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821章

作者:吾谁与归

唐兴很是客气,刘永诚就不行,他一直端着架子,不愿意多说话,这是个犟驴,有陛下的旨意,刘永诚顶多不恶语相向,想让刘永诚和唐兴那般圆滑,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刘永诚真的做不到。

“两位天使,这一座位是……”刘天和有些疑惑,他早就打听清楚了,天使就两位,可这月台之上有三个座位。

唐兴看着那座位解释道:“松江巡抚李宾言的位子,文官,你知道咱们大明文官的架子比勋戚、宦官们的架子要大得多,这李巡抚架子大到什么地步?这会儿人还在松江府呢。”

“啊?”刘天和当然知道松江巡抚李宾言,也素闻李宾言和三皇子他外公唐兴交好,可一时间无法理解。

李宾言虽然人没到,可是这一应礼数,唐兴可没欠着他,李宾言虽然没有南下西洋,可是处处有他的影子。

“不谈他了,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有些丑话,我先说在前面。”唐兴坐直了身子说道:“陛下有几条规矩,这几条规矩,诸位不想听也得听。”

“这第一个规矩,便是不得买得吴船载吴女,把大明的人卖到海外做牛做马,这买卖做不得,陛下说了,在婆罗洲查到就在婆罗洲就地正法,在爪哇看到,就在爪哇喂他们铅弹,在忽鲁谟斯看到,就把这等奸人用黑金活活烧死。”

“陛下,素来说到做到。”

朱祁钰的信誉格外的坚挺,说到做到,就连通过叶衷行移民的海外弃民,都对大皇帝的信誉非常认可,陛下说到,真的会做到。

朱祁钰让唐兴客气,因为他的话真的不客气。

刘天和赶忙俯首惶恐不安的说道:“天使有所不知道,我等商贾逐利,大明的人卖到海外做牛做马,不合适,太贵了。”

若是没有这港口上趴着的近千余条战船,刘天和这些人只会把圣旨当成一个屁,可是这港口上全都是大明的战座舰,大明皇帝是基于实力出发,在告诉他们底线,底线就是底线,碰都不能碰。

要立规矩,拳头不够硬,怎么立的起来规矩。

第九百一十九章 禁牙行、禁烟、摘铃铛

刘天和是个商贾,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可比唐兴要高得多,可是此时此刻,刘天和选择了实话实说,因为陛下要立规矩,刘天和胡言乱语就是欺君,到了海外,就可以欺负大明的皇帝了吗?那黑龙炮看着他呢。

实话就是大明的人现在太贵了,买来做牛做马贵的离谱,但是招募过来当家人待,放牧牛马,那价钱就正正好,在商言商,刘天和的这番话反而让唐兴和刘永诚非常满意。

实话实说,正好说明了问题,陛下这规矩立得住,不是强摁牛头喝水。

“陛下在京城就老是说,这天下总要有受苦的人,不是大明人,就是海外番人,你们啊,十一年了,终于体会到了陛下的良苦用心。”唐兴笑着对刘天和说着客套话。

朘剥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这些势要豪右的大户们,在陛下的铁血手腕之下,这十多年来,不能朘剥大明百姓,那就得找地方欺负别人去。

出来混是要讲实力的,那势要豪右自然要对跟着自己出来的大明人,好那么一些,实力才坚实,毕竟知根知底知道秉性,这些势要豪右不依靠跟着自己出来的大明人,难道还要依靠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番民?

唐兴继续说道:“这第二条规矩,就是福禄三宝和类似的东西,凡是贩此物至大明,无论是在哪里被查获,陛下都会追索万里,将人带回解刳院里,解刳院,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那是连缇骑的左都督去了,都脚软的地方。”

刘天和猛地打了个寒颤,这南洋福禄三宝的买卖是个大行当,大明又是当下天下最多人丁的地方,是最大的市场,可是和命相比,这钱有命挣,真的没命花,解刳院那就是人间地狱,缇骑这些爪牙,就是大明皇帝的索命牛头马面,但凡是得罪了大明皇帝,就是人在海外,照样要被拿进解刳院里。

袁彬这个大明最勇猛的男人的恶名,即便是在万里海塘,也是臭名昭著,小儿止泣。

唐兴嘴角勾出了笑容说道:“不仅如此,你在南洋的棕榈园、椰园、庄园,会一并查抄,缇骑们抄家的本事,想来刘商总也有耳闻,不听没关系,抄几家,也就记住了。”

“记得,记得,我一定传达,这掉脑袋的买卖,不能干。”刘天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道。

唐兴看着刘天和的表情,阴森森的问道:“刘商总如此紧张,是不是有涉足这行当?”

