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念经人 第271章

作者:严轻

那么厚的一卷经文,要抄三遍,还限定三天完成,这几天都不用出门到处浪了。

它就不该在高兴时候得意忘形,观主什么性子它能不知道?

打发走落荒而逃的驴子,和不敢求情怕惹火上身的胡羌儿,张闻风朝亭子外拱手行礼的微胖年轻人招手,笑道:“施南关,你是咱们仙灵观一脉十二代弟子里面,目前修为最高者,继续保持势头,做一个好的表率。”

仙灵观第一批和第二批加起来的正式弟子共有六十三人,都属于十二代。

下一次再招学徒,要隔五到十年了,每一代弟子都要花大量时间培养,避免良莠不齐。

他也没料到施南关修为反超韦敬杰之后,保持领先已经三年。

施南关身上多了书卷气,与他几年如一日抄写经文当练功有关,他在仙灵观弟子里是人缘关系最好的一个,笑嘻嘻拱手道:“观主谬赞,南关尽力保持。”

他知道观主好说话,继续道:“观主,再多教我几式绝招剑法呗,我这个第一,连水清如那个没有破境的丫头都打不过,好丢人呢。”

张闻风看着嬉皮笑脸浑然没将切磋失败当回事的小胖子,笑道:“你几年没有找水清如切磋剑法了,这次为甚又找她比试?理由说得我相信了,我教你两式绝招。”

小胖子搓着手,嘿嘿道:“就知道瞒不过观主。我其实是想让她的,小丫好长时间不怎么上心修炼,问她是不是遇到烦心事,需不需要帮忙,她也不肯说。

我们几个作为师兄师姐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样拖下去久了,对她今后的修炼不好,便想了这个法子,只是不等我真正让她,防备松懈了一点,便被她一剑刺中,真是丢死个人,敬杰、锦林他们都埋怨我事情没办好。

观主,还是你有办法,刚刚小丫叫我来这边时候,我看她气色不错,走路还蹦跳了一下,以前的那个小丫又回来了。”

张闻风笑着点头,这些弟子们做得比他想象的好,问道:“你选定的辅助技艺是什么?”

成为正式弟子之后,很少再集中一起上大课,晋级渐微境的弟子更是各自修炼、看书、练功,只偶尔集中在清正别院一起探讨交流修行心得。

小胖子道:“几样技艺我都浅尝即止尝试过,发现还是制符适合我。”

很见机取出几张自己绘制的符箓,双手捧递给观主,请求指导,早就听说观主除了剑术出众之外,符箓绘制方面也颇有研究。

张闻风接过“木刺符”“缠绕符”“木行护身符”几张低阶符,以他现在的绘符水准,指点初学者绰绰有余,讲解一阵,在石桌上铺设空白符纸,示范绘制了几样低阶符,一笔一划,来龙去脉,一丝不苟。

又传授施南关两招剑术,分别是他研究颇深的木行秘术“磨剑式,搅海式”。

小胖子心性和天赋皆不错,值得今后重点培养。

第479章 一剑破灭一剑生法

返回山门半个多月,每天悠闲修炼、下田干活,与弟子们聊天并分别指点绘符、练剑和画画,与二师兄商议新建道观的选址、规模、式样等。

玄木师祖当初留下来的道观已经不合用,容纳不下众多弟子一起做功课。

前几年将东殿搬空打通,多出两个房间只是权宜之计。

下一次招收学徒便捉襟见肘,也显寒酸局促。

二师兄提议新建一片豪华气派的道观宫殿,像他去拜访过的几家底蕴深厚大宗门,从山下到山顶建筑群延绵,拾阶而上,至少有三段廊阁路程,那才叫宗门气象。

保留五百多年历史道观做祖师堂,重要祭祀或节日才开启召集众人汇聚烧香。

张观主觉得山长考虑周详,同意了拔高山头修建道观的计划。

春和景明,波澜微兴,正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张闻风踏风外出,来到州城,他歇息够了,找老朋友述述旧。

谢沫龄早已卸任州城道录分院护法,升迁为院正,他从东边的院子里走出来,拱手笑道:“稀客,稀客,哪阵风把张观主你吹来州城了?”

他是个喜欢管事的,当了院正更是名正言顺,州城有自在境高手进出瞒不过他掌控的阵器监督,故而不用张观主通报他自己迎了出来。

张观主若是再不来州城,他便要不客气发传讯了。

“呵呵,恭喜谢院正高迁,迟来几年,特意来讨盏茶水喝!”

张闻风笑着与老友在院门口寒暄。

左右两边走来接到谢院正传讯的何广君和金巧言,都是熟人朋友,如今在南江州出任左右护法之职。

张闻风忙与金巧言见礼:“闻风见过金长老!”

