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罗汉
清晨,仁和县署后宅,县令吴敬中正和余师爷在书房里品茶。
吴县尊是万历四十二年进士,现如今已到了知命之年。吴县尊五官挺括,方面大耳,平日里官威不小,不过这会是在自家书房,倒也没什么架子。
余师爷随东家宦海沉浮多年,已是心腹家人。见东家放下茶碗后,便开口说道:“东翁,昨日刘耀祖家的管事邀我小坐,提了提丐帮之事。”
“刘家与那伙贼人有何干系?”
“东翁有所不知,刘家早年间在徽杭道上有生意,那伙人原本也是在徽杭道上出没,呵呵,大约是老朋友了。”
“哼,蛇鼠一窝。”
“东翁,左右不过是花子打架,些许小事,抬抬手也就过去了。”
“哼,光天化日之下殴死十数条人命,目无王法,这事,南京刑部见吧。”
“是,是,我昨日也是这般说的。刘家也知道这帮小老乡行事太过,东翁此番必定不会轻饶,想花血本保人。”
“保!?如何保?”
“家传之物保。”
下一刻,桌面上多出一块带着金链,闪着细腻金属光泽的小金盘来。
见东家一时不知如何下手,余师爷微笑着伸出手,在金盘顶端轻按一下。
“吧嗒”一声轻响,金属壳弹了起来,金壳下面还有一层透明的水晶盖子,盖子下面,是长短三根银针,正滴答滴答的在响。
吴老爷这下看明白了,表盘周围那一圈精巧的子丑寅卯汉字提醒了他,这是个铜晷!
“此物是刘家花大价钱从泰西人那里定做的,前后耗时三年,原本内里刻的是洋码子……”
“嚯,如此说来,刘家能人不少啊?”
“积年的豪商了。”余师爷看东翁上了心,便现学现卖,在一旁把昨日从刘合那里听到的故事娓娓讲来。
等余师爷讲完,吴县尊已然是心怀大畅,开始爱不释手的把玩起刘家的家传之物了。
过了一会,吴县尊貌似才想起什么:“你方才说那伙人是什么来路?”
“哦,东翁容禀:这伙人祖上是沿海渔民,嘉靖年间闹倭乱,也是为朝廷出过力的。后来倭寇势大,这些人便迁入浙西野居,现如今几代人下来,动了归乡的心思,想来东翁治下讨口饭吃。也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行事便操切了些,呵呵,呵呵。”
“西边儿怎么说?”
“刘家都使人安顿过了,刘府尊那里也有人去关说,上下都妥当。”
“哦,既如此,这事你去办吧。唉,抗倭英雄嘛,也不能都赶尽杀绝了不是?”
“东翁尽管放心,朱正刚殁,此事再无关节,易办的很。”
“说起来这朱正病殁的还真是巧啊?”
“是啊是啊,可巧就不中用了……”
……
对门有对门的好处,不论是公事还是私事,两个衙门沟通起来就很方便。
当日午后,钱塘县刑房罗书办便带着衙役找上门来,言道要“办案”,要追索“凶徒”。
五显寺中门大开,周通和一众新贵们列队相迎,将来人迎入正殿后,周通命人抱来一口金丝楠木箱子,里面是从黄七宅子里搜出来的足色大锭纹银,算是月例,罗书办搭眼一扫后,面上终是有了丝笑模样。
下一刻,周通又从怀里摸出两张纸来,言道山里人初来,人头不熟,这两张房契,算是自家给衙门里诸位的“拜门礼”。还望罗书办不辞辛苦,回去后看着调剂分派一番,日后再有好处,总归是要想着罗老爷的。
罗书办看到两张故黄帮主家的房契后,这才眉花眼笑起来,没过多久,罗书办就查完了案子,和周通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然后当着外间众人的面,夸奖某人“明事理,知进退”,是个能做事的……
等罗书办一行人到门口,一旁有那胡透顶把早已准备好的五位白发苍苍,犯下了杀害故黄团头一干人等的“悍徒”奉上,只见众衙役呼喝之间铁索飞舞,下一刻,查验完现场,捕拿到凶犯的罗书办一行人,便回衙复命去也。
同样的程序,当天晚些时候在仁和县来人后,又走了一遍。仁和县这次是刑名师爷亲自带队,听到凶徒已被带走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临走时当着众人的面叮嘱了周通一声:“日后用心做事。”
说到踢皮球的最高境界,钱塘仁和这两个县衙在大明朝完全可以排三甲。
由于历史原因,这两县在杭州的辖区是纵横交错,处处飞地,著名的“钱塘不管,仁和不收”这条谚语,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好事要有我一份,麻烦请去隔壁。
