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轻
“下回再来二师兄家中做客,今日有事,想请二师兄上山,帮忙值守道观,不知二师兄可有闲暇?”
张闻行已经猜到是请他上山,忙应承道:“观主客气,我这就随你上山。”
“二师兄请带上佩剑。”
张闻风见二师兄急着出门,轻声提醒一句。
遣散下山的师兄师姐们,人手有一柄师父赐予除邪护身的佩剑。
“观主稍等。”
张闻行顿时心中有数,山上出事了。
他转身匆匆进屋,取了长剑佩在腰间,顺便拿了一叠绘制的黄符收入袖内和怀中,戴上斗笠出门,关拢院子柴木门,与观主离庄西去,什么都没有多问。
张闻风离去前,抬头看了一眼庄子南边他家老宅方向。
他有大兄、二兄和三姐几位至亲人,大兄比他年长太多,看着都差辈份,没甚么亲热可言,大侄儿比他还大两岁。
待他长到十二岁时候,爹娘相继老病故去。
那时候二兄有自己的孩儿要养,三姐远嫁了,剩下他孤苦伶仃一个人在破旧老宅。
守三亩薄地度日,年小力弱不善打理,收成自是不行,自春到冬饱一顿饥一顿,缺油少盐,稀汤寡水日子过得很苦,很苦。
幸得庄子里亲邻帮衬接济,熬了半个冬。
那年冬天格外寒冷。
他痩得干蕨菜杆子一样,眼绿筋青,风都能吹走。
饥寒交迫缺衣少吃又伤风寒病,他实在熬不下去。
听从二兄奉劝,背上破行囊,用稻草捆住脚杆和两个破烂布鞋,杵着木棍,像个小叫花子,很坚决地往北方五里外的仙灵观去了。
当年他个头小腿短,步伐无力,走走停停歇歇。
花了一个多时辰,差点饿晕在上山的最后一段山路冻死,是下山采买回来的二师兄发现,把他背了上去,灌霜糖热水救活。
师父让他先当学徒三年,日常洒扫,下地干活,若是能学会识字背经书,传授的初浅吐纳功法练出气感,考核过关便正式接纳为学徒。
若是达不到要求,年岁也熬大了,遣散回庄子去能养活自己。
为了能留下有饭吃,经受过生活磨难,充满求生欲的小家伙表现得格外勤奋。
结果不到两年,便被师父正式收录为关门弟子。
师父教导他修道之人要心性淡薄,出世离凡尘,他自此极少回庄子。
往事如云烟,俱往矣!
路上没有耽搁,两人脚程极快,上山时候太阳还不到树梢头。
张闻风查看一眼道观大门和院门,先去打开厨房门,盛水两人净手,低声与堂兄讲了一遍晚上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他用了些许春秋手法,简略几处不宜透露的关键。
张闻行气得吹胡子瞪眼,直骂鲁金忠是“吃里扒外的贼子,死有余辜”,随即担心观主的安危,道:
“你打算如何处理?那些人饲养恶鬼和僵尸,来路不正,势力不小,白日里他们不会出来,但是晚上就难说了,就咱们两个,有些势单力薄。”
他暗示堂弟把另外两位散落临近镇上的师兄请回来,一起共度难关。
“我等下去一趟城里。”
张闻风自有主意。
从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要主动出击。
除了是堂兄又是二师兄的张闻行,他对其他人都抱有一定戒心。
五师兄能够做出如此恶毒行径,勾结外人谋害他这个观主,在没有结案之前,他不会轻易相信另外两人。
万一是引狼入室,防不胜防反而坏大事。
“哦,也行,你路上注意安全。”
张闻行不再坚持。
去城里请求道录分院派人手支援,他不怎么看好。
那些老爷的门好进,话好说事情很难办,他打过交道,却也随观主先去试试,他不能泼冷水,待下午便知结果,到时离天黑还有时间,尽可来得及。
简单交流完毕,张闻风打开道观正殿门,陪着堂兄上完香,没有打开后院门。
让堂兄用厨房烧火做饭,弄出炊烟人气,他再次悄然走后山林子离开。
第13章 散人
捡人少生僻的山道,张闻风施展轻功赶路。
不到两刻钟便绕到希岭县城西门外。
对守门士卒出示度牒,顺利进城后,先寻一家老字号汤饼店。
坐下来叫了一大碗热腾腾红油汪汪、盖着一两削得薄薄酱肉的汤饼(面条),把缺乏油水进补的肚子填饱,花费他十文铜钱。
歇息一阵,张闻风起身用左手扶着斗笠,压低檐子,穿行在人多繁华街道。
熙熙攘攘的市井生活气息,似乎与他没甚干系。
身在其中,竟然像是离得极远,过客路人一样,不受旁人热闹干扰,沉浸在看不见的自我之中。
张闻风有些奇怪自己的状态,难道是受化炁修道心境影响?