他是沿用以前的称呼,以示不同。

金巧言笑容满面还礼:“张观主客气。”

张闻风再才向何广君拱手,笑道:“何护法安好!”

何广君上下打量着几年不见闹出好大声势的家伙,嘴角扯了扯干笑着回礼:“张护法安好。”因为张观主挂着客卿护法的虚职,他也回以戏谑的称呼,张观主安然归来,他内心很开心,挑了挑稀疏的眉头,邀战道:“切磋几招?”

两人几乎是见面必斗,相互砥砺提高。

谢沫龄大权在握,他对何广君这个不管事的剑疯子也是无可奈何,忙道:“广君,张观主来了,门都还没进,茶水没喝一盏,且能见面就切磋的道理?”

他其实很看重何广君的实力,有这样一个强大的自在境剑修坐镇,不担心厉害的山精鬼怪邪祟流窜过来做乱。

金巧言伸手做请,道:“张观主,休得理会他,咱们进院正厅堂说话。”

张闻风伸手让金巧言先,几人一起往里走,对撇嘴的何广君道:“找个空闲时间,咱们交流交流,但有一条,打坏斗剑台,得何兄你赔偿。”

暗戳戳提及当年谢护法下狠手罚他们灵气石的旧事。

“凭什么?要赔也是一人一半,谢院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何广君并非不懂人情世故,他只是对大部分人和事不感兴趣,他一条毒舌很是犀利,配合着挤兑以前的谢护法。

谢沫龄哈哈大笑:“打坏一块地砖都得赔,你们休想例外,这里我说了算。”

“何兄啊,看来咱们打不起来了。”

“那可不行,去我那护法院子,随便打。”

金巧言听得莫名其妙,不知三个大老爷们在瞎乐呵些什么?

四人在厅堂坐定,有侍女摆上水果,烹茶侍候着。

茶过三巡,张闻风从纳物空间取出一份卷宗,道:“有件事麻烦院正大人,仙灵观要新修道观,需要将选中的山头拔高百丈,麻烦院正帮我把卷宗递去道录院,请两位地师携带官宝协助。”

等土堃晋级四阶之后,凭着土灵的天赋神通,有法子拔高原有矮小山头,但是容易损坏山根地脉,那样就得不偿失,请地师出手比较稳妥。

谢沫龄打开卷宗瞧了瞧,半年后动工,时间绰绰有余,一口答应下来。

坐了两刻钟,何广君便催促去他那边做客,用他的话说,茶水什么时候都能喝,问剑切磋才是顶顶紧要的正经事,耽误不得。

四人谈笑着移步南边的左护法院子。

在老成持重的谢沫龄提议下,两人分别上场,各自演示一招,免得一个不小心将院子掀翻,两位自在境剑修放开了手脚,在场的可压制不住。

待以后有时间,两人再找地方交手切磋。

何广君对于文斗方式不排斥,倒还觉着新奇,走到空旷院子中间。

稍一思索,“哐啷”一声,背后新炼制的银色长剑出鞘落到他手中,他顺势往前方十余丈外一颗手腕粗花树刺去。

剑光一闪,花树依旧,连叶片都没有颤抖一下。

“好一招‘断处纵生’剑法!”

张闻风鼓掌喝彩,几年不见,何广君对于剑术的理解越发精妙,几近于道,简简单单一刺,剑气如丝似雾,无影无形,已经将那颗花树贯穿无数道微不可察创口。

这是在精细微妙处下功夫,虽然目前威力不大,剑术学问极大。

是一剑破万法的路子,重点在于破得不着痕迹。

谢沫龄和金巧言笑着各赞了一句,他们不是剑修,对这一剑的感受自不会有张观主深刻。

何广君潇洒地抛剑归鞘,笑着拱手团团一礼,对于这一式剑术,他颇为自赏,张观主一口叫破他这式剑术的奥妙,心下更为欢喜。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的是门道。

找个时间,可以与张观主好生交流这一剑的多种方向。

随着何广君转身走回来,他身后那颗花树拦腰滑倒向地面,枝叶掉落,上半截树干呈现细细密密的丝状,散开约三尺长短,其中有十余丝断落在地上,那是剑术掌控有瑕疵。

张闻风走上前去,他拔剑对着只剩五尺的断茬花树一噼。

阳光下,一缕剑气落在树干上。

然后没有然后,树干没有一噼两开,也没有丝丝絮絮散开,张闻风已经收剑微笑着往回走。

何广君笑着摇头:“取巧了啊,张观主,这招不算,得再演示一招。”

谢沫龄和金巧言看着那颗断树快速长出新枝叶,片刻间就郁郁葱葱,重新活了过来,两人赞叹不已,这一剑他们大概看明白了。

是一剑生万法的雏形妙用。

张观主一剑下去,树木生长,这是极高明的御剑于木法的剑术。

待高深了,随手一剑便能树木成林,林木为剑,幻木丛生,困敌杀敌皆在一念间,易于反掌。

以前只在典籍中得见如此神奇剑术,今天是大开眼界,有幸目睹了。

后生可畏啊!