“唐国丈说笑了,说笑了。”刘天和有些心虚的说道,他家还真涉及到了这个产业,而且规模很大,打开大明市场,一直是刘天和的夙愿,这要是能打开,那大明的财富还不如流水一样哗啦啦的流进他的口袋里?

唐兴嗤笑了一声,下意识的离远了一些说道:“听我一句劝,不要试探陛下在这件事上的耐心,渠家三兄弟服用了大量福禄三宝后什么样?连鬼见了都得绕着走。若是刘商总肯多听我一句劝,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种福禄三宝,万一你染上了,若是你子嗣们染上了,你这偌大的家业,给谁赚?”

“石灰泡了,毁了吧,这钱快是快,可是断子绝孙的钱。”

刘天和的脸色变了数次,才俯首说道:“谢唐国丈指点,明天,咱回去就把货毁了!”

刘天和也不装了,明说自己真的涉足这个产业,并且承诺会毁掉,因为唐兴的话有道理。

近水楼台先得月,做生意,绝对免不了沾染,不了解怎么做生意?

这拉皮条的,哪个不偷吃?他从事这个行当,他刘天和能忍得住,儿子呢?那交了八成的移民税跑到海外来,难道是为了让自己断子绝孙?

唐兴面露可惜,这立规矩讲究个杀鸡儆猴,这眼瞅着鸡就在眼前,结果这鸡听了两句,扑腾着翅膀飞了!唐兴摇头说道:“你毁不毁是你的事,不入四方之地,概不过问,不过不要用火烧,用石灰泡。”

“这第三条规矩,江山是汉室江山,大明天下是大明天下,陛下不希望看到满大街的串串儿,搁街上溜达,陛下犯恶心,所以,这第三条规矩便是任何入大明的番奴,男丁无论老幼一律去势,方能入明。”

去势,刘天和当然明白是摘铃铛,地道的大食商贾贩卖的各种奴隶,都是去过势的,不去势,容易闹事,不如去了势省心,串串儿这个词,刘天和不懂,但联系了前后,也就明白了陛下的担心到底在哪里。

“明白,明白。”刘天和笑呵呵的回答着。

唐兴面色一变说道:“严肃点!这个问题很严肃,陛下格外重视,不要嬉皮笑脸!”

刘天和连连摆手说道:“唐国丈误会,陛下在京师,对着万里海塘的生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陛下看串串儿恶心,那我们这些势要豪户也有女眷,我们看见也恶心不是?”

“说实话,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万古不移吗?这子孙后代都不是我的了,我还拼这个命作甚?唐国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兴一听一乐,点头说道:“嗯,有几分道理,我可提醒你,这要是没有阉干净,就入了大明,入市舶司查验的时候,那可是要罚钱的,一个就是五百银,而且还要二次官阉,一人是二十银,若是死了,也别闹腾,朝廷概不负责。”

“你听明白了吗?”

刘天和一听要罚钱,面色一变,稍微一合计,立刻不住的点头说道:“明白明白,唐国丈安心,陛下安心,为了不赔钱,我们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弄虚作假,这事儿,本就是大明说了算,官禁之事,那要掉脑袋的。”

唐兴见刘天和等一众商贾,就是办三件事,禁牙行、禁烟、摘铃铛。

刘天和这会儿代表着一众商贾好说好商量的答应了下来,至于他们是否遵从,唐兴不管,胆敢犯禁,那最好不过了,大明皇帝正好缺个立威的靶子。

唐兴巴不得他们犯点事,大明水师也好活动活动筋骨,不发飙,这万里海塘人人以为大明是病猫。

这万里海塘诸番,之前还扣大明使臣,这就是典型的欠揍,给几记重拳,就老实了,唐兴现在带着大明水师漂洋过来来了,怎么没见有人敢扣住唐兴?黑龙炮都擦的油光锃亮,就等一个不长眼的。

唐兴和这些商贾聊了几句,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永诚才开口说道:“税,必须要交,这事你们不要心存侥幸。”