待事情落定,回去了得好生到密室翻翻书册。
没人指点,还好有师祖留下的书籍参看。
来到与县衙半街之隔的希岭县道录分院大门前,这里没有高大石雕兽,没有仆役守门,贵气朱红大门敞开着,清清静静,叫花子经过都不敢多停留。
他以前随师父来过好些次,对里面不陌生。
将戴着的斗笠拿下来用青索系到背后,整了整头巾衣袍,抬左脚迈过尺高门槛。
自左绕过壁照,正前方是一片青石铺地空旷坪场,场坪中间用黑白石子镶嵌出巨大太极八卦图形,听师父说过,那是五百多年前传下来的守护阵法。
往左边环廊走去,靠院墙一面的房间大多紧闭。
敞开的房间里有些三两人手谈喝茶,有些独自抄写,对外面路过做道士打扮的张闻风,没做理会,各行其事。
张闻风一路走到最里面,往右拐弯的长廊第三个房间,里面有两人对坐聊天。
敲了敲敞开的红漆木门,张闻风抱拳:“福生无量天尊。打扰两位道兄,请问颜院主可在?”
他记得这间面积不小的房子,是颜院主处理公事的厅堂。
颜院主与他师父交情不错,喜好清谈玄学,他随着拜访过多次。
房间茶几前左边那人看着约三十余岁,四方脸庞,一身青缎道袍,戴纯阳巾。
右边那人穿着绣银虺蓝色道袍,约莫二十七八的年岁,头戴偃月冠,白净面皮一副好相貌,下颌短须,站起身掐子午诀抱拳回礼:
“道祖慈悲。颜院主前些日子调去郡城另有任命,不知道友可是有事要办?我是本分院新任院主伍乾平。这位是新任巡寮执法卫傅孤静道友。”
礼节周全,连边上的人一并介绍了。
叫伍乾平的男子不动声色打量门外的年轻道士。
走得近了,能隐约察觉到对方身上微弱元炁波动,这地方不错,才上任不久便发现了一个化炁境同道。
“怠慢。希岭县下辖仙灵观道士张闻风,见过伍院主,见过傅道友。”
张闻风重新与两人见礼,从袖内拿出自己的度牒,双手捧递给伍乾平。
道家修行者除了跪拜道祖、师父,对职务高者、修为深厚者一律行抱拳礼,以示众生平等,对同门长辈或德高望重者可行圆揖礼,以示尊重。
然道家在接人待物,出行穿衣,说话坐卧等方面却有讲究。
是为严己修心。
张闻风前世自小熏陶,他很是适应,而且他发现,不管前世还是这世,道士大都相貌清癯、气度轩昂,卖相很不错。
当然长得像屠夫满脸横肉的道士也有,不能以貌取人,然却极少极少。
肥头大耳富态者多是和尚,此为闲话不提。
他能稍稍察觉五步外的两人身上不同寻常气息,与他体内元炁大致相近,灵眼术可以望气,却不能贸然对同道使用,那样很不礼貌,是一种冒犯。
玄木师祖在册子里交代了一些修行界基本规矩,他自是遵照不会乱用法术。
暗道灵气潮涨算时间应该还没多久,这么快就有人走在了前面?