第480章 遇见,天价

张闻风不肯再演示其它剑术,相比何广君那一剑破法的断处纵生,他这一招琢磨了好几年、还不成熟的“枯木逢春”刚好能够匹敌,再出招就露怯了。

双方使出的破法剑意和生法剑意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何广君鸡贼得很,故意说他用木法取巧,想多讨教一招,其实他是通过剑术生出的木法,难易程度天差地别。

金巧言适时出声邀请:“张观主,去我那边院子小坐片刻?新近酿出一坛无忧灵露酒,请张观主品评。”

张闻风笑道:“可是那‘眼前多事观游少,胸次无忧酒量宽’的无忧灵露酒?”

脚下已经开始往外面走,金巧言是云秋禾的师父,他当然得前去坐坐,他想问问早就离开了南江州的云秋禾近况如何,作为要好的朋友,关心一二是应该的。

他明白金巧言是在替他解围,担心他与何广君动手来真格的切磋。

“张观主博识广闻,连这般生僻的典故都知道,我按照古籍方子,尝试了好几次,这次的无忧灵露酒味道最为接近。”

金巧言笑着伸手做请,与谢沫龄和何广君歉意传音一句。

张闻风朝没有得到邀请的两人拱手告辞,与金巧言出门往北边走。

请客是一门学问,请一个不请一个会得罪人,金巧言这般当面只请他一个,品酒只是由头,显然是有私事与他谈。

另外两人会意笑着拱手。

金巧言住着的院子布置得像一座小花园,绿意葱茏,姹紫嫣红闹春忙。

沿着石板小路走进雅致厅堂,听得里面传出一个惊喜声音。

“呀,你怎么来了?”

云秋禾手中捏着素雅青花瓷盏,站起身,眸子亮晶晶的似有光在闪烁。

金巧言笑道:“秋禾,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招待张观主喝茶,我去偏厢房调制灵酒,”

她自顾自的往外面走了。

她接到院正传讯,故意没告诉徒弟张观主来了州城。

张闻风笑着走进去,问道:“岳师姐说你在宗门闭关,我还想着不打扰你清修,便没有给你传讯,你什么时候到的州城?”

云秋禾放下茶盏,偏头看着对面坐下的张观主,笑嘻嘻道:“师父前几天给我去信,说我一时半会反正破不开瓶颈,让我过来给她老人家当刀笔吏使唤,我前天到的,听说你回来了,准备待几天去看你,也就没给你传讯。”

张闻风打量容光焕发的俏丽女子,渐微境圆满修为,看得不知害羞为何物的女子微微红脸,低下脑袋忙着冲洗茶盏,问道:“卡在瓶颈多长时间了?”

“快一年了。”

云秋禾手法娴熟冲倒一盏茶水,翻掌伸手示意,问道:“岳安言也卡在瓶颈,她情况如何?”

“前些天,岳师姐出门游历去了。”

张闻风觉着两人之间气氛古怪,没有以前那种融洽流畅自然,一问一答的搞得像相亲,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挑选话题问道:“你的画画没有丢下吧?”

“当然不会,我画了好多好多……你回来了,正好帮我指点下,我一个人画得好无聊,感觉也像是卡在瓶颈,后面没有进步。”

说起画画,云秋禾声音顿时不再忸怩地装温柔娴淑,嗓门拔高两档。

“素描画多了,会腻,可以换水墨山水、花鸟鱼虫试试,触类旁通,用素描的明暗,或造型关系画水墨,偶尔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得试试,等下去我那边,你帮我示范一张。”

“可以的。”

在西边厢房取酒,迟迟不归的金巧言,耳朵竖起一字不落听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当师父的得多替自家傻徒儿操心,又待片刻,这才捧着素白瓷坛往厅堂走去。

品尝了无忧灵露酒,没坐多长时间,张闻风告辞出来。

在云秋禾的住处翻看过一堆画作,提了些意见,铺开宣纸,张观主画了一张笔触雄厚,线条刚健,浓澹干湿变化痛快淋漓又桀傲无羁的《奔马图》。

云秋禾就喜欢这类形神兼备、对比强烈奔放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