对于统管杭州城内无数花子的丐帮团头来说,余师爷临走时的那句话,才算是给了周通完整的官方认证,对上了虎符。
至于三日后,周通在五显寺正式升座,会见各路道上好汉这种事,也不必细说。总之,穿越势力在付出了两块仿古怀表,一把淡水珍珠,几瓶氯霉素注射液,以及一些弹药的代价后,成功开辟出了一条地下渠道,用来为日后的开拓大业搞人力资源配套。
第54章 海军建设
丐帮的事结束后,大家又坐下来讨论了一番关于“进口物资”日后如何分配的话题。
没办法,这年头聪明人太多,人类从工业革命以来积攒下来的智慧结晶,每一样物品拿到十七世纪都堪称大杀器,哪怕是一件不起眼的小玩意。
聪明人们意识到:但凡自己和自己所在的部门,想要在今后的日子里做点事业,嗓门大一点的话,“进口”物资的多寡才是决定性因素。既然这样,那么今后如何分配这些物资,就有必要好好探讨一番了。
真要坐下来认真讨论,这个问题还是不难解决的。鉴于目前穿越者人数不多,也不存在什么强力山头,所以这件事很快有了结果。
一:关于配额,今后一律以部门为单位提交需求清单,最终由各部门负责人共同开会讨论决定。
二:任何部门和个人不得越过会议从曹总那里走后门,违者剥夺一段时间内的配额申请资格。
……
很公平的一份决定,所有人都没话说,至少当天开完会,大伙都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由进口物资配额所引发的骂贴,挑拨,单挑,群殴,乃至于各种合纵连横,阴谋诡计,凡此种种,就不是当天开会的这帮人所能想到的了。
……
“雷达和动力的问题再不能拖了,这趟回去必须要解决!”
“是啊是啊,好歹咱们也是穿越人氏,这天一黑连船都不敢开算怎么回事?”
两艘沙船正在定海洋面列队,往杭州方向北行。摆放着各种航海仪器的船舱里,刘哲,白鸿达和其他几个穿越者正在讨论着什么。
说到穿越势力的海军建设,当得上一波三折这几个字。
最初的那些船工,是刘家帮忙找的,其中一部分还是粮船上的船夫,常年跑运河的。没有任何中古帆船驾驶经验,四六不懂的穿越者,指挥着一票不是那么靠谱的船工,一开始的确整出不少笑话来。
好在大伙也就是在水浅的杭州湾门口扑腾,倒没出过什么大乱子,等到穿越者本身缓过劲后,情况就慢慢好转起来。
这个时候,船工不足的问题就摆上了台面。
在已有的那份简陋的热兰遮攻略里,穿越者的计划是:第一波A过去的战斗人员不因该少于一百。加上非战斗人员和种种物资的话,这就需要最少两艘船。这还不算在基地待命增援的,整个行动至少要四艘船才可以开展。
问题在无意间被陈火丁陈二爷给解决了。
在屏风寨和穿越公司正式达成合作协议后,陈二爷第一时间就开始以自己人的身份,在每一个配了枪的穿越众身边出没。然而这没什么卵用,公司目前没有把大杀器交给土著使用的计划,二爷也不例外。
事情没过几天就出现转机:刘哲他们在讨论该从哪个渠道招募水手的时候,被一旁闲逛的某人听到,然后这厮顿时来了精神,扬言到这事简单,只要给他发杆枪,水手要多少有多少。
前文说过,陈二爷原本是定海后所的土著,酒后砍了卫所二代才无奈跑路的,虽说这些年他一直在山区混,但是老家有熟人啊……
既然这样,那就谈谈吧。
最终条件是这样:假如二爷能招募到五十名合格的海船水手,那么就有资格跟着穿越者学习“秘法”,等到枪械保养这些课程学习完毕后,二爷就可以得到一把M9,还有十五发子弹(刚好一个弹匣),不过子弹用完就没有了。
陈火丁兴高采烈的答应下来。
之后大伙出海,二爷一路把船指引到定海附近的一处小海湾里,然后带着一包碎银子就孤身下了船。
接下来的两天里,陆陆续续就有人找过来,这些人大都是定海卫下辖的穿山后所军户,以年轻人居多。等到第三天回程时,船上已经多出来四十号人。
人都是二爷忽悠来的——有海主要扯旗,现下正是大开山门的好时候,二爷如今在大帮里也有一股,所以召弟兄们来捧场……
穿越者们悲催的发现,这年头正儿八经的船工不好找,有志于海盗事业的人倒是一抓一大把,而这帮海盗预备队们自从来到塘庄以后,却是兴高采烈,士气鼓涨。
没办法,待遇太好了。
一天三顿,顿顿糙米管够,鱼和菜蔬每天都有,时不时还有鸭肠和猪下水用来改善伙食。
整顿几天后,等到大伙一上船,才发现不是去和人拼命,而是先行操练?
