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谁与归
农庄法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半工半读,能把蒙学读完都是少数,物质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
生活不只是养孩子读书,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要钱?
朱祁钰之所以能够对群臣吆五喝六,是他连内帑的钱都很少动用做自己的私事,因为他软饭硬吃!
冉思娘嫁给皇帝,朱祁钰不仅一分钱没花,还捞了个聚宝盆,冉思娘皇庄药厂出产的康复新液、光悦面脂、百宝丹、养颜丹等等成药,是泰安宫的主要财政收入来源。
吃软饭怎么了?人冉思娘乐意。
年富满是笑意的说道:“陛下,这就是臣今天来的目的,精于度数,能造作机器,力小任重,制械以供民用,以利民生的器历局司正詹忠诺,这几年,又做了一些玩意儿,臣以为值得陛下移步一观。”
年富作为于谦的好友,当年在河南一起打过土豪的战友,从来不晃点陛下,眼下解决不了的问题,于谦从来不会开口,年富也不会,年富既然他来到了讲武堂说起了大明读书难的问题,自然是有话要说。
朱祁钰这才了然,笑着说道:“哦,这样,献祥瑞是吧。”
“是的。”年富非常确信的说道:“臣今天就是奏闻陛下,器历局要献祥瑞。”
献祥瑞有着极其明确的规定,分为五种嘉、大、上、中、下,而伴随着祥瑞,需要写一篇颂,来歌颂皇帝的功绩,皇帝受祥瑞后,群臣要引证古典,再上一份贺表,皇帝再令礼部画影图形,昭示全国,最后还要专门定制专门的器具来放置祥瑞。
这是一整套的献祥瑞的流程。
这些祥瑞的画风五花八门,比如雍正刚登基那会儿,有人鼓噪雍正擅改遗诏、弑君篡位的风力,这种事总是越描越黑,皇家辛密更是不宜公开。
有些个朝臣们就在清孝陵,就是顺治皇帝的坟头,种了一大堆的蓍草,作为祥瑞献给了皇帝,皇帝龙颜大悦,当场弄了个金漆织云龙纹描金箱盛放这些蓍草,以昭示自己的正统。
献祥瑞这种事,是被大明清流嗤之以鼻的行径,而且很容易陷入幸进的舆论风波之中。
年富马上就要履任,在上位之前,借着祥瑞表明自己谄臣的身份,表述自己的政治立场,年富这种正臣,搞这种献祥瑞的事儿,难道就不觉得无耻吗?
不觉得,因为他知道,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因为可以推动大明生产力的快速发展,若是能一直献,他巴不得每天都献一个,工部要是能每天献出一个嘉瑞来,年富做梦都笑醒了。
景泰年间的祥瑞,不是麟凤五灵也不是景星、庆云,更非名物,而是奇技淫巧的生产工具。
朱祁钰来到了钦天监十大历局,而十大历局的对面就是贡院和国子监,国子监的监生,看着皇帝的大驾玉辂来到门前,就知道这又是去钦天监。
时至今日,陛下登基至今,就从来没有进过一次国子监,监生都是天子门生,陛下真的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相反钦天监,陛下倒是常去,这不,又来了。
监生们对对面那群天文生恨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因为国子监的监生,并不会那些讨好皇帝的技术。
当然国子监的监生们会对别人说:他们高贵的人格,不允许他们趴在地上,讨好皇帝!