“朝廷做任何事,都得要钱要粮,这市舶司的税银,即入国帑,也入内帑,朝廷要,陛下也要,陛下要追缴,便没人会反对,因为官署所有衙门口,都张着嘴要钱,咱家话放在这儿,你逃的每一厘税银,陛下都会讨回来,错非你不跟大明做生意。”

“扣你的船、抓你的人、市舶司拒入,甚至到婆罗洲、四王岛上去抄家,也不是不可能。”

在大明,唯有纳税和死亡不可避免,这是当年南衙僭朝作乱,陛下用战争打出来的结果,为了税银,无论是皇帝,还是帝国,都不介意发动一场保税战争。

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个政治的基本原则,共同认知。

陛下用战争和血立下的规矩,已经形成了大明内外的共同认知,保税的意义重大,即便是朝堂上那些老爷们,也要保税,因为不保税,老爷们做老爷都底气不足,都得看别人脸色行事,老爷还要看别人脸色行事,那还是老爷?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刘永诚是朝中六朝元老,他就知道一个事儿,这件事刘永诚曾经上奏要增补到稽戾王实录内,可惜文已经定稿,连稽王府,现在沂王府的增补都未曾收录。

正统十一年文渊阁首辅杨溥去世,首辅之位空悬,为了争夺这个首辅之位,朝中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在那时想当首辅,得给王振塞银子,这其中就有一个震惊朝野的大案,永乐十三年进士张益,家境本不富裕,自然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最后张益通过‘众筹’输贿七万两银,案子被捅破之后,张益这争首辅之位自然求而不得,但张益没有受到责罚,反而在正统十四年入阁参军机务。

稽戾王要罚张益,就得把钱退给张益,稽戾王不想退,那自然不处罚了。

堂堂内阁辅臣,做官做到这份上,刘永诚一个宦官,都替张益寒碜,这还是天朝上国的明公?太特娘跌份了。

朱祁钰给刘永诚的批复是:俱往矣,张益土木天变,为国死难尽忠,彼时朝堂昏暗,天日不昭,无可奈何。

朱祁钰不认为错在张益身上,张益要是能凭着功绩堂堂正正的入阁,还要跌份到四处拆借?

刘永诚增补这件事,也不是说怪张益个人道德败坏,张益为官数十载,清廉公正,可朝堂之上,不是人人都是于少保,有那个才情,有那个底气,持节守正。

刘永诚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陛下,陛下录不录,那是陛下的事儿,至于究竟怪谁,自然有春秋论断。

“刘大珰,能不能跟陛下说一说,减一减,抽分三成,实在是太多了。”刘天和的语气里带着央求,他本是浙江盐行商总,盐这个行当,富得流油,但是刘天和就是不服,觉得皇帝下手太狠,一狠心一跺脚,离开了大明。

这离开了大明做买卖,刘天和才发现,这不是大明人,根本享受不到陛下的给银蠲免四分的六分税优待。

大明市舶司的抽分是一百银的货物,抽分一银,若是用银纳税,则可蠲免四分,只纳六分。

这个税低的可怜,几乎等同于没有,市舶司对大明商舶的抽分主要是为了吸纳银两铸币,十多年过去了,市舶司仍然是这个功能。

可商舶不是大明的商舶,那一律三成抽分,一百银的货,直接抽分三十银!这税已经不是用重来形容了,这完全是在竭泽而渔。

这也是为何船证到现在仍然是奇贵无比,只要拿到船证,甚至不需要去海上冒险,收收番舶的货,就赚出了税的差价来。

刘永诚就那么看着刘天和也不说话,直到把刘天和看的心里发毛,刘永诚才嗤笑了一声开口说道:“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孤魂野鬼,现在三成税收到了命门上,知道改悔了?”

“晚了。”

刘永诚这头犟驴,圣旨犹在,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的恶语相向,刘天和本就是大明两淮盐行商总,何等的光耀,就是松江巡抚李宾言这等贵人,刘天和若真有事,也是能递拜帖见得到的。

只要遵纪守法,大明皇帝日理万机,闲的没事抄他刘天和的家?