按照军户们朴素的理念,既然被头目用好饭款待几天,必然是有一票大买卖等着大伙上阵卖命,要不然何须如此破费?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也是这帮人想的太多。穿越者现阶段出海的目的,除了磨合人员,演练团队在各种海况下的操船技巧,就是测量闽浙沿海的水文情况,其余的还真就没什么了。
新招募的这帮人算是对了穿越者的胃口——首先,人家就是来卖命的,用不着再做思想工作。其次,做为定海土著,这些人对整个闽浙洋面,尤其是海况复杂的舟山群岛一带相当熟悉,出海操练几天后,穿越者对这一带的潮汐,暗涌,以及避风港等等资料,在原有基础上又多掌握了不少。
既然这帮人很有干劲,服从性也不错,那么穿越者便提前给每人发了一两五钱银子的培训期工资。
……
士为知己者死就是这么来的。
对于常年吃不饱饭,还时不时被将主租出去客串海盗,卖完命后也落不下几个好处的军户们来说,再没有比新头目更好的效忠对象了。
这之后船去一趟定海——有些人要把银子送回家。然而等几天后船再来接人的时候,岸边又多出来几十号入伙的……
这次的新人不光来自后所,大嵩所,郭巨所有人来,还有十几个正牌海匪也来投奔,开着一艘跑风漏水的破船,口口声声要“入股”。
幸福的烦恼就这样突然降临。
第55章 南望
海军的家底开始迅速膨胀起来,穿越众开始一边买船一边实战培训——拿小股海盗练手,刘哲一干人开始公然在内部摆起了海军的谱。
当然,这些都仅存于穿越公司内部,眼下这种简陋的局面,他们也只能嘴炮一番,没条件玩什么真实的海军梗。对外呢,船队目前只能以海商的形式存在,正规化必须要等打下一块地盘后再说。
随着陆续有零散海盗和渔民来投,刘哲他们现在已经有能力组织起一支三船船队出海。丐帮那边初步稳定下来后,穿越公司的目光又开始向海军聚焦——距离北风起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身为船队扛把子,刘哲自然是压力山大。
作为目前穿越众里海军军衔最高的人,曾经的落魄转业上尉,刘哲在公司内部的风评还是相当不错的:从最初草创一直到现如今的武装船队,他的组织能力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还有一点就是,他的服从性比较好。
尽管时常被白鸿达调侃“你这是部队待傻了”,然而大家都清楚,刘哲这个海军扛把子是称职的。没办法,谁也不敢把暴力机关交给白鸿达这种时刻想着戳领导菊花的人,不论这个领导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就连白鸿达自己也承认,哪怕他老人家有一天当上CEO,也一样要让刘哲这号人负责海军才放心。
而此刻远航归来,坐在船舱里商量的一干人等,正在为今后的事发愁。
船队迄今为止还没有安装雷达和动力系统,这实在不能忍,要知道,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起北风了。
他们这次远航归来,是海军组建以来行程最远的一趟:船队一路沿着舟山群岛南下,过了舟山后摒弃传统航路,抛开海岸线,走着之字线,径直取最短的线路直航台湾。一直到远远望见台北海岸线,船队才开始回返。整个过程走走停停,用掉了半个月的时间。
没了在后世司空见惯的GPS,刘哲他们只好回归自然——六分仪和航海钟走起。后世带过来的所有东南海况,水文,海岸线等等这些数据都要从新测量,录入,也算是体验了一把白手起家的辛苦。
没过多久,他们就意识到雷达和动力系统的重要性了。没有雷达,风暴不好预测这只是其一,其二,中古时代的帆船,不可能在夜间沿岸航行,尤其是在明暗礁石密布的舟山一带。即便是白天,海雾中与礁石擦肩而过的险状还是几次吓出了穿越者的冷汗。
至于船的动力系统就更不用说了,关键时刻能在海面上逆风直行,这是穿越者的标准姿势啊,没这点能耐混充什么穿越人氏?