朱祁钰下了大驾玉辂,来到了十大历局,墨翟卷着裤管的塑像风采依旧,而钦天监监正贝琳带领十大历局和天文生们行礼。
之前的钦天监监正许敦,没有挺过去年的冬天,染疾而亡,葬在了金山陵园之内,许敦这一生都没有获得过个人奇功牌,但是他带着钦天监获得了三块集体奇功牌,朱祁钰给了许敦官葬的待遇,礼部还给了谥号,还给许敦的儿子三代降袭了一个钦天监的官位。
贝林和器历局监正詹忠诺带着陛下走在钦天监内,来到了一架红绸盖着的机器面前,而后兴安拉开了机器。
这台纸机甚为简单,用木料做浆桶和机架,使用了两个辊子拉伸转动的环形无端铜网。
造纸时纸浆从浆桶中撒入铜网上,纸浆中的水通过铜网流回浆桶中,湿纸页经过小辊压水,成为半干的纸页,从机后卷取下来。
詹忠诺用手摇动着纸浆机说道:“浆桶有单页的木板,可以将桶内的纸浆搅动到铜网过筛,而后水流入浆桶之内,继续使用,辊压机压水,加快湿纸变成纸页。”
“这是最简单的纸机。”
“最简单?”朱祁钰很明显听出了詹忠诺话里有话。
詹忠诺颇为凝重的转动着纸机继续说道:“这面铜网制长27寸,宽48寸,在一刻钟的时间,可以制作四十五丈长的半干纸,一天大概可以制作五百四十斤的纸,是最简单的黄本麻头纸,是给遍布大明各地的农庄使用的,可以用畜力,可以用水力,极为简单就可以架设,铜网可以更换为钢网,虽然寿命更短,但是成本更低。”
“每一个农庄架设一台纸机,需要五到六个成丁操作,即便是孩子也可以参与切碎麦秸秆、针叶、木叶、竹、芦苇、甘蔗等备料之事上,农庄就地取材,可以供五百户到一千户学子使用。”
黄本麻头纸,就是逢年过节烧纸钱的那种黄色的纸,即便是如此,一刀仍要七十二文钱,农庄读书不易,能就地取材就就地取材,能节省成本就节省成本。
朱祁钰很是欣慰,看着面前这台一丈长、三尺高的纸机,不住的点头。
“陛下请这边来。”詹忠诺带着皇帝来到了一间厂房面前,打开了厂房的大门,里面大约有五十多步长,这才是詹忠诺要献的祥瑞,基于大明现状,既要有符合农庄小作坊生产使用的纸机,也要有符合大明大规模生产使用的流水线造纸方案。
因为皇帝要来,工坊里哪里都是干干净净,甚至连灰尘都看不到,这是不符合工坊现状的,天子亲自视察,停下生产,打扫工坊,是一种腐朽的官僚作风。
但从钦天监、十大历局诸官,到普通工匠,都没有任何的怨言。
这是展示,展示他们的成果,给陛下留下个好印象,如果能够通过陛下的验收,推广全国,那是善莫大焉之事。
“这边是备料间,所有来料在这里切麻、臼捣、洗涤、浸灰,这里是入口,这里是出口。”詹忠诺说完,工匠们开始向里面填料,蒸汽机开始咆哮,备料机开始飞速旋转,将麻、甘蔗料、秸秆等物片碎,碎料在往复运动的锤头下变成了一摊散料,而后在筛子中过水,流入了灰池当中。
詹忠诺继续带着皇帝往前走,便到了蒸煮房,他指着并排的三架三人高的竖炉说道:“这边是蒸煮房,从备料间来料入炉内,蒸煮加入大黄、碱等助宜漂白,铜垫密封和大黄可以缩短蒸煮时间,现在一炉只需要一个时辰,而古法造纸,至少要三个时辰。”
朱祁钰大为惊奇的问道:“你们是怎么想到加入大黄的?”
就像是在桐油里加入姜片可以有效增加桐油的保质期,让桐油从六个月的保质期,增长到两到三年,顺利从云贵运抵松江府等地,进行造船使用。
加入碱本身就是造纸的环节,但是加入大黄,这东西是草药,怎么想到在造纸里面加入大黄的?