可是难就难在遵纪守法这四个字了。

人不做,非要当孤魂野鬼。

“悔之晚矣。”刘天和并没有恼怒,这也是他听闻圣旨,闻王化泣下的原因,悔。

刘永诚甩了甩手,站起身来净手后,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取了一个檀木盒子回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说道:“陛下有旨,明岁正月初一起,纳银蠲免一成,即本三成税,改两成,一百银货物抽分二十银,纳银才有蠲免。”

“陛下仁厚啊,咱家拿到这圣旨就上奏,陛下说,都是同文同种,多少给点恩惠,不至于在海外困苦不堪,陛下说,咱大明都不护助你们,你们岂不是真的成了孤魂野鬼?”

“陛下还说,准尔等子嗣回明就学,至于是留是走,悉听尊便。”

今参局劝说唐兴客气些说要让这些海外弃民心里有个根儿,这个根儿可不是没着没落的虚话,而是实打实的蠲免,实打实的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到大明去就学。

这就是根儿。

刘天和闻言惊骇到了极点,他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其他的商贾,一众皆是瞠目结舌。

刘天和再次三拜五叩,跪在地上,连万岁和谢恩的话都说不出来,有些人人在极其激动的时候,容易失语,刘天和真的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就这样跪在地上很久很久,才痛哭流涕的说道:“谢陛下隆恩,谢陛下……”

刘天和等一众商贾走后,唐兴看着这一众的身影,笑着说道:“好好的六分银的税不纳,非要交三成,陛下减免一成,就感恩戴德到这副模样,早干嘛去了。”

“总得有人开路不是?”刘永诚笑了笑,对这些人并不在意,而是看着堪舆图说道:“唐国丈,咱们明日扬帆起航,要到旧港,到那儿,咱们估计得打一仗。”

“刘大珰怕了吗?”唐兴活动了下手脚说道:“旧港宣慰司,文皇帝留下的旧产,这被贼寇们占领了这么些年,该拿回来了。”

刘永诚同样站起身来说道:“谁怕谁孙子。”

第九百二十章 强龙硬压地头蛇

旧港宣慰司,曾经是大明的六合之地,如果琉球是孝子,朝鲜是不孝子,倭国是逆子,那旧港宣慰司也能称得上孝子。

洪武三十年,爪哇-满者伯夷国维卡拉玛瓦哈纳,派遣海军攻破了三佛齐国,三佛齐国王被杀,整个苏门答腊岛上大乱。

旅居三佛齐的华人共计一千余人拥立了广东人梁道明为王,梁道明任三佛齐国王后,开始和满者伯夷对抗,而这段时间,大约有五万余军民从电白港渡海投奔梁道明。

永乐三年,明太宗文皇帝派遣三佛齐国王梁道明的同乡,监察御史谭胜和千户杨信携敕书前往招安,梁道明权衡之后,带着自己的宰相郑伯可入京朝贡方物香料,而后梁道明以三佛齐国王的身份留在了大明,旧港宣慰司城里,原来梁道明的副手施进卿,成为了大明第一任旧港宣慰司宣慰使。

无论是三佛齐国灭后在汉人的支持下复国,还是三佛齐之后面对满者伯夷的过程中,还是从三佛齐到旧港宣慰司,大明都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琉球国王尚泰久、鞑靼可汗脱脱不花、安南国王黎思诚等国王都住在天津卫的四夷馆附近,大明设王府以待,而当地归大明王化,这种事本身就不是朱祁钰首创,早在永乐三年,就已经有了成例。

施进卿在永乐二十一年卒,而后大明按照“父逝子承”的惯例诏令,令施进卿的儿子施济孙继旧港宣慰使之职,可是郑和下西洋到了旧港宣慰司后,才知道,施进卿临死前因为儿子施济孙太不成器,将女儿施二姐继承了宣慰使职位。

太宗文皇帝朱棣知道了其中详情后,更改诏令,承认了施二姐承袭了宣慰使之实。

正统五年,满者伯夷国看到大明无意再次南下西洋,立刻调兵遣将,灭掉了这个眼中刺肉中钉,三佛齐国灭,旧港宣慰司及数十官厂被焚毁,数万侨民被杀,三佛齐血海一片,自此以后,大明失去了旧港宣慰司这个东大门,海疆从此无一日安宁。

刘永诚的手在堪舆图上指着说道:“爪哇-满者伯夷,分为东王西王,西为爪哇王,东为满者伯夷王,我们之前已经见过了西王,西王无意染指旧港之事,那么就看我们的了。”