如此更好,他这趟来对了。
穿蓝色道袍的伍乾平双手接了度牒,略翻阅查看,度牒上标示了出生年月,默一计算,这位才二十二岁,好生年轻有为,将度牒递回给张闻风。
县内登记造册大大小小的道观不少,他初来乍到,没听说过仙灵观,却不会怠慢已经化炁的年轻道士,伸手往屋内作请,笑道:“张道友客气,请进来奉茶,咱们聊聊。”
张闻风收了度牒,客气两句,随着两人走进厅堂,到茶几边在客位落座。
傅孤静清洗黑铜色茶壶,重新装入茶叶,用一个小碗大的长柄黑褐色木勺,从木桶内舀水往茶壶中注入清泉水,在炉子里添炭烹茶。
伍乾平与客人寒暄闲聊,扯泛泛的玄学见解,待喝完第一杯煮开的茶水后,问到正事:“不知张道友今日前来,有何事务需要道录分院出力?”
他一直在观察这位找上门的年轻同道。
对方气度从容,言谈举止合度,一言一行流露出来的规矩素养,令他心生好感。
张闻风放下茶杯,上身挺直端坐,道:“我今日前来,一是为考核修为,争取在道录院谋一个散人身份;二是举报一件贼人用邪术害人案子。”
他说的是道录院,不是指希岭县道录分院,这其中大有分别。
后天境修行突破至化炁,便可以到道录分院考核登记,取得相应的散人身份,获得与身份相匹配的好处,这是有正统师承者人尽皆知的常识。
但这么多年来,从没听说有谁突破了?
偶尔有人突破到先天之境,那是走上另外一条路子。
“哦!”
伍乾平自是猜到对方来此地,是为了考核修为,以取得相应身份。
但是第二件事情,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与不说话的傅孤静对视交流一个眼神,各自露出一丝笑意,这位同道是给他们送功劳来了。
“好,张道友请先测试下修为。”
伍乾平没有急着问最关心的案子,站起身,让张闻风跟他到对面的案桌前。
打开案桌后面的柜子,取出一面银色法盘,平滑圆盘上刻画着暗金色八卦和一圈复杂符纹,伍乾平伸手示意,道:“张道友你只需要将手掌平放到测炁盘中间,平心静气,默运功法即可。”
张闻风将左手放上去,照着做了。
他损耗的元炁,过去快两个时辰,经过不时运转功法推动,加上自身回复,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这也是他原本体内元炁稀薄,恢复起来容易。
很快,银色法盘表面出现一层淡青光彩,闪烁不定渐渐加深。
达到一个区间后,淡青彩光抖动着勉强稳定下来。
伍乾平笑道:“可以了。恭喜张道友晋级化炁境,今后咱们便是同道,修行路上还请相互帮衬提携!”
测炁盘可以测试出元炁属性,可以测出武者先天之气,以及儒家的浩然之气等。
傅孤静也笑着道喜,看出这位张道友是才入化炁,便来了道录分院。
测炁盘显示的元炁不够精纯沉稳,且很微弱。
但有一点让他看好,这位是纯正木行体质,将来的路子可以往非战斗的辅助炼丹术、治疗术上发展,天赋应该不会差。
当然炼丹炼药在没有成就之前,非常烧钱,还需要有人指点,能否坚持还是两说。
第14章 话案子,得援助
张闻风收手,银色法盘上的淡青彩光敛去,抱拳回礼多谢几句。
仙灵观也有一只代代相传的测试盘,时光在上面留下了擦拭不掉的旧黄,能测试简单的体质属性。
他没想过能测试自身的元炁。
伍乾平收了测炁盘,从柜子里取出一面约三寸方圆的白色玉牌。
牌子正面竖着篆刻两行字,分别是“大安道录院”和“元阳郡希岭县”,边缘处装饰着八卦纹样,背面中间是一个很有古意的“道”字,四周有云纹雕饰。
他在白玉牌上加持了一点元炁到其中,递给张闻风,交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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