詹忠诺赶忙解释道:“一碗炖烂的大黄,可以使一个人中毒,这种毒是解刳院那边发现的,而后发现可以用于洗涤衣物,有漂白的作用,被称之为草毒,低剂量的草毒,可以刺激肠道排出,造纸时候,和解刳院沟通,才知道加入大黄能够大量节约蒸煮时间。”
朱祁钰恍然大悟,冉思娘平素里喜欢吃一种养颜丹,一日早晚两次,一次三粒,朱祁钰之前还问冉思娘吃的是什么,冉思娘解释了下这是药厂最新的拳头产品养颜丹。
冉思娘生了两个孩子光彩照人,不仅仅是光悦面脂,还有这养颜丹,养颜丹吃多了是泻药,吃多少的量才能排毒养颜。
这就不得不提到解刳院的成果,大黄毒,为了研究大黄为何可以排毒养颜,解刳院整整用废了两个凌迟犯,才弄清楚了具体的剂量,冉思娘自己吃的养颜丹里,主药就是大黄毒,最主要的是,这玩意儿没有耐药性。
为何蒸煮车间没煮料,因为那大黄毒是毒,哪怕是陛下站一站,剂量根本达不到中毒的标准,但陛下要来,就不能煮。
因为蒸煮房没有开工,后续的工艺,便不能演示,但是机器就摆在哪里,陛下能看到,詹忠诺继续说道:“蒸煮之后,要进行碎浆、这是碎浆坊,碎浆之后除砂清洗,再过一遍大黄毒、而后入纸机,筛浆压榨,再加入滑石粉、瓷土等,凝结压榨烘干,再过轧机压光,卷纸,最后成为成纸。”
朱祁钰看完了一圈,对钦天监、器历局的工作做出了高度认可,而后对着年富说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开工。”
“陛下……”年富低声提醒着陛下,开工可以,陛下得离开车间,想看成果可以,但是因为大黄毒的存在,皇帝在,就不能开工。
朱祁钰又想起了当年自己在王恭厂搅拌铁水的日子,他也是正经工匠出身,这帮朝臣都把他看成瓷器,一碰就碎。
他也没让群臣为难,今日不比往昔,那会儿大明都岌岌可危,他个代班的皇帝,自然百无禁忌,现在他是大明的主心骨。
他离开了厂房,等待着第一炉纸下机。
朱祁钰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第一炉冒着热气的纸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纸张细腻光洁,质量远好过了黄本麻头纸,那东西粗糙、受墨不凝、运笔不畅,但在乡间却完全够用了,面前的这堆纸,质量要是和宣德笺纸相比,那自然比不了,但也能算得是上好本纸了。
上好本纸一刀六钱银,按大明眼下折算,四百二十文一刀,而黄本麻头纸一刀才七十二文。
“一天可出多少此等本纸?造价几何?”大明皇帝摸着纸张的厚度,也不嫌烫,询问着刚从车间走出来的詹忠诺。
詹忠诺既然要献祥瑞,那必然要写《颂》,他稍微掐算了一番说道:“一火伏,一昼夜,三班倒,四千钧。”
“也就是十二万斤纸,一刀六开为二十四斤,为五千刀,人工、来料、火炭等物,以三钱一刀售卖,作坊一年半收回投入,之后就是维护机械和原料了。”
三钱一刀售卖,是詹忠诺考虑到大量投产之后,大明纸张价格会降低,做出的保守估计。
事实上,他们搞的这个作坊已经开始赚钱了,但历局并非官厂,所以也就是验证性的试车了半年,成本已经全数收回,之后就要移交石景厂。
研发成本已经完全收回,可见造纸其利之厚。
“好!好!好!”朱祁钰看着詹忠诺,不停的说好,这个大发明家来自松江府,当年倒腾出来纺车的时候,也是历经不少波澜,才到了京师。
“这纸叫什么?”朱祁钰摸着纸张,爱不释手,他一直在振武,但是他从没忘记兴文,振武和兴文从来不是冲突,但是朝中的诡辩腐儒们,总是喜欢把这两件事放到对立面去讨论。
詹忠诺俯首说道:“景泰纸。”
“啊这……”朱祁钰一愣,这个命名法确实是惯例,就像是宣德笺纸以宣德命名,一直到乾隆年间,奏疏所用纸张一直是宣德笺纸,乾隆末年,官署才改澄心堂纸为奏折纸张。
“那就叫景泰纸吧,不错,兴安,十大历局,记奇功牌。”朱祁钰笑呵呵的将放在推车上的卷纸说道:“以后讲武堂用这个了,高丽贡纸就不用了。”
此言一出,朝鲜立刻丧失了一份支柱产业,皇帝都不用了,朝中风气一变,都会换纸。
朱祁钰此言也是事出有因,此次平叛建奴,有些朝鲜人混在建奴之中,而且人数有数百人之多,朱祁钰颇为不喜,不用高丽纸,算是惩罚。
詹忠诺、贝琳、年富、王卺都互相看了几眼,他们不是心疼朝鲜失去了支柱产业,陛下赏奇功牌的速度太快了。
“挤眉弄眼什么?有话就说。”朱祁钰看着几个人眉来眼去,笑着说道。他仍然对着景泰纸爱不释手,一旦造纸形成了工业化,大明的孩子们读书会少很多的花销,哪怕是黄本纸,造的多了,穷人孩子能读书,那是多么了不得的一件事。
年富俯首说道:“陛下,造纸是其中一件,今天要献的祥瑞还有制墨。”
纸贵墨贵,书就贵,读书就贵。
想要普及教育,不是拿出活字印刷术,就能改天换地,大明活字印刷术非常成熟,多数就是应急,往往刊行的书都要制版。
王卺老了,年富又是个知行合一、身体力行的贤臣,作为左侍郎,年富在石景厂炮药司起火后,石景厂总办陈有德身亡的情况下,依旧毫不犹豫的走进了炮药司。
王卺教不了年富多少东西,就留给年富一些政治遗产,造纸和制墨,就是王卺给年富留下的坐稳工部尚书的遗产。
“还有啊!好好好,好的很,走,去看看。”朱祁钰一乐,喜上眉梢。
第九百七十章 祥瑞?不,是专利!
大明的制墨是一项非常繁琐的工艺,主要以徽州人为主,他们常年旅居在外,荆州、襄阳、辰溪等地,为的就是桐油,除了桐油外,还有松油、松树等。
炼桐油取烟,一人可照顾百盏烟灯,一斤桐油可以取一两烟灰,上等烟灰抿一下,对着阳光斜视,可以看到红色,为上上之选。
而松油和松树,则是使用烟道船,将十余丈的像船篷一样的松板,拼接成十多丈的烟囱,每隔出一段露烟孔,靠近尾部叫青烟,最为上乘,靠近中节为混烟,为普通磨料,靠近头部为烟子,磨细后粉刷或者印染书籍,这类的书通常都是各大书坊、诗社写的不入流的文集、话本和小说。
而取烟灰只是第一步,之后还要经过和料,这些和料都是不传之秘,就朱祁钰自己知道这个和料的调配就有数百种之多,而后是压模、晾干、描金,最后变成成品。
如此制作的墨,自然昂贵无比,即便是松树混烟制成的磨料,也要二百多文一斤。
景泰四年的新大明宝钞使用的油墨,这种钞票用的墨水,更是皇家独有的配方,在缺氧条件下对桐油进行加热的黑色粉末,添加各种鱼贝类熬胶进行和料,最后形成带有金色的桐油墨。
这便是传统的油墨和墨水,这种墨水制作出来,不带一点臭味,甚至还有一种松木和桐树的草木香气,这也是常说的书卷气,书卷气就是墨香。
而年富、贝琳、詹忠诺开发的墨水制发,则是臭气熏天。
“取虫瘿粉碎,筛虫尸而后加入少量的烧酒,再放入生铁,可以得到墨灰,这种墨灰加入酸胶,熬煮,就得到了臭墨。”詹忠诺颇为尴尬的说道:“它臭,而且使用之前还得摇一摇,而且写出来由蓝变黑,顶多算是松树下墨,但它有个好处,就是便宜。”
朱祁钰疑惑的问道:“虫瘿?”
“就是橡树、漆树被虫子咬了后形成的瘤子,非常常见。”詹忠诺继续解释道:“也是太医院那边发现的,虫瘿解毒,尤其是被毒蛇咬伤后,不能及时就医,可以把虫瘿附在表面,是永乐年间征安南时候的发现,景泰八年再征安南,太医院就给大明军士配了这种药。”
“就是此物,非常好用。”
詹忠诺取来了一物,带着一股特有的植物的清香,是一种类棕黄色的粉末,朱祁钰一看便知道这是什么了。
他见过。
在某些不可名言的小游戏,需要用甘油清理,否则夹枪带棒时候却是臭气熏天,那小游戏就太没有情调了,冉思娘每次清理,都会往甘油里面填一小勺这个,用以清洁和解毒。
这虫瘿粉,可不止这两种用途,如果想要瘦身,这玩意儿灌下去几天,能把大肚腩消灭,就是后世广泛流传的瘦身茶的主要成分,后果便是营养不良,并且会形成严重的胃结石。
甘油配虫瘿粉,是用来治疗溃疡、烫伤、褥疮、冻伤等,若是再多点虫瘿粉,可以用治疗口腔炎、扁桃体炎与咽喉炎等炎症,若是再多加点虫瘿粉,可以用来解毒洗胃。
感谢解刳院的凌迟犯,他们为大明医学进步提供了实践,也为大明造纸和制墨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朱祁钰看完了制墨,略微有些遗憾,这种墨他用不上,因为他用的是钢笔,眼下这种墨的工艺,还不能用在钢笔上,钢笔对墨的精细程度要求比较高。
而后朱祁钰还看了詹忠诺其他在研的东西,詹忠诺不太清楚他在搞什么,但是朱祁钰却非常清楚,詹忠诺在弄三酸两碱,而且纯碱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正在进行工程化。
食盐水加入氨,石灰石煅烧通入氨盐水中,最后过滤煅烧得到纯碱,而过滤液也可以用石灰乳进行蒸馏,回收氨水循环使用,氨水是石景厂烧制燋炭的附属产物。
纯碱能干什么?纯碱是最基础的化工原料,是化工大门的敲门砖。
朱祁钰只能感慨大明工匠们真的有改天换地的力量,但是他们把这种力量用到了提高大明生产力这件事上,而且一往无前。
他赏赐的这枚奇功牌,实至名归。
前日,礼部尚书姚夔带领礼部上《兴衰疏》是旧党政经思辨的胜利,那么今日,造纸和油墨,以及快要问世的三酸两碱,这是工党的胜利。
大明以李宾言为首的工党,以商辂为首的旧党已经开始在朝中角力,这不是党锢,这是争道,争夺的是于谦放下手中政务后,大明朝堂十年、二十年后的话语权。
这是大明的思辨进程之一。
这一轮的大思辨最终获胜者一定是旧党,但是新党能够短暂取得一定的优势,并且占据一定的话语权,并且一直占据一定的话语权,那就是大明列祖列宗保佑了。
工部和十大历局为何要先献出简易纸机,为何要制作廉价墨水?
自然是为了培养工党的核心力量,来自农庄和匠城的读书人,在政坛上活跃的一定是读书人,或者说培养工匠贵族。
事实上,大明的军户一直到崇祯年间,都是一股极其活跃的政治力量。
名臣上,正德年间的李东阳,出自金吾左卫儒学堂,隆庆年间,张居正是在荆州卫儒学堂,天启年间,叶向高出自福州卫,孙承宗出自保定右卫,袁可立出自睢阳卫。
将领上,景泰年间的赵辅出自济宁左卫,嘉靖年间的戚继光出自登州卫,俞大猷出自漳州卫,万历年间的麻贵出自大同右卫、李如松出自铁岭卫,天启年间的满桂出自宣府卫,崇祯年间的孙传庭出自振武卫。
无论是朱祁钰、李宾言、年富、贝琳、詹忠诺等一众新党,都在致力推动大明匠户和农户出身的学堂,自然希望能和军户一样,出名臣名将,维持大明工匠和农户在朝堂上的力量。
这是个美好的长期愿景,需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建设。
在离开时,朱祁钰让年福跟着自己上了大驾玉辂,他看着年福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朕以为,今日起,祥瑞不宜旧物,唯以成果论,可定嘉、大、上、中、下五等祥瑞,以《颂》为篇,要求阐述清楚其原理和内涵,可反复验证,则嘉赐奇功牌,大可酌情奇功、头功,上头功牌,中酌情头功、齐力,下齐力牌,此为祥瑞五等。”
“使用祥瑞,则要给献祥瑞者以资财,不能让祥瑞者凭白把自己的祖传的秘方给献出来不是?按次论,也可以按分成论。”
朱祁钰在差遣,不是在商量,他想了很久,大明其实各种奇方不计其数,可是这些传儿不传女的秘法,最后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很多都有借鉴意义,需要一种选拔方式,把这些方法收集起来。
而祥瑞,就是他想到的办法,献祥瑞,工部联合十大历局评级,合全民之力,为大明生产力提高助益,众人拾柴火焰高。
这也是朱祁钰搭出来的一个台子,说穿了就是专利,而《颂》就是专利申请书,奇功牌、头功牌、齐力牌是皇帝的恩赏,专利授权费,则是鼓励大明朝百工积极献策,共襄盛举。
“如果办得困难,就跟朕说,朕帮你。”朱祁钰看着年福,给了他天底下最尊贵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