钰自然不会班门弄斧,可是比弄钱的本事,朱祁钰还是能较量下的。

“臣也以为不妥,臣以为叫《郕王入阵曲》较为恰当。”胡濙立刻说道,君主之间比来比去,很容易让人误会,而且颇有些关公战秦琼的荒谬,这也是崇古的儒学士为何越来越迂腐的原因,他们奉若圭音的经典,都两千年了。

改两个字,味道自然不同。

“善。”朱祁钰颇为认可的说道,改改名不撞车就行,和撞衫一样,谁弱谁尴尬不是?

郕王入阵曲,朱祁钰自知军事不能和李世民相提并论,那大明配叫这个名字吗?配舞这个大曲吗?

大明当然配!

李世民强是因为唐军强,唐军天下无敌,大明军就不是天下无敌了吗?大明军刚刚用彪炳史册的战绩,再次证明了,大明军强悍无比的战力。

朱祁钰的目光回到了台上,而这三百六十名牙旗兵,已经舞完了旗,象征着瓦剌人的狼头大纛已经尽数伏倒,唯有朱祁钰的龙旗大纛,在阵阵风中,猎猎作响。

而此时的音乐骤然一变,从慷慨激昂,转为一种倾诉的低沉,而这站定的牙旗兵们,开始不断的锤击着手中的旗杆,应和着鼓点声乐之声,低沉的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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