在廷议之时,朝臣们都将爪哇-满者伯夷国看为一国,因为朝贡都是西王,但到了地头,刘永诚和唐兴才发现,爪哇其实高度自理,和满者伯夷的关系并不是亲如一家,偶尔还会兵戎相见,爪哇国和满者伯夷国应该区别看待。

“至于满者伯夷国的西王,此时正闹内讧,王位空悬,更无暇东顾,此时便是重设旧港宣慰司的最好的时机。”刘永诚的手点在了满者伯夷国的位置上。

满者伯夷诸王孙争夺王位,正打得不可开交,此时此刻,重设旧港宣慰司的意义重大,若是再设旧港宣慰司,那就可以和爪哇连成一片,即便是满者伯夷国君之位争出了结果,内讧之后的满者伯夷国也无力讨伐,旧港宣慰司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刘永诚和唐兴在奏疏中,将旧港宣慰司的局势写的一清二楚,而重设旧港宣慰司,本不在这次官船官贸的下西洋的预计之内,可战机稍纵即逝,唐兴和刘永诚都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皇帝通过鸽路送来的批示也很简单,卿在海外,万事自决。

“盘踞在旧港宣慰司的贼寇分为三股,第一股是侨民海盗,其实力最为凶悍,为首的四家为陈李林黄。”刘永诚说到这里的时候,面色有些凝重,这些侨民海盗,大多数还不是元宋侨民,都是在大明不再南下西洋后,在海上争利的大明人,也是盘踞在旧港宣慰司中实力最为强悍的一股。

唐兴思考了片刻说道:“能争取,我们还是要争取下,我们才是客,陛下敕谕,于少保建议郡县旧港,陛下以为时机并不成熟,这四家,我们能争取还是要争取的。”

唐兴推出了一个酒杯,一饮而下说道:“陈氏本为浙江新昌人,洪武初年出海至此,以反明为志,这一家我让商贾接触了下,陈氏家主陈寿延以祖制为由,不肯沟通,不用接触了。”

按照旧港陈氏的说法,新昌陈氏先祖当年出海,就是因为吴王朱元璋灭掉了另外一个吴王张士诚,陈氏作为张士诚的嫡系,不得不出海避难,唐兴虽然读书少,可李宾言读书多,找遍了张士诚麾下将领谋士的名录,都找不到这陈家先祖是何许人也。

李宾言以为,不过是强行攀附,竖立一个聚拢人心的大旗,唐兴到了爪哇,遣人一番接触,果然不出李宾言所料,就是攀附。

陈氏的根儿就是反明,再接触也没什么用。

“李氏我接触了下,他们的态度不清不楚。”刘永诚非常不喜欢骑墙的人,宣德年间,他把骑墙的兀良哈三部打的满地找牙,彻底治好了兀良哈三部骑墙的毛病,这李氏既不答应招安归附,又不拒绝,弄的刘永诚非常不喜欢李氏。

唐兴笑着说道:“刘大珰,你想想,这态度不清不楚,不是很清楚吗?他是旧港四家之一,他选择观望,那不就是态度了吗?”

“咱们也站在李氏的角度想想,你大明想起一出是一出,今日南下西洋,明日忽然就不下西洋了,施二姐一家被满者伯夷国的苏希达女王满门族诛的时候,大明水师在哪里?李氏要是明确表态,日后有一天,你大明拍拍腚走了,留下了一堆烂摊子,他们李家可是要被群起而攻之的。”

“若是咱们打赢了,他们李氏便是迫于大明武力强横,不得不和大明虚与委蛇。即便有一天大明水师再不至万里海塘,李氏也不会被群起而攻之不是?我要是李氏家主,我也不清不楚。”

说到底,还是大明在宣德九年后再没有下西洋,施进卿、施二姐一家的前车之鉴仍在,李氏怎么敢轻易表态。

刘永诚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说的有道理。”

怪谁?刘永诚清楚,还不是那个已经入土十多年的稽戾王?

刘永诚将一个酒杯放在了一旁,又倒了一杯说道:“剩下的林黄二家,不足为虑,而且手段凶残狠厉,劫掠来往商舶,番国的船他们两家劫,大明的船他们也敢劫,那就没必要接触了。”

“那就一人一个。”唐兴拿起了酒杯和刘永诚共饮了一杯,只是唐兴喝完之后,眉头一皱的问道:“你喝的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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