就在几个人商量着回去后如何大闹天宫要装备的时候,舱门外有人大声汇报:“大当家的,有买卖!”
“嗯?又有买卖了?”刘哲闻声后推开舱门来到甲板。
出舱抬头一看,主桅望斗里的瞭望手正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拿着杆小旗指示方向。刘哲几个人同时拿起脖子上的望远镜张望起来,碧蓝的海面上,海天一色中有个肉眼看不清楚的小黑点,然而在八倍蔡司镜片的放大下,那处小黑点变成了两艘靠在一起的海船,船上两伙人正在厮杀中。
“貌似是打劫。”
“嗯,我看也像。”
“这不能忍啊,咱们是人民海军啊!”
“少恶心人,想黑吃黑就直说,别给海军抹黑。”
“你这人太没趣,小的们,转帆,抄家伙!”
……
黄雀在后的古老戏码又一次上演,两个小时后,原本的双船编队变成了四船编队,尸体早已沉入海中,鲜血也正在被洗刷,海面上依旧碧蓝如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刘大当家此刻已经回到舱里,正和白鸿达一起在盘问幸存者。
幸存者不多,体面点的只有两位。没办法,等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海匪已经把商船上的人杀了个七七八八。
这两人是一对夫妻,男的三十来岁,一看就是读书人出身:相貌清瘦,气质儒雅,三缕长须,一袭青衫。女的也颇有三分姿色,只不过这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出来,夫妻俩还忙着发抖,坐在舱里惊魂未定,连话都不敢说。
直到两口水喝下去,双方以文明人的姿态沟通了一番,书生得知好汉们是徽商刘老爷家的庄客后,这才放下戒心,起身给救命恩人行了大礼。
一副主友客恭的暖人场面,此时有点不合时宜的在舱内上演起来。书生大难未死后,心情鼓荡,貌似对人生看淡了许多,这一刻不再顾虑,开始给救命恩人讲起自己夫妻二人的来历。
书生姓南,单名一个“望”字。
南望是杭州土著,弱冠之年便有了秀才功名。奈何乡试艰难,屡考不中,蹉跎日久。到后来生计艰难,发妻又染病而殁,南望受此打击,也就死了那份做举人老爷的心,开始老老实实赚钱过日子——给有钱人家做起了清客。
杭州城里愿意花点银子附庸风雅的人不要太多,尤其是某些没有文化底蕴的豪商。南望颜值高,口才文才也都不错,再加上他是土著,熟悉风土典故,所以在一些外来富商府上混得很开。
事情就坏在“吃得开”这三个字上了。
南望最近这小半年一直在吴老爷府上捧哏。吴老爷是扬州盐商,家大业大,在杭州也有别业。由于和东家很是相得,所以南望有幸去吴家的外宅喝过几次酒,这外室名叫柳娘,是吴老爷分布在各地的十几房妾室之一。
这之后就是群众喜闻乐见的约炮环节了:一个是帅秀才,一个是俏小三,一个中年丧妻,一个独守空夜,这一来二去,南望一不小心就帮吴老爷做了头发。
穴友模式一直维持到柳娘怀孕为止。
乍一听柳娘怀孕,南望心情是很不错的——他本人目前还是无子状态,然而接下来两个人就开始发愁:柳娘怀孕前后,吴老爷没上过柳